在同行的六人沒有被抓獲前,確定丁成的死因尤為關鍵。
作為公安部最年輕的物證鑒定高級工程師,不管是法醫解剖,還是痕跡檢驗,隻要刑事技術涵蓋的工種,對展峰來說都不在話下。經他手解剖的屍體,絕對不下四位數。別說市局法醫,就算到了省廳,大多情況下也都要聽展峰指揮。於是,對丁成的解剖,順理成章地由展峰主刀,市局幾位見習法醫則作為配手。
按照程序,展峰抬手剪開了死者的衣物。
“上身由外及內:軍綠色衝鋒衣、黑色保暖內衣。外套雙袖袖口有多處擦劃痕跡。”
展峰目光移向丁成的下半身。從視覺效果上說,這倒是比上半身那肝腦塗地的狀態看起來要令人好受一些。
“下身由外及內:軍綠色衝鋒褲、黑色保暖內衣、黑色平角**。褲腳有大量泥土及花粉附著……”展峰小心地用工具取下泥土和花粉,放進證物袋內,“可推測死者曾在樹林中步行穿梭了很長一段距離。”
“穿這麽厚實?”市局法醫用筆杆戳戳微微流汗的臉——這裏的條件著實不咋的,雖然溫度也不高,但悶得厲害,“最近我縣平原地區的氣溫在20℃上下,用穿這麽多嗎?”
“他應該是為了進山才會這樣打扮,地形多變的自然保護區裏會出現大幅度晝夜氣溫反差,尤其是深夜,有些地方的溫度會陡然下降。”
展峰招招手,二人合力把丁成的衣物扒掉。展峰讓法醫把衣物放到一旁的證物桌上,自己則開始檢驗丁成的損傷部位。
“後腦顱骨骨折,腦漿外溢;腰椎骨、四肢骨、軀幹骨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內髒大麵積出血。為仰麵向上墜落,墜地前仍有生命體征。”
“能否排除他殺?”法醫飛速地記錄著,隨口說道。
“先不著急……”展峰撫觸著屍體的肢體,“沒發現粉碎性骨折,估測墜落高度距離地麵在15米~20米,現場的銀杏樹全高32米,而發現木箱的位置,距地28米,符合這個預測高度。”
展峰抬起丁成的雙手,仔細觀察著有淤血痕跡的指甲:“指甲斷裂,甲縫中有新鮮樹皮細胞,手掌麵有多條摩擦出血痕跡……推測丁成在落下來之前,曾經試圖抱住樹幹自救。”
“會不會是因為樹幹太粗?這銀杏樹太粗了,應該很難抱住。”法醫若有所思地看向幾張懸掛在白板上的現場照片。
展峰沒有回答,而是凝視著丁成的手掌心。“你看,這是什麽?”
“黑色的東西?”法醫湊過來,“一下看不出來是什麽。”
“取樣,用顯微鏡。”
法醫連忙拿來玻片,展峰小心地用刀片刮下一點黏在掌心位置的黑色物質。法醫迅速拿到物鏡下,聚精會神地看了片刻後,抬起頭來。“有動物油脂成分。展隊,難道說……”
展峰已經猜到答案。“沒錯,油脂量很大,且已混入碳化的植物細胞,說明兩種物質已經相互作用了很長時間。”
展峰拿起平板電腦,調出木箱圖片,拉大特寫觀察,“這隻木箱的兩側被人為挖出了兩個圓孔。假設最開始裝進去的就是屍塊而不是白骨,隨著時間的推移,屍塊必然會發生腐敗,組織液流出時會帶有皮下脂肪,而脂肪屬大分子結構,不會被植物吸收。”
“這麽多年了,難道人體油脂不會被雨水衝走?”
“樹頂的銀杏葉片,既能阻擋太陽暴曬,又能遮蔽雨水衝刷,形成了一個天然屏障,把死者的油脂殘留下來……而這卻正好變成了給丁成設計的天然陷阱。”
“天然陷阱?”見習法醫年紀比嬴亮還略小一些,長得有點娃娃臉,導致此時重複展峰話頭的他看起來莫名的萌。
“丁成攀爬時,使用了牛皮帶,我懷疑他爬到木箱高度時,試圖用雙手抓住樹枝借力翻上去,但他並沒有料到,樹杈上殘留著這麽多油脂,他隻要抓住,就會瞬間打滑掉下樹去。”
“那麽他的死因就是失足高墜?”
展峰有些感慨地說:“結合現場及損傷分析,可以排除他殺。”
“這些人,冒險去什麽山裏,結果把命都丟了。”娃娃臉法醫搖了搖頭,“圖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