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楚洪,我直接回到了我的老部隊,首先到獵豹基地去了一趟。在陳驍的辦公室裏,我對陳驍說,我去了楚洪的東那村。
陳驍哦了一聲,平靜地看著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說,有些事情啊,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陳驍問,你是不是去找耿尚勤了?
我說,是的。
陳驍問,找到了嗎?
我說,沒有找到我會來找你?
陳驍又沉默,過了很長時間才說,你認為時機成熟了嗎?
我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陳驍靜靜地看著我,看了一會兒,站起身,緩緩到書櫃前,抽出一本書,嘩嘩地翻了幾頁,放回原處。又抽出一本書,嘩嘩地翻了幾頁,再放回原處。我看得出來,他的手微微顫抖。陳驍說,啊,是啊,時機終於成熟了,這一天終於來到了。
我說,這一天終究要來到,這一天一定要來到,這一天,現在來到了。我們還等待什麽?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什麽神仙皇帝。耿尚勤已經沒有發言權了,他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他在看著我們呢。
陳驍不說話了,也不看我,而是仰臉看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他說,牟卜,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說,如果是去見段紅瑛,那就免了。
陳驍沒有表情地說,跟我走吧。
陳驍領我去的,是獵豹軍官訓練中心。
我沒有看見人,隻看見一個鐳射投影屏幕。陳驍給訓練中心的一名女中尉交代了幾句,不多久,屏幕上就出現了畫麵。這是一場演練的錄像。
這次演練的背景是,由241師步兵二團並加強一團的三營,配屬一個數字化炮兵營、一個坦克營、特種兵大隊一個連,同時以三團兩個營為預備隊,以一團一個營和師汽車營、修理營等組成二線保障基地,作為A軍部隊,防守889高地。
以數字化一旅副參謀長劉燕斌率領的一個營,配屬一個導彈連和一個特種兵排,組成B軍進攻部隊。就數量而言,A軍的兵力是B軍的七倍。
戰鬥開始後,B軍數字化部隊沒有按照傳統的強攻佯攻方式,甚至在沒有進行火力準備的情況下,就把部隊以排為作戰單元撒出去。從指揮控製中心的投影上可以看出,這些小分隊就像一個手掌上的五根指頭,異常靈活地躲避了對方的炮火攔截,各自為戰,但是相互交替掩護、進攻要點銜接、利用對方火力間歇或窒息瞬間,幾乎沒有多少傷亡就接近了A軍陣地前沿。炮兵和導彈都沒有進行實彈射擊,但按照實戰要求進行模擬諸元裝定和火力分配,通過以計算機為核心的評判係統的評估,在戰鬥第一階段,B軍導彈連累計模擬發射十二次,其中十一次精確鎖定了A軍通信樞紐和炮兵陣地,A軍的指揮係統在戰鬥發起的二十分鍾後即陷入癱瘓。因為這次小型演習的戰術背景是B軍遠距離敵後作戰,沒有坦克,便以特種兵分隊對A軍坦克部隊實施電子幹擾,造成信息紊亂。直到B軍已經兵臨城下了,A軍防禦指揮官在指揮所裏暴跳如雷,他們所指揮的坦克也沒有出現,而是被B軍特種兵引誘導航到B軍導彈有效殺傷地域,對其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B軍特種分隊裝備了BIC魔方的WE一99型阻擊步槍,累計模擬發射三百餘次,正麵接觸的A軍一線步兵分隊基本上被“殲滅”,B軍“傷亡”不到二十個人。
這時候我看見了那個年輕人,個子很高,瘦長,劍眉,厚嘴唇。他就是B軍特種分隊的連長,他帶領他的部屬,穿越在山嶽叢林地帶,從容不迫,鎮定自若。
我說好啊,這孩子被你**出來了。
陳驍說,你確認他是耿尚勤的孩子嗎?
我說還記得耿尚勤的那頂軍帽嗎,我從那裏麵找到了一根頭發,回答你的問題,隻需要一個小小的親子鑒定。
陳驍愣了一下,然後說,沒有必要了,你的分析是對的。
我說,低估我是你犯的一個錯誤。不要忘記,我也曾經是特務連的連長。
陳驍說,是啊,我們成熟了,也老了,下一步就要看他們的了。
我說,這是自然規律,我們都回避不了。
陳驍說,看見了沒有,我們的特務連已經裝備數字化了。
我說看見了,長江後浪推前浪。
說了這話,我們重新陷入沉默,默默地注視屏幕。
戰鬥第二階段,A軍調整部署,主動放棄陣地,組織有生力量從側翼向B軍進攻分隊迂回,同時動用預備隊和後方增援部隊,企圖對B軍形成合圍態勢,然而為時已晚,耿恒誌指揮的特務連從不同的方向迅速收攏,利用傳感器材,在指揮所的導航下,精確地繞過A軍的“雷區”,安然無恙地撤離戰場,僅有一個排因定位係統被“炸毀”,指揮所無法判明其準確位置,同A軍攔截部隊正麵接觸,打了一場短兵相接的遊擊戰,招架不住A軍的人海戰術,“傷亡”六人,其餘突圍而歸。
演習進行得逼真,雖然火力都是模擬發射,但是傷亡標誌明顯,來不得半點虛假。
陳驍問我,感受如何啊?
我說,觸目驚心,也很激動。我現在想知道,段紅瑛在哪裏?
陳驍說,在她應該在的地方。你不是說不想見她嗎?
我說我不想馬上見她,我首先要去見闞軍長。
陳驍說,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