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鬆白的母親原是輔國將軍府裏貼身伺候將軍夫人的婢女，名喚孫越喬，因著一次穆知言與將軍把酒言歡喝多了，瞧孫越喬生的貌美便占有了他。
這之後的第二天，穆知言仍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回宮，上朝，直到兩個月後，輔國將軍在奏折後頭說了孫越喬有孕，穆知言這才想起這檔子事兒，當即便派了人將孫越喬接近宮。
孫越喬沒有母家，據將軍夫人回憶，是幼時見她可憐便花三兩銀子買了她，成親的時候作為陪嫁一同去了將軍府。
才進宮那會兒，孫越喬過的謹小慎微，一來位分低，即便懷有身孕也不過是個貴人，二來則是為了保全自己和腹中骨肉。
恰也因為如此，在當時人吃人的後宮裏，孫越喬竟成了為數不多的能將孩子順利生下來的妃子。
“我記得王爺出生前那幾個月鬧旱災，沒有下過一滴雨，皇上為了此事愁的寢食難安，連後宮也不曾踏入，偏巧，王爺出生那日下了大雨解了燃眉之急，皇上一高興，晉了孫貴人為祺妃，還說王爺不必與其他皇子那般去皇子府，不過好景不長。”
鄧萍已經年老，說完一段話要大口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能繼續說。
“王爺周歲之後祺妃娘娘不知怎的得了重病，雖說不致命，但時好時壞的，總也好不了。恰逢此時宮外鬧瘟疫，宮裏便有了流言，說祺妃娘娘不詳。起初皇上是不信的，可架不住有人吹耳邊風，漸漸的便冷落了娘娘。”
徐尉認真聽著，心頭卻一直有個疑惑，“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若我沒記錯，那時的你隻是浣衣局的宮女，又如何會知道披香殿的事？”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是浣衣局的宮女。”
正如孫越喬是作為陪嫁去的將軍府，鄧萍是將軍夫人為孫越喬選的陪嫁。
隻是在孫越喬生產那日誤信小人之言害得才出生的穆鬆白染了風寒，加上孫越喬替她求情，這才免了死刑，被打發到浣衣局。
徐尉狀似了然的點了點頭，示意鄧萍繼續往下說。
“說到哪兒了？哦對，說到皇上冷落娘娘，唉，這宮裏啊每一個人都是看著皇上的顏色過日子，他今日寵誰那這個人的日子遍好過，冷眼是誰，那這個人便生如地獄。娘娘失寵之後那些宮人伺候的便也不上心了，成天想著撿了高枝兒飛出去。沒過多久娘娘便重病不起，她不想讓王爺落到旁人手裏成了爭權奪位的棋子，便托奴婢去長公主府找朝陽長公主，希望她能在娘娘死後代替娘娘撫養王爺。”
“祺妃娘娘以前不是將軍府的嗎？怎的還認識朝陽長公主？”徐尉摸了摸腦袋，這怎麽牽扯的人越來越多，還越來越得罪不起？
“方才我忘了說，娘娘病重的時候是朝陽長公主陪伴在側。唉，要我說，哪有什麽病啊，娘娘明明是叫人害死的。”鄧萍話鋒一轉，還沒張口就被徐尉製止。
鄧萍在永巷呆了許多年，雖混成了一霸整日耀武揚威，卻也同這裏的許多人一樣無法離開，因此與徐尉的對話，就隻能在人來人往的涼亭裏。
“小心隔牆有耳。”
“副官請放心，不會有人來有用的，時間緊迫也請副官不要再打亂我。”鄧萍擺擺手，沒所謂地繼續道：“娘娘生病前，一向與娘娘私交甚少的宸妃娘娘曾經來過，還帶了瓊花露來，娘娘是江南人，家鄉每逢春夏交接大街小巷便開滿了瓊花，那一日娘娘許是想起了故鄉便貪嘴多喝了一碗，當晚便出了事。“
“宸妃娘娘有孩子嗎？”徐尉雖不曾在宮裏當過差，但後宮殺母奪子這樣的戲碼還是聽過不少，在聽完瓊花露後隻一瞬便想到了這個。
鄧萍搖搖頭，太久遠了也沒有伺候過，她也記得不太清，隻模棱兩可著猶疑道：“似是有過，很可惜才生下沒多久便夭折了，之後好像再沒有生育過。”
“這些事還有誰知道，你有沒有對別人講起過？”日頭也不早，徐尉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就是等穆鬆白回來如數告訴他。
“娘娘待我很好，這些事除了我便隻有你知道。”
為了感謝鄧萍告知這些，徐尉在走之前給她留了一筆銀子，不多，但也足夠養老了。
“副官，您可算回來了？”
才回了府裏，內院伺候的下人便迎了上來，徐尉隨手把韁繩遞了過去，“出什麽事兒了？”
“長公主府派人來請您，說是有要事相商。”
徐尉眉頭突地一跳，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事情都解決了？做的幹淨嗎？”
“回主子，幹淨利落。”
深夜，久無人居住的披香殿內傳來一聲歎息，“數年未來，這裏還與她在時一模一樣，隻可惜，時移世異，有些事一但開了頭，便再也回不去了。”
“這輩子，終是我對你不起，你放心，我會盡全力保住鬆白。”
小雨淅淅瀝瀝，不知何時又紛揚了起來。
蘭兒的家遠離街道，徐大壯的屍體也早就被唐遠帶走。
劉令成本想送她回家，奈何平日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蘭兒現下卻力大如牛，雙手死死抱住柱子，不管怎麽掰手也掰不開。
賈鈴音和合意到的時候看見的正是蘭兒抵著柱子，麵色潮紅發絲淩亂順著臉蛋搭在肩膀，衣服也隻能堪堪遮住幾處重要部位，雙腳就連指甲縫裏也塞滿了泥土。
“你們好歹拿件衣裳給她擋住呀。”
合意說著就要上前，才剛靠近蘭兒就迅即地扭過頭，瞪了一雙眼睛張口就咬。
幸好薛昂眼疾手快一把將合意扯了過來，“不要命了你？”
“賈仵作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救，是實在難以近身。”
看著劉令成麵露難色，賈鈴音也歎了口氣，那我來試試吧。”
她放下箱子，一步一步緩緩上前，掏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柔聲喚道：“蘭兒，我是來幫你的，你別怕。”
“鬼！有鬼！”
蘭兒忽地朝著賈鈴音撲了過來，賈鈴音躲閃不及就要被抓到，穆鬆白一個閃身抱著她及時跳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