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追查木偶的來曆其實很簡單,金安街市上每一家店鋪賣什麽都被登記在冊,若想增添減少品類還要單獨向官府申請,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大費周章的去賣一些與登記不符的東西。
除了賞味軒。
賈鈴音初聽這個名字還以為是什麽酒肆茶樓,離的近了,發現門口的貨架上擺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泥娃娃後才發現這兒是個玩具屋。
“從前隻在走街串巷的手藝人那裏見過,沒想到金安竟有單獨的鋪子。”
走進去裏頭的泥塑花樣便更多了,不止是人,還有許多動物以及賈鈴音從沒有見過的植物,就連路邊隨處可見的碎石頭,都能在這裏找到同等大小模樣的“雙胞胎兄弟”。
“客官可有看中的?”
貨物堆的雜亂,視線被擋住許多,就連店小二走到麵前站定,賈鈴音也隻當是某個按照人的尺寸製作的“鎮宅”物件。
“啊?不是擺設呀?”瞳孔因為驚訝微微放大。
店小二一愣,見她所處地方是專門存放祈福物件的,便又堆了笑道:“姑娘是要為何人祈福?”
這下換賈鈴音茫然了,她看了眼周圍,正想著找什麽理由最為合適,就聽見穆鬆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與店小二一同望過去,穆鬆白用不知哪裏找來的碎布條,捏著木偶那看起來隨時都會頭身分離的手臂。
賈鈴音瞬間了然,不動聲色地往穆鬆白身邊靠,盡量不去看他手裏那隻麵色仍很嚇人的木偶,“這一隻可以用作祈福嗎?”
“那是自然,隻是……”店小二頓了頓,帶著歉意,“這種木偶是掌櫃的親手製作的,定的人夠數量了掌櫃的才會做。“說著店小二快步去了櫃台取了簿子翻開幾張,“昨兒才送了一批去,您若是想要可能得再等幾日。”
為了裝作很喜歡木偶的樣子,賈鈴音強忍住心頭不適,皮笑肉不笑地從穆鬆白手裏拿了過來,在上頭用指腹摩挲了幾下就,作出很遺憾的模樣道:“那要等多久呀?”
穆鬆白看她明明很厭棄,為了查案卻不得不裝作歡喜的模樣,有些心疼,又覺得有些有趣,剛想拎出身份讓店小二直接去請掌櫃,就被賈鈴音一個眼刀製止。
懂了,這是還沒玩夠。
“這個要看定的人多不多,正常情況下湊夠九人掌櫃的便會著手製作,可若是人數不足,那就要每七日製作幾隻。”合上簿子,店小二又補充道:“您目前排第三位。”
要等到人數夠還不知要多久,賈鈴音抬眼看了眼穆鬆白,他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我要六隻,讓你們掌櫃的今晚就開始做吧。”
一碇沉甸甸的金元寶被他“啪”地拍在櫃台上,“我們著急要,勞煩小二哥同掌櫃的說一聲,在此先謝過了。”
望著那在日光下閃著金光的金元寶,店小二沒忍住吞了口口水,拒絕的話語卡在喉嚨裏,再張口,已然換了台詞,“待會兒我便去掌櫃的家裏告訴他,您在這邊留個地址,做好了我差人送給您。”
正事解決,賈鈴音暫且鬆了口氣,便閑下心思在鋪子裏逛了起來,“大人你瞧,這隻小鳥顏色好別致呀。”
小鳥是漿果色的,有著短短的尾巴和尚未發育完全的翅膀,隻是喙那裏被磨平了,眼眶處也是空空的。
好像經曆了巨大的磨難。
“喜歡嗎?”
對於賈鈴音喜歡的東西,往往一個眼神,穆鬆白便會全數買下,賞玩也好,隻看一眼便擱置了也罷,在他的認知裏,隻要能換來賈鈴音開心,那這錢花的便值得。
“不要啦。”賈鈴音搖搖頭,拉著他出了鋪子,“小鳥應該是自由的,即便是個木雕,也不應該被禁錮住。”
實際上,是她從小鳥的身上感覺到了濃濃的悲傷,家裏已經有了幾隻詭異的木偶,實在不適合再領一隻新的來曆不明的擺設回去。
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兩個人手裏拎滿了大包小包,這才向著王府的方向肩並肩,有說有笑地走著。
王府裏合意服了藥幽幽轉醒,隻是氣血不足還需要靜養。
薛昂不放心,便在她清溪閣的院子裏支了張桌子,一邊研製解藥,一邊觀察她的愈後反應。
長公主府裏頭,穆朝陽難得空閑,取了古琴端坐於湖心亭輕撫,半闕還不曾結束,陳琰便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
見了她登時變得恭恭敬敬,與青樓跟名妓調情時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又闖什麽禍了?”朝陽懶懶掀了掀眼皮,掃了一眼便重新看向琴弦。
朝陽這一生受盡寵愛,素來都是想要什麽隻一個手勢便有人雙手送上,不誇張的說,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聖母皇帝都會著人給她摘下來。
可偏偏就是這麽個天之驕女,卻養出了個一事無成,甚至在外頭不斷給她惹麻煩的混賬兒子。
陳琰不滿,有些惱她,“這麽多年過去,兒子已經長大成人,母親也該對兒子改觀了。”
從幼時穆鬆白來了長公主府,陳琰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是,他承認,穆鬆白能文能武,有時還會幫他做功課,他挨罰了穆鬆白也會幫他求情。
可那畢竟隔著一層,他才是陳家的兒子,怎的母親眼裏就隻看得見穆鬆白,從未有過他呢?
“我也想對你改觀。”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朝陽保養得宜的手指施施然從琴弦上離開,她抬眼,看向陳琰的眼神中滿是冷漠,“隻可惜,這麽多年來,你從未讓我做過能對你改觀的事。”
朝陽也很鬱悶,她自認為從來沒有溺愛過陳琰,為何就將他教成這樣?
想來想去,便也隻有一個原因。
陳琰遺傳了他那早早便死掉的親爹,陳罔。
“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凡你有你哥哥半點兒懂事,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姑娘肯嫁給你。”
想到這兒穆朝陽便又來了火。
先前穆知言賜婚,她是百般不願,可回來沒多久便又想通了,誰的侄女都不重要,將來大業已成時都可以休掉。
可是穆朝陽沒有想到,當對方得知要嫁的是陳琰後,賜婚公公還沒離開,姑娘便跳了池子。
寧願死,都不願意嫁給他。
“那也比您手刃親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