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什麽?”楊真大驚失色,“是誰,是誰給抓來了?”

“那老妖婆精得很,匆匆一顧,本仙子也來不及打聽那女娃的身分,你不是不知,你昆侖派本仙子一向沒有好感。”九玄仙子臉色沉了下來。

“既然這樣,前輩就是趕,怕也趕不走我了。”楊真強抑下內心的不安,他兩個師姐都已經前後下山,即便不是她們,他也為同門擔心不已,若是兩個師姐受了什麽傷害,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且退下,老實待在洞府,不要隨便走動,這老妖婆盯的很緊,千萬不要露了馬腳。”九玄仙子叮囑道。“這玄陰洞府的女人熱情得很,多彌羅又偏偏是個色胚,你如何自處……就要自己把握了。”

楊真臨出門前聽到九玄仙子不懷好意的勸告,險些沒一跤跌出門去。

不管楊真如何頭痛,九玄仙子總算接受了他。

“篤篤。”清脆的敲門聲響起,將打坐中的楊真驚醒,他心念電轉,醞釀著如何扮演好多彌羅這個角色,這份挑戰不比真刀真槍打鬥來的輕鬆。

“多彌羅大人,玉葉來看你了。”

妖女玉葉話音未落,已經喜笑盈盈地推門而入,蠻腰一扭,無骨遊蛇一般背倚在閉合的門扉上,一身杏黃羽衣內峰巒起伏,春光隱隱,“一副死相,怎麽轉了性似的,跟斷魂宗那個死鬼一個德性,一張臭臉難看死了。”

“姑奶奶,我還在養傷。”不等楊真說什麽,一陣香風已經襲了上來。

“你受傷了,哪裏傷了,讓奴家摸摸看,奴家的銷魂手準讓你銷魂升天,什麽傷都好了。”玉葉哪裏聽得進去楊真的話,一雙手上下摸索,就要剝掉楊真的外衣。

楊真一邊苦忍著玉葉的親近,一邊小心運調著體內的血煞之氣。

為了更好的掩飾身分,他根據天巫術內關於血巫一脈的相關法門,將混沌之氣轉了一部分為血煞法力,正好跟血妖多彌羅所修的血魔道有七八分相近,足以瞞天過海。

“別動,我有話問你。”楊真一把抓住玉葉靈蛇一般的遊手,將她推開了幾分。

“奴的好人,奴可想死你了。”玉葉媚態橫生,不依不饒再纏了上來。

“老子心情不好,別煩我。”楊真雙瞳精光一閃,玉葉的雙手頓時如同電噬一般,驚呼著縮了回去。

“你這是做什麽呀。”玉葉一雙水眸閃動著狐疑,“要不是羅刹女在洞府做客,老娘倒懷疑你給掉包了。”

“你可知道,我早前在外麵半道兒碰上誰了。”楊真靈機一動道。

“碰上誰了?”玉葉意興闌珊地問。

“‘多情劍仙’蕭雲忘,若非老子遁的快,怕要脫上一層皮。”楊真試著以多彌羅那種張狂不羈的性子說話,卻覺著怎麽說怎麽別扭。

“什麽?”玉葉顯然大吃一驚,她掩著櫻桃小口,滿臉不能置信道:“這事你可有告訴姥姥?”

楊真轉動念頭,輕輕搖頭。

“該死,前些時日金枝和奴家在黑水抓了一個昆侖丫頭,難道給盯上了?”玉葉神色不寧。

楊真沉住呼吸,悶聲道:“你們抓的那丫頭叫什麽,要給昆侖派盯上了,你玄陰洞府恐怕麻煩就大了。”

“那丫頭是誰並不重要,反正姥姥祭煉魔陣正好缺了一個,等到圓月之日,正合大用。”玉葉冷笑道,“蕭雲忘又如何,昆侖派又怎樣?隻要姥姥大陣煉製功成,這天下誰也不需怕了。”

“那丫頭關哪兒,我得去瞧瞧她到底是誰。”楊真故作不經意道。

“不成,她現在關在碧海,那裏是禁地,除了姥姥吩咐,誰也不許去。”

玉葉斷然拒絕,她突然飄身退離楊真少許,驚疑不定道:“你不會是在套姑***話吧,就知道你血魔道沒安好心,虧奴家姐妹對你一往情深,別不知好歹。”

楊真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心道你這妖女怕是一往情深的男人多去了。

“玉葉妹妹對誰一往情深呢。”這時外麵一個清冷的女子嗓音透門而入,似乎有幾分生氣。

“水仙姐姐,人家來找這頭色妖敘話呢,姐姐也有興趣麽?”玉葉臉色陡變,從容迎出,兩女在門前相對,互別苗頭。

楊真一肚子納悶,難不成自己化身的多彌羅,還真個討女人歡喜?不過私下他也不得不承認,多彌羅的皮相確實一派英俊不凡,若非那幾分邪氣壞事,恐怕說是無數懷春少女的夢中情郎也不為過。

“姐姐有話要跟多彌羅講,方才斷魂宗的斷情使還跟姐姐問起你,妹妹不妨過去應付那家夥一二,省得那家夥在我玄陰府鬧事讓姥姥不快。”一襲白衣的水仙不鹹不淡道。

“誰要應付那陰陽怪氣的東西了,一看到他,妹妹就惡心。”玉葉的滿腹牢騷盡寫在臉上。

“妹妹什麽時候修了玉女神功,難道是姥姥偏心,姐姐怎麽沒聽說過?”水仙一臉詫異。

“這麽說來,莫不是水仙姐姐也動了凡心?”玉葉眉眼一挑。

“妹妹有暇超度一下後洞的枯骨,也算少了幾分孽障。”水仙針鋒相對。

玉葉氣得俏臉通紅,她深知水仙深受姥姥器重,不敢過分得罪,卻又忍不下一口氣,隻能堵在門坎一言不發。

見兩女相鬥得趣,楊真忍不住笑了出聲來。

“你……”玉葉回頭狠狠瞪了榻上安坐的楊真一眼,一拂長袖,氣呼呼從水仙一旁掠身而出。

水仙在玉葉走遠後,將門輕輕閉攏,轉身,一張清美的容光照射到楊真身上,兩人麵麵相對。

“水仙姑娘不知何事造訪?”這個女人給楊真一種孤芳自賞的感覺,與金枝、玉葉兩個妖女渾身上下那種**的妖媚氣息截然不同。

“難道不歡迎水仙?”一股有別玉葉氣息的清馨芬芳氣息逼近楊真,兩人已經近在咫尺。

“若水仙姑娘投懷送抱,多彌羅怎會拒絕。”楊真心知很難在玉葉身上得到所要的答案,眼前這個鬼母姥姥身前最得力的門徒和屬下,也許有更大的價值。

水仙衝楊真盈盈淺笑,彷佛雲開見月明,在楊真恍惚之際,一個輕柔似水的嬌軀已經坐到了他懷裏,一雙膩臂環住他脖子,又恰到好處地把持著兩人的身體距離。

楊真毫不回避地迎著妖女水仙的目光,兩人就這麽看著,呼吸可聞,彷佛都要試圖把對方看透,水仙目光漸漸迷離起來,點點綠芒凝聚,充滿魅惑的深邃,讓人的心神情不自禁的沉溺進去。

楊真心神恍惚之際,一個動聽的女子聲音從天外傳來:“羅刹女到底有什麽圖謀?”

“……合縱連橫,對付天魔宗。”

“什麽?”妖女水仙有些難以置信,她堅信在自己深得鬼母姥姥真傳的玄陰魅下,這個“血妖”決計不可能說謊,“羅刹女抓住九玄仙子的愛徒練無邪送給姥姥,又有何算計,難道她真不怕玄女門的報複?”

“主上與天魔宗向隱之間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區區玄女門何嚐放在主上眼裏。”

水仙不死心地反複的問了幾個問題,特別注重問了他前往合歡道傳訊的細節,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血妖”有破除她玄陰魅的跡象,喪氣之下,放棄了對楊真的繼續施法。

“你剛對我做了什麽?”楊真大夢方醒一般露出警惕目光,一把將水仙掀離了開去。

“何須緊張,水仙不過試試多彌羅公子夠不夠資格做奴家的合修伴侶。”水仙深深望了楊真一眼,就這麽飄然而去。

楊真聞著房內猶存的兩種女子殘香,一陣心力疲憊,內心驚歎:近數百年來一直不顯山露水的玄陰門,實力也不容小覷。

眼下玄陰洞府有三方勢力,表麵上看,都借鬼母姥姥十八陰煞魔女陣功成之前的契機尋求共同的利益,實則定然都是各懷鬼胎。

他並不關心魔道之間的鬥爭,但他必須盡快打探清楚昆侖派究竟誰失陷在此,並在不破壞九玄仙子計劃的前提下,將其救出。

這洞府內除了一個他看不透修為的鬼母姥姥,就他接觸鬼母座下金枝、玉葉和水仙三個妖女法力修為與他相去不遠,尤其水仙修為已達到相當於玄門分神階段的道行,更勝他一籌。

“參見姥姥,弟子有事回稟。”一間暗室內,方才出現在楊真下榻別院的水仙,拜倒在暗影中鬼母座下。

“那多彌羅有些問題,仙兒你可有打探清楚?”鬼母的聲音飄忽無際,充斥著陰森的氣息。

“屬下也覺得有些不妥,但施展玄陰魅後,未曾發現問題,而且似乎羅刹女沒有異常舉動。”

“羅刹女跟天魔宗已經撕破臉皮,縱她不可一世,也不得不與我玄陰門交好。”

鬼母沉默了片刻,對水仙道:“此次的事你辦得很好,你們三個姐妹,姥姥最看好的就是你,下去繼續準備三日後的大典,不可稍有疏忽,斷魂宗和血魔道的人,諒也不敢在老身眼皮底下耍花樣。”

水仙如玉的麵上沒有露出分毫得誌之意,在施禮後正要退下前,突然回身再次拜倒:“水仙求姥姥一件事。”

“說。”心情大佳的鬼母姥姥欣然道。

“姥姥所煉魔陣,如今算上那昆侖弟子和龍女已經湊足十八之數,請姥姥看在魅兒她伺奉您老人家多年的分上,放她一條生路。”水仙說罷,死死跪在地上,嬌軀瑟瑟,不敢抬頭。

“放肆!”鬼母姥姥勃然色變,“你反了不成,姥姥的話何時試過不作數?魅兒違背本門禁令,姥姥沒取她性命已經是她造化,留她有用之身化身陰煞魔女,也算是將功補過,此事休要再提,否則姥姥連你一並處罰。”

“姥姥……”水仙渾身一顫,聲如杜鵑啼血。

“毋須再言。”鬼母姥姥身外的陰影彷佛擴大了幾分,絲毫不為座下弟子所動,“符合陰煞魔女玄陰體質的女子,萬中無一,姥姥踏足九州島,收羅數百年,才湊足十八之數。

“那龍女雖然身具萬中無一的神骨,但她乃龍族,姥姥並無十足把握收伏,何況羅刹女意圖未明,不到萬不得已,姥姥不打算動她。”

水仙黯然起身,退出了密室。

良久,陰影中傳來一陣充滿野心的沙啞笑聲。

碧海,上可窺蒼穹攬明月,下可容九地深淵,乃玄陰洞府絕禁之地。

楊真憑借此地隱與巫門相通的陣法,覓得時機,在探察了半日後,終是尋到了此地。

他遁隱在一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無處不在的禁製,眼前一片碧綠的煙波茫茫,偶有島礁崢嶸,除了來路看守的玄陰妖女,進入碧海後不曾見得半個人影。

收禁的練無邪和昆侖弟子究竟在哪裏?

摸索了半個時辰後,非但一無所獲,反倒險些觸動了洞府的暗禁,感受著此地森寒徹骨的寒靈之氣,他開始焦躁起來。

他不是沒想過求助九玄仙子,但要救昆侖弟子,他隻能依*自己,這對他來說是一次考驗,若這等問題都無法解決,如何去麵對更強大的敵人?

他骨子裏跟他師父是一般驕傲的人,且比他師父更要強。

這時一抹淡淡黑煙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人!他趕緊閃到一個山壁死角藏了起來,那抹黑煙若有若無,若非他神念極力放開,根本不能察覺到有人跟他一般進入了碧海。

此人會是玄陰洞府的人,他的行蹤被發現了?他暗暗叫苦,轉念想來,若是他被發現了,來人怎麽會鬼鬼祟祟潛伏而入?

難道是跟他一般前來打探的人?

帶著這個念頭,他發現那人行事果然非常小心,在四周不住遊走,上飛下掠,在轉了幾圈沒有收獲後,停佇在煙波上,試圖往下麵。

隻是每每接近煙波,下方定然掀起雲浪,隱有禁製被觸動,那人幾番試探無果後,越發不肯罷手。

暗處的楊真頓時明白了,那人跟他一般都是不速之客,心下一動,拈起一塊石子遙空擊射在遠程山壁上,清脆的衝撞聲,頓時令那黑影魂飛魄散,慌忙返身沿來路掠走,轉眼消逝。

玄陰洞府隻有兩個方麵的客人,一方是血魔道,另一方是未曾謀麵的斷魂宗。

有所猜測後,楊真更堅定了深入的念頭,他把目標盯在了煙波之下,碧海上方乃一種奇特禁製貫通洞府天外之景,並無特殊之處,想來關竅就在下麵了。

神念深入下方一直都是縹緲沒有著落,他頓時想到了巫術中的一種幻隱陣。

就在他決定打算冒險下去一探的時候,兩名綠衣妖女攜花籃飄然而至,直臨碧海中央,巧袖揮舞,打出法訣,整個碧海一陣激**,光景大變,兩女身影漸漸模糊在一片奇異的靈光幻景中。

窺測在暗處的楊真,發動密法,牢牢記下了方才兩名妖女打出的法訣,他反複研習了數遍後,如法炮製,再度啟動門戶,進入了碧海禁中之禁。

這是一個充斥玄陰之氣的靈力空間,在無數靈力漩渦流之中,有十八個容人身大小的爐鼎飄浮其上,按奇門方位分布幾座石台之間。

在諸個爐鼎下方,都有著澎湃靈力形成的漏鬥狀漩渦,近乎透明的淺綠陰火就燃燒在上,伸舔著爐鼎底部。

整個空間充斥著女人的痛苦呻吟和低叫,令人不寒而栗。

兩名小妖女在爐鼎之間遊走一圈後,最後雙雙來到角落一個人高的爐鼎外,看著鼎內露出半個頭的少女,那少女長得甚是嬌美可人,隻是雙目緊閉,眉目之間不時泛起痛苦之色,青紫的唇角血跡斑斑。

其中一女痛惜道:“魅兒姐姐真可憐,日日受那陰火煉身之苦,跟具行屍走肉一般,連水仙姐姐求情都不行。”

另一女卻有幾分嫉恨道:“她活該!明知姥姥最恨太一門的牛鼻子,她偏偏跟那趙啟英不清不楚。”

“可不能這麽說,水仙姐姐待我們跟親姐妹一樣好,魅兒姐姐平日雖然乖張頑劣了一點,但人並不壞。”

“我們姐妹不過是外室弟子,哪裏敢跟金枝、玉葉她們相爭,魅兒她命苦,怨得誰來,姥姥一句話,要誰死,誰也活不了……

“唉,不說了,還要趕回去跟姥姥複命呢,今兒個陰煞魔女狀況還算正常,昆侖派那女的也快進入狀況了,姥姥應該會很高興。”

晚了片刻進入的楊真,一眼就發現在其中一個石台上的練無邪,她被一條黑色的鎖鏈鎖住腰身,束縛在一個銅樁上,一頭散發籠身,盤膝在地,隱約能看到一張無神的麵孔。

他隻在練無邪身上停留片刻,心下稍定,又急忙遊目一一掃過諸爐鼎,發現每個爐鼎內,都有一名女子處在一種奇特的狀態中,陰火在爐鼎下方燃燒,且絲絲法咒光芒在鼎身上流轉,鼎口黑氣繚繞,禁製森嚴。

當他目光落到角落一個鼎口上,心神巨震,蕭清兒竟然落在了玄陰門手中。

他心中雖早有預感,但事實在前,卻萬萬不肯接受。

那張甜美的嬌靨,此時完全失去了顏色,神情痛苦無比,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從楊真胸口蔓延開去。

他雙瞳瞬間充血,加持在身的遁隱術隨之崩潰,不自覺地現出了身形。

正打算離去的兩名妖女立時發現了楊真的存在,如臨大敵。

“大膽多彌羅,你膽敢闖入禁地,不想活了你?”其中一名妖女疾言厲色地喝道。

“不對呀,你怎麽進來的?”另一名妖女疑道。

楊真一臉鐵青,他對兩女的質問置若罔聞,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再出現已經襲至兩女身前,雙拳各轟出一記重擊,修為懸殊之下,兩名妖女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給擊飛在石台上,幾個翻滾後,不省人事。

“師姐……師姐,你醒醒……”

楊真不知所措地立在蕭清兒所在的爐鼎外三尺,不敢冒進寸步,未知的禁製下阻止了他,隻能癡癡地望著那張熟悉似陌生的憔悴臉孔。

“楊師兄,是你,是你來了。”一個萬般驚喜的女子聲音傳來,原來是石台上的練無邪清醒了過來。

楊真從失魂落魄中驚醒,他這才想起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因為九玄仙子的暗示,他潛意識中覺得練無邪並無危險,所以之前見到練無邪完好無恙,並不像見到蕭清兒時候那般憤怒。

此刻神智恢複,他才醒悟自己已然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時心亂如麻。

“你師父究竟在搞什麽鬼?”楊真來到練無邪跟前,神色複雜。

“你……”練無邪臉上的欣喜凝結,餘下的盡是錯愕,“多彌羅,怎麽會……不,你不是多彌羅,你到底是誰?”

“我是楊真,現在不是我的真實麵孔。”楊真醒悟過來,他這張臉還是多彌羅的,隻是他忘形之下,沒有改變聲線,讓練無邪聽出了身分。

“你、你怎麽會來這裏,快走!這裏很危險。”練無邪又驚又喜,語無倫次,她做夢也沒想到楊真會出現在這裏。

楊真心下感動,練無邪這等情況下竟先想到了他的安危,但若不能帶走處在更危險境地的蕭清兒,他如何肯離去,何況他剛剛收拾了兩名玄陰妖女,暴露這裏的狀況是遲早的事。

他該怎麽辦?

一時之間,他完全沒有了主意。

練無邪跟他就這樣呆呆瞧著對方,半晌,練無邪見楊真沒有動靜,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地低聲道:“是師父她告訴你我的下落?”

楊真下意識地點點頭,旋即疑惑道:“這鎖鏈能困住你?”

“你千萬不要妄動,我師父她自有安排。”練無邪趕忙伸手阻止,她身上的鎖鏈滑動脆響,整個人坐直了起來。

“你看起來狀況不錯,那老妖婆居然沒怎麽為難你。”楊真仔細審視了練無邪,發現她元氣完足,隻是被下了禁製。

練無邪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怎麽跟楊真解釋。

“我師姐被抓來了,你知道嗎?”楊真伸手指著遠處其中一個飄浮著的爐鼎,神情抑憤。

“你師姐?”練無邪滿臉驚訝,跟著她補充了一句,“就是多情劍仙跟鳳嵐仙子的愛女?”

“是我三師姐蕭清兒,師父跟師娘的大女兒。”楊真聲音沉痛,雙拳緊捏,“她似乎被封閉了六識,我沒辦法叫醒她。”

“她們在玄陰子母鼎內,是聽不見外麵的呼喚的,除非懂得禁製。”練無邪呆了片刻,有些苦澀道。

“不管怎樣,我必須救她!”楊真堅毅的臉孔有幾分猙獰和瘋狂。

練無邪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臉慌張地盯著楊真,緊咬下唇道:“你知道……知道師父的身分了?”

第七章圖謀

“我恐怕比你還要早些時候知道令師的身分。”楊真明白練無邪心中所想,當即安撫道:“無邪你大可放心,楊大哥不是迂腐之輩,我相信令師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練無邪神色一鬆,明顯舒坦了許多,拖著鎖鏈整理了一下發梢,對楊真赧然笑了一笑。

楊真絞盡腦汁,依舊沒有辦法將玄陰子母鼎的禁製解除,更談不上救人,隨著光陰流逝,焦躁了起來,幸好有練無邪在一旁時不時勸慰兩句,幫他出出主意,否則他整個人非癲狂了不可。

兩個時辰後,楊真頹然回到練無邪所在石台上。

“你去跟師父她好好商量一下,也許師父她有辦法解決。”

“你師父對我師父恨意猶在,我哪敢請她救人,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楊真知道九玄仙子兩個了不得身分,心中卻並沒有完全放棄警惕。

練無邪聽了隻能埋頭不語。

“糟了。”楊真突然抬頭仰望上空,神色大為警惕,他感覺到有人在打開碧海的禁製。

“你快走!”練無邪大驚。

“來不及了。”楊真慌忙環顧四周,忽然目光落到那兩名昏死中的妖女身上。

“春吟和秋月這兩小妖精怎麽回事。”水仙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她翩然落下。

就在水仙進入的前一刻,楊真已經擰著兩名昏迷的妖女施了隱身之術遁避起來,匆忙之間,他並沒有多少把握不被發現。

“魅兒,姐姐來看你了。”

水仙看也不看處於甫安定下來的練無邪,直接尋了目的所在,揮手連施法訣,禁錮魅兒的子母鼎嗡聲一震,一股含冰帶煞的氤氳從鼎口飆然上衝,霎時間,魅兒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目帶玄芒,呆滯無神。

“姐姐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就算與姥姥為敵,拚卻一條性命,姐姐也在所不惜!”

“水仙……師姐……”魅兒目光凝聚,紫色的櫻唇輕輕顫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了吃力的嗓音。

“魅兒,你是不是很難過,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失了神智,否則姐姐再也救不了你。”水仙望著魅兒,一臉痛惜和溫柔。

“沒用的,姥姥再也不疼魅兒了。”魅兒無法動彈,隻能用眼神表示絕望。

“姥姥隻是一時生氣,等她氣過了,自然會放過妹妹,你千萬不要灰心。”

“嗬嗬……”魅兒青烏的小臉漸漸浮現一絲嘲弄笑意,“水仙姐姐,你真以為是魅兒招惹那太一弟子才惹來禍事?”

“難道不是?”水仙突然發現,魅兒並非她想象中那般毫無心機。

“當然不是。”魅兒一臉不齒道:“我知道了那老妖婆一個秘密,一個害我現在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秘密。”

“跟黑山老妖有關?”水仙春水一般的眸子透出慧芒。

“原來玄陰洞府一直以來最受寵的,並不是所有人以為的魅兒,而是水仙姐姐你。”魅兒笑容有些苦澀,她停頓了一下,“是跟黑山老妖有關沒錯,不過姐姐你隻知其一,怕是不知其二。

“那黑山老妖仗著姥姥寵信,對洞府姐妹專橫霸道,隻要他看中的就從不放過,姐姐你恐怕也沒有逃過那醜八怪的手腳吧?”

水仙臉色微紅,眉目升起一絲煞氣,目光有些閃爍,卻沒有接話。

“那醜八怪好死不死把念頭動到我魅兒頭上,他是自尋死路,按說就算黑山老妖是我親手殺掉,那老妖婆也不該如此震怒,最多小小懲戒妹妹一番,可那老妖婆為何如此反常,狠心置妹妹於死地,水仙姐姐有想過嗎?”

“黑山老妖是姥姥麾下得力臂膀,對姥姥忠心耿耿……”水仙試圖辯解,以掩飾剛才的失常。

然而魅兒並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姐姐你錯了,黑山老妖論法力比那老妖婆差不了許多,他怎肯蟄伏在一個女人手下?”

“你這樣一說,姐姐倒想知道,當初那太一門的趙啟英憑什麽殺死黑山老妖,就算他是道門新一代頂尖高手,也不能讓人信服,也許……姥姥是懷疑你利用趙啟英暗害了黑山老妖?”水仙似乎恍然大悟。

“姐姐你還是沒有猜中,不過黑山老妖的死姐姐確實猜到了幾分,那黑山老妖纏妹妹煩了,妹妹假意同意與他歡好,隻是提了個條件,要他殺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太一門的趙啟英。”

魅兒說到這裏頗有幾分得意,“那蠢貨精蟲上腦,巴巴跟我出去,在他跟趙啟英交手的時候,妹妹假意助陣,暗中偷襲。

“那老妖確實有幾分本事,妹妹全力襲擊,隻是讓他受了點輕傷,但他命裏該有這一死劫,那趙啟英深受太一掌門寵愛,身有道門奇寶一氣混元金鬥,一擊就把這老妖打成重傷,去了半條命。

“不過就這樣,還是讓他逃了……”

“逃了?”水仙詫異萬分。

“不但逃了,還逃回了玄陰洞府,可惜他的老姘頭還是沒有救回他一條狗命,他那老姘頭遷怒於我,哼。”魅兒一臉扭曲,盡是仇恨。

“你說黑山老妖的姘頭是……”水仙給震撼了,她無法想象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麵。

“這老妖婆就是那黑山老妖的姘頭,你想不到吧,哈哈哈……”魅兒笑的有些瘋狂。

水仙忽然覺得那個橫行魔道的女人形象崩塌了,原來無法抗拒的敬畏有了一絲鬆動。

“你走吧,你救不了魅兒。”

水仙望著閉目的魅兒,心情劇烈掙紮,一雙纖指抓著衣角擰出一片皺褶,良久,她才道:“魅兒,你聽好了,姐姐不管如何都不會放棄你,隻要有一線希望,姐姐就會去努力。”

“你為什麽對魅兒這麽好?”魅兒重新睜眼,她大大的烏眸有了濕氣,“魅兒一直以來都喜歡跟你作對,魅兒任性又莽撞,背後還在那老妖婆麵前說你壞話,姐姐你卻從不生魅兒的氣,這是為什麽?”

“因為……因為……”話到口邊,水仙卻有了猶豫,她一咬牙,下定決心道:“因為你是姐姐的親妹妹啊。”

“親妹妹?”魅兒為這突如其來的話有些失神,她有些難以置信。

“你上山時候年紀尚小,不懂人事,可姐姐卻清楚的知道,你跟姐姐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而且姐姐和你有一個共同的大仇人。”

“大仇人?”魅兒目光茫然。

“我們姐妹本有一個幸福的家,隻是給一個惡毒的妖婦給暗害了我們的爹娘。”水仙目光中驀然爆發出刻骨的仇恨。

“魅兒知道了,那個大仇人就是鬼母老妖婆。”

“那妖婦當年看中我們姐妹的資質,於是暗中‘斬俗緣’,若非姐姐當年巧合發現了這個秘密,隻怕到死都不知道我們的仇人是誰。”

“是這樣……”魅兒有些茫然。

水仙心中有些苦澀,當年她不過八九歲,妹妹剛曉人事,哪還記得爹娘的模樣,自然談不上多深的仇恨。

“姐姐,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不是姐姐不肯告訴你,隻是怕給你惹來禍事,那老妖婆法力深不可測,手段毒辣,就憑我們姐妹要想報仇談何容易。”水仙眸中掠過一絲恐懼之色。

兩人沉寂了下來,默默相望。

好半晌,魅兒囁嚅道:“姐姐,你走吧,不要管魅兒,走的遠遠的,離開陰山,到一個老妖婆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妹妹。”水仙神色激動起來,“有你這句話,就不枉你我姐妹血脈相聯的情分,姐姐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魅兒癡癡地凝望著水仙,眸上的霧氣化作水滴滑下了白嫩的臉頰。

“好動人的姐妹之情。”一個充滿不屑和嘲諷的聲音傳來。

水仙用袖拂了一下臉麵,轉過頭去,冷冷地望向被綁縛在銅柱上的練無邪:“我倒忘了這裏還有一個大活人,一個丟了龍族臉麵的女人。”

“姐姐快殺了她,不然讓姥姥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姐姐你必死無疑。”魅兒有些驚慌地對水仙道。

“真是個蠢女人,難怪落得這等下場。”練無邪毫不留情的回敬道。

“姐姐,還猶豫什麽?”魅兒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氣,氣極不已。

在妹妹的催促下,水仙飄然掠到練無邪所在的平台上,舉起了纖細的手掌,一臉陰晴不定,陷入了天人交戰。

“有膽就動手,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和你妹妹會有什麽下場。”練無邪幹脆閉上了眼睛,一副坐以待斃的樣子。

水仙根本沒有做好背叛鬼母的準備,就在她心潮起伏的時刻,一個令她魂飛魄散的聲音,在她腦海轟然炸開:“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水仙姑娘,你說呢?”

丟下兩個昏迷的妖女,化身多彌羅的楊真緩緩在練無邪一側現出了身形,昂然直視著神色驚慌的水仙。

發現有同門被襲,水仙尖叫一聲下意識撲了出去。

倉皇之下,水仙施出的玄陰門絕技銷魂掌破綻處處,給楊真揮手圈掌輕而易舉的招架了回去。

然而鬼母姥姥長年累月的積威,讓水仙產生了深入骨髓的恐懼,她被擊退後,反而陷入了一門心思的殺人滅口,轉瞬又撲了上來。

在禁地之中,雙方都不敢動用法器,隻能近身相搏,兩道身影迅雷閃電一般絞纏在一起,產生無數殘影幻象。

“水仙姑娘這是何苦呢,鬼母姥姥獨木難支,隻要你與我血魔道攜手內應,幫你複仇不過是舉手之勞。”

“血魔道果然心懷叵測。”至此,水仙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過來。

電光閃過,雙方一擊重擊後,分了開來,遙距五丈,未分勝負。

“不知水仙姑娘跟這兩位交情如何?”楊真落在平台上,隔空將兩個妖女抓回手中,分別拍醒。

“水仙大人救命啊。”兩女清醒之後,雙雙齊呼救命。

“春吟、秋月,你們兩個丫頭好生大膽,擅自將外人放入禁地,該當何罪?”水仙雙目一寒,迅即作出了反應。

楊真臉上綻出了詭異的笑意,雙手輕輕一送,兩名妖女輕飄飄飛向了水仙的所在。

水仙對楊真的舉動微顯錯愕,旋即厲聲道:“姥姥有諭,違令者,殺無赦!”

兩名妖女睜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瞧著一雙手掌印向了自己的前襟,那雙平素嚴厲冰冷的眸子盡是殺意。

楊真滿意地看著兩名妖女被當場擊殺,屍體給水仙扔進了下方碧池中,給陰火轉眼燒成了灰燼。

“你滿意了。”水仙收手凝立,看著靈力漩渦,臉上浮現著淡淡的悲傷和無奈。

“水仙姑娘恐怕領會錯了在下的意思。”楊真對那兩名妖女並無一絲好感,但看到兩條活生生的人命頃刻香消玉殞,多少有幾分自責。

水仙冷冷掃了楊真一眼,殺機一現即逝:“我憑什麽相信你?”事已至此,為了救魅兒一命,她已經沒有了其它選擇。

“你隻能相信我。”楊真留戀地再望了蕭清兒所在一眼,飛身離開了碧海玄陰禁地。

“你個王八蛋要把老子困到什麽時候?”在一個洞穴內,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多彌羅,對著洞口那個壯實的鬥篷男子咆哮。

“時候到了。”鬥篷男子轉身朝洞內走了進來。

“到了。”多彌羅錯愕之中,他看見門口出現一個人,一個被他咒罵了兩日的人。

“參見大巫。”蚩越一如既往迎接楊真的到來。

楊真點了點頭,也不跟蚩越客氣,他已經習慣了兩人之間的這層關係。

“你這個混帳小子,你頂替老子混進玄陰洞府究竟要幹什麽,要不說個分明,老子饒不了你。”多彌羅一個翻身,坐直了起來,他身上有一條黑索捆縛在身。

蚩越冷嗤一聲,揮手收回了黑蟒化身的靈索,站在了楊真身後。

“你個混帳,要不是你偷襲,老子會給你困住……”多彌羅一個輕盈的騰身彈了起來,就要撲向蚩越,卻發現楊真橫在了麵前。

“羅刹女有命,你想抗命?”楊真淡淡道。

“你打得過我,我多彌羅就聽你一回……”多彌羅歪頭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楊真,話音未落,他身形極靜轉極動,人完全模糊了,化作一團飆風撞向了楊真。

如此短的距離被突襲,幾乎難以反應,但楊真早有所備,在多彌羅發動前一刻,就暗中捏了法訣。

砰!一聲轟鳴,平地刮起的飆風撞在無形的牆壁上,還原成紅衣人。

就在鋪天蓋地的拳腳襲上來前,楊真這次當先出動了。

金光一亮,誅神法印破空印了出去,整個洞穴的空氣彷佛瞬間被抽空了一般,來不及反撲的多彌羅,稗草一般被一個無形巨靈之掌拍打在洞穴石壁上,給死死按住,連翻眼的力氣都欠奉。

多彌羅難以置信,竟然給兩番擊退,眼前這小子法力明明不如他,卻把他給死死克製住。其實也不全怪他無能,畢竟給蚩越的靈蟒捆縛了兩日,法力不暢,倉促間發揮的實力不足以往三成。

楊真放開了禁製,多彌羅緩緩滑落地麵,石壁上留下一個大坑,呼哧著噴吐氣息。

“你還有疑問嗎?”楊真冷眼道。

多彌羅一臉扭曲,雙瞳轉變成血紅色,半晌,重重一拳轟在地麵,整個洞穴一陣山崩地裂,開始分崩離析。

三道影子先後破山而出,在青山之間。

“你我當年那筆帳就算結了。”楊真並不打算在這距離玄陰洞府不遠的地方大動幹戈,他給了麵子大失的多彌羅一個台階。

一身狼狽的多彌羅高傲的冷哼一聲,給自己施了一個洗塵術,整理好衣衫,儼然一個浪**公子,這才施施然對楊真道:“看來有必要讓你見識一下血魔道絕技——‘血祭真法’。”

“多彌羅,不要不識相。”蚩越生氣了。

“你一邊去,沒你的事,什麽大巫可嚇唬不了老子。”多彌羅眼中隻有楊真,這個狠狠算計了他一筆的人。

“好,那就速戰速決,你大概也不想驚動玄陰府那個老妖婆吧。”楊真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蚩越聽罷,默然退到了一邊,暗中壓陣。

寒風凜冽的長空,一道血色狂飆憑空卷出,幾乎同時一道巨大黑色電弧裂空迎上。

在多彌羅施出血魔道密法傾力一擊的同時,楊真祭出了天誅,巨大的閃電正中血雲中心,兩人都下定決心,一招定勝負。

轟然一聲氣爆後,漫天血霧炸開,淹沒了方圓半裏。

“大巫!”蚩越高聲呼叫,出乎他意料強悍的法力衝擊,讓他不禁一身冷汗,這才明白前日若非出其不意,根本不可能製住法力比他隻高不低的多彌羅。

寒風很快吹散了血色霧氣,楊真和多彌羅兩個修長挺拔的身形現了出來,隻是多彌羅臉色更加蒼白,血眸光芒明暗不定,而楊真發冠散亂,一頭如緞黑發飛揚撒空,整個人說不出的酷烈。

“不分勝負,如何?”

麵對這堅定固執的家夥,多彌羅想到羅刹女的可怕,一下子泄了氣,納悶的哼聲道:“我隻聽主上的吩咐,你帶我去見她。”

楊真滿意地笑了笑,轉首對蚩越道:“巫門在附近可有派得上用場的高手?”

蚩越此時心中猶未褪去,楊真的突飛猛進他一直看在眼裏,他驚恐的發現,他心中那分不甘和屈辱在和楊真接觸中,一點點地消磨掉,也許他真是巫門未來的希望?

“或許有一個,但恐怕……”

楊真見蚩越猶豫不定,索性放棄道:“既然不可*,那就算了,在今晚圓月之時,聽我信號,準備接應。”

蚩越聽到楊真近乎命令的口吻,下意識爽聲領命,等他回過神來,兩道遁光一前一後,已經遠去。

聽著遠方黑暗深處隆隆的禁製發動聲音響起,楊真深吸了一口氣,渾身上下處於圓滿狀態,感覺時候差不多了,他從預先潛伏好的一個暗道,潛向了玄陰洞府禁地。

黑暗中一點亮光漸漸擴大,碧海轉瞬出現在前方穴口。此時碧海已完全不同往日,數十名玄陰妖女列陣在四方,守護著法台上正在施法的鬼母姥姥,金枝、玉葉、水仙,做為鬼母姥姥座下三大弟子,則護法在後。

側麵觀禮台上列席有三人,分別是羅刹女及麾下多彌羅,還有一個楊真不曾見過的黑袍人,那人瘦骨嶙峋,跟竹竿一般瘦長,麵貌醜陋,手持一張鏈牌,想來就是斷魂宗那斷情使。

而碧海常年不息的浩瀚煙波漸漸凝實,一個個玄陰子母鼎從煙波內升起,繞著法台列陣在空,而天上躲在陰雲後的明月則剛好懸在當空,隨著鬼母姥姥法杖揮舞,一道道月華從天際降臨碧海,打在鼎身上。

躲在暗處觀望的楊真沒來由心中一陣不安。

原本內外相應,又有九玄仙子這個絕頂高手壓陣,當是有八九成把握成事,但隨這碧海禁製開啟,他發現遠遠低估了玄陰洞府,一個巨大的法陣將觀禮台隔絕在外麵,恐怕縱然法力再強,一事半刻也難以攻破。

事到臨頭,他隻能期待水仙這個內鬼能起到突襲作用,否則坐等那未知威力的十八陰煞魔女陣一成,隻怕他們偷雞不成反倒蝕上一把米。

“未知姥姥為何放棄了龍女?”太陰之力仍舊在澆灌懸空的子母鼎,九玄仙子卻待不住了。

鬼母姥姥桀桀一陣怪笑,揮手將陣內的練無邪抓了出來,扔在腳下,交給了金枝,這才應道:“聽說此女乃妖族首領龍胤看好的人,不知血魔道主可知此事?”

“姥姥耳風果然靈通。”九玄仙子斜瞧了多彌羅一眼。

“既然妹子將龍女送與老身,如何處置自當老身一力作主,留下一線來日好相見,想必妹子不會反對罷?”鬼母姥姥不陰不陽道。

“一切自然但憑姥姥作主。”九玄仙子強按下對愛徒的擔心,望著那玄陰子母鼎,她冰冷的外表下,那熱切的心火已經燃燒了起來,自從接到鬼母的邀請後,她就知道機會來了。

她布置出這個計劃之時,就預料到了這一步,隻是很多出人意料的因素難以左右,此番大事若成,她非但有複仇的希望,更有壯大玄女門的希望,若一切順利,也將是她結束黑暗的生存,讓玄女門重新出世的時候。

“姥姥手腳果然快人一等,居然跟那近年大出風頭的妖人搭上關係。”斷魂宗斷情使空洞的雙目泛起一絲波瀾,嘴角掛著詭笑。

“向隱老兒心比天高,那龍胤也非善茬,我等生存在夾縫之中,定當協力共舉才是,希望血魔道和斷魂宗不會讓姥姥失望。”

鬼母姥姥說到這裏,厲叱了一聲,手上碧落杖一揮,空中的十八鼎嗡嗡轟鳴,接連振**,在空中轉動起來,不斷變幻著陣勢,天上的陰力光柱更加粗大了。

九玄仙子心中一寒,警惕道:“姥姥所言甚是。”她不經意轉頭一睨,發現一道陰冷的目光剛好收了回去,那道目光的主人斷魂宗斷情使依舊木著一張臉,隻是那冷森的詭笑更盛了。

“這龍女老身打算收作關門弟子,傳她衣缽,日後定能稱尊魔道。”鬼母姥姥猶有閑暇道。

聽到這話,鬼母姥姥座下三個弟子臉上各有精彩,金枝、玉葉兩個妖女齊齊怨毒地瞪了軟坐在地的練無邪一眼,而水仙則遙遙望了遠方角落一眼。

過了有小半個時辰,天上的月華漸漸減弱。

整個玄陰子母鼎所在法陣法力卻達到了巔峰,個個子鼎光華滿溢,陰火熊熊燃燒,不住顫動,似乎噴薄欲發。

第八章魔女陣

“是時候了。”鬼母姥姥斷喝一聲,手上碧落杖射出數道暗芒遙遙擊打在鼎陣之中。

所有人目光緊緊盯著鼎陣,一眨不眨,隻見一聲聲震天轟鳴,一鼎接著一鼎衝天射出一道綠芒,直到十八道光柱頂天立地,下落碧海,上插月夜。

月隱,陰風起。

九天罡風蓋天,九地煞氣升龍,當空黑中泛紅的魔氣噴湧而生,紫色的雷電連環炸開。

空靈之境轉瞬成了妖魔之域,陰煞魔女的誕生前的天兆竟是如此可怖。

沒過許久,“啪!”一聲爆鳴,一道光柱閃逝,引來一聲驚呼,光柱原來化成了光團,緊跟著光團散了開去,一個赤身**、雙瞳血紅、渾身布滿黑色咒文的動人女體,出現在虛空,一股令人心悸的壓力也同時出現。

第一個陰煞魔女孕育誕生了。

鬼母姥姥臉上的**皺紋完全散開,紅光滿麵,前仰後合的狂笑起來,那令人毛骨悚然、夜梟一般的怪笑,轟鳴整個碧海,天地彷佛都在為之顫抖。

四周列陣的玄陰妖女也紛紛歡呼雀躍,觀禮台上的三名客人也是隱有激動之色,隻是並非盡然是歡喜,意味各不相同。

盡管九玄仙子一再跟楊真保證,成了陰煞魔女後,對修道人本身益損是兩可之間,隻要及時救回,就可憑空得到飛漲的法力和獨特的抗魔體質。

隻因如此,楊真才默許了接受鬼母將魔女煉製全功,而非強行救援蕭清兒。

但看到頭一個陰煞魔女的誕生,他卻惶恐了,若是師姐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如何去麵對師父和眾師兄。

也不知將來師姐知道此事情之後,會如何對待他。

那未知的後果變成一頭恐懼的野獸,在他內心不住咆哮,他要救師姐,要鏟除眼前這群魔頭。

很快,伴隨著雷霆轟鳴,一個接一個的陰煞魔女誕生了。

“魅兒……”又一個身軀嬌小的魔女誕生了,一直安靜的水仙猝然高呼了一聲,神情激動,她左右的金枝和玉葉俱驚恐地拉住了水仙,生怕驚擾了正在施法關鍵時候的鬼母姥姥。

“不知斷魂宗如何自處?”看到這一幕,九玄仙子忽然沒頭沒腦地對斷情使問了一句。

斷魂宗斷情使目視前方,低低邪笑了一聲,傳聲道:“在下唯尊駕馬首是瞻。”忽又一句:“誰知道這陰煞魔女是否如傳聞中一樣不可匹敵?”

“單個的陰煞魔女未必有多強,隻是完成最後一步,十八神魂同心,鬼神難測,那威力隻怕天魔也難以招架。”九玄仙子拿捏不定斷魂宗的打算。

就在雙方各懷鬼胎下,十八陰煞魔女剩下了最後一個。

在之前的魔女中,楊真並沒有找到蕭清兒,剩下最後一個毫無疑問正是他等待的,他先閉了上眼睛,但在開鼎一刹那,他還是沒有忍住。

無與倫比的胴體,卻染上一身邪惡的咒文,蕭清兒一頭烏絲如千萬條毒蛇一般飛舞,那雙本該善解人意的美眸,已經變成了毫無人性的血色。

她是魔女,她是師姐。

兩個念頭不住在楊真腦海爭鬥,他不敢再去看那充滿著詭譎**的魔體,進而目光轉到了法台上。

鬼母姥姥執杖衝空而起,那十八名陰煞魔女紛紛盤旋飛舞著降臨到她四周,個個結臂收腿,雙手捧心,低首拜服。

跟著,鬼母姥姥揮手灑出一片片荷葉,那些荷葉彷佛有靈之物一般,各自尋了主人,落在陰煞魔女身上,神乎其神地結成一件貼身單衣,原本個個如夜叉軀體一般的魔女,瞬時多了幾分聖潔之氣。

“十八神魂歸來兮……”鬼母姥姥手上的碧落杖頂端巨大的綠寶石異芒閃耀,放射著巨大的光暈,籠罩了方圓數十丈。

隻見一道道綠豆一般大小的圓球狀性光,從十八名陰煞魔女眉心飄逝而出,團團飛舞一周後,最後化作青煙鑽進了碧落杖中。

在一長串的魔咒之後,碧落杖紫電連閃後,放射的光暈緩緩收了回來。

“恭喜姥姥大功告成,橫掃魔道指日可待。”九玄仙子首先發出了恭賀。

“斷魂宗願附驥姥姥末尾。”斷魂宗斷情使同樣不甘人後,他剛說罷,九玄仙子一道冷芒就刺了過去。

“好,好,我玄陰門重現天日之時已到,定不負諸位苦心。”鬼母姥姥高舉碧落杖降落在法台上,十八名陰煞魔女結成連環陣落在四周,這一刻,她又一次達到了師門自古夢寐以求的巔峰。

就在碧海禁製完全消解一刹那,陰邪可怕的壓力排山倒海地君臨整個禁地。

“恭喜姥姥聖駕,姥姥定能千秋萬載,一統魔道。”整個碧海的妖女,一並在法台上金枝、玉葉等的帶領下拜倒,齊聲唱諾。

匍匐在法台上的妖女水仙,這時卻抬起了頭,遙遙望了九玄仙子一眼,玉牙一咬,手上紫芒倏然竄袖而出,同時人撲向了背身在上的鬼母姥姥。

“孽障!”鬼母姥姥何等修為,就算在這人生最得意一刻,仍舊戒備之心不減,隻是突襲距離太短,任她修為絕世,倉促之間,也隻能反手一杖迎上。

水仙的隨身法器三陰分水刺紫芒如電,劈啪一聲撞在碧落杖上,法力懸殊下,分水刺竟被擊飛而去。

不料,悍不畏死的水仙竟然攜身撲到了鬼母姥姥身上,枯藤老樹一般纏了生死不分。

“姥姥眾叛親離,羅刹女就不客氣了。”水仙剛出手,早有所備的九玄仙子揮手打出了鋪天蓋地的血色羅網,罩向了十八陰煞魔女。

驚變突發,四方守護的妖女們根本不及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

“你太讓姥姥失望了。”鬼母姥姥震怒之下,團身法力爆發,水仙頓時七竅溢血,五髒六腑給毀了個天翻地覆,然後她依舊死死扣住不放,試圖給九玄仙子等拖延一線時機,不等十八陰煞魔女陣發動。

金枝和玉葉互望一眼,飛身迎上疾撲而來的九玄仙子。

就在這刹那之間,不知道哪個角落,一道疾電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射了出來,直指鬼母姥姥。

“氣死姥姥,好一個血魔道,好一個羅刹女!”鬼母姥姥氣極噴血,終是將水仙震飛了出去,騰出手來,手上法杖揮舞,十八陰煞魔女陣已然發動,瞬間十八名魔女身影扭曲幻化,魔魅散開,疾組變陣。

楊真暗襲祭出的天誅,在陰煞魔女陣變陣完全前,竟成功穿越,直接命中鬼母姥姥。

孰料,驚呼未起,又見驚變。

天誅在不斷演化提升後,可謂當世第一神速的仙劍,然而卻洞穿了個實實在在的虛影,鬼母姥姥幾乎不可能的出現在剛好變陣完成的陰煞魔女陣之中,團團被圍護。

“擋我者死!”與此同時,九玄仙子的對手,變成了金枝和玉葉兩名妖女,僅僅是一個照麵,兩女就給血色天羅分化的兩團血芒罩了一身,包裹成了血繭一般,給卷飛了出去,絲毫不能阻擋九玄仙子的進襲路線。

而在看台上,斷魂宗的斷情使巍然不動,而多彌羅已經化身飛天血蝙蝠,漫天飛掠,尖嘯不斷,不斷擊殺剛剛醒過神來的玄陰妖女,一路腥風血雨,慘叫不斷。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連環交手,並且逃脫兩次襲殺,饒是鬼母姥姥的通天修為也需喘息之機,無數化身魅影的魔女飛舞盤旋在她周身,她目睚齒裂地望著轉瞬被不斷屠殺的麾下,心火直上九重天,殺意不斷飛漲。

感同身受之下,十八陰煞魔女渾身魔氣繚繞,占據天罡地煞之位,看上去似乎在原位不動,似乎又有影影綽綽的感覺,讓人難受至極。

這時九玄仙子凝立虛空,雙袖飛舞,一團血芒在手中形成漩渦,頃刻之間似乎欲將天地染紅,包羅進去。

“老身就領教領教你的血衣界。”鬼母姥姥斜杖一揮,十八名陰煞魔女閃電神速地變陣,一字排開,眨眼間,半數的魔女竟然挪移到了九玄仙子後方。

更詭譎的是,鬼母姥姥身影完全消失在魔女陣之中,不住在諸方位挪移,且漸漸形成一個無形外包圍結界,九玄仙子的壓箱底密技血衣界無法再施展開去,非但捕捉不到人蹤,反自陷包圍。

“老妖婆,看劍!”楊真疾召天誅回體,他決心發動最近摸索了一陣的妖獸形態天魄神兵,也即是以天誅劍體內的妖魄為核的全新攻擊。

化作龍體的天誅在他百脈遊走一圈,吸取了足夠的靈力,狂潮噴發一般從腳底湧泉穴噴出。

一頭四爪青龍搖頭擺尾,軀體吹氣一般膨脹,越變越大,隨著一聲龍吟拔空而起,盤繞他飛旋一周後,仰首疾撲向陰煞魔女陣。

鬼母姥姥桀桀怪笑一聲,十八魔女彷佛漫天羅漢一般,赤身裸臂,漫天挪移飛舞,布滿虛空,形成銅牆鐵壁,內外俱一體,內有九玄仙子不斷衝殺,外有青龍襲來,依舊一無所懼,從容不迫。

隻是,她沒有想象得到,楊真擁有的天魄神兵天生破除五行結界,青龍在結界圓滿一刹那,竟衝殺了進去,直追暗隱陣中的真主。

“你小子到底是誰,怎麽會有兩個多彌羅?”鬼母姥姥眼看麾下即將死得一幹二淨,兼且因水仙臨陣背叛的痛心和失望,為防大敵九玄仙子突圍,索性拋開一切。

“多彌羅是我,也是他。”接連擊殺了十多名妖女的多彌羅,盤旋在碧海邊緣,狂笑不已。

“多言無益,老妖婆接招吧。”楊真發動萬象蒼茫法,天地近乎靜止下來,他神念神乎其神地操縱著龍歸大海一般的青龍,遊弋在魔女陣中。

“你們都要死!”鬼母姥姥聞言大怒,她縱橫半生,不想竟然給一個小輩玩弄,法杖一起,四麵八方無數魔女交臂揮舞,猩紅的邪芒漫天射出,當中九玄仙子護身的血雲,以及四周飛騰的青龍頻頻受襲。

這邪芒又粘又綢,命中之後,如同附骨之蛆彌久不散,充滿腐蝕之力。

楊真清楚地感覺到青龍靈體的靈力不住被吞噬掉,長達數丈的軀體不住縮小,盡管魔女無法貼身與滑溜的青龍交手,但如此下去,隻怕連青龍妖魄都保不住。

九玄仙子原本憑仗著血雲的侵蝕魔力,在陰煞魔女類似的攻擊下,竟然反落了下風,麵對神出鬼沒撲襲而來的陰煞魔女,隻能憑借一雙血衣魔袖揮斥招架,好不狼狽。

鬼母姥姥牢牢占據上風,斷魂宗的斷情使站不住了,喝叫著道:“姥姥,斷情使助你一臂之力。”

“蠢才,玄陰門若是得勢,你斷魂宗在天魔宗和玄陰門之間,將再無立錐之地。”九玄仙子聽得上火。

“恐怕是你血魔道野心勃勃才是。”斷情使不屑地反叱,說罷手中招魂牌化作一條黑芒,無聲無息,卻是奔雷疾電,起伏曲射向楊真。

剛收拾掉碧海內最後一個未能逃掉的妖女,血妖多彌羅截下了斷情使,兩人道行旗鼓相當,立即戰個難分難舍,糾纏不休。

眼見青龍威力漸小,而九玄仙子接招更是越來越捉襟見肘,悶哼連連,楊真開始著急。

若不能與九玄仙子協力擊敗這個未成氣候的十八陰煞魔女陣,隻怕非但師姐就此淪入黑暗魔道,不得超生,就連自己一條小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

他一直怕青龍的神魄誤傷了蕭清兒的本體,故而不敢用神兵直接衝殺魔女,這時,他耳邊傳來了九玄仙子的傳音。

他忘記了一個人。

一直因身受禁製的練無邪正在碧海一隅的法台上,而此刻陰煞魔女陣的陣法結界,恰好籠罩了那個區域。

楊真祭起了乾坤印,一團無比純淨的銀光將他籠罩,銀色光環閃亮變幻,他必須冒險利用乾坤印來一次瞬間挪移,突破結界。

銀光一閃,他挪移成功,隻是初次驅動此法,並未得力,竟然破入了十八陰煞魔女陣,距離法台還有數丈之遙,從而與九玄仙子一般陷入包圍之中。

“自尋死路,姥姥就成全你們。”鬼母尖厲的嗓音洞穿天地,令陣中兩人猶若魔音貫腦,十八魔女化身的萬千魔女在這一陣演練後,更趨純熟,威力穩步增長。

青龍回歸楊真體內,盤遊經脈一個周天後,吸足了靈力,再度出擊,不過這次卻衝入法台上練無邪體內,瞬間破開了她的禁製。

蛟龍神魄與真龍相遇,頓時發生了不可逆料的驚天變化。

原本受龍須針壓製龍族血脈的練無邪,不僅禁製解除,更全麵刺激喚醒了體內的血脈,不可遏止下變身了。

於是一頭五爪白龍升龍出雲,震天咆哮,風雷出動,這一次白龍變身比首次龍體更大,長足有七八丈之雄。

龍族天生能呼風喚雨,這一翻江倒海,十八陰煞魔女陣無數分身幻象,如潮水一般被衝擊地翻飛跌宕,原本固若金湯的十八羅煞魔女陣,頓時給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攪出了空檔和破綻。

“陰煞變身!”鬼母姥姥重新現身,法杖寶光四射。

霎時,眼看即將破碎的魔女陣產生了新的變化,十八陰煞魔女幻象盡散,十八名魔女雙臂伸展,圍繞白龍、九玄仙子、楊真形成一個羅圈,齊齊合掌出擊中央的三人。

猩紅如血漿一般的魔力,移山倒海,呈漩渦斜擊合攏,就在兩人一龍不由自主往上下方閃避的時候,魔女陣魅影又是一變,同樣十八個魔女豎空又是一圈,形成縱橫包圍,同樣又是合力一擊。

二人一龍被迫隻能各自從斜上方空檔突圍,孰料,魔女陣再一次應勢而變,三十六魔女齊齊整整變成了七十二魔女,形成浪潮一般的球體包圍,每當有人衝擊一麵,魔女們便凝聚收縮一角,圍擊出動。

比之前的陣法何止高了一籌,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鬼母姥姥囂張的怪笑來回飄**虛空,無比刺耳。

如此一來,楊真等隻能疲於奔命。

而且陰煞魔女陣內空氣越來越黏稠,身形速度越來越緩,尤其白龍巨大的軀體反成了負擔,雖然她每一飛爪、每一個擺尾都能掀起滔天狂飆,將魔女陣瞬息衝散,但片刻之後,魔女陣又能自行合攏,難有可趁之機。

“聽著,本仙子會強行發動血衣界令陣法停滯片刻,你必須趁機找到鬼母姥姥真身,破壞她手上的碧落杖,隻有一次機會,否則你與我們師徒都難逃一死。”

麵對大海潮汐一般的攻擊,九玄仙子生生不絕的法力漸有枯竭之感,已到了拚死一戰的境地。

她說話瞬間,無限的血色張了開去,轉瞬一個憑空出現的巨大血球,抵擋了十八陰煞魔女陣的變化,原本如夢似幻的魔女挪移,已經變得不再那麽難測。

白龍一聲龍吟,張口噴出龍力,沿著血衣結界邊緣不斷施加壓力,如果血衣結界是葉肉,那麽金色的龍力就是葉脈,九玄師徒首次配合竟然天衣無縫。

“乾坤借法,定!定!定!”楊真領命一聲,乾坤印結合天巫術首次發威,一個定身結界同時施加了上去,銀色的光華在血色天地中奪目無比,彷佛地獄一道清泉,原本漸緩的魔女陣,再度變得肉眼可見變化。

楊真心眼全力張開,不住追蹤借魔女身外化身假身躲藏的鬼母姥姥,很快他便發現了,這老妖婆遊走在魔女陣中的身形。

天誅在他體內電光石火之間再次遊走了一個大周天,幾乎抽幹了他體內的殘餘靈力,這次一頭妖族白虎從頭頂百會衝出,青龍從腳底地淵升騰。

風從龍,雲從虎,龍爭虎鬥,風雲變色。

龍吟虎嘯,青龍白虎絞纏盤旋楊真一周後,奔雷呼嘯著直衝鬼母姥姥真身而去。

“好賊子,看不出還有這等手段,老身跟你們拚了!”形勢急轉直下,鬼母姥姥也發狂了,她玄陰洞府舍卻她之外,已經名存實亡,此戰不會再有退路,勝則創造再一次魔道神話,敗則煙消雲散。

一個飛龍在天急速奔騰後,青龍超乎想象的一爪,撕裂了一個鬼母伴身的魔女。

鬼母怒罵一聲,幻影破碎,她已經轉換到了另一個角落替身之上。

她來不及喘息,白虎也到了。

化形妖獸的天魄神兵,這一次沒有再讓法力也麵臨油盡燈枯的鬼母逃脫,在吞噬一個魔女假身後,也傷了她一臂。

青龍和白虎交替出擊,在楊真萬象蒼茫法無微不至地捕捉下,鬼母姥姥已然無所遁形。

被九玄仙子和白龍牽製,她大大喪失了陰煞魔女陣最強的無窮身外化身魔力,在楊真擁有她無法想象的神妙法門中,更是奪去了她最後的匿身機會。

“師姐,醒來——醒來——醒來——”抓住機會,楊真找到了蕭清兒真身,發動了類似佛門獅子吼的醍醐灌頂法門,直接命中她祖竅神機所在。

陰煞魔女原本就是外煉魔體,內閉六識,操縱先天陽神,發揮人體最秘不可測極限的傀儡,本質上來說,陰煞魔女並沒有失去本識,隻是封印了起來。

蕭清兒本識封印在熟悉之人的衝擊下,瞬間有了一絲鬆動,原本遲緩卻依舊無懈可擊的十八陰煞魔女陣,這一刻竟有了可趁的破綻。

此時,九玄仙子發動的血衣界也已然到了極限,在魔女陣的壓力下無法再維持下去,如此機會她怎會放棄,拚盡最後一股元氣,發動血衣界最後逆襲。

恰逢此時,囚龍發威,白龍一個潛龍在淵後,神龍擺尾,轉眼就是一個升龍出海。

十八陰煞魔女陣層層鎖鏈一般緊密的陣法,一張一弛都到了極限,受此一擊,瞬間崩潰,萬千化身破碎,隻剩下亂作一團的魔女真身。

鬼母姥姥先被愛徒水仙偷襲,有了不輕的拖耗,接二連三出乎意料的對手打擊,她法力接近告竭。

陣勢破碎一瞬間,早就糾纏她左右的青龍和白虎,龍虎交泰,青龍一個衝撞將鬼母姥姥擊飛衝天,而白虎則一口吞噬下她持杖一臂。

陰煞魔女陣的操縱秘寶碧落杖,與主人徹底分離。

原本勢竭的鬼母姥姥很快止住了衝勢,不住血染滿襟。殘軀一個翻身俯衝而下,眼看碧落杖就要重新落回她手中,那麽一切將重新回到她掌心。

有一個身影比她更快,準確地說是一條追魂鐵牌,疾速將碧落杖卷了回去。

一直在與多彌羅交手的斷魂宗斷情使,突然放棄了與他心不在焉交手的對手,突然出擊,已然無有餘力的楊真等人斷然無法阻止,隻能眼睜睜看他將那性命交關的法杖奪取到手。

多彌羅怎可讓他得逞,橫身疾撲上去,攔截他退路。

不料,一道白影這時憑空鑽了出來,將多彌羅擋了下來。

斷情使怪笑一聲,揮牌繞過交戰兩人,筆直往碧海來路遁去,與此同時,十八陰煞魔女本能的追尋杖主而去。

鬼母姥姥、楊真、九玄仙子一起暴喝,齊齊提取最後一股元氣,追上了去。

鬼母姥姥和九玄仙子要奪取的是碧落杖,還有那十八陰煞魔女的掌控權,而楊真卻知道恢複蕭清兒神智的關鍵,恐怕同樣在那法杖上,對他們三人來說,碧落杖都不容有失。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任誰也不曾料到,一直低調的斷魂宗竟然留了後手,在血魔道和玄陰門雙方手中虎口奪食。

來人正是斷魂宗二使者另一個絕欲使,與斷情使一身漆黑打扮相反,絕欲使從頭到腳一身白,白冕白衣白靴,本是一身風流打扮,隻是給那凶殘麵貌破壞了個幹淨。

第九章黃雀

“哪裏走!”在關口上,一個鬥篷人橫在了前麵.

“前輩,幹掉那老妖婆,碧落杖交給我們.”楊真收入體內的乾坤印衝天打出,將一同追來的鬼母姥姥擊飛了回去,這個威脅最大的魔頭他斷不敢掉以輕心.

九玄仙子當即明白那是楊真安排的人手,返身就撲向了鬼母姥姥,白龍自然追隨師父,協同迎戰.如此一來,戰局三分.

“好一個巫門,我斷魂宗不會放過你們的.”斷情使被前後夾擊,眼看摘桃子得手,卻功虧一魯,對眼前出現的蚩越恨之入骨.

“交出法杖,放你一條生路.”蚩越祭出了獸神鼓,一錘下去,半月衝擊波就將斷情使掀翻了個大跟鬥.正拚命回氣的楊真穩穩守在後麵,插翅白虎呼嘯盤旋在他周身,待機而動.

斷情使見再次橫空殺出一個攔路虎,舍卻多彌羅糾纏,強攻蚩越,“哪裏走.”多彌羅怪叫一聲,後發先至再次將斷情使攔截了下來.

九玄仙子師徒連手,勢單力孤的鬼母姥姥陷入了窮途末路.

脫身不得絕欲使厲嘯一聲,揮舞哭喪棒粉碎蚩越一波攻擊後,旋身舞棒,一道嗚咽哭鳴的黑色旋風轟然砸向楊真,企圖跟斷情使會合.

楊真疾退,白虎咆哮一聲,化作一道流光悍然迎上哭喪棒.

轟!生力軍的絕欲使大占上風,白虎被挫飛開去,變作半透明狀,靈力大戚,眼看斷魂宗二使就要會合.下方的碧海陡然萬丈巨浪上衝,形成一道天然壁障將他們隔了開來.

方才拚命再次擺脫多彌羅的斷情使,不幸再次給纏住,而原本在另一個戰圈的白龍渾身雪鱗閃耀,水光飛舞,驀然在巨浪中破出,一尾破空,橫掃絕欲使.

神龍之力豈是凡體能抵擋,萬斤巨力一擊粉碎絕欲使的護體法力,出其不意下將其重創了個七痛八傷,碧落杖再次無主.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無比的長嘯響徹整個碧海,山體震動,沙礫散落.

一道厲箭一般的赤芒以勢不可擋之勢,搶在所有人之前,在碧落杖落入碧海前一刻,抓在了手中.“攔住她!”九玄仙子驚喝.

那道赤色遁光沒有停留,攜滔天威勢一路衝破蚩越,斷魂宗二使的攔截.楊真不顧一切橫阻在前,卻給擦身而過的赤芒狠狠撞飛了出去,那是一股超乎他想象的邪異力量,本就法力殆盡的他瞬間就受了重創.而那道赤色遁光早早遁入黑暗的角道深處,一路飛沙走石,件隨著尖嘯回**漸漸遠去.十八陰煞魔女在遲鈍了片刻後,也齊齊要追將出去.

九玄仙子飛撲下來,張開血衣界,鋪天蓋地的血海,霎時之間就將十八名陰煞魔女一網打盡,川麵勢掃擊,將黑白二使拍了個雞飛狗跳,魂不附體.

“多彌羅,你與無邪看守玄陰洞府.”聲落來盡,人已經消失不見.

楊真心急火燎,飛身就要跟進,卻給蚩越一把拉住,指著企圖跟來的黑白二使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多彌羅怪笑三聲,大點其頭道:“這兩個半路劫道的家夥不能放過.";

絕欲使雜亂的斜眉亂跳,一雙小眼凶芒亂射,跟麵無表情的斷情使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突然收起法器,兩人左右兩臂抓到一起,當空由快到慢,瘋狂旋轉起來,形成黑白絞纏的旋風.

一陣難聽至極的勾魂之音,令楊真等人頭痛欲裂,這時黑白旋風球轟隆隆卷了過來,倉促之下,楊真和蚩越等連手的防線瞬間被突破,眼睜睜看著兩人揚長而去.

一日之後,在陰山北方萬裏草原上,一個小部落外,一群嗅到血腥氣昧的餓狠正從遠方趕來,爭先恐後地襲擊圍圈裏的羊群.

不多時,天空三道遁光從天而降,落下了三人,落在一頂最大的帳篷外.

這三人一黑一白一藍,兩男一女,當中一身藍袍的青年落地後掐著法訣,驅走了附近嗽傲凶叫的幾匹老狠.“有死人.”鬥篷男人嗅了一下魚子,說話間,他當先一把掀開帳篷口子,一大一小兩具幹癟的屍體,交錯躺在西戎毛毯上.

他俯身簡單探視一下,補充道:“死了有半日,大概就在日出的時候.";

這三人正是楊真、蚩越,和練無邪一行,他們追蹤奪走碧落杖的鬼母姥姥而來.

楊真看著那具不足五歲的幼童屍體,皺眉道:“看樣子是給吸幹了精血,定是魔道中人所為.";

“定是那老妖婆沒錯了.”在兩人身後的練無邪恨聲道.

“練姑娘怎麽能肯定?”蚩越一臉詫異.

練無邪目光遊移了一下,遲疑道:"師這裏有她的獨門聯絡手法.";

蚩越古怪地笑了笑,“既然這樣,就由練姑娘領路,那老妖婆施展解體大法,大傷元氣,逃不出千裏,我們得抓緊時機.";

三人走出帳篷,淒厲的狠啤聲此起彼落,已飽食的狠群心滿意足地陸續退走,轉眼就消失在半人高的原野深處.

“我怎麽覺得有人吊在我們後麵.”楊真警惕地張望了一下四方,幹裏草原,茫茫無盡,哪裏有盡頭.“多半是斷魂宗那兩個不死心的家夥.”練無邪咒罵道.

出奇地蚩越默不作聲,沒有發表看法,隻是背後望著楊真的目光有些複雜.

三人一路駕風北行,幾番起落,再次追蹤到一地,已是火燒蒼雲,日落西垂,一個峽穀遙遙在望.“師父就在附近了.”練無邪肯定地道.

“那老妖婆定也在不遠.”一直板著臉的楊真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場大戰後又連夜趕路,三人多少都有些疲蚤不堪,在略作休整後,在練無邪引路下,三人踏風掠進了峽穀

“交出碧落杖,本座看在同屬魔道的分上,放姥姥一條生路.”剛入草穀,就聽九玄仙子充滿殺伐訣斷的聲曰口

“休想,你敢進來,老身與你同歸於盡.”鬼母姥姥磨砂一般難聽的聲音,同樣沒有半分餘地.北風簫索,最後一道餘暉留戀在地平在線,三人衣衫狂拂,迎風站在一塊山岩下,上方是一個洞穴,回風嗚咽.

九玄仙子就在洞穴外突岩上佇立,她突然回首,俯視著穀地中畏足不前的練無邪,一張原本有些妖豔的絕美容顏,有了幾分暖意.

心緒複雜的練無邪被那一眼暖到了心裏,渾然忘了一切地嬌喚了一聲:”師父一一”

九玄仙子臉上的笑意更盛了,竟對下方伸出了手.

練無邪雙眸淚光盈盈,飛身撲入了九玄仙子懷中.

師徒兩人擁在一起,草原寒夜來臨前最後一縷暖意瞬間凝聚到了她們之間.

楊真和蚩越待在下麵,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這對師徒最後一絲隔閡已然消失無蹤,心底也為之欣慰.他們誰也沒注意到,此刻蒼宵之上一隻蒼鷹高高盤旋,遲遲不肯落下.

良久,一陣碎足聲打破九玄師徒的寧靜.

一頭雪發,猶若枯木一般的鬼母姥姥緊緊抓著碧落杖,緩步走到低矮的穴口,瞪著兩丈外的師徒兩人,碧綠的眸子充滿深不見底的仇恨.

“練無邪叫你師父,你不是羅刹女,你到底是誰?";

“羅刹女是九玄,九玄也是羅刹女,從今日起,羅刹女不複存在,玄女門將重出修真界.”九玄仙子說話之間,麵部那道紅痕淡去,轉眼就變幻成了另一張絕美脫俗的麵孔.

“師父她不管叫什麽,她永遠是無邪的師父.”練無邪乖巧地偎依在九玄汕子身畔,說不出的驕傲.好半晌,一陣夜臭般難聽的哭笑從鬼母姥姥口中傳出,她不住喘息,咯血,盡是窮途末路之悲.在下麵,楊真目無表情道:“你早就知道了?";

蚩越得知如此驚人的事,竟然平靜如昔,太過反常,反常即為妖,他知道無法辯解,隻得保持沉默,不敢去看楊真閃爍著冷芒的目光.

“我玄陰門到了老身這一代,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老身是罪人.";

鬼母姥姥神情漸漸平靜下來,臉色奇怪地轉為紅潤飽滿,散發著奇異的光澤,她揮杖指著九玄師徒,笑道:“不過,你也別太得意,這九州島浩劫將至,你們所有人都逃不過這場災難,你們未必能笑到最後”

“師父,這老妖婆好像瘋了.”練無邪輕聲拉了拉九玄汕子衣袖.

“不要,她恐怕”九玄仙子說到一半,她發現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洞穴後麵地麵悄聲無息快速升起,而鬼母姥姥儀乎毫無所覺.

“你等了很久吧.”鬼母姥姥頭也不回,手上落力,碧落杖硬生生插入岩石中半尺,令她佝僂的身形挺直了許多.

猛然間,鬼母姥姥軀體吹氣囊一般膨脹起來,渾身紅光滿溢,一股窒息的巨大壓力瞬間降臨整個峽穀方圓十裏.

那黑影見狀大急,閃電撲前一把將碧落杖抄入手中,死拉硬卸,卻一時無法皇動,陷入僵持.

“快躲!”九玄仙子大喝一聲,拽著練無邪全速遠遠遁避開去.

轟!一聲.原天動地的爆炸在小峽穀發生了,紅光衝天,天搖地動.

在爆炸發生前一刻,楊真急施土遁術,順手一把將還在發呆的蚩越拖進了大地之中,躲進了峽穀地麵深處,在劇烈的震顫平息後,他們重新回到地麵,此時,半邊峽穀已經崩塌了.

鬼母姥姥灰飛煙滅,那碧落杖卻不見了.

“那頭老疆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楊真一把抓住蚩越衣襟,怒不可遏.

蚩越如鐵鑄的麵孔抽搐了一下,遲遲沒有出聲.

九玄師徒飄然而至,夜色降臨,卻並不能阻止楊真將諸人的神情看個一清二楚,“你們都在騙我,九玄前輩隻怕早跟巫門有所瓜葛,那多彌羅多次通過你向我轉達消息,把楊某騙的團團轉.

“我姓楊就像一個傻瓜,拚死拚活,不過是別人早算計好的,你們挖個大坑,楊某人還要樂嗬嗬地跳下去,天底下還有比我楊某人更可笑的人麽?";

他回首與巫門還有九玄仙子交往以來的諸般曆程,從練無邪中毒開始,他因此前往雲夢大澤求藥,直到他曆經艱險取得解藥歸來,九玄仙子卻穩若盤石,似乎並不為解毒之事著急.

而後他才得知,玄女門有不世雙修法門可解除千機散,他一切所為不過是錦上添花之舉.在上京城,再從魔道襲擊太一門,到諸教會試,無處不現巫門和九玄仙子雙重身分的影子.“你們為什麽一定要引我來陰山?”楊真見他們無話可說,哪還能不明白許多,“恐怕前輩早就知道我蕭師姐給玄陰門抓獲的消息.

“想來前輩你原本的計劃是利用小子將師父引出山,與玄陰門相鬥,而前輩正好坐山觀虎鬥,至於巫門不過是當個跑腿的,川頁便撈點好處,當然他們的目標是我楊某人,我說的可都對?";

九玄仙子和蚩越再次同時保持沉默.

楊真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說不出的憤怒.修真界超乎他想象的複雜,正邪往往一線之間,他現在再也無法分清巫門和玄女門,以及血魔道他們之間的位置.

“大巫.”蚩越低叫了一聲.

楊真不屑冷笑.

“師父,究竟怎麽回事?”練無邪不樂意了.

“九玄確實幾番利用了你,不過你幾番舉動都出乎九玄的預料,達成的結果有時候我無法預知,但本仙子確實沒打算要傷害你.";

九玄仙子伸手安撫了愛徒一下,幽深地目光望著楊真:“這就算是對你師父的小小報複吧,若你有所不平,大可找本仙子算帳,本仙子隨時奉陪.";”師父,想不到您連徒兒也利用了.”練無邪本就冰雪聰明,前思後想,以往一些模糊的事漸漸清晰起來,她低下頭,不敢去麵對楊真,因為她知道,都是因為她,楊真才一直被利用.

“師父為了重振師門,付出的代價是你無法想象的,你做為玄女門繼承人,不經磨難如何成長?”九玄仙子歎息一聲,她明白愛徒心中所想.

“徒兒明白,徒兒不怪師父.”練無邪垂首幽幽道.

“把我師姐還給我.”楊真木然道.

“她神智未複,三魂七魄缺了一魄,交給你又能如何?”九玄仙子淡然微笑道.

“碧落杖.”楊真充滿殺意的目光再次落在蚩越麵上.

“屠方師叔恐怕不會輕易交給大巫.”蚩越目光望向裂穀遠方的夜幕深處.

“那根杖,你不討要,本仙子也會要回來,所以你不必擔心.”九玄仙子插口道.

“九玄前輩,事情恐怕未必如此.”蚩越搖了搖頭,轉頭對楊真道:“巫門內有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總之蚩越並沒有欺騙大巫,隻是屠方師叔他有自己的想法.";

九玄應了一聲,冷冷道:“這麽說來,你我兩門的合作到此為止了?";

“屠方你這個老匹夫,我知道你躲在這裏給我出來!給我出來!給我出來!”楊真突然掠身而起,咆哮當空,他打斷了九玄汕子的發難.

草原濕冷的夜風呼嘯刮過,他的喊叫聲遙遙傳到數十裏開外.

九玄仙子和蚩越並沒有嘲笑楊真,他們都明白這個家夥經常有出乎意料.原人之舉,對他身上不符合他閱曆的修為和行止,早已經習以為常.

果然,不多久,一個幽靈一般的黑影出現在不遠,遙遙道:“老夫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隻要你與老夫正麵交手,擊敗老夫,老夫不僅奉上碧落杖,我屍巫一脈從此唯你是從,老夫可對天發誓,絕不反悔!";楊真沉默片刻,問道:“若是我敗了,又如何?";

“敗了,交出老夫要的東西,你明白.”屠方哈哈大笑道.

“好,擇日不如撞日,就在這裏決一勝負,玄女門九玄仙子就是見證人.”楊真長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道

“你身上有傷,老夫不占你便宜.”屠方斷然拒絕.

楊真心中一驚,登時明白蚩越暗中跟對方聯絡過,想必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私底下他也對這老疆屍氣魄暗暗欽佩,但他根本不屑領這個情,沒好氣的吼道:“那你要如何?";

“一月內找到鬼王府,老夫在那裏等你,你敢不敢來?";

“一言為定.”楊真沉默片刻,當即應允.

“老夫等你一月,過期你就算輸了.”餘音來了,屠方已經消失在夜幕中,轉瞬不知去向.

“鬼王府”楊真臉色有些發白,才片晌,他就有些後悔答應這個老疆屍了.

“楊大哥,你怎麽能答應他,闖入鬼王府從來沒有人能全身而退.”練無邪大急,說完她又拉著九玄仙子不滿道:“師父,你一定要幫幫楊大哥,不能讓他去應約.";

“傻丫頭,此事輪不到師父幹涉.”九玄仙子瞧著楊真的目光,有說不出的嘲諷意昧,能讓與那個人有關的人吃上苦頭,她樂見其成.

“大巫,你冒失了.”晾了許久的蚩越有些憂色,“那鬼王府非善地,凶名不在天魔宗洞府幽都山之下,何況能不能找到那鬼王府還不一定.";

“鬼王府所在也許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傳說那鬼王府在地府之淵,尋常人休想找得到,就算修真界也罕有人知道這兔府準確位置.”蚩越見楊真主動跟他說話,心下倒鬆了口氣.

“此處不宜久留,先回陰山再說.”九玄仙子打斷了兩人的話頭.

楊真和蚩越醒悟過來,此地剛發生元神自爆,強大的法力波動肯定驚動了方圓數千裏的修士,他們幾人狀態平平,多有不輕的傷勢,不宜在這等時候麵對來知強敵.

陰山,玄陰子同府.

楊真從深沉的入靜清醒過來,他與九玄仙子等人回到陰山後,並來離去,反鴻占鵲巢,封府療傷.這已經第七日,他傷勢盡愈的同時,法力不僅恢複如初,且更上了一層樓,不過他早已習慣修為的突飛猛進他心中並無喜悅,深深的憂慮沉澱在他心底深處.

“楊大哥,你出關了?”楊真剛推開房門,外麵水榭方向就傳來練無邪爽脆的聲音,風聲響動,然後她飄然出現在了門庭外,背著小手臨門俏立.

熟悉的馬尾辮,英氣勃勃的絕色容顏,重新穿回的紅衣,看上去仿佛又是他初遇那個王府女孩,但仔細觀來,卻比當初少了幾分驕傲,多了幾分成熟.

“看什麽看,看我不挖你的招子.”在楊真直視下,練無邪臉上.臀悄飛起兩朵紅雲,腳下有些扭捏地挪動.楊真定了定神,戲說道:“無邪大小姐這樣美麗動人,不知將來會便宜哪個家夥.";

“要你管.”練無邪找到出氣的機會,捏緊粉拳狠捶了楊真一記.

楊真捧著胸口,一個踉蹌倒撞入了房內,站定後狠狠揉了幾下,苦著臉道:“姑奶奶,你難道真不清楚你的力道有多大,這會準紫一大塊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練無邪連連擺手,一臉緊張.

“逗你的.”楊真見狀大笑.

“你?你可惡!”練無邪怒氣衝衝就要打擊報複.

“仙子饒命,仙子饒命,聽小的一言.";

楊真捧頭抵擋練無邪再度襲來的粉拳,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外麵冷不丁有人道:“有新消息了,兩位要不要聽?";

兩人分開,望著那張黑臉,楊真臉上的笑容漸漸凝結,轉為了冷漠,“若還是上京城那場鬧劇就免提了.";

“三日前,天佛寺靈智和尚在上京死於非命.”蚩越似乎並沒有看見楊真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情.“那和尚死了與我何幹?”楊真負手站在遊廊上,撇了撇嘴.

“他死了是不打緊,但大漢那個國君兜手就把國師另賜給了太一門,但仍舊保有天佛寺國教地位.";

“太一門總不會跟天佛寺撕破臉吧?";

楊真心中震驚,但毫不表現在臉麵上,早在他閉關前,就已經得知諸教會試的結果,那場訣戰,太一門趙啟英竟奇跡般的擁有分神後期即神遊階段的法力修為,仗著師門奇寶一氣混元金鬥,在比試中占據上風.在大戰了兩個時辰後,天佛寺靈寶和尚縱有東皇鍾這件神器,但法力不支,就在所有人認為勝負已分的時候,他卻突然大發神威,修為大漲,本就強弩之末的趙啟英無奈認輸.

天佛寺取勝,大漢國君自然得遵守承諾,子以天佛寺國教地位,並取得國師一職.

“撕破臉倒沒有,不過聽說三兩日之間,大漢地界多了很多新近下山的和尚.";

楊真聽得一陣默然,佛道兩門相爭,必有內損,然而,他又能如何?

“我聯係上了北方的一個人,大約知道了鬼王府所在.”蚩越拋出了楊真極需要的消息.

楊真點了點頭,轉首對悶在一旁的練無邪道:“我師姐怎樣了,你師父那邊可有新動靜?";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練無邪丟下楊真,一個人怏怏不樂離去.

蚩越遠遠地衝楊真眨了下眼睛,滿是戲謔之意.

第十章師姐

“我師姐愛穿綠衣,玄陰洞府女子那麽多,應該能找到一套合適的.";

“你自己去找,本姑娘懶得伺候.";

練無邪摔門而出,楊真苦笑一下,目光重新落到孤坐在大斤角落發呆的簫清兒.在九玄仙子利用玄陰洞府除卻了簫清兒體內的煉體異毒後,體貌已經恢複如初,隻是整個人渾渾噩噩沒有神智.

“師姐,我們出去走走可好?”楊真輕柔地呼喚了一聲.

簫清兒抬頭,無神空洞的眸子望向了他,沒有回話.

楊真無奈,他晚些時候就打算出發孤身前往傳說中的鬼王府迎接挑戰,他知道這一去,很可能再無法回來,他心中太多放不下的東西。

“師姐,跟我去看看日出,可好?";

楊真連說了幾句,簫清兒都沒有任何反應,眼神空乏無力,外麵這時卻傳來一聲怒哼,跟著練無邪練大小姐蹬蹬蹬遠去的重重腳步聲.

楊真搖搖頭,輕輕牽起簫清兒纖細柔軟的手,帶著她緩緩起身,一路觀察著她的神色,漫步在玄陰洞府的別院.不論楊真如何擺布她,表現的都很柔順,不反抗也不主動,讓楊真一陣陣心疼.

在路過一個石碑的時候,簫清兒突然停了下來,渙散的目光落在石碑古怪碑文上,突然她尖叫一聲,甩開楊真的手,扭身就衝了出去.

楊真初時的驚慌後,渾然忘了一切,跟著簫清兒的步伐曲曲繞繞穿過幾個回廊和雨道,在經過一段長長的黑暗之後,天空突然一亮,原來已經到了玄陰洞府山門外.

一襲白衣的簫清兒不再奔跑,腳步慢了下來,最後縮身蹲坐在一個石階上,癡癡地望著破曉的蒼宵.初升旭日穿透峰巒的飛雲,金白的晨曦灑落在層層青灰石階上,天地是那麽的寧靜,仿佛又回到了昆侖山上玉霄峰,那無數個難忘的初晨.

楊真放緩腳步,生怕驚動了簫清兒,一步一步落足,他好久沒有這樣平靜漫步,好久沒有這樣心情.原本玄陰洞府上空遮天蔽日的煞雲,早就散去,隻怕這山中有成百上千年不曾有這樣的美景了.楊真最後坐到簫清兒一側,陪她一起望著日出,看青山,看雲霞,不時偷眼看一下她清麗的臉龐,還有那空洞的眸子.

“師姐,可還記得我當年上山的時候第一次跟你見麵,我那時真以為見到了天宮最美麗最溫柔的仙女,那時候我真覺得就是讓我去死也不枉一世.師姐,還記得我送你那隻紫貂,也不知道那個小家夥怎樣了,你沒有帶那小東西下山麽”

兩人坐了小半個時辰,楊真不斷地說話,試圖喚醒簫清兒的本識,卻始終徒勞,不知不覺,天色已然大亮,金粉染遍了宿雲,染綠了青山,染紅了蕭清兒脫俗的容顏.

他該出發了,但眼前這個人兒卻讓他腳步難以移動.

他恨不得時光留住腳步,眼前這一刻永遠停息下來,忘卻塵世的紛擾和煩憂.

“師姐,我該走了,我很快就回來看你,一定會讓你恢複如初.";

“真是郎情妾意,可惜人家聽不到.”練無邪酸溜溜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無邪,替我好好照顧她,拜托了.";

楊真回身很平淡地注視著練無邪,他目光和聲音一樣平淡,但練無邪卻聽到了沉重的囑托,她並非小肚雞腸的人,隻是麵對感情,人總是自私的,她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楊真.

走下最後一層台階,楊真忍不住回頭望了蕭清兒一眼,發現那對眸子雖然隱約注視著他的方位,卻依舊空洞無神,沒有表現出任何感情.

他心下一陣失望,狠下心來,轉身祭劍飛空離去.

“你師弟都走了,你坐這裏幹什麽,說話呀?";

練無邪拉起簫清兒卻感到一點阻力,她心有所動,回頭竟發現簫清兒空洞的眸子,隱約有晶瑩如鑽石一般的珠光,順著白嫩的臉頰滑落而下.

狂暴的風雪不斷抽打在掠空飛行的楊真身上,雖然有厚厚的護體真氣抵擋,連續不斷十來個時辰下來,也開始有吃不消的感覺.

他不曾到過如此冰寒的地方,天是鉛灰色的,天空的陽光似乎永遠無法穿透那厚厚的雲層,大地是萬裏無垠的冰川和雪山,一望無盡.

這裏是遼州以北萬裏冰原,幾乎沒有人和野獸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楊真抵達冰原兩日有餘,沒有見到過一星半點兒人煙.

翻過無數座雪山,尋找了方圓數千裏,依舊不曾找到鬼王府所在,即那傳說一條冰原中的萬丈深淵,名叫黑冥淵,連接地府的存在.

他落在一塊雪峰頂上,腳下陷入厚厚的積雪中,眺望風雪無盡處,陷入了沉思.

為了防止正道修真界窺探,鬼王府這九州島陰魂聚集之地,定是有陣法遮掩地陰氣息,仔細回想蚩越提供關於黑冥淵的一切,他能確定方位應該就在這方圓百裏,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條應該存在的冰川大裂縫.他生怕有所錯漏,已經駕劍反複尋找了數輪,依舊沒有結果.

這裏近乎沒有日夜,隻有永不停歇的風雪,耐心在一點點消失,他開始懷念中原的美麗山川和宜人的氣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古怪的間題,那就是妖族九部眾給趕出九州島幾千年來,始終不忘回歸的念想.若說是因為所居環境的緣故卻很難成立,不論他殘缺的前世記憶,還是白纖情對他所講述的,都明白無誤地說明,妖族目前所生活的歸墟大陸,是個極其美麗的地方.

若說僅僅是為複仇,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難道是妖族內部的野心家操縱一切,而居住在那裏的九部眾族人,並沒有重新奪取九州島的想法?

隨著楊真神思馳越,穿越千山萬裏,跨越萬裏大洋,寄托到另一個令他揪心牽掛的女人身上.簫清兒和白纖情兩世的情緣、兩世的牽掛,交錯在他腦海排徊.

胡思亂想一陣,一陣猛烈的狂風襲來,成團的雪花抽打在他身上,他強迫自己清醒下來,拔足而起,忽然興致突來,他決定走上一段路,體會一下尋常人登涉雪山的艱辛.

沒有法力支持,拖著沉重的軀體,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凡人和修行人的區別.他在下山這段路程中,跌跌撞撞,不時被狂風掀翻,在雪坡上翻滾,單薄的衣著貼身鼓舞,寒冷不斷侵襲身體,很快就凍僵了.在一次長達半裏的滑落後,降到一段坡底,正前方幾經起落後就是一大片平坦的冰原.好在他沒有跟自己過不去,選擇了一塊冰岩下風處,打算休整一陣,繼續探路.

正當打坐調息之時,他忽然聽見一陣輕微的動靜,跟著一陣沙沙滾動作響,一個毛茸茸的雪球滾入了他懷中這是一隻雪原猊熊,不過尚來成年,看上去隻有幾個月的樣子,尺高大小,但出奇地毫不畏生,在楊真拿出幾片幹肉**後,很快就跟它打成了一片.

楊真回頭仔細一瞧,他這才注意到,所在雪坡上方竟然有一個隱蔽的冰洞,想來那裏就是這小東西的巢穴了

小猊熊身小,胃口可不小,在吃光了楊真所有肉幹,小東西可愛地伸伸爪,摸摸肚子,嗚嗚傲叫了兩聲,似乎在表示對他的感謝.

陪伴小東西玩耍了一陣後,楊真打算繼續進發,就在依依分手之時,一聲打雷一般的怒吼從遠處傳來,一個巨大的雪影衝鋒似地從另一個山頭撲了過來.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頭高有盡丈的成年猊熊,想來是懷裏小猊熊的母親,他趕緊丟下小東西,漫步風雪中.不想那大猊熊竟不肯放過楊真,筆直追了下來,楊真好氣又好笑,故意放慢行動,任其追上,在山腰溜了那笨東西兩圈後,最後任那家夥一直追到冰原與雪山接壤的山腳.

奇怪的是,那大猊熊追到山腳附近後,就不肯再往前一步.

楊真難得在這連綿雪山中見到活物,索性逗到底,迂回去再談挑引那笨熊,孰知那猊熊隻肯在山腳邊緣活動,半步不肯踏足冰原,隻是一個勁兒衝楊真吼叫,仿佛在宣稱這是它的領地,不容侵犯.

沒過多久,那猊熊見楊真沒有理它,便怏怏朝山上奔去了.

而楊真此時目光早已經落在了腳下這塊淺雪覆蓋的冰原上,他注意這一片的雪明顯要鬆散一些,累積時日並不是太長,神念探測下,他很快發現了玄機,這冰雪並不厚,下麵竟是一條狹窄的空穀.

一陣狂喜湧上心頭,他直覺找對地方了.

他浮空而起,一道劍氣斜掃轟入冰原.

轟隆隆!一個長達十多丈、寬五丈餘、深不見底的冰窟出現在下方,衝天的寒氣狂潮山呼海嘯一般逆湧了上來,爆起漫天冰雪,一波一波讓人難以抵擋.

準備不足的楊真被寒流卷上天的同時,給凍了一身冰屑,他毫不介意,大笑之中,一路掠飛,手中劍氣不斷揮斥轟擊下方,隆隆轟嗚聲不斷,冰雪風暴卷空,很快一條長無盡頭、深無盡頭的深淵現世.從高空看下去,它呈彎月狀,仿佛大地撕了個口子似的.

“屠方老鬼,我來了.”他對自己大喝一聲,祭起劍光悠悠順著冰岩石壁掠了下去.

剛落入地淵口子,仿佛遙遠在天際的鬼哭狠嚎聲,轟然灌入了楊真耳朵,七竅齊鼓,一股遠比地麵森寒百倍的地陰寒流奔騰卷**而過,他儀乎來到了陰氣的汪洋,在浪頭上跌宕起落.

這種程度的考驗自然難不倒他,一路逆衝而下,遊散的陰魂漸漸多了起來,不斷繞著,在他身畔尖聲嘶叫.他抬頭回望,森森的黑暗之中,隻有一線彎曲的天光.

“來者何人,膽敢闖我陰曹地府.";

一個尖利陰柔的聲音飄來,伴隨出現了兩個凝成實體、呈草灰色的陰鬼,兩隻陰鬼外貌倒是與世俗怪談中的地府鬼差有幾分相仿,長舌凸睛,上半身如常,下半身卻飄衣拂帶,不見雙足.

“你們又是什麽人?”楊真初見大吃了一驚,旋即想到眼前不過是兩隻渺小的靈體,便再無忌憚.“我們不是人,我們是鬼.”兩個陰魂齊齊回答.

楊真窒了一窒,不等他回答,兩個小鬼又各自自顧介紹道:“我是牛頭.";“我是馬麵.";

“回去告訴你們家大王,我是應約而來,請屠方大巫師出來一會.";

“大王,我們大王稱尊,人稱鬼尊.”牛頭搖頭晃腦道.

“這裏沒有什麽屠方,不過你既然來了,就不要想走了.”馬麵眯著眼睛陰笑道.

忽然間,牛頭和馬麵渾身一個激靈,相顧一眼,齊聲對茫然的楊真又道:“你跟我們來,鬼尊要見你.";

不等楊真說話,兩隻陰鬼一左一右揮舞著一條灰色的鬼索纏上楊真臂膀,強行架著拖往下方地淵更深的地方,那裏隻有黑暗和陰冷,什麽都看不見.

“鬼尊在哪兒?”沒有屠方的消息,楊真心底一陣劇烈不安.

“別廢話,跟著鬼爺爺就是了.”牛頭不耐煩道.

此時的冰崖絕壁已經呈現青中泛黑,冰脊棱棱,下方的陰氣寒流雖然要平穩溫和許多,卻更顯得渾厚強大.楊真若非有護體法力,恐怕早就給凍成了冰人一個.

下降到了不知多深,漆黑統治了幾乎所有地方,僅有點點微不足道的熒光飄舞在四周,隱約是零散的陰魂.不多時,下方一道青光漸漸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府門口,參天的冰柱一字排開,支撐著逐漸張大如洪荒猛獸的門庭角道,同時拱托著巨大的牌樓,“鬼王府”三個小孩子畫押一般的血紅字符橫亙在上麵.

楊真落在平台上,看著鬼王府山門兩列拿著各式各樣陰兵的鬼差,不由失笑道:“那鬼王府三個字是誰提的?";

“自然是天底下最偉大、最善良、最有美德的鬼尊大人親筆題寫.”牛頭馬麵聽到楊真問這個問題,頓時無比自蒙齊聲宣告.

楊真再看了一眼那幾個歪歪扭扭不成模樣的鬼畫符,暗罵:“這東西真不是人寫的.";

“走,別磨蹭了.”兩個陰鬼見不得楊真磨蹭,鬼索飛扯,楊真被迫跳足登上台階,在兩旁好奇的鬼兵眾注視下,邁步深入那擇人而噬的鬼窟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