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臨海摩崖上,一名藍衣男子和一名白衣麗人並肩望著日落,被夕陽染紅的洋麵上卻並不平靜,一頭玄武獸和一個牛頭人在海麵上撲擊鬥個不休,方圓數裏巨浪翻飛,轟鳴不絕。白衣麗人細心地理了一下藍衣人垂肩飛揚的亂發,藍衣人溫情回視,白衣麗人柔膩道:“真難想象藍山前輩煉製的多羅神丹,競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功效,牛頭人居然可以跟玄武打個不相上下,你也真舍得,那老鬼才給你三顆,就這麽浪費了一顆。”

“牛頭人天性純良,丹藥效果可以達到最佳,不虞走火入魔、根基不穩之險,還可以得到一支妖族部落的支持,何樂而不為?";

白衣麗人風情萬種地白了藍衣人一眼,沒好氣地殯道:“北陸最強大的銀狼族、虎族,還有一支水族都成了你的盟友,現在歸墟誰不對你刮目相看?

“妾身也沒想到夫君有那麽大能耐,光憑煉器和製丹之能,區區七年光景,就拉攏了這麽多妖族勢力。”

“不,狐娘你說錯了。”藍衣人冷峻的麵孔上浮現一絲暖意,“白狐族才是楊某真正的盟友,銀狼族若非有狼神首肯,隻怕早倒向了龍胤。虎族重情重義,他們固然感恩我贈他們失傳的法訣,但更多的是信任白狐族的選擇。

“金牛族雖可仗恃,而且在煉化本命妖骨後潛力巨大,但短時間內與狼族還是有很大的差距。而且我始終是一個外人,這點力量相比妖皇和龍胤根本不足一提,況且若非白狐族,恐怕沒有妖族肯信任一個人族。”

“夫君何須妄自菲薄,夫君層出不窮的本事,讓狐族內部反對聲音都消失了,如今妾身這個狐族大長老也與有榮焉呢。”

“這些都非我所願,越了解歸墟,我越明白妖族的可怕,若是人族和妖族再戰,後果將極是可怕,若非妖皇與龍胤相互牽製,恐怕一些九部眾早就忍不住了。”

“夫君前世今生都重情重義,但妾身知道夫君從來不是心懷天下的人,夫君所做這一切,已經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中土衛道之士強了百倍,何苦自尋煩惱。”

“我很想帶你一起離開這個妖界戰爭隨時會爆發的是非之地,但現在很多事情已經身不由己,想脫身也難,何況練無邪那丫頭還在龍胤手裏,至今難有進展。”

白衣麗人嬌笑了一聲,看破了藍衣人的心思,“夫君看來是想念中土某些人了吧。”藍衣人沒有回答,隻是俯瞰大海,長長歎息了一聲。

這一雙男女,正是楊真和狐族女子白纖情。

時光流逝,楊真抵達歸墟已經足足七年,這七年之中,他的修為依舊在突飛猛進,距離返虛隻有一步之遙,憑借天巫術的神奇,還有奇兵神器傍身,就算碰上龍胤之流打不過,也可保脫身無虞

在他抵達歸墟半年後,從不安分的藍山老史搜尋煉丹的天材地寶,競然跑來了歸墟,與楊真意外重逢。

神農門掌門死皮賴臉地留在狐族部落,幾味奇缺的靈藥,幾經周折最終通過木族之手得到。神農門傳說中的神丹在第七個年頭開爐,九九八十一日後,多羅神丹大成。

此丹威名尚在太一門九轉金丹之上,對修行之人有莫大的造化奇跡之功,除了提升兩個甲子法力之效,更勝在對心靈修養的提升和鞏固。

一爐丹出了九粒,藍山老史分了楊真三粒,飄然而去,他們誰也不知道,其中一粒多羅神丹,會造就一個強大的牛頭人橫空出世。

在這些年,楊真有白狐族支持,除了修煉,大部分時間活躍在歸墟各大部落。他在偶然間發現了牛頭人衰落的秘密,牛頭人似乎是受了某種詛咒,頭顱內妖骨很難化去,九成九的牛頭人都給封印了靈智,導致原本先天資質極佳,在遠古時候為九部眾中最強戰士的牛頭部落,完全沒落。

從白狐族那裏,他探析到更驚人的事實,牛頭人的詛咒,競跟妖族中的皇族女蝸族有關。因為牛頭人弟子金的關係,得知這樣事實的楊真,與精通丹術的藍山老曳經過無數次試驗,終於煉製出可助牛頭人煉化妖骨、消除隔代詛咒的靈丹。

從金所在的金牛族開始,無數個牛頭人部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漸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擁有無限潛力的牛頭族在悄悄崛起。

盡管銀狼族察覺到牛頭部落的變化,但有楊真背後的白狐族護航,牛頭人部落的壯大複興似乎已經不可抵擋。

因為妖皇回歸,千百年來淪落到在夾縫中求存的女蝸族,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對南北大陸的妖族諸部要求俯首稱臣,重新收拾山河。

而擁有百萬水族部落,還有無數陸上部落的龍胤自然不肯罷休,歸墟成幹上萬的部族因領地和陣營,戰火不斷,新舊妖族強者隕落的同時,無數新興的妖族強者也誕生了。

歸墟取之不盡的天材地寶供應下,楊真親手煉製的靈丹和法寶,通過白狐族之手,享譽整個歸墟,無數妖族強者明裏暗裏都認可了他的存在。

憑借白狐族左右逢源的手腕,諸多妖族部落的鼎立支援,楊真隱隱在妖皇和龍胤之外形成了第三勢力。

然而在這些盛景之下,楊真前來歸墟的初衷卻陷入了困境,通過白狐族的多方管道,已然證實練無邪受困龍胤秘巢,他卻毫無辦法,在歸墟不知不覺一待就是七年。

楊真和白纖情幾乎同一時刻抬頭,一片青雲疾速在天際擴散逼近,伴隨一聲清脆的吹鳴,一隻大鳥破雲俯衝了下來。

下方的玄武獸波若和牛頭人金不約而同罷戰,那大鳥滑掠在浪花漸平的洋麵上,發出一聲聲挑釁的鳴叫,閃電盤旋過兩妖頭頂。

在牛頭人金踏著洋麵的飛快追擊中,那大鳥得意無比地掠上了楊真所在的摩崖,隻留下牛頭人在後麵嗽嗽吼叫。

“你這隻妖鳥,又長胖了。”狂風撲麵,立足在崖上的大鳥一雙巨翅拍打著,重重抱了楊真一下。

“師父,俺烤了這隻死鳥吃。”一聲巨響,牛頭人跟他的巨斧重重飛落在摩崖上。“你這隻死笨牛,想跟本鳥鬥,再修煉一萬年也不夠。”桀驁不馴的青鳥,絕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戲弄旁人的機會。

楊真與白纖情對望一眼,他喝斥開紅著牛眼準備動手的牛頭人,對青鳥道:“青鳥,姬香仙子命你帶來的消息呢,若是不滿意,休想從我這裏討得半分好處。”

“一德死了,修真界傳言你師父殺了那牛鼻子,還有......香香讓你早些回中土。”青鳥衝一旁老老實實的牛頭人翻了個怪眼。

“不可能。”楊真大吃一驚,他很清楚師父的脾氣,在當日師娘慘死的情況下,師父都未曾尋仇,更不可能事隔這些年才動手。

“香香的小徒弟給你留了話,小家夥你要不要?”青鳥奸詐地怪笑。

“說。”楊真熟知青鳥脾氣,手一攤,袖中滑出一枚暗紅內丹。

青鳥閃電探頭叼入口中,一邊吞食,一邊咕吒,“這個內丹將就湊合,可比這頭笨牛的差多了

“妖鳥。”牛頭金衝小人得誌的青鳥揮舞了一下大斧,他嘴上跟青鳥叫罵不休,腳下卻不敢挪動半步。牛頭人對楊真的敬畏,隨著牛族部落的壯大,已經升華成死心塌地的信仰和尊崇。楊真看完傳書玉簡,匆匆回了信,送走了貪得無厭的青鳥,牛頭人便提著大斧又向玄武獸撲了回去,白纖情這才幽幽問道:“你打算回中土一趟?";

“這邊一時半刻難有進展,回去一趟誤不了多少時候,哪怕我相信師父他能應付任何局麵,但我想有我在,多少能幫到他一些。”

楊真幾乎能想象,一德死後法宗又將掀起一場內亂,昆侖派甚至有徹底分裂的可能;而修真界一直虎視原始殿的各大宗門,隻怕也要蠢蠢欲動。

師父一直無心權勢,盡管四年前他已經正式接掌昆侖派,但休說法宗,就是道宗內部也有不和的聲音,師父乃至玉霄峰將麵對的局麵都將相當凶險。

白纖情輕羽般的柳眉皺了起來,她深知楊真一旦有所決定,斷然無法更改,驀然她心思一動,道:“有件事忘了跟夫君提起,金狼族大族長沃夫給你下了戰書。”

“戰書?”楊真苦笑,忽而他又道:“狐娘,你應該早就知道了,隻是壓著不肯告訴我,對不對?";

一具柔軟豐膩的軀體從後麵緊緊擁上了楊真,隻聽白纖情蜂首貼著楊真背心,目光迷離,喃喃訴說道:“不用擔心,沃夫雖然厲害,但奈何不了問天。”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楊真歎息。

“這是他應該做的,夫君為何還放不下心懷。”

楊真默然,他到歸墟以來,一直不曾跟莫問天碰麵,莫問天似乎也在回避著他,兩人宿世之緣讓彼此無法麵對。

這時一聲悶雷巨響,海麵爆起了百丈巨浪,牛頭人金給遠遠的擊飛了出去,玄武獸波若取得了最後勝利。

盡管牛頭人天賦驚人,又煉化了多羅神丹,但比起玄武獸的神獸血脈,還是差了許多。一座山嶽陡然浮現在摩崖上方,海水從玄武獸巨大的龜甲溝壑中灑落長空,形成條條百丈瀑布

楊真對上那一雙金黃的巨眸,笑著道:“波若,聽狐娘說,再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趕上你母親的道行了。”

白纖情也眉笑彎彎道:“這個大家夥繼承了它母親畢生道行的內丹,成長非尋常神獸能比,當年你全盛之時碰上它母親,也隻是堪堪打了個平手。”

楊真苦笑搖頭:“我記憶中,根本不曾有過它母親的印象。”

“楊,你身上的邪惡氣息更重了。”

波若巨眸精芒流動,巨軀晃動了一下,原來牛頭人金已經縱身落在了它的龜殼上,趴在上麵呼呼直出大氣。

白纖情擔憂地望了楊真一眼:“波若,你玄武一脈對妖魔的天賦感知能力在妖族無出其右,我夫君的邪惡氣息究競怎麽來的,可有辦法驅除?";

波若老實回答道:“波若沒有這樣的本事,隻要楊能守住心神,那邪惡氣息並不可怕。”楊真抓住白纖情的手緊了緊,安撫道:“不用擔心我,當年我接下聖宗傳下的乾坤印之時,就注定了今日的使命。”

他轉頭對玄武獸道:“波若,好好修煉,你為你母親複仇的時機不會太遠了。”大洋深處,無盡的深藍中,有一片層次分明的海域,那區域之下的海底,是一片巨大的廢墟所在。

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就佇立在廢墟一處黑洞洞的深井邊上,目光死死盯著深不可測的井口。那口井似乎處在一座宮殿殘址腹地,四周亂石橫陳,寥寥幾根玉柱聳立,依然晶瑩剔透,驗證著往普水晶宮的榮光。

若非上方黯淡的波光迷離,別有洞天,很難想象這是在海底之中。

“龍王,龍女我帶來了,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男子的聲音在虛浮的井口激**,深幽無盡的回聲深入海底萬丈。

男子等了半個時辰,井口仍舊不見動靜,很有耐心的他,修眉深鎖,腳下猛一跺,仿佛山嶽碰撞,水晶宮廢墟猛烈震顫了一下,四方結界甚至輕微起了波瀾。

“誰......誰......誰驚動吾沉眠。”井口亮起一絲絲金光,呈漣漪散射開去,刹那之後,一陣滾雷般的龍吟從深淵拔起,從僅可耳聞,到轟鳴整個深海。

“龍王大人,是我,龍胤。”龍胤感受到井中傳來的可怕氣息,不慌不忙。

“該死的,小人魚你兩年沒有送祭品了,快,給我祭品。”井中低沉宏大的聲音充滿疲憊,還有掩飾不住的急切。

“龍王,難道您忘了龍族公主?";

“本王許諾你的東西,不會食言,既然你帶她來了,為何本王感知不到,莫把本王當成老糊塗

龍胤揮手一展,一張畫卷展開,青芒閃動,一群強悍的妖族被投到了井口上方。落到井口的妖族來不及發出祈求的叫喊,軀體就瞬間屍解崩潰,隻餘下一群驚恐萬分的元神在不甘地掙紮中,被井口漆黑的漩渦吸攝進去,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龍王大人,看來您老人家狀況不太妙啊,若是大人您多賜一些上古法寶,我一定會給您老人家獻出更多的強大元神。”龍胤一臉譏請。

也許是剛剛蘇醒過來,也許是在享受元神,龍王過了許久才慢吞吞回應:“這些年來,本王的寶藏都快給你這個不肖子孫給掏空了,還不滿足,混帳。”

說話間,數十件閃耀著奇異光芒的奇寶,從幽深的井口浮了上來。龍胤眼前一亮,揮手一抓,手上留之一二把玩一番這才收了起來。

這些法寶對他來說,至少可以增加一批強而有力的妖將,在麵對妖皇時取得更多優勢。“龍王大人不是從不承認龍胤是龍族子孫麽,龍族,多麽偉大的一個種族。”龍胤嘲笑中帶著一絲絲恨意,話雖如此,他手上的山河社梭圖還是再次展開,又一批元神投入了深井。在龍胤邪惡的微笑中,龍王中氣足了許多的沙啞聲音再次響起:“你身上有一半低賤的人魚血脈,本王承認你,是看在你照顧吾寶貝女兒的分上......說吧,你還想要什麽?";

“神器,龍胤隻要您老的那件古神器,有了那件古神器,龍胤可以用龍族祖先的名義,每月圓月之時為龍王大人獻祭。”

“混帳,你競然打龍族至寶的主意,那件東西給你也無用,你究競想做什麽?";

“龍王大人,若龍胤沒有猜錯,水晶宮裏隻剩下您一個存在了,難道您不想出來麽,隻要有了那件神器,裏應外合,您就有機會突破封印,從此龍歸大海。”

“龍神印傳古至寶,乃九州島結界封印三寶之一,你血脈不純,得之也無法得到認可,更不可能得到神器的神力,你是在癡心妄想。本王即便要突破禁製,也輪不到你操心,留下我的孩子,你立刻離去。”

龍胤大笑:“老龍王,如今結界三印已有兩印認主出世,龍胤辛辛苦苦為您老人家把孩子養大,您老這是過河拆橋啊,龍某人什麽也沒有得到。”

“你威脅本王。”井中傳來咆哮。

“老龍王,你何苦執迷不悟呢,龍某人盡管隻有一半龍族血脈,不過龍某得修數百年,龍族血脈純度已經非老龍王所能想象。

“況且,連一些雜種蛟龍也能曆經九劫修得龍身,龍某人一半純血沒理由不成,老龍王莫要找借口。”

“混帳,若非這該死的封印禁製,本王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你,當年本王全盛之時,就算天界大羅金仙也要對龍某恭恭敬敬。”

“此一時,彼一時,老龍王若再沒有說法,龍某人隻好下次來拜訪了。”

“小子,你可知道九州島結界為何存在?”龍王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

“龍某不知道封印為什麽存在,不過老龍王您的水晶宮一並給封印在裏麵,確實讓龍某百般不解。”龍胤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封印最內層結界有一個極可怕的邪惡存在,本王萬年前隻是應上界誓約看守這個邪惡存在,哪想到道德那個王八蛋把本王的龍宮一並封印進去,憑本王實力本有機會突破封印,隻是苦於誓約束縛。

“本王不曾料得那太古天魔競然有辦法奪取龍宮的天地靈氣,令我族人一個個受困屍解。“原本本王還有存身之法,可惜中土那些愚蠢的修士不知吃了什麽神丹妙藥,最近幾年一批批破空飛升,讓那個東西元氣大複,如今本王再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邪惡存在,有多邪惡?”龍胤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又露出幾分思索道:“中土修士飛升與那太古天魔有什麽關係,難不成他們所飛升之處並非......”

龍王也隨之一陣冷笑,“天界,他們飛升的那裏是天界,整個九州島結界的存在,隻是加在人間界的一層牢籠。

“牢籠之外是那天界與人間界的間隙,那裏萬物不存,靈氣稀薄汙濁,與真正的天界天差地遠,那太古天魔就給封印在那三界間隙之中,九州島結界下的所謂飛升,也不過是給那天魔提供美食之途。”

龍撤冷笑道:“如此正好,我滅了他們徒子徒孫也不怕有人報仇。老龍王,隻要你交出龍神印,龍某定助你脫困,不要再推三阻四了。”

“小子,你不明白那太古天魔的可怕,當年三清聯合王母等絕頂神人才將之封印,若是貿然讓三印歸一,隻怕正如了那天魔之願,那時普天之下的生靈再難幸存萬一。”

龍胤變得不耐起來,“龍族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真是奇事,依龍某看來,老龍王怕是信不過龍某吧。”說著他又一次將山河社被圖展開,白光一閃,一個紅衣女子已經翻身落在廢墟上。“這是哪兒?”練無邪混天絞在手,一臉警戒地四處張望。

“如你所願,這裏就是你的家―??龍族水晶宮,親愛的公主殿下。”龍胤微微躬身一禮,臉上掛著三分譏誚。

“我的孩子,你終於長大了。”沉悶的聲音從深井傳了上來,蘊含著深深的歎息和無奈。“你是誰,我不明白。”練無邪眸光有些散亂和茫然。

龍胤揮手一道金光,將練無邪禁製在原地,絲毫不顧她充滿憤恨的目光,“隻等老龍王一句話,一切都好說。”

深井立即傳來一陣暴怒的咆哮,過了好久才平息下來,猶自有著粗重的喘息,“若是三印歸一,不周山重現,那接天之路重開,有人下界,那妖魔興許能壓製一二。

“怕隻怕接天之路未開,太古天魔破出封印,那時候休說中土,你歸墟妖族一樣逃不過大難,本王也是無可奈何,若你有把握,後果自負。”

龍胤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隻見片刻之後,一道暗金的光團從深井漩渦中升了上來,這是一枚金色的丹球,他迫不及待的抓入手中,灌入龍力,原本死氣沉沉的丹球四周金色霞光憑空彌漫而出,一股窒息的壓力從丹球內生出。

“龍神印與乾坤、輪回二印不同,它隻會認可龍族,隻有龍族才能操縱因果之律。”龍王的聲音傳了上來,“盡管本王能讓此神器認主,但沒有二印結合,便毫無用處。”

原本認為即將得到丹球認可的龍胤,不斷加大灌入龍力,但一住香時間過去了,丹球籠罩在氰氯中仍舊毫無動靜。

突然之間,“啪”一聲巨響,金光電閃,那丹球競掙脫龍胤控製,悠悠朝一旁的練無邪飛去。“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衛”

龍胤雙目充血,一臉猙獰之色,紫金色的龍鱗層層覆蓋上他的手臂、手掌、指尖。丹球再次吸入他手上,興許這次龍氣強烈了許多,丹球反抗沒有先前那般劇烈,但仍舊在掙紮

而此刻,被禁製的練無邪似乎明白了什麽,也直直盯著那顆丹球。一場無形的暗奪,從兩個龍族間展開了。

第二章??靈犀

在龍神印出世一刻,在歸墟北陸幽都山的兩個人,分別都產生了奇異的感應——在萬裏之外的大洋深處傳來的感應。

這一刻的感應,立即令兩人改變了下一步的行動。

尚未飛離北陸的楊真,掉頭徑直朝歸墟的另一端大洋深處飛去,直奔仍舊時強時弱的感應所在,天魄神兵在強勁精純的法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風馳電掣,穿雲掠海。

在歸墟這幾年中,一直神出鬼沒的那個神秘存在,不斷向楊真發出**,似乎因為楊真修為提升,與乾坤印更加契合的緣故,那神秘存在盡管邪力越來越強大,卻無法再突破楊真的心境守護,進而奪取他的軀體控製權,將其變成傀儡。

這個神秘存在所誘導方向,讓他隱約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纏繞著他,冰山已然嶄露一角,那麽距離大幕揭開應該不遠了。

就在幽都山魔尊向隱穿越冰原,和楊真跨洋分別趕赴水晶宮之時,歸墟另一個強大的存在似乎也收到了什麽消息,率領麾下發兵出海,隻不過他所去方向完全背離了前兩者。

水晶宮廢墟,龍胤與練無邪憑借本命血脈,對中間徘徊不定的神器發出召喚,龍神印滴溜溜地轉來轉去,釋放出越來越強大的威壓,水晶宮外,方圓百裏內所有生靈,都在慌不擇路地逃亡。

“公主殿下,快放手吧,龍神印在下誌在必得,憑你的微末道行,就算得到神器認主,也無法利用它的威力,反受其害。”

練無邪倔強地咬牙堅持,一個勁兒搖頭,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隻是本能的在抗拒龍胤,選擇與其作對,更何況龍神印傳來的莫名感覺,讓她無法舍棄。

“老龍王,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女媧族寶典記載的一門可奪人血脈的偷天換日之法,若是封印外的龍族隻剩下一個,那麽龍神印恐怕就失去選擇的必要了。”

拉鋸了將近一個時辰,龍胤失去了耐心,露出了妖族的獰牙銳齒。

隨著一隻布滿龍鱗、閃耀著奪魄光芒的手爪,練無邪隻覺整個人彷佛給捏在了手掌中,呼吸越來越困難,幾將窒息。

“住手,孽子,她是你妹妹,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眼看練無邪宛若牽線木偶般給抓攝起來,老龍王終於沉不住氣,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秘密。

龍胤呆滯了一下,驀然彷佛患了失心瘋般瘋狂大笑,他指著茫然失措的練無邪道:“老龍王,看來你是山窮水盡了,若非如此,你怎肯放下顏麵,認我這個汙了你家血脈的龍族……我的妹妹,從我抱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是我妹妹,否則龍某人會容她活到如今?”

“父王是對不起你,吾族被困在水晶宮,萬年不得出,龍神印無法找到傳承者,自然沒有脫困的希望。

“五百年前有人魚偶然闖入這個廢墟,那時候龍族隻剩下了兩個存在,父王不得已用秘法騙得那人魚懷上龍族子嗣。

“原本以為,憑借龍族血脈外傳,可以得到龍神印認可,誰想到你,你身上龍族血脈僅僅占據了不到七成,根本無法得到龍神印認可。父王迫不得已將你放棄,命你母親將你帶回人魚族……”

龍胤雙拳緊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是誰,我是誰?”練無邪一直以來,內心並不是很接受自己的龍族身分,在身世秘密揭開的同時,她內心也接近崩潰邊緣。

“我的孩兒,你還不明白嗎?”卻聽老龍王深沉地歎息一聲,繼續道:“眾所周知,龍族一向難以繁衍,用了將近五百年,父王才與母親誕下了你,你出生不久,你哥哥就找上了這個禁地,於是為父以龍宮寶藏**,換得他的承諾,將你養育長成。”

“父親……那母親呢,她在哪兒?”練無邪茫然失語。

“可憐我兒,你母親誕下你不久,為了催化你脫胎成長,不久就耗盡元氣,物化而去。”老龍王低低地說。

“胡說八道。”龍胤冷冷打斷,“龍族自古是卵生,就算有秘法催化,也不至於要了一條萬年老龍的命。”

“水晶宮被封印在九州島外層結界,生靈不可入也不可出,初生的龍族必須大量的天地靈氣供給,否則會陷入永久的沉睡,甚至衰竭而亡,這孩兒娘親憐她,狠心自爆元丹,用秘法強行打開水晶宮封印一道口子,將她本體送了出去。”

“娘……”練無邪雙眼蒙上一層水霧,那跨越時空的母愛撫平了她心中多年的創傷,但卻翻出了更深追悔。

“好一個父女團聚,隻可惜隔世兩重天,相逢不見麵。”龍胤撇嘴冷笑。

“這麽說,我在世上還有兩個親人,一個父親,還有一個……哥哥。”練無邪看了看猶自浮在空中旋轉的丹球,最後複雜的目光落在麵無表情的龍胤身上。

龍胤咧了咧嘴,以示不屑,粗心的練無邪並不能發現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不屑和憎恨。

“龍胤我兒,看來你是不肯原諒父王了,不管如何,父王已決定水晶宮由你繼承,包括父王畢生的寶藏都歸你所有,憑借父王的寶藏足以讓你統治整個妖族。”

“老龍王什麽時候變這麽大方了。”龍胤故作訝異,麵上卻滿是嘲弄之色。

老龍王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怒咆一聲,“五百歲的生命曆程對一個龍族來說,終究還是個孩子,龍兒,不要跟父王鬥氣了,父王已經向你認錯,向你低頭,你還要怎樣?

“難道你非要把父王抽筋扒皮才肯罷休?就算如此,你也要助你妹妹解開水晶宮的封印才成,也許這件事,需要你們兄妹攜手才能完成……”

“閉嘴!老東西你如今有什麽資格教訓我。”龍胤金瞳凶芒厲閃。

“哥哥既然想要神器,隻管拿去好了。”練無邪封閉元神氣息,主動切斷了與龍神印的聯係。

“哥哥……嘿嘿,我不是你哥哥,我是高貴的人魚之子,龍族的血才是低賤的,否則怎麽落得如今這等下場。”龍胤冰封的臉龐,冷酷的眸子,從齒縫中蹦出聲息,似乎欲將眼前一切凍結。

麵對喜怒無常的龍胤,練無邪內心卻毫無戒懼,這些年來糾纏她的身世之謎完全解開,在有著血脈關係的親人麵前,她心中隻有說不盡的暖意和歡喜,哪怕麵前這人如此的輕慢漠視於她。

“父親,無邪從沒有見過你,還有娘親,無邪好想知道你們的樣子,無邪知道自己是龍族的時候,曾有一時很害怕,因為自己與別人不同,從今天起,無邪不會再害怕了……”練無邪跪坐在深井畔,神情無比寧靜。

“我的孩兒……”封印深處傳來了老龍王默息。

“龍某沒工夫聽你們述說父女別情,那兩位也快到了,九州島結界打開會有什麽後果,龍某人真的很期待。”

丹球最終落到了龍胤手中,金色光芒大放,龍胤雙手托捧著龍神印,得意非凡地狂笑道:“老龍王,你放心好了,我會繼承水晶宮的一切,就算替你養老,龍某人也不介意。”

“由得你去吧,道德、原始,你們一手種下的苦果,就由你們的傳承者代過。”老龍王剛說罷,一道黑色和一道銀色遁光,就從廢墟上空分水結界射了下來。

波光湧動,一個雄偉如山的黑袍大漢,狂放無比的衝落在距離龍胤百步之外,須臾,在恰好呈犄角方位,一個藍袍披發青年身上銀芒閃耀,徐徐落下。

兩人降臨,一個晦暗恢弘,一個臨風飄逸,皆是不染微塵。

“向隱。”龍胤雙目如電,幽都山來客給了他極大的壓力,尤其他身上那股氣息更讓他厭惡了。

向隱渾身籠罩在黑色氤氳之中,陰陰笑了兩聲,“老朋友,看來你並沒有完全得到龍神印的認可啊,本座等待多年的三印歸一,恐怕不會那麽順利。”

兩人有意無意的,都將今天另一個重要人物楊真忽略了。

“無邪。”楊真強力壓製著體內乾坤印破體而出的衝動,他更關注多年未見的龍女,這個性子與他極是相近的女子,是他心中極少有著牽掛的人,他多少已經以龍女的兄長自居了。

“楊大哥。”猶自沉浸在身世大白的衝擊中,練無邪對楊真的出現顯得理智了許多,她喜意皎然地回頭凝望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這兩人在暗通款曲,龍胤與向隱卻暗暗開始了角力。

一道巨大的黑色輪盤自向隱頭頂升起,黑色的光芒凝聚成柱,直插天地之間,一瞬間,原本幽暗的龍宮廢墟被籠上了一層灰暗和腐敗,同時向隱偉岸的軀體若隱若現地匯入了光柱之中。

“龍某就不信邪。”龍胤張口噴出一口血霧,撒在金光閃爍不定的丹球上,一聲沉悶的陰雷轟鳴,神器金光頓時暴漲了十倍,將深井附近方圓十丈染了個金光燦爛。

然而,不管龍胤如何努力,神器都拒絕再進一步變化,與向隱那般任意人器合一,相差萬裏。

“無邪,快過來。”楊真忽然心生警惕,大叫了一聲。

練無邪聽到楊真的呼喊,心中一甜,本能地回頭望了眼正竭力獲得神器認可的哥哥,就要朝楊真所在位置靠近。

“慢著,親愛的妹妹,讓哥哥看看你的龍血是否更討那該死的神器歡喜。”

練無邪看到那雙充血的眸子,大感不妙,隻是身形來不及展開行動,就給一股莫大的吸攝力抓了過去。

“住手!”

楊真大喝,不料他這一驚慌,再壓製不住乾坤印,一道潔淨無比的銀色光圈,從他頭頂放射開來,緊跟著劈啪雷霆巨響,一道銀色光柱升起,與另一端輪回印形成的黑色光柱交相輝映。

兩道光柱之間雷霆飛舞,相互吸引的同時,也隱隱有著古怪的排斥。

“哥哥。”練無邪無力地掙紮了一下,龍胤一臉獰色,手上抓得更緊了。

他無視練無邪眼中的驚恐和祈求之意,埋首一口咬在了她潔白細長的脖子上。

“你這個孽障!”封印中傳來了龍王憤怒的咆哮。

被乾坤印牽製的楊真,在神念內眼睜睜注視著練無邪臉上血色漸褪,被提在龍胤手上的嬌軀漸漸無力的挺直。

幾個呼吸的工夫,彷佛過了千百年,精血大虧的練無邪被丟了開去,龍胤整個人開始被龍鱗覆蓋,衣衫碎裂,漸漸變成了龍首人身的半龍,他仰天狂吼一聲,融合的精血再次從他口中噴出。

這一次,神器終於有了動靜。

練無邪羸弱的軀體罩上了一層金光,金色的丹球彷佛太陽般升起,將她包裹起來,而此刻龍胤臉上的狂喜陷入了凝固之中。

“一正一邪一龍,分掌三印,道德老兒,這就是你千萬年的算計麽,可你有想過開啟結界的後果麽?”封印中的老龍王蒼老的聲音,悠然在廢墟上空響起,滿是疑惑和質疑。

幽暗的廢墟頓時光明大放,金色、銀色、黑色,三道通天光柱將深海渲染的瑰麗無倫。

與此同時,整個大洋底部天地元氣亂了起來,狂暴的氣流在分水結界內方圓百裏瘋狂攪動,混無天日。

三道光柱之間暴閃著無數雷霆霹靂,道道有開天辟地之威。

然而變化卻到此為止,三道光柱並未繼續產生應有的動靜,充溢整個天地的龐大威能停止了聚集,似乎在等候一個契機。

掌龍神印的練無邪法力在三人中最弱,最先露出不支,緊跟著掌乾坤印的楊真也出現了後力不足之象;雖然神器完全揭開封印後,不再需要命主提供法力,但維持神器的威能卻需要耗費巨大的心神之力。

擔憂龍女的老龍王再次出聲:“九州島結界蓋因封魔而起,三神器同一而歸才可開啟封域大結界,重新大開九霄青天,一個魔頭,一個大巫,還有我的孩兒,要求同心同德倒是為難了你們……”

“老龍王見多識廣,這封印究竟該如何開啟?”魔頭向隱也開始沉不住氣了,真正的神器威力竟然遠超乎他的想象。

“你們問問自己,為什麽要關閉九州島結界,也許你們的理由就是答案。”老龍王沉默了一陣,再次道。

“問為什麽?”向隱大笑,“這混帳結界老子想破就破,需要理由麽?”

“這就是你的答案?”老龍王啞然,“果然是魔頭。”

楊真卻陷入了迷茫,他從河陽鎮上山,破功下山,雲夢大澤重生,流落九州島,一直如牽線木偶般奔走不休。

自修煉巫道以來,他隱隱察覺有個強大的存在正影響他的命運,他絕不容自己被擺布,就在這時,卻傳來了練無邪的答案:“無邪要救父親,什麽結界封印,無邪都不管。”

聽到這裏,楊真心靈深處彷佛破開了迷霧,脫口而出:“找到真相,知道我所想知道的東西。”

幾乎同一時刻,金銀黑三色消失,三道光柱合並為一。

天地刺目一亮,一道開天辟地般聳立的七彩光柱,毫無動靜地穿破分水結界,瞬間從海麵破空而出,光柱衝上了萬丈雲霄,沒入虛空無垠。

緊跟著整個天地都震**起來,風雲變色,大洋上掀起一個又一個風暴,海麵巨浪翻騰,長空電閃雷鳴,彷佛末日即將來臨。

九州島中土、歸墟、海外、人族、妖族,所有修士同一時刻都感受到了天地元氣的巨大波動,萬物生靈為之戰栗。

在動**之初後,大洋深處分水結界之下卻異常平靜,那道通天光柱從地麵開始緩緩上升,不,應該說——消退。

最後虛空猛然一抖,通天之柱消失了,隻在虛空殘留了道道蛟龍般的雷電光蛇。

與之呼應,廢墟內封印緩緩開始分崩離析。

那口封印深井的黑色玄氣,開始隨著上麵漂浮流轉的金色符文蒸發。

此時三件神器各自緩緩分離了開來,流轉著淡淡的本源光芒,在上空繞著玄妙的軌跡旋轉。

這時,楊真、練無邪、向隱三人各主虛空一位,也緩緩重現身形。

奇跡般完整無損的分水結界一陣波動,一頭巨大的玄武獸猛然衝了進來,上麵站了一個牛頭人,還有一個白衣麗人,牛頭人揮舞著大斧高嚷:“師父,俺跟師娘一起來助你了。”

楊真此時完全無暇他顧,猶自沉浸在九州島結界破碎一刹那的驚駭中,那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存在,黑暗、暴虐、仇恨,無數負麵情緒糾集的強大魔物,魔道魁首向隱與那魔物相比,簡直純淨的像個嬰兒。

他在那一瞬間明白了,那個一直在暗中引導他法力飛速提升的神秘存在的真麵目。

那是自古以來就存於九州島結界封印之中,聖宗傳承中幾乎已經消失的傳說,那個太古天魔的存在。

一直以來,他都不敢相信那個可能,但如今九州島結界不明不白的消失,那太古天魔出世還會遠麽?

三件神器忽然脫離了各自的軌跡,完全分離開去,徐徐上升。

反應最快的向隱一聲不吭衝天再上,一團魔氣活物般纏上了輪回印,哪知那輪回印猛然黑芒大放,化作一道黑色流星破空極速遁去。

而乾坤印和龍神印也先後開始加速破空飛升,隻是速度遠不及輪回印。

練無邪僅僅是回望一眼,並沒有追去,她心思完全不在那神器之上,就在她回落的時候,一個身形從下方衝了上來,那人正是龍胤。

“哥哥,不要去,危險!”練無邪的呼喊,並沒有讓龍胤緩下片刻,幾乎與輪回印反應如出一轍,龍神印在龍胤追擊後,也化作流光破空遁去,方向幾乎與輪回印一致。

楊真不及多想,本能之下也追向了滯留在後的乾坤印,天魄神兵化作青龍和白虎,絞纏著撲上乾坤印。

於是,第三道流星出現了。楊真緊跟著消失在大洋深處。

剛剛趕至的白纖情等人各自相顧一眼,“快追!”

牛頭人大吼一聲,玄武獸波若在分水結界造了個大氣泡,同樣消失在海洋中。

練無邪感受著越來越濃重的龍氣,盯著廢墟深井那個黑洞洞的井口,心跳開始加劇,他……從未謀麵的父親就要出現了麽?

“神器非人間所有,凡人豈可操之。”廢墟深井一陣金光大放,龍吟長空,分水結界震動,先是金鱗五爪,接著龍首、龍尾,最後一頭長有百丈的五爪金龍橫空現出了身形。

“爹爹。”練無邪不由自主的完成了變身,她十許丈的軀體,在龍王的巨軀麵前顯得相當嬌小玲瓏。

龍王盤軀將小白龍攏在懷中,整個廢墟開始消失,一座晶瑩剔透的巨大水晶宮,在龍族父女下方露出了崢嶸,寶光四射。

封印萬年的水晶宮終於麵世了。

第三章??不周山

九州島結界破碎後不久,天地元氣掀起的風暴比來時更快的退去了。

在猶有風浪的洋麵上,巨大的玄武穩如山嶽地掠行,然而天際那道流光依舊越來越遠,眼看就要消失在天際。

“問天,怎麽辦,你應該對發生的事最清楚。”白纖情對身旁一名穿著粗布麻衣、相貌平實的男子問道。

“娘親不必擔心,九州島結界消失,封魔印猶在,神器似乎已經有所既定的去向,不管追到與否,應該都沒有太大危險。”話是這麽說,但莫問天的眉頭依然緊鎖,目光深沉,充滿憂慮。

“那我們該怎麽辦,繼續追,還是回歸墟等候消息。”白纖情顯然失去了主意。

莫問天負手搖頭:“不管是九州島,還是歸墟,恐怕都即將麵臨一場驚天之變,不久前妖皇率大部分精銳去了中土,是何動向還是未明啊。”

“依俺說,師父既然都去了中土,俺們也該去中土,早聽師父說過,中土的花花世界比歸墟強百倍,那裏人吃的穿的,都跟俺們不一樣,金早就想去看看了。”被冷落的牛頭人不甘寂寞地嚷叫。

“閉嘴!”白纖情正心煩意亂,狠狠瞪了眼遲鈍的牛頭人。

牛頭人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自顧自扛著斧頭一屁股坐在龜甲上。

“既然龍胤和妖皇都不在歸墟,有白狐族跟銀狼族連手,應該不會有大的亂子,我們去中土好了。”

“俺就說了嘛……”牛頭人金來不及得意,屁股上就挨了一腳,給掀翻了幾個跟頭,險些滾落玄武的背甲。

“娘親,孩兒更擔心向隱的動向,方才此人衝出的時候,我試探了一下,他似乎已經完全魔化,與傳說中的太古天魔極為相近,怕是跟封印中的天魔有了什麽關係,而且似乎他有能力操控那再度失主的輪回印。”

“好吧,娘親就知道留不住你,比起你父親,你更心憂天下,跟中土那些道貌岸然的牛鼻子一個德性。”白纖情莫可奈何地抱怨了兩句,目送莫問天消失在與楊真去向有異的方向。

神器與楊真心神的聯係越來越微弱,幾乎已經完全切斷,飛逸的速度越來越快,就算他全速禦劍飛行也遠遠不及,此刻幾乎是神器拖著他在天際飛遁。

九州島結界破開前後,神器爆發真正的威能,向隱和龍胤兩個絕代強者的鍥而不舍,讓楊真不得不秉持一爭的念頭,如今卻是欲罷不能。

他隱約感覺到,整個中土,甚至整個凡間界都要變天了,擁有一件古神器,將有決定性的作用。

在亂世之中,他有要守護的人和事,而他潛在的敵人卻一個個比他強大。

他必須堅持,盡管渾身法力幾乎快透支一空,意識也已經陷入一種燃燒的瘋狂狀態。

神器的神力在壓迫排斥他的同時,也在洗伐他的元神和軀體。

漸漸的,楊真的心神僅持有一點清明,便陷入了玄之又玄的空明清虛之境,此時他體外的衣衫焚燒成灰燼,肉體也將失去最後一層法力護體。

神器帶著他,短短小半個時辰,就跨越了水晶宮到中土的千萬裏距離,直馳向九州島西北燕遼地界。

幾乎不分先後,一直在追擊龍神印的龍胤也抵達了中土,此時他已經化成了一頭巨龍,龍神印正被他強行含在口中。

兩道流星劃破長空,直奔天柱山而去。

天柱山,正是中土修真界三大道門之一,靈霄派的洞府所在。

往日雪山上的清微聖地靈霄寶殿,而今卻是妖氣衝天,吵鬧翻天。

大殿內一群各具奇相的妖族正在就地分贓,有些妖族甚至為了一件法寶爭打起來,他們分贓的對象,正是靈霄派數千年來收羅的庫藏寶藏。

“妖皇大人,妖皇大人,不好了,有兩個東西從天外飛來,孩兒們抵擋不住。”這時一名妖將從外麵入堂飛報,堂中諸妖誰也沒有理會他,直到堂上那名一直安坐不動的擎天大漢悶哼了一聲。

“難道是逃走的幾個牛鼻子回來報仇了?”木妖王桑青撫摸著手上一塊玉如意,愛不釋手。

天外如此大動靜,修為蓋世的妖皇、殿中九部諸妖如何不知,隻是個個並不怎麽放在心上罷了,僅僅一個時辰,措手不及的靈霄派滿門數百修士,就給如狼似虎的群妖屠戮個一幹二淨,整個過程妖皇渾未動手。

“爾等誰去看看。”妖皇微閉的虎目綻出一抹奇芒。

“嘎嘎嘎……大人,來的怕不是俗物,我金鵬王去瞧瞧。”大堂閃過一溜長長的羽芒,妖皇麾下九部眾排行老三的金鵬王破空而去。

木妖王桑青嗬嗬笑道:“後山重地有擎天與金猿守護,就算中土絕頂修士來了也是不懼,隻是九州島結界被破,那不周山真的會重現麽?”

“本皇何嚐有過虛言?”妖皇神色相當陰沉,昔日的九部眾,將近半數都投靠了龍胤,如今他麾下魚龍混雜,哪有當年的威風。

妖皇震怒,整個靈霄寶殿上下數十名妖怪噤若寒蟬,收攏各自的法寶,不再作聲。

“轟轟!”接連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震傳來,整個靈霄洞府都驚動了。

妖皇舊部中,道行數一數二的金鵬王盡管全力攔截,仍舊未能阻止天外兩道流星,給突破到了天柱後山,那傳說中的不周山遺址。

上百道妖氣如臨大敵衝天而起,原本一些正在洞府中到處大肆搜括的小妖,也匆匆趕往後山,妖皇盡管一貫對麾下放任自由,但龍之逆鱗,關鍵時候誰敢觸犯。

在天柱後山一麵絕壁上,有兩個巨大的坑洞,坑洞斜插而下,正是天外襲至所成,裏麵若有若無的強大氣息,讓一群小妖在外盤桓不去。

金鵬王卻不像那些小妖那般無知,他隱隱感受到了妖皇死敵的氣息,縱然他再狂妄也不敢輕舉妄動。

猛烈的撞擊,將陷入奇妙狀態的楊真喚醒了過來,渾身火燒一般的劇烈疼痛,虛弱的肉體,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乾坤印已與他完全失去了聯係,但幸運的是,他隱約洞悉了神器曾賦予他出入虛空的能力法則,隻要他擁有足夠的法力支持,也許並不會比擁有神器差上多少。

當然這個前提是之前以他為主的那個神器,而非如今已經完全還原真麵目的神器。

不過他最大的收獲,是他通過這次不要命的奇特追擊,已經完全領悟了返虛之道,天巫術至高境界也悟了七分,他成為返虛高手指日可待。

但他眼下似乎到了一個相當不妙處境,如今已經提升到虛境的神念,清晰無誤地洞悉了外麵的大群妖族存在。

這裏不是中土麽,為什麽會有大批妖族?

想歸想,他還是必須恢複行動力才成,嚴重的肉體傷勢一時半會很難痊愈,更何況他法力處於枯竭狀態,刻下處境實則是這些年來最危險的一次。

“你這條死蛇,快點,金鵬王大人的話你敢不聽,沒準能找到什麽寶物,大人高興了準會重賞你。”

“有寶物,大人為什麽不親自下來……”

“啪!”摸索潛行在前的那個蛇人挨了一下,“你這頭蠢蛇,難怪在女媧族隻能看守祭壇,要不是妖皇大人,你在歸墟要待到老死呢。”

簌簌的沙礫滾落聲越來越近,兩頭幹瘦的蛇人小心翼翼地滑了下來,嗓門卻是奇大,下意識在給自己壯膽。

“那、那是什麽?”漆黑的坑洞底部,一頭青龍正從沉睡中醒來,對兩頭滑下的蛇人瞪了個正著。

“龍,龍,龍神大人饒命,小的無意冒犯……”兩頭蛇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顫抖著倒退了回去。

也許他們運氣好,那頭青龍並沒有對冒犯他領地的妖族進行懲戒。

但他們哪裏知道,那頭青龍僅僅是一件神兵的組成部分。

該死!這樣騙不了外麵的妖怪,看來隻有用那個東西了,楊真取出了一粒多羅神丹。

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絲毫靈氣外泄的朱色金丹,滑入口中,片刻後,一絲暖流從丹田升起,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

暖流很快從小溪變成江河,神丹提煉的強大靈氣和藥力,瞬間將楊真送上了雲霄,軀體傷勢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痊愈,且發生了他一時無法察覺的微妙變化。

有神魄青龍護衛,他暫時放下心,進入心靈至境,萬物歸一,太虛靈氣從四麵八方彷佛隨呼吸進入了他的軀體,與神丹互為君臣輔佐,心神不斷的拔高,境界和修為同時飛速提升。

在楊真冒險服食神丹入定的時候,他所在的山體輕輕顫動起來,在山巔,無數金粉光粒在天空憑空而生,電蛇躍動,一條通天光柱隱隱憑空而生。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眾妖都傻了,唯一鎮定不變的是妖皇,他注視著一切,出生在神話時代末期的他,所知曉的東西,要比當今整個修真界加起來都要多。

也因為如此,當他知道三件神器將前所未有的重新聚首前,他孤注一擲率領麾下雄兵,前往了這個曾是傳說中的不周山遺址,等候契機到來。

方才出現的兩道流星,他比誰都清楚那是什麽,但他奇怪的是,三件神器怎麽成了兩件,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隻有三件神器重新聚合,不周山才會重新形成,這在遠古時代曾發生過一次的神話事件,他作為女媧族的直係傳人,知悉甚深。

九州島結界、三神器、不周山,三個不可分離的一體關係,若非遠古聖人、神明,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手筆。

三神器維係了九州島神話結界,封印了凡間界,僅留了一條可直抵天關的通天之路,傳古至今,如斯神通造化,若非女媧留下的秘錄,即便是妖皇這樣的人物也不敢置信。

在不周山於遠古神話時代為水神共工毀滅一次後,女媧大神用補天石修複了通往天界的路途。

但不幸的是,在數千年後,人族與妖族的決戰中,絕地反擊的妖皇召集麾下發動禁法,讓不周山消失在凡間界,三神器所積聚的靈力因此神氣大虧,九州島結界的維係越來越勉強。

直到三神器聚合關閉九州島結界,本不屬於凡間的古神器,也將尋找回歸之路,消失了數千年的不周山重現自然水到渠成。

而妖皇等待的,正是這條消失數千年的通天之途,守住這裏,就守住了中土修真界,乃至妖族的命脈。

命運在手,他失去的、所仇恨的,也許都能得到了結。

區區不到三日光景,大地造化,萬丈山脈成形,瑞氣千條,氣象萬千,原本靈霄派的洞府,已然完全湮滅在崛起的不周山下,不複存在。

在天地之間,一絲絲從天柱中釋出的古怪靈氣漸漸彌漫開來,妖皇以下眾妖紛紛不顧山勢變化未定,滿天飛舞,貪婪地呼吸著得天而來的靈氣,個個如癡如醉。

眼看不周山漸漸成形,在將成未成之際,山峰之巔,已經形若銀河的天柱光幕,卻停止了進一步造化。

守護多日的眾妖哪裏理得許多,紛紛搶先落下覓得地盤,大膽地就地吐出妖丹,開始吞噬煉化他們從未感受過的精純靈氣。

但曾親手率領部下,在數千年前擊破不周山通天路的妖皇卻明白,這不周山並沒有真正打通那條通天之路,神思馳越間,一陣這幾日若有若無的強者氣息,清晰地出現在他感應之中,那是龍族的氣息。

不周山一麵絕壁轟然破開了一個大洞,一頭金色巨龍龍吟呼嘯而出。

“老家夥,看來活的長點,果然是要占些便宜的。”龍胤搖身一變,龍身消失在背後的金光雲霞中,重新變成一個美少年。

“人族有句話說的好,拳怕少壯,也許本皇真的老了。”妖皇目光眯成一條線,他話雖這麽說,但那雄霸天下的氣勢絲毫不減。

“在歸墟,我們沒有分出勝負,今日我雖有虧損,但你也奈何不了我。”龍胤一眼看破了妖皇的話中深意,兩個妖族至強者交手多年難分勝負,多少也有些疲倦了。

妖皇哈哈大笑,“你我本不該為敵,本皇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肯與本皇一起站在這裏,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並不打算與龍胤在刻下再開戰局,如何守護這條通天之路才是他需要考慮的。

“你這點人馬不嫌單薄麽?”龍胤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妖皇附近幾名虎視眈眈的九部眾身上,“麵對整個中土的挑戰,恐怕還不夠。”

妖皇搖頭道:“人族力量並不讓我畏懼,他們擁有的智慧才是本皇所忌憚的。這次是我妖族千載難逢的機會,妖族恐怕再受不起一次內亂了……你意下如何?”

“人族話一山不容二虎,不過麵對一群狡猾的狼,也許兩頭虎暫且合作也無妨。”以龍胤的才智,雖然所知不如妖皇這樣的老妖怪多,但對當前的局麵把握絕不含糊。

“我的人會盡快趕到,不過妖皇大人,我們之間似乎還有第三方力量,一些狐族人、狼族人還有虎族人可不那麽聽話。”龍胤繼續說道。

“和你一起從天外來的還有一個……”妖皇目光透過巨峰外的祥瑞雲彩,沉喝道,“怎麽還要躲躲藏藏,非要讓本皇揪出來?”

“妖皇大人,別來無恙。”整了整一身法力擬化的粗袍,不周山半山空中一陣空氣波**,楊真憑空鑽了出來,淡然自若地掃視著前方鼎盛的妖族大軍。

“妖皇大人果然了得,區區數年就恢複了全盛時期的道行。”楊真不著痕跡地提醒妖皇,他至少是他的救命恩人。

妖皇淡然一笑,感慨萬千道:“人族修行天賦無與倫比,在你身上的更是本皇數千年未見的奇跡,不足甲子道行就能入本皇法眼,難得你心胸非比尋常,這些年你在歸墟所作所為本皇都看在眼裏。

“牛頭人的奇跡壯大,馴服桀驁不馴的狼人,頑固不化的虎族人也對你敬若神明,更難得你掌控了妖族的腦袋白狐族。你說,讓本皇怎麽待你才好。”

“我一直想宰了這小子,從當年在陽岐山,這小子就在壞我的事,若非那個狐女,哪能讓他活蹦亂跳到今天。”龍胤一想到這小子曾被古神器認可,而他卻恥辱地被神器拒絕,就滿肚子嫉火,他對妖皇道:“妖皇大人,不若我們的合作就從這個小子開始,如何?”

“既然你們有恩怨,本皇就不插手了。”妖皇揮手命麾下退至不周山四麵山下,方圓百裏已經被他視作領地,不容侵犯。

午時驕陽當空,卻無法遮蓋不周山的神奇光輝。

身為龍族,最可怕的就是肉體力量,龍胤揮手一拳從天上貫下的時候,彷佛整個天空都向楊真砸了下來,周身凝固的空氣幾乎讓他無法躲閃回避。

楊真雙手合攏,修長的手指變幻法印,最後以他此生以來最具威力的一記誅神印,迎上了龍胤龍鱗紫金光芒閃爍的拳頭。

盡管他們境界相去不遠,但龍族先天的力量優勢、法力優勢,還是讓楊真吃了不小的虧,哪怕他剛剛因服食神丹,憑空得了兩三個甲子的法力修為。

楊真忍受著暴虐的龍力在體內肆虐,電光石火飛退了半裏,才化去了龍胤一擊。

緊跟著,天空數十道粗大的金色霹靂,組成光網,雷霆萬鈞降臨在他頭頂。

楊真猛地張口一吐,未能化解的龍力,隨著天魄神兵一起噴了出去,隨之一輪輪圓月升起,將所有雷霆都硬截了下來。

巫力混沌無定,若到精純極處,絕不會比天地造化的龍力差上半分,奈何修為的懸殊,讓楊真左支右絀,好在他神妙的身法和功法獨特,以弱抵強。

一龍一人追逐交鋒,長空轉戰百餘裏,漸漸遠離不周山,後麵更跟了一些大膽的妖族遙遙觀戰。

又一記天崩地裂的劈空斬擊,在那開天威力下,楊真又一次施展出詭譎無比的遁法,隻見他身形奇扭一下,銀色電光一閃,整個人便消失在那斬擊之下,絲毫不受法力壓製。

龍胤怒哼一聲,手臂回抓,拉出一道飆風雷火轟向身後,因為楊真正出現在他後方,左臂纏虎,右臂纏龍,振臂狂飆擊出。

不料,在龍虎交魄破掉雷火刹那,下麵一道山呼海嘯的罡風襲了上來,楊真猝不及防,隻瞧見一條龍尾掃上身來,他隻來得及提起全身護體法力硬抗。

巫力運轉,一刹那間在體內轉換了一百零八次,百竅震顫千萬次,縱是如此,以他大巫肉身獨特的韌性,受怒龍一記尾擊也受了不輕的傷勢。

幾番周折,費盡心思,卻為他人做了嫁衣,龍胤心中如滔天怒海,向隱、妖皇,還有眼前這個他內心一直不肯承認的人族青年,彷佛是他宿命的對手。

尤其這個一直以來在他眼中任人掐圓捏扁的渺小人族,短短的歲月,便成長到能與他幾乎比肩,更讓龍胤怒悔交加,若是按他心意,早早便收拾了這小子,哪有今日之境。

就在龍胤要不顧一切施出殺招,一舉誅殺心腹大患時,遠方一陣風雷滾滾,一座浮動的山嶽以驚天之勢迅速由遠及近。

“師父。”

“夫君。”

一個大嗓門和一個女子聲音,同時破空而至。

玄武獸波若虛空猛地一頓,渾身青黃兩股妖氣盤旋周身運轉三周後,倏然收斂至體內,隨即龍首膨脹,對準兀立半空的龍胤張口就噴出了一團玄銅色光球,帶著奇異的壓力似緩實快地轟了上去。

“堂堂玄武後裔竟成了坐騎,若你血親地下有知會不會氣死?”龍胤一記龍爪迎上,“玄武內丹乃大聖補品,你急著送死,倒正合龍某之意。”

“波若,收回內丹!”剛剛回過氣,大半個身子仍未恢複知覺的楊真嘶聲大喝,接著便感覺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金蛇狂舞,刹那間龍爪與玄武內丹碰撞了千百次,沉悶如荒山古鍾轟鳴。

受神獸血脈所激,龍胤一聲長吟,化身四爪飛龍,長達數十丈的龍軀繞著玄武內丹上下飛舞,誓要吞下內丹。

玄武雖然與龍族是同一等級的存在,波若在煉化了其母親留下的內丹後,若論法力,連現在的楊真也無法比擬,比之龍胤也未必差上多少,但經驗的匱乏和曆練不足,境界差距,很難給龍胤造成威脅。

“吃俺金一斧,敢傷俺師父。”莽撞無畏的牛頭人提著巨斧,躍空劈了出去。

“找死。”龍胤一個神龍擺尾,斜掃在巨大的斧麵上,縱是牛頭人煉化了多羅神丹,短短數年已成了妖族內新興一代數得上的高手,但麵對龍胤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牛頭人金連同巨斧倒栽蔥般給轟了下去,他好半天才坐了起來,口鼻都在溢血,兀自不覺,好在牛頭人皮厚,除了脫力,倒沒怎麽受傷。

“你怎麽來了。”楊真喉嚨一熱,終是抵不住噴出一口淤血。

白纖情扶著楊真,心疼無比道:“你呀,就知道蠻幹,這次幹什麽跟一件神器過不去,害得傷成這個樣子,叫奴家怎麽放心。”

楊真苦笑一下,站直身體,正要說話,白纖情輕輕拭了一下他嘴角血跡,堵住了楊真的話,扭頭對正與玄武獸激戰正酣的龍胤怒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帳,若你一意孤行與我夫君過不去,我白狐族就徹底倒向妖皇,到時候你的水族大軍怕隻能在大洋裏橫行了。”

白纖情對龍胤因幼年照撫而存在的那絲寵溺,已經徹底化作烏有。

“龍宮在手,天下我有,沒有你狐族,還有火狐族。狐娘,這是龍某人最後一次叫你。”

龍胤大怒,頓時一龍化三龍,光芒萬丈猶若火燒,玄武內丹立刻就要承受不住了。

跟玄武獸打打鬧鬧數年,感情甚篤的牛頭人不顧沸騰氣血未複,強提妖力,呸呸罵咧了幾聲,吐了口泥又嗷嗷提斧衝了上去。

背後傳來轟鳴的破空聲,和渾厚的妖力,不知死活的牛頭人提斧狂劈而下,彷佛被觸動了逆鱗。

龍胤無法忍受一個他眼中低賤的種族也膽敢向他挑戰,兩個分身繼續纏鬥玄武內丹,另一個分身扭身一閃,龍爪電光萬丈,對牛頭人施出了必殺一擊。

就在這時,一道速度快捷無倫、天外飛仙般的流星,以刺破蒼穹之勢直指龍胤分身其二。

緊隨其後,熾熱的妖紅烈焰也鋪天蓋地卷來。

原來見勢不妙的楊真壓下不輕的傷勢,發動了他最具攻擊力、最為犀利的九曜飛仙訣;白纖情自然也不會閑著,得了藍山老叟獨贈一顆多羅神丹的她,修為早超越了巔峰時期,單純論法力並不弱於現下的楊真。

三個返虛境界的高手,一個法力相若分神階段的牛頭人,龍胤終於感受到了威脅,尤其楊真那蘊含古怪撕裂空間之力的劍訣,若是傷了他本源,也有致命的危險。

轉念之間,三龍重新歸一,神龍再度擺尾,將玄武內丹撞飛了出去,龍軀團身一轉,牛頭人再次給打飛。

就在這當口,天外的飛仙劍訣已經落下,給劍氣隱約切割破裂的空間間隙中,則密布了聞名妖界、傳說可讓靈魂燃燒的狐火。

一人一妖首次配合,竟是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落到龍胤眼中,卻是肺都要氣炸了。

一個在年幼時候,曾被孤苦的他視若半母的狐妖,如今竟對他反目相向,叫他情何以堪,盡管這一切都是他一手導致,驕狂如他怎肯自省。

數日之間,連受多方刺激,他盛怒下竟生了決戰之心。

一聲龍吟刺破長空,風雲激**,聲震萬裏,龍丹金光萬丈,轟轟烈烈迎了上去。

長空巨震,萬裏雲層潰散;罡風肆虐,龍吟怒咆連起。

千萬道飛仙劍訣繞著巨龍飛舞,偌大一團狐火,更是讓巨龍不斷飛騰回避。

玄武內丹更是不失時機地覓機重襲,與龍丹糾纏在一起,大大分散了龍胤的實力。

縱是如此,一人兩妖仍舊是堪堪與龍胤戰了個平局。

卻在這時一人遙空喊叫:“楊兄弟,盧某前來助你。”

他話音未落,一道金芒在天邊一閃,龍胤巨大的龍軀上已經掛了彩,幾片龍鱗混雜著金色的龍血灑落長空。

“誰,誰敢偷襲龍某。”龍胤暴怒,龍丹金芒爆漲,與玄武內丹硬碰一記,狂舞的龍軀,更是將楊真無所不至的飛仙劍訣迫開到了周邊。

“後羿族傳人,盧麒。”說話間,又是三道金芒破襲而至,龍胤縱是極力躲避,仍舊挨了兩箭,“後羿始祖曾射下一頭妖龍,抽其龍筋,最後取東海萬年紫桑木煉成了傳古至今的射日神弓。”

“龍胤,就此罷手如何,你我之間沒有化不開的仇恨,苦苦相鬥又是為何?”連續使用飛仙劍訣,楊真也大感吃不消了,“若是繼續鬥下去,就算你能得勝,恐怕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也許那個代價是你將失去歸墟所有一切。”

一向愛惜自家羽毛的龍胤,絕不肯在這等關鍵時候有所差池,更何況他對自龍神印得來的領悟尚未堪破,正處於突破邊緣的他,一旦受傷,很可能失去更多的東西。

因楊真刻意放開的空檔,龍胤瞬間就破圍升騰到更高的太虛,他化回人形的刹那,一點金色銳芒在十裏外鎖定了他。

“好,今日這筆帳,早晚跟你們算清楚。”

龍胤感受到那件傳說神弓的威脅,在狀態不佳、法力虧耗嚴重下,不敢再逞強,掉頭就朝大洋方向飛馳,轉眼消失在天際。

第四章??死因

坐在移動山丘上,盧麒一身風塵仆仆,軒昂的眉宇顯得成熟了許多,他戰意盎然道:“那條龍好強,我就算用戰魂絕技射出穿陽箭,也沒把握留下他。”

“那條龍是怪胎,不必提他。”楊真與故友重逢,心懷大暢,也不提方才的激戰,“才區區幾年,盧兄弟修為已經可以傲視修真界年輕一輩,你手中射出的箭,楊某也沒有把握接下啊。”

盧麒傻笑了一下,神情卻黯然了下來,他聲音有些低沉道:“全拜師父他老人家所賜戰魂,隻是就算我修到後羿先祖的境界,師父他也活不回來了。”

楊真拍了拍了盧麒肩膀,轉移話題道:“盧兄弟往後有什麽打算?如今不周山重現,通天之路即將大開,妖族兵臨城下,恐怕九州島找不到樂土了。”

盧麒抱著雙膝,渾不在乎道:“我孤身一人一弓,除了師妹,別無牽掛,走到哪兒便是哪兒,若不是天柱山地界發生劇變,我跟楊兄弟恐怕還不會碰上。”

楊真愕然,暗笑自己對牛彈琴,這盧麒跟玄門弟子脾性那完全是兩個樣,什麽正魔大道理跟他是講不通的。

又問了幾句,得知那真正擁有後羿血脈的後婭小姑娘,已經給姑射劍派落英仙子收入門下,不由為後羿一脈哀歎,以盧麒的性子,這遠古奇族至此已算到了盡頭。

倒是牛頭人金乍見氣概不凡、神弓無敵的盧麒,大覺對自己胃口,而盧麒也對妖族呈欣然好奇之態,一人一妖交換自己所得所見,很快熱絡起來。

於是,楊真回昆侖山的路上,便多了一人。

不僅如此,在千丈青雲之上,一個金色陰影輕縱如雲地吊在了後麵,在雲層中出沒隱現。

昆侖山自從內亂之後,兼且原始殿驚天之秘曝光,完全成了整個修真界矚目的中心,平素上門拜訪的宗門乃至散修絡繹不絕;重振洞府,山門重葺的昆侖派巡山力量也加強了許多。

這日一頭巨龜狀妖怪,趕赴至昆侖山門前,將一群山門看守嚇了個魂飛魄散,金鍾緊敲,很快小半個仙府鬧騰起來,劍光飛舞,一副大敵來臨的氣象。

盡管楊真表明了自己的身分,但看守山門的弟子仍舊不肯放他入山。

那頭巨大的神獸,還有長相可怖的牛頭人,讓年輕的昆侖門人戒懼不已,隻當是妖魔上門了,相比之下,白纖情這個絕色的存在都黯然失色,至於楊真和盧麒則全然被忽略了。

自然,以這樣的情景出現,楊真早有打算。

在一批收到警訊的昆侖弟子陸續趕來,有些相熟的道宗弟子出現後,局麵開始混亂起來,於是守山弟子分成兩個陣營,但仍舊無人敢做主放楊真入山,畢竟這個背負了很多傳奇、曾經的昆侖弟子,已是一方之主,如今率領妖族拜山,自然非同小可。

“玄道師兄,何必如此執著,莫不是因為這個牛頭人才不肯放我入山?”楊真一掃眾多昆侖弟子,場中之人有戒懼,也有渴慕,形形色色無一不帶著敬畏的目光仰望著他。

領銜在前、古井不波的玄道豎掌低眉道:“太昊峰正在召開宗議,楊師弟來的不是時候,至於這牛妖……”

“牛頭人怎麽了,不服跟俺打一架,要俺贏了,你就放俺們進山,你敢還是不敢?”牛頭人雖是神經粗大,但也明顯感受到了一雙雙對他充滿敵意和戒備的目光。

昆侖弟子眾聽到他口吐人言,大肆叫囂,頓時一陣**。

“閉嘴。”楊真心中歎氣,人族跟妖族的恩怨始終是個死結,“玄道師兄,這牛頭人是我在歸墟收下的弟子,失禮了……不知道我師父他如今可在山中?”

“歸墟。”玄道微微一驚,他身旁的昆侖弟子神情可就沒那麽平靜了,那個修真界傳說的禁忌之地,中土竟有人前往,如何不叫他們吃驚。

“楊師弟好本事,連天地間最桀驁的妖族和神獸都可以馴服,勝衣拜服。”僵持的局麵給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打破了。

“楚師兄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從前。”楊真淡然負手回應,此時他居高臨下。

“師弟,昊天殿可有傳話?”見楚勝衣有些發怔,玄道輕咳了一聲。

楚勝衣強壓下眼前一幹奇異組合給他帶來的內心震撼,對玄道點了點頭,回頭對眾多壓陣的昆侖弟子喝道:“掌門有令,即刻放行。”

眾多昆侖弟子縱然有議,卻也不敢違抗,昆侖仙府山門大開。

“大巫有請。”楚勝衣忽然改了稱呼。

“不忙。”楊真目光突然轉到了天上雲層之中,“堂堂妖族九部金鵬王鬼鬼祟祟追隨我等萬裏,也不怕失了身分?”

長空中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怪笑,一道金色疾光閃電撲灑下無數殘影,卷著飆風襲擊了下來。

數十名昆侖弟子紛紛祭起飛劍,抵襲蘊含極具殺傷力的罡風,絕代妖族強者的呼風之力,讓這些年輕昆侖弟子竭盡全力也難以立足。

在當初九部眾中,就以飛行速度稱絕的金鵬王,兩翅一展已經遮天蔽日地將昆侖山門籠罩了起來,數十把飛劍彷佛擊打在銅牆鐵壁之上,紛紛彈飛。

就在玄道與楚勝衣攜手並肩衝上時,一道比兩人更快的身影穿越了他們。空中尖銳的空氣爆裂聲炸開,金鵬王的垂天之翼彷佛碰上了無數虛無的利刃,風雷激**。

電光縱橫,金鵬王一收翅膀,一閃即逝重新掠回了高空,正欲回撲,底下一道金芒微閃,一陣劇痛已經從翅膀傳入了體內,幾片金羽散落長空。

“盧兄弟好箭法。”楊真阻止了欲反擊的楚勝衣兩人。

“有我盧麒在,怎容那長翅膀的東西張狂。”站在玄武獸背上的盧麒大笑中又聚起一道法箭。

“好小輩,改天再跟你們算帳。”驚怒交加的金鵬王高亢地鳴叫一聲,在空中閃電上衝,方向正是楊真來路。

眾人一口氣尚未鬆掉,一道金光極速在天空幾次折閃,以超乎所有人想象力的速度,筆直穿過昆侖山門弟子守護的空隙,直插入了洞府之中。

在金光插掠而過的瞬間,撒下了一把亂射的金色雷電,將一眾昆侖弟子打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楊真目睹金鵬王深入昆侖仙府,心中震撼,他這才知曉仍舊大大低估了這妖族強者,不待與玄道等人分說,就直驅仙府,消逝在空氣中,他的速度再一次讓昆侖年輕一輩佼佼者楚勝衣和玄道震撼不已。

“眼見為實,想不到楊師弟多年不見,竟把我等遠遠的拋下了。”楚勝衣和玄道等弟子駕劍追了一陣,休說眼睛,就是神念所及也捕捉不到那一人一妖的蹤跡。

而收到傳訊的太昊峰,象征最高警訊的十八道金鍾聲再次敲響,昆侖仙府完全炸開了窩,正在召開的宗議這次不得不強行終止。

一路狂風肆虐,在昆侖仙府橫衝直撞的金鵬王,終在接近太昊峰附近,給楊真奇跡般的截了下來。

他結合化巫身法以及剛悟通的破虛之力,取得了驚人的突破,盡管他在破空飛行速度不如金鵬王這天賦異秉的妖族,但他可以破開虛空,挪移身法與遁法完美結合到一起。

一人一妖就此展開了全麵追逐,滿昆侖弟子隻看到兩道閃電在昆侖仙府內縱橫閃逝,根本無從攔截,隻有驚人的妖氣在提醒他們,有一個妖族正在仙府中往來肆虐。

“楊真小兒,你是頭一個能跟某家拚速度的家夥。”昆侖派畢竟是玄門聖地,很快幾名返虛高手隱隱拉開了包圍圈,金鵬王自以為把昆侖派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掉頭展翅極速而去。

前方一道銀電劈下,楊真橫空現身,合掌一推,波光**漾,一堵光牆瞬間蔓延方圓數裏,堵住了金鵬王的遁離方向。

金色電光猛挫,罡風急**,金鵬露出真身,萬千羽翼刹那舒展,無數金羽散射開去,瞬間將楊真打出的手印擊了個粉碎。

就在這時,一道極亮的光線從天空閃出,幾乎同時就斬在了正要折空遁離的金鵬王身上。

漫天落羽,血肉橫飛,金鵬王憤而怒鳴,彷佛光陰流轉一般,一道金光迅速拉長十裏、百裏,轉瞬無蹤。

楊真目睹金鵬王以瞬息千裏之術遁走,沒有追擊,因為他知道,這樣狀態的金鵬王不是他能追到的。

他忽然心中一動,回頭一望,清逸如仙的蕭雲忘出現在他視野中,方才那驚天一劍,正是出自如今的昆侖新任掌門之手。

“不必追了。”蕭雲忘低喝一聲,這才把目光聚集在陌生了許多的楊真身上。“隻怕再過不了多久,師父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師父方才那一劍,弟子再苦修百年隻怕也難及萬一。”

師徒兩人相視而笑,這時,十數名昆侖高手從西麵緩緩駕劍而至。

“這麽說來,昆侖刻下不僅有法宗嫡係之爭,也有人盯上了掌門大位?”

“一德之死一日未能水落石出,昆侖恐怕一日不得安寧。紫桑師徒嫁禍師父,幸得玄女門掌門親自上門作證,指明紫桑師徒魔道奸細的身分,否則恐怕師尊麻煩就大了,就算如此,仍舊有些小人暗地裏指責師尊鏟除異己,對法宗下黑手。

“且還不算,那紫桑奸詐無比,反咬九玄仙子和瑤姬乃魔道混入正道的奸細,構陷她們師徒,而九玄仙子也不諱言自己曾是羅刹魔女,故此一德之死便成了懸案……”

玉霄峰上,伯雲亭跟楊真傾倒著滿肚子苦水,楊真聽著離開中土後,昆侖派發生的重大事件,件件似乎都與那魔頭脫不開關係。

“紫桑師徒是魔道奸細毫無疑問,這是瑤姬親口所說,隻是她們曾經的身分確實是問題,難怪我一回來就發現仙府氣氛如此詭異。”楊真皺著眉頭,尋求破解之道。

“你離開中土後,師父就暗中吩咐我們嚴密監視那對師徒,若非如此,恐怕我們還抓不住他們一絲半點痛腳,讓他們逍遙法外。想來當初一德真人受紫桑蠱惑,才有後來昆侖內亂,通天閣和天魔宗陰謀得逞。”

“一場內亂難道還不能讓他們看清楚真相麽,如今不周山重現,妖族野心勃勃,這關口還要再來一場內亂才甘心?”楊真恨恨道。

“師尊接掌昆侖,下麵可有不少人抱有想法。”伯雲亭苦笑搖頭,接著他壓低聲音,“師父正式接掌昆侖前夕,紫霆師伯曾替楚勝衣向師父提過親,你可知道這件事?”

“什麽?”楊真勃然變色,一把抓住伯雲亭,“後來呢,師父怎麽說的?”

伯雲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楊真一下,見他快上火,這才道:“師父一向很開明,玄門雙修早有先例,但也講究你情我願,師妹這幾年一直在閉關,自然沒有結果。”

楊真臉色好了一些,他捏緊拳頭,“看來隻有徹底平定法宗,才能解決昆侖內部一切不安定因素。”

伯雲亭愣了一愣,在楊真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以前從未感受到的東西,他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小師弟已是一方之雄,盡管昔日初上山的少年猶在眼前,小師弟還是他心中的小師弟,他見到楊真神情堅毅,似乎有了決斷,忙問道:“師弟,你可是有了辦法?”

“如今法宗誰在領頭?”楊真問道。

“法宗現在一團渾水,誰都有意宗主之位,不過一定要找一個領頭人,隻能在棲霞峰。”伯雲亭麵上了有了異樣的光芒。

“紫霞師太。”楊真眼睛亮了起來,他並沒有留意到伯雲亭眼中抹過的一絲黯然。

太昊峰長老院,一處戒備森嚴的石室內,一名麵白無須的老道正在打坐,另一個年輕修士坐立不安地在石窗前來回走動。

“師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最近那幾個師叔都不肯來看我們了。”

“孽障,若非你偷偷修煉那邪功暴露了行跡,老夫怎會急急對一德老兒下手。”

“師父大人,你自己無能,怎把氣撒在徒兒身上?”陸乾坤回頭冷冷一笑,“玄道、樂天、楚勝衣、冷鋒,當初哪個比我強,若非師父傳法有虧,弟子怎會混成今日這般模樣?”

“你……”紫桑老道拂塵指著陸乾坤直哆嗦,“你這個逆徒,當初在上京城,若非你出賣為師,又怎會落得今日的下場,早知道你天生反骨,就該一掌斃了你。”

“師父大人,我好怕呀,您老別忘了,我們師徒是一根繩上的蚱蜢,誰也逃不了誰。”陸乾坤撫胸做著一副害怕的動作,神情卻是有恃無恐。

倒非陸乾坤膽大包天至此,實是師徒兩個一身修為都給禁製掉了,若單憑幾分力氣,紫桑老道恐怕還非他那惡徒的敵手。

紫桑老道臉色由青變白,最後索性閉目不言,陸乾坤自覺無趣,自顧倚在牆前出神。

“紫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石室大門緩緩滑開,一個佝僂的陰影出現在門口,拖得長長的。

“紫丞,你比老夫又好到哪裏去,就算沒有蕭雲忘,還有紫霆、紫軒、紫幹,誰都可以跟我紫桑說風涼話,就你紫丞老兒不夠資格。”紫桑目不斜視,一臉不屑。

“老夫前來是要給你一個機會,聰明人才有的機會。”紫丞絲毫不為紫桑的尖刻動容。

“師父,紫丞師伯好心好意來給咱們師徒機會,您老人家可不要鑽牛角尖啊。”陸乾坤拍了拍身上塵土,對著門口遙遙施了一禮。

“好個識時務的弟子。”紫丞樂嗬嗬笑笑,“紫桑你且聽老夫大言,隻要你聽老夫吩咐,老夫擔保你師徒周全,至不濟也可讓你師徒脫困。”

紫桑老眼眯開了一線,這時石室大門緩緩闔上,那個佝僂的身影已經融入灰暗的牆角。

“你讓老夫認罪……”

“不隻認罪……”

在石室中圍繞著一場陰謀進行討論的時候,不遠一間鬥室內兩人臉上卻是變了顏色。

此刻楊真施展了天聽之法,從他附在紫丞身上的一絲元神上,清晰無誤地洞悉了兩人的對話,且通過秘術一同聽著對話的,還有一個滿麵寒霜的道姑。

不多時,紫丞沿著來處,悄然離去。

“紫霞師伯,此乃天助我等,紫桑雖未交底,但顯然大有問題,否則紫丞也不會試圖趁虛而入,如今師侄的計劃,師太以為如何?”楊真睜眼,那一絲元神已經收了回來。

紫霞師太深深凝視了楊真一眼,“你真有把握揭出紫桑師徒的底細?”

楊真站起身,麵上皮肉、眉頭、發絲開始發生變化,轉眼一個陌生的英俊邪氣男子出現在紫霞眼前,整個過程神乎其神。

“師伯隻需主持好昊天殿的水鏡,請來昆侖各脈主事真人和執事,事情很快真相大白。”

“好。”紫霞師太目不轉睛打量了楊真好一會兒,捏緊了手中的拂塵,點了點頭,她隨之起身,忽然問道:“你這變化之術可得自南疆的巫門?”

楊真渾身才開始霧化,正要施出化影之術,聞言答非所問道:“師伯,聽大師兄說,您老人家大有可能接掌法宗。”說罷,他不等紫霞師太有所反應,已經當先穿門而出。

半個時辰後,太昊峰昊天殿內,丹犀之上,大殿之中,將近百名昆侖真人,圍繞在當中一麵巨大的古鏡周圍,那麵鏡子正是昆侖至寶——昊天鏡。

“紫霞師姐,你要求暫休宗議,又請出昊天鏡,究竟要做什麽?”紫軒手中折扇打開又合上,帶出一溜光影,煞是好看。

紫幹真人也皺著眉頭道:“昊天令既出,警訊已經通傳修真界各道;各方消息眼看就要回籠,各宗各脈陸續將遣人前來,昆侖同盟大會即開,切不可耽誤在其它瑣事上。”

紫龍真人咕嚕著大嗓門,“這幾日空桑子天天上門來煩老道,要不是掌門有令,我紫龍早殺出去瞧瞧那不周山了。”

“諸位同門稍安毋躁,紫霞師姐自有她的用意。”丹犀上一直安坐的掌門真人蕭雲忘發話了。

站在昊天寶鏡前的正是紫霞師太,對周圍的聒噪充耳不聞,她手中不停打著法訣,青蒙蒙的古鏡鏡麵上光華流轉,漸漸出現了清晰的鏡像:青山、石室,最後出現了人影。

殿中很快寂靜下來,所有人死死盯著鏡麵上的變化,然後微弱的說話聲音傳了出來。

在角落裏,一個佝僂的身形不為人所知的顫了顫。

看著一條影子漸漸顯化出真身,血腥的魔氣絲絲縷縷纏上紫桑師徒,兩人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紫桑試探著低聲道:“是血魔大人?”

“不必拘謹,方圓十丈都在我多彌羅血禁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窺探。”血影雙手揮舞,法訣打出,似乎張開了一個結界。

紫桑依舊卑躬屈膝,他斜著眉眼掃了一下四周,果然不知何時已籠罩了淡淡一層血色,他倒不虞有人偷聽,畢竟被封印的是他的真力,方圓半裏仍舊在他神念感應中。

隻是與魔道接洽,萬萬不可被發現,倘若一旦給發現,必定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血魔大人,可是受魔尊之命前來救我師徒於水火?”

“救?”血魔邪冷陰笑,“爾等辦事毛躁,險些壞了魔尊大事,如今大功未成,就想臨陣退縮?”

“血魔大人,我師徒自有苦衷,豈能一概而論,那一德法力精深,原始殿之變後,再不肯容我妄動,紫桑隻好下手取而代之,誰想到瑤姬那個妖女竟然也知道我師徒的身分,才出了岔子,還請血魔大人與魔尊大人說幾句好話,我師徒感激不盡。”

“瑤姬那個蠢女人怎會知道搜魂真君的計劃?”血魔奇怪地自言自語,似乎陷入了沉思。

“也許是搜魂真君不小心泄密給了那妖女。”紫桑小心翼翼道。

“不管是不是,她玄女門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天魔宗一統人間界指日可待。”血影化身肆意大笑。

“是、是,血魔大人說的是。”陸乾坤小心湊前獻媚道,“大人,如今我師徒恐怕無法在昆侖派繼續容身,還請血魔大人救我師徒脫困。”

“蠢材,本魔將此次特意前來,就是帶你們兩個蠢貨離開。”血影化身猛一拂袖,一團血霧瞬間將紫桑師徒籠罩了起來。

與此同時,昊天殿內,昊天寶鏡鏡麵上也出現一團血霧,最後所有鏡像一閃之後,回歸混沌。

殿內,幾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尤以法宗修士臉色最為精彩,個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紫霞師太收起昊天寶鏡,恭敬地交還給了掌門真人蕭雲忘,然後拂塵一擺,退回了此時亂糟糟的隊列中。

“叛徒送到。”這時大殿外麵傳來一陣清朗的男子聲音,隨即兩個人滾落在了大殿之中,不正是紫桑師徒是誰?

在袖裏乾坤芥子空間中的紫桑師徒尚且暈頭轉向,摔得渾身一陣生疼,正在心中咒罵血魔,不料睜眼卻瞧見一雙雙噴火的眼睛。

“紫桑道長,還不回頭好生拜見你的血魔大人?”紫霞師太冷冷在前笑道,“這回你師徒還有何話可以狡辯?”

紫桑師徒魂飛魄散地回頭,唯見大殿門庭處那張可恨的笑臉,卻是哪裏來的血魔大人?這裏分明是玄門樞機重地。

“紫桑,你可知罪。”丹犀之上,一個冷冽威嚴的聲音傳了下來,壓下了殿中滾滾而來的洶湧怒火。

第五章??天魔

憑楊真舉重若輕的手段,法宗一德暴斃一案徹底了斷,自蕭雲忘正式接掌昆侖派後,門中不和諧的聲音都徹底消失了,底下湧動的暗流也平靜了下來。

在蕭雲忘一力推舉下,紫霞師太接掌了法宗,整個昆侖派上下終結了多年來的內爭。

當然這除了蕭雲忘雷厲風行的手段外,也因為不周山和妖族的動靜更加吸引了昆侖派,乃至整個修真界的目光。

昊天令再出,擁有修真界領袖地位的昆侖派即將再次舉行同盟大會。

原始殿對整個修真界開放以來,整個修真界已經數十人成功避過天劫,得以飛升。

昆侖派的威望,再次達到了三千年前,玉鼎真人封印妖族九部時的頂峰,甚至猶有過之。

至於立了大功的楊真,則無所事事地住在了玉霄峰,盡管他不再是昆侖弟子,甚至帶入了一頭牛頭人和一頭神獸在昆侖,也無人對他有半分置喙。

樂天、蕭月兒、冷鋒等人,早在數年前就遠赴一陽上人留下的海外洞府潛修,如今正在趕回途中,大師兄伯雲亭內務繁忙,整個玉霄峰大多時間內都隻有楊真一行。

玄武獸波若懸浮在玉霄峰外,吞吐著雲氣和日月精華,前來探視和拜服的昆侖諸脈修士絡繹不絕,玄武也不理會他們,兀自練功。

而牛頭人在楊真的特意吩咐下,時不時與玄武一起出現,與昆侖弟子進行交流,至於楊真所想自然無人可知。

如此三日,楊真一直都在與盧麒切磋和印證道法,隨行一直無所事事的白纖情忽然心血**,告訴楊真她要去王母峰一趟。

白纖情剛去沒多久,楊真心中一動,鑽出靜室,來到山外,一個七分熟悉三分陌生的麗影出現在眼前。

“師姐,你清減了。”

兩人猶在凝望,楊真肺腑波濤洶湧,那道綠影已經風一般撲進了他懷中,山風繞著兩人肆虐,兩人的發絲糾纏在空中飛舞。

“你回山好些天也不肯來見我……”

體會著蕭清兒熟悉的體香和氣息,楊真渾身暖融融的,彷佛身在九霄雲端,耳邊這時卻傳來了幽幽的怨懟。

“我……”楊真語窒,方才還在慶幸白纖情不在,報應就來了,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女孩兒家的敏銳。

“你有心回來看師姐,師姐就知足了。”蕭清兒輕輕脫離楊真的懷抱,她下垂的眼瞼似乎在掩飾著什麽,說著又補充了一句,“你回山的消息師姐也是剛剛才知道。”

“師姐,我……”楊真從沒想過自己有如此嘴笨的一天。

蕭清兒緩緩走過楊真,站定他身後兩步,聲音有些異樣道:“方才在王母峰我見到白姐姐了,看樣子她比師父輩分還要大的樣子,好生奇怪。”

楊真趕緊上去抓住蕭清兒的手,蕭清兒掙紮了一下,就任由楊真拿捏,兩人分別多年,這時並肩走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一時卻無從說起。

“玉霄峰比往年冷清多了。”兩人一路隨意漫行,最後竟不自覺來到一座孤墳前,瞧著那塊石碑,蕭清兒呆怔住了。

“如今昆侖內外一家,盡為師父所掌,師娘她在地下有知,也該欣慰了。”

“你明白什麽?”蕭清兒有些激動,扭頭道:“爹他從來不稀罕什麽掌門之位,娘去了後,玉霄峰就再沒有過笑聲。

“爹雖然從來不說什麽,但我知道他心中很苦很悶。爹他之所以選擇背負所有人的期望,隻因為娘付出了一條命。”

楊真默然,他無法反駁,盡管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那個師娘。

“娘親一貫性子冰清,其實她很喜歡熱鬧的,爹要不在山上,她總會對我們姐妹嘮叨。”

蕭清兒從墓地附近摘了幾朵野花紮起來,放在墓前,最後撫了撫墓碑上的積雪,重新退回到了楊真身邊,“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冷師兄失去一條手臂,大師兄成天也是鬱鬱寡歡,月兒一聲不吭遠赴海外,爹心中隻剩下了昆侖派。”

“至少你還有我。”楊真輕輕將嬌柔的蕭清兒擁住。

“可是師姐總覺得你一直在隱瞞著什麽。”蕭清兒可以透徹人心的目光迎了上來,讓楊真一陣發慌,她道:“娘曾說過男人的話都靠不住,就算爹也一樣,師姐不知道娘的話對不對,但師姐修了不少聖宗秘術,總算懂得一些測心之術。”

楊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神情僵了好片刻,他才下定決心道:“師姐,有些事情……確實到告訴你的時候了。”

這時一道輕微的破空聲響起,一個白衣修士從山外雲中落了下來,楊真和蕭清兒連忙分了開來,發現來人身分,各自都有些尷尬。

“清兒師妹總算出關了。”楚勝衣聲音如常,若非熟悉之人,絕察覺不了他的異常。

“楚師兄看上去修為又有大進了,小妹當是望塵莫及。”蕭清兒有些羞赧道。

“師妹哪裏的話,比起楊師弟,楚某都要愧煞了。”楚勝衣不愧是昆侖年輕一輩佼佼者,轉眼就波瀾不驚。

“楚師兄此來可是有事?”楊真此時心境早不複當初,當年在峰會拚死依舊落敗,早塵封在記憶深處。

“雲夢大澤的使者已經到了昆侖,前來恭迎楊師弟。”楚勝衣手中一張法牒已經隔空送至楊真手中。

“那群陰魂不散的家夥,鼻子比狗還靈。”楊真接下法牒對蕭清兒苦笑了一下,但隨著他掃略法牒內容,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最後對楚勝衣道:“巫門可有對昆侖派派送消息?”

楚勝衣答道:“掌門師叔剛下達召開緊急宗議的通知,眾多師伯師叔都要參加,連聖宗姬香仙子都在邀請之列。”他頓了一下,又道:“掌門師叔說了,請你也一起參加。”

“我?”楊真錯愕之後,淡然道:“既是如此就去罷。”

“楊師弟,不知道雲夢大澤來人如何回複?”

“讓他們候著。”楊真有些煩悶,看到楚勝衣詫異的神色,他心中一動改口道:“若是昆侖派允許,就讓他們進山先找個地方候著,我得空再去打發他們。”

兩人正說著,忽然腳下一陣天搖地動,山崖上大塊的岩石滾落了下去,在深淵隆隆轟鳴,過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此時整個仙府上空籠罩了淡淡的紫紅雲霞,端是古怪。

楊真三人麵麵相覷,楚勝衣笑言道:“應該是地脈相衝,仙山洞府三五十年總會有這麽一次的。”

不消片刻,一陣緊密的金鍾聲,從太昊峰方向遙遙傳了過來,回**在仙府。

楊真也笑著點頭道:“龍虎相鬥,靈氣衝霄,這可是好事。”

楚勝衣點點頭告辭,徑直掉頭回去複命,直到離開之前,他再沒有跟蕭清兒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看過她一眼。

楊真發現蕭清兒一直望著楚勝衣離去的天際,他拉住蕭清兒的手,“走,我帶你去認識幾個朋友。”

“燕州、遼州都出現了大批妖獸,而且在不斷沿著北方部落族群南下,一路屠戮,妖族恐怕已經迫不及待了。”紫軒真人的折扇合攏,拍打在案幾上。

紫幹真人神色凝重道:“依老夫看,妖族一方麵固守不周山,另一方麵驅出大批妖獸,讓我修真界進退失據,我昆侖派居九州島中部不得不防,妖族打得好算盤。”

“慢來。”紫霞師太一擺拂塵,“依貧尼看,妖獸肆虐未必單是妖族所為,歸墟距九州島數萬裏,不是說來就來,再者,掌門真人前些年曾深入幽都山,不也見到大批異化妖獸,興許是妖族與魔道連手而為。”

殿中眾說紛紜,卻無人能拿個決斷,最近數年低調了許多的紫霆真人赫然出列:“中土修真界,乃至我昆侖恐怕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聖宗自三千年前就不問世事,如今也該到出世的時候,還請聖宗姬仙子與我等指示一條明路。”

丹犀之上,唯一可與蕭雲忘並列的姬香仙子聞言,睜開了微闔的鳳目,絲毫沒有萬眾矚目的感覺,她緩緩道:“楊真係出昆侖,為我聖宗護法。

“他為化解妖族之厄,七年前孤身一人前往歸墟,施展通天手段,廣為結納妖族,如今在歸墟,除卻你妖皇與龍族之子龍胤,就屬他實力最為雄厚。”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上下無不駭然驚呼,當中許多人落在楊真身上的目光已截然不同,那不再是一個光彩奪目的後輩,巫門之主這個加持在年輕人身上的身分,此刻已經落到了眾人心底深處,一方之雄已經不足以形容楊真,他手裏所握,已經事關整個修真界乃至人間界局麵。

說點誇張的,他打個噴嚏,這修真界的地麵怕也要抖上一抖。

姬香看到眾人反應,意味深長地繼續道:“不周山妖族所圖甚大,但如今妖族比之三千年前九部妖族的萬眾一心,有天壤雲泥之別;唯可慮者九州島結界已破,不周山隨時會重開,到時修真界必定會一窩蜂聚向此地。

“而此刻九州島妖獸即將橫行天下,遠古神話時代的封印恐怕已經鬆動,若是傳說屬實,那麽九州島即將麵臨最大的敵人恐怕不是妖族,而是那神話傳說時代的太古天魔。”

“太古天魔?”殿中一陣嘩然,更多的人是茫然。

“關於此魔本座所知也甚少,聖宗秘典所傳不甚詳細,隻知此魔神通大至可與遠古神人相抗,擁有不滅元神,一旦出世,整個凡間界將無可抗衡。”

“此魔而今又在何處?”一人問道。

姬香答道:“人間界與天界的邊緣,乾坤、輪回、龍神三印所封印,如今三神器已經關閉九州島結界,那天魔隨時可突破三界空隙進入我中土人間。”

“貧尼也有一問,似乎目前並無跡象表明有此妖魔會突入人間。”紫霞師太皺著眉頭。

“九州島何處靈氣最濃鬱,天魔就最有可能從何處突入人間,你們可知龍脈所謂何來?”

姬香微笑著問,見無人可答,她自答道:“三界間隙與人間界破裂之處濁氣大泄,與人間界清氣相會,久之聚而成靈謂之龍脈,我等仙山福地所寄皆是龍脈之上,諸位可是明白了。”

“這麽一來,我昆侖派豈不是大有可能是那天魔出世之地?”紫龍真人摸索著胡茬,瞪大了虎目。

姬香微笑道:“不知諸位可曾留意,此次昆侖昊天令所出,唯有雲頂山天佛寺回應有異,天佛寺主持大言稱寺內不靖,無力外顧,也就是說他們會放棄與我玄門聯合行動。

“從傳訊弟子以及南疆巫門傳來的消息都說,雲頂山山門封閉,山外百裏就可看到紫煞衝霄,玄氣淩雲。”

殿中幾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不久前,昆侖仙府突如其來的地脈暴動,此時天空靈氣鬱結的紫霞尚未散去,一陣寒意湧上眾人心頭。

“此事防無可防,當前解決妖族才是頭號問題。”丹犀之上,一直閉口不言的蕭雲忘講了不同的看法。

姬香微笑頷首道:“掌門真人有理,聖宗隻是未雨綢繆。若說到妖族,我等何不聽聽巫門之主的看法。”

被點名,楊真也不扭捏,颯然而起,“妖族早已紮根歸墟,九州島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遙遠的夢想,隻要中土修真界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妖族自然會縮回老家。

“至於北方出現的妖獸,在下敢斷言定是魔道所為,不過如今魔尊向隱與妖族未必同心,古神器輪回印尚在他手中,整個人間界,若說單打獨鬥,恐怕難有其對手。”

說到向隱,殿中當初參與原始殿一戰的人都感觸甚深,其可怕之處,非言語可以描述。

昊天殿陷入一陣死寂,妖族反攻,魔道猖狂,人間界驚變處處,正道修真界已經到了懸崖邊緣。

姬香歎息一聲,道:“敵人未必永遠是敵人,那牛頭人你們當中也有不少人見識了,妖族與我人族恩怨並非不可化解,但是魔道卻不可共存,他們心向毀滅,人間界絕不能落入他們手中。”

她甜美動聽的聲音絲絲入耳,讓殿中昆侖修士皆有所觸動。

“若有可能,我昆侖也無意與那妖族再戰,那實是人間界的災難。”蕭雲忘頷首認可。

“仙子所言在理,小子願效犬馬之勞。”楊真離席而起。

“你堂堂大巫,妖族一霸,小女子怎敢驅使,若楊公子不嫌棄,聖宗倒願意追隨冀尾。”

不知是否錯覺,楊真分明看到高高在堂上的姬香白了他一眼,至於姬香的話帶來四周一片驚愕、詫異、震驚的眼神,他渾然沒有在意。

“仙子說笑了。”楊真訕笑不已。

“本座沒有說笑。”姬香盈盈起身,“若說楊公子無才無德,如何能得到乾坤印認可,如何得到巫門認可,如何在歸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若非白纖情姐姐肯告訴本座你的身世秘密,恐怕姬香會給你蒙上一輩子,前世今生兩世緣,你欠姬香的還沒有還呢。”

楊真在恍惚中,一陣香風已經掠過了他,隻剩下滿殿上下一群泥塑中人。

“同盟大會未開,小子打算去一趟雲頂山,打探個究竟,若是趕不回來,大會決議小子定當全力以赴。”

楊真說完,扭頭就出了昊天殿,他實在無法忍受被當作怪物一般關注。

苦心隱瞞,自己的身世終究還是讓姬香這個前世有過瓜葛的女人知道了,白纖情究竟在動什麽念頭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莫可奈何,他欠這個女人太多,這一世都還不完。

他心底更擔心,若是蕭清兒知道內情,究竟會有什麽反應。

原本坐觀風雲的打算隻好拋棄,憑他如今的道行,哪裏不可去?北方的妖獸肆虐,自有昆侖為首的玄門操心,他更想去另一個有著巨大危機感的地方。

在昆侖仙府越來越討人喜歡的牛頭人,被楊真特意留了下來,每日都有好奇大膽的昆侖弟子上門跟他切磋,也不怕寂寞。

有楊真命令,也不怕牛頭人發狂,鬧出亂子。至於昆侖派自掌門以下都默許了這件事,能與妖族嚐試相處,在目前看來並不是一件壞事。

有玄武神獸開道,百名巫門精英祭幡伴駕,一路浩浩****赴東南邛州,長空之上楊真心神無限延伸出去,方圓十裏、百裏、千裏,隻要天地元氣所至,心神所係,無有不存。

從乾坤印中所悟天地至高法則流水一般回湧心田,天巫術不傳法門,昆侖聖道交替演繹,楊真隻覺得體內不斷膨脹,彷佛吹氣一般無有止境,直追天地一般無垠無界。

楊真紫府內的神胎,已經由三尺大小膨脹到了丈許,內外渾然一體,形神俱妙,至此多羅神丹的藥效才盡數全功。

他無遠弗界的出竅神念忽然微感一滯,前方強烈的地煞靈氣彷佛一頭怪獸,在純陽氣息的束縛中不斷掙紮嘶吼,內中夾雜著絲絲狂亂暴虐的邪惡氣息,不斷試圖纏繞吞噬他那絲神念靈識。

心中一驚,這時一個清脆歡快的少女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大巫哥哥,快看,那是不是雲頂山?”會叫他大巫哥哥的,自然也隻有巫族中的鬼靈精巫靈兒。

整個天地彷佛瞬間歸入了楊真體內,他睜眼入目便是一片醬紫色的雲海,巍峨的雲頂山巔,金紅色佛光和紫黑色煞氣衝突不休,霞光明滅,隱隱約約有梵音從裏麵傳出。

隻是眼前這個佛門聖地,真是那個傳說中佛光普照、妖魔退避的所在麽?

“龍脈下麵有可怕的東西,很可怕的東西……”玄武神獸波若的聲音在楊真靈識中響起。

楊真心中一動,問道:“你曾在我身上感受過的氣息,跟它可有分別?”

“有少許分別,但波若能肯定,那是同一個邪惡所散發的氣息,隻是你體內當初那氣息要弱小許多。”

波若的答案讓楊真心神大震,自從失去乾坤印,他就完全與那神秘存在失去了感應,難道這人間界某些不為人知的地方,真的封印了遠古可怕存在?

“大巫哥哥,那些禿頭不是很厲害嗎,怎麽都讓邪魔打上山門了?”蹲坐在楊真身邊的巫靈兒捧著下巴,一雙靈動的大眼不斷轉動。

多年過去,這丫頭雖然早就成年,修為也是巫門年輕一輩中出類拔萃者,但性子卻一如往昔。

“大巫,我們恐怕要小心行事,不可貿然進山,天佛寺上下數千和尚,個個修持純陽佛力,他們都對付不了的邪魔,我們恐怕也很難對付。”說話的是黑巫頭領蚩越,這一次前來追隨楊真的正是他與巫靈兒。

眾人耳中響起盧麒鏗鏘有力的聲音,“既然來了,豈有退縮之理。”

“就懂匹夫之勇,怪不得你鹿穀都給人家滅了。”巫靈兒紅菱小嘴撇了撇不屑道。

盧麒狂獅一般怒氣衝天,但他目光落在巫靈兒可愛的臉蛋上時,卻沒了脾氣,對楊真笑了笑,“這小姑娘說的沒錯,師妹她無法繼承後羿族的神功,鹿穀其實已經不複存在了。”

“生生造化,雲起雲滅,憑盧兄的本事開山立派也非難事,何須自苦自責。”楊真知道盧麒之所以跟隨他,就是為了尋找一點寄托。

在數次叫山都沒有動靜後,玄武神獸在楊真的命令下,載著百多人一頭走進了雲頂半山,闖入護山禁製中。

出乎意料之外,天佛寺淨土一路禁製支離破碎,憑借玄武神獸天生挪移遁術,輕鬆就闖入了最內層天地。

入目情形,盡是滿目瘡痍。

錯落在山體上,上百座寺廟古刹都在山峰不斷的震顫中開始崩壞,數千和尚分布在四個廣場,布成佛門伏魔大陣。

盤旋飛舞的佛光,竟在不斷從地脈深處上衝的一絲絲墨紫魔氣衝擊下搖搖欲墜,虛空如潮,梵音起落跌宕。

“阿彌陀佛,老衲珈藍院普難,不知眾位施主如何闖入我天佛寺?”說話的老和尚一臉菊皮,滿臉愁苦,身形佝僂,誰也想不到是大名鼎鼎的天佛寺菩提院主普難大師。

他瞧著楊真等人目光有些不好看,畢竟天佛寺與巫門一向關係不佳。

“太古天魔出世,我等前來相助,大師當不會拒絕吧。”楊真命玄武降落在一塊平整的廣場角落,遠處陣中的和尚無一注意這邊,都在誦經念咒,竭力維持法陣。

普難低眉沉默片刻,忽然抬頭,雙目精光四射,“若老衲沒有看錯,諸位當是雲夢大澤的貴客,大言主持有言,若是本寺抵擋不住,再請諸位出手不遲,請恕老衲怠慢了……”

“菩提院何在?”楊真不耐煩地打斷,都火燒眉毛了,這些和尚還死要麵子。

普難不知楊真何意,便為他指了方向。

“老和尚,這不是你天佛寺的事,是整個天下的事。”楊真說罷,玄武神獸已經懸空而起,掉頭朝半山另一個方向衝去。

普難唱了一聲佛號,沒有留難,搖了搖頭,身形一陣模糊消失了,原來他現身的竟是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