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回到了天庭,帶著他的小徒弟。他性子清冷,不受拘束。玉帝也沒給他封什麽正神的官職,隻給了個神君的封號,又賜了宮殿,他就在天庭住了下來。

雲珩日日嚷著要找大孔雀,每天上完課就跑去孔宣的府邸。

孔宣有個小徒弟,年紀比雲珩大一些,喚作碧翎。

碧翎是孔宣撿的,撿來的時候是隻未化人形的小孔雀,一手教養長大。

碧翎跟隨師父在靈山修行多年,每日都隻有他師徒二人清修。

現在來了天庭,卻多了雲珩這個粘人精,日日都跑到他們宮裏來。咿咿呀呀的,進來就要親親要抱抱還要舉高高。

被霸占了師父的小孔雀非常不滿,一見麵就是針鋒對麥芒,掐得不可開交。

雲珩那張小嘴,叭叭的巨能說,氣得碧翎隻能用剛學的五色神光刷走他的玩具。

雲珩也生氣了,揚言要拿出翠光兩儀燈,把碧翎收進去,這樣以後就沒有人跟他搶大孔雀了。

孔宣聽著兩個小孩子拌嘴,一個頭兩個大。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小徒弟雲遊去了。

看著空****的大殿,雲珩很生氣,雙手叉腰,臉也鼓成了包子:“哼!本太子也找別的美人兒玩去了。”

小家夥氣衝衝跑回瑤池,一頭紮進王母懷裏,嘟嘟啷啷的喊:“母後~~~”

尾音拖得長長的,拐了好幾個彎,小腦袋埋在母後懷裏,小模樣尤為惹人憐愛。

王母一手拿著奏章,一手摸摸兒子腦袋,柔聲問道:“怎麽了寶貝?”

雲珩悶悶的說道:“我想去找大美人兒。”

他口中的美人兒很多,但大美人兒隻有一個——碧遊宮的靈寶天尊。

“那你不讀書了?”

“不讀了。”

王母笑道:“父皇知道要打屁股的。”

雲珩說:“我都去碧遊宮了,他怎麽打屁股呀?”

王母驚訝道:“你是想瞞著父皇,偷偷去?”

雲珩抬起頭來想了想:“我去了,母後再告訴父皇。”

王母笑著點點他的鼻尖:“你就是不想讀書了。”

“嘿嘿!”

桃花樹有一架搖椅,搖椅上躺著個美人兒,淺藍色道袍,頭上插一支碧玉簪,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襯得他皙白肌膚,眉目如畫。

美人兒旁邊還趴著一頭似龍非龍、似鹿非鹿的神獸。

忽然,美人兒輕聲道:“有人來了。”

一千年來,這碧遊宮除了幾個童兒,隻他一個人,早已不複往日盛景。

今日卻來了一位訪客?

他還未睜眼,一顆圓滾滾的小團子就朝他撲了過來,手腳並用的爬上來,抓著他的衣襟,氣呼呼的說道:“你騙人!”

靈寶天尊摟著他,依舊仰躺在搖椅上:“我騙你什麽了?”

雲珩委屈巴巴:“你說我遇到危險,親親穿心鎖,你就會來救我。”

靈寶天尊笑道:“我去了呀。”

“咦?”雲珩歪頭,“那我怎麽沒看到你?”

靈寶天尊道:“中途遇到師尊,我就回來了。”

雲珩更是一頭霧水:“師尊?”

靈寶天尊摸摸他的腦袋:“你現在不是好好地?”

雲珩往旁邊一瞧,驚喜道:“呀,四不像!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四不像湊過來,腦袋在他掌心蹭蹭,甚至躍躍欲試,也想跳上搖椅,卻被靈寶天尊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他非要跟我來。”

“我才不信!”雲珩趴在他懷裏,鼻子下麵是他披散下來的一縷頭發,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小家夥又深深地吸一口氣,“肯定是你把他帶來的。”

四不像如今沒什麽靈力,孤零零呆在玉虛宮的後上,也沒人管。靈寶天尊便和他那位一千年也說不上一句話的師兄打了個招呼,把四不像帶回了碧遊宮。

既然來了,雲珩便在碧遊宮住下了。雖然蓬萊島不如昆侖山大,但是碧遊宮卻比玉虛宮大出許多,就是沒有幾個人,四處都空空****,比廣寒宮還冷清。

靈寶天尊每日都躺在那棵桃花樹下,摸摸四不像的腦袋,看著雲珩在島上四處探索。如此,也能打發一天的時光。

但前兩天的新鮮勁兒過去,雲珩這小團子就開始纏著他,拽著他的一縷頭發,在他耳邊軟軟糯糯的撒嬌:“哎呀,你陪我玩嘛~~”

靈寶天尊隨手將青萍劍丟進他懷裏:“練劍去。”

雲珩抱著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愁眉苦臉的抬起頭來:“它太沉啦!”

“那你想做什麽?”

“我要**秋千。”

於是,靈寶天尊就以法力在桃花樹下給他搭了一架秋千,應小團子的要求,秋千上麵綴滿了各種鮮花。

靈寶天尊笑話他:“女孩子才喜歡這麽花裏胡哨的東西。”

小團子卻不以為然:“女孩子喜歡的男孩子也可以喜歡,男孩子喜歡的,女孩子也可以喜歡。”

靈寶天尊仔細一想,便點了點頭:“有些道理。”

雲珩又要小木馬,白色的,脖子上的鬃毛、尾巴和四蹄會變色那種。

靈寶天尊法力高強,一一滿足,冷清了上千年的碧遊宮,時時刻刻都回**著小團子的歡笑聲。

往日清淡無趣的日子,忽然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靈寶天尊滿足了,雲珩卻不滿足,過兩天他又提出新的要求:“碧遊宮和天庭也差不多,到處都是宮殿,不好玩、”

靈寶天尊手持玉盞,坐在桃花樹下

淺酌:“那你想去哪裏玩?”

雲珩想了想,兩隻小手捧著臉蛋兒,眨一眨大眼睛,機靈勁兒都快從眼裏滿溢出來:“我想去江南。”

“江南?人間?”

雲珩點頭:“對,人間!”

靈寶天尊想了想,這個要求似乎也並不那麽難以滿足,但他還是想逗一逗小家夥:“咱們去江南,四不像怎麽辦?”

像是配合靈寶天尊的話,四不像在一旁可憐巴巴的望著雲珩。

雲珩問:“能帶上他一起嗎?”

“不能。”

雲珩絲毫沒有糾結:“那就讓他留在碧遊宮,咱們去人間玩好久,回來也才一小會兒。”

靈寶天尊挑挑眉:“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我我……”雲珩咬了咬下唇,“我不能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小團子要去江南,靈寶天尊自然要滿足的。

不久後,一大一小就出現在了一處江南小鎮。

他們來的時候正嚇著小雨,靈寶天尊仍舊是一身淺藍色衣袍,頭發用一根玉簪隨意挽起,手中撐一把油紙傘,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腕。

雲珩外麵罩一件鵝黃紗衣,腰間佩玉隨著他走路的步伐叮當作響。

他一手被靈寶天尊牽著,一手拿著個紙風車。新奇的這裏看看,那裏瞧瞧。

遠處朦朧的山巒,進出的青磚黛瓦,小橋流水,河中飄過的畫舫,偶爾飄來的一聲軟語……

一路過來,擦肩而過的行人也在看他們,朦朧的煙雨中,這一大一小仿佛從水墨畫中走出來一般,叫人挪不開眼,一路追隨他們的背影,直到模糊在雨簾中。

雲珩最後看向靈寶天尊:“大美人兒……”

“叫師兄。”

這一聲師兄讓雲珩想到了白澤,也不知怎麽了,從靈山回來,白澤就不再讓他叫自己師父,隻讓他稱呼名字便是。

雲珩從善如流的改口:“師兄,你的傘為什麽隻遮自己?”

靈寶天尊看他一眼:“也沒叫你淋著雨呀?”

他在兩個人身上都施了法術,雨水打在身上,卻並不會弄濕衣裳。

雲珩說:“既然淋不著,那你為什麽還要打傘?”

“你不懂,這叫意趣。”

雲珩不服氣:“我懂,我怎麽不懂?”

靈寶天尊笑道:“那你說說,什麽是意趣?”

雲珩往前麵一指:“那就是我的意趣。”

靈寶天尊順著他的小手望過去,看到“潯陽樓”三個字。店小二在門前迎來送往,原來是一間酒樓。

這小團子是餓了。

江南的點心和美食擺了一桌子,靈寶天尊不動筷子,隻端著酒杯,淺淺品一口江南綿軟細膩的小釀。

雲珩坐在他對麵,左一口青團,右一口糯米藕,兩頰一鼓一鼓的,吃得別提多有滋味。

吃飽喝足,他們又來到附近的山上。山間有一座玉皇閣,香客進進出出,香火旺盛。

雲珩站在殿外,指著殿內正中的塑像開心大喊:“是我……”

他喊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轉頭看向靈寶天尊,指指自己的小嘴。

靈寶天尊撤了法術,輕聲笑道:“叫你亂說話。”

這是一座頗具規模的道觀,除了玉皇閣,別處還有三清殿,同樣是人來人往,香火不斷。

雲珩看著三尊塑像右邊那一尊,又揚起脖子看看身旁的人,這次學乖了,小聲道:“還是師兄最好看。”

靈寶天尊抬手,撓了撓他的下巴:“上別處瞧瞧。”

他們穿過一片銀杏林,深處還有一處宮殿群。不過這裏的殿宇比起前麵簡樸許多,應該是道觀中的修士日常做功課的地方。

雲珩見了什麽都覺得好奇,站在門口歪著腦袋往裏張望,卻被院中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

靈寶天尊遠遠地望過去,那是一名女修士,身上穿著最樸素的道袍,正在清掃院中的落葉。

雲珩看了一會兒,那女修士要往偏殿去,他卻邁著小短腿跑了進去,一路追上

女修士,忽然大喊道:“皇後!”

雖然人間過去了幾百年,但雲珩這個小神仙,依舊是個幾歲的稚童,身形外貌沒有半分改變,就算幾百年沒見,皇後仍是一眼認出了他。

她手中的笤帚落了地,蹲下來,雙手扶著雲珩肩頭,淚水一瞬間溢滿眼眶:“珩兒!”

雲珩摸摸她的臉:“太好了,你還活著。”

皇後一把抱住他,聲音哽咽:“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雲珩也回抱住她:“我曾經問過沉香,你去了哪裏,他說你殉國了。”

皇後搖頭,一邊流淚,一邊笑著看他:“因為你,我才一直活到了現在。”

雲珩問:“那你過得好不好?”

“每日青燈、經卷、修煉,自然比不了宮中富貴生活,但這樣的日子讓我內心平靜。我想,總有一日,我還能再見到你。”

雲珩問:“你想見我?”

皇後笑道:“就像思念自己的孩兒。”

雲珩又問:“那你什麽時候才能飛升成仙?”

皇後說道:“要很久很久,不過今日見到了你,即使再修行幾百年也無法飛升,我也無憾了。”

雲珩不懂凡人究竟要修煉到何種境界才能飛升,也不知道為什麽皇後修煉了幾百年,卻還不能成仙。隻是,在這一方小小的庭院中,能讓他見到故人,他很開心。

“你沒有仙根,隻有一段仙緣,自然難以飛升。”靈寶天尊不知何時走進院內,在雲珩腦袋上輕撫一下,“你這小團子,偷跑下界,若是被你父皇知道,打爛你的小屁股。”

事情敗露,雲珩隻能拽著他的衣袖:“你不能告我的狀,若是父皇知道了,會責罰表哥,我不能讓表哥因為我受罰。”

靈寶天尊恍然大悟:“這裏麵還有楊戩的事。”

雲珩拉著他的袖子來回的晃:“師兄~~~”

靈寶天尊牽起他的小手:“走了。”

雲珩掙脫開他的手:“再等一會兒。”

他在荷包裏翻找一番,把一個布老虎遞到皇後眼前:“你瞧,這是你給我做的,我上哪兒都帶著。”

這話讓皇後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心中百般情緒,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雲珩扶了扶她鬢邊的碎發:“現在我找到你啦,下次我偷偷下凡,再來看你。”

皇後含淚點頭:“謝謝你。”

這時候,靈寶天尊輕輕揮袖,一點細碎的光灑在皇後身上,他再次

拉著雲珩的手:“走吧,去別處逛逛。”

出了巷子的門,雲珩問他:“那是你的靈力嗎?”

靈寶天尊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仙根,賜她些根行便是。”

雲珩又問:“那你能收他當徒弟嗎?”

“我不收徒。”

雲珩說:“你又綁了我。”

靈寶天尊垂眸,正好與小團子揚起的目光對上。

雲珩自己也奇怪:“我怎麽說了個‘又’字?”

靈寶天尊笑道:“那你要如何謝我?”

雲珩卻高舉雙手,一副要抱抱的姿勢。

靈寶天尊隻得彎腰將他抱起來,小家夥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一下:“這樣好不好?”

靈寶天尊細品了品,轉過另一邊臉:“不夠,再親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