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在場眾人皆是一愣。好家夥,這不知道哪裏跑來的小娃娃,在紫陽散人開壇講經之時呼呼大睡也就算了,睡醒之後竟然還要用那種天真無辜的表情說自己見過太上老君。

他不僅見過太上老君,還聽過太上老君講經。不僅聽過太上老君講經,還在太上老君講經的時候睡著了。

而這小娃娃判斷講經講得好不好,標準是睡得香不香。

之後沉香特意問過雲珩這個問題,小家夥理所當然的答道:“知道呀,他還誇我可愛呢。”

太上老君誇他可愛,沉香試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實在想象不出來,畢竟他也沒有見過太上老君長什麽樣。

在座各位修道者,修為良莠不齊,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大家都還沒有飛升成仙,見過的最厲害的神仙也就是玉鼎真人,卻也不是人人都見過。

玉泉山那麽大,玉鼎真人來無影去無蹤,幾十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現身一次,在座各位,有幸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在座各位,見過玉鼎真人的都蒙多少,更何況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在哪裏講經,講的什麽經,講經時候什麽樣子,他們就更不知道了。大概也隻有太白金星、四大天師這樣的上神才有資格聽吧。

於是紫陽散人身旁的童子又怒了:“你這小娃娃大言不慚,知錯不改,還敢謊稱自己聽過太上老君講經。”

雲珩嘟了嘟嘴:“我沒有撒謊,不信你去問問老君。我還吃過他煉的仙丹。”

“……”

這越說越不靠譜了,怎麽還扯到了仙丹上麵。太上老君煉製的仙丹,天上的神仙都不一定能吃得上一顆,更遑論他們這些凡人修士,眼前這個小娃娃怎麽會吃過。

童子輕蔑的笑道:“喲,小小年紀,你還知道仙丹,該不是夢裏吃過吧。”

雲珩皺眉,如實答道:“我隻在夢裏啃過大雞腿,沒吃過仙丹。”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投了過去。從孩子的衣著打扮來看,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怎的在夢裏還饞一口肉吃,大抵就是單純貪嘴罷了。

那童子更是氣得冷哼一聲:“竟然把雞腿這種凡間的俗物與太上老君的仙丹相提並論,淺薄,荒謬,可笑!”

雲珩揚起小腦袋,顯得比他還生氣:“你才可笑!太上老君練的仙丹有什麽好吃的,沒有我練的仙丹甜。”

“你你你……你簡直是……”

雲珩朝他做了個鬼臉:“我簡直是太可愛啦!”

童子怒不可遏,覺得跟個小孩子理論簡直就是牛頭不對馬嘴。他也不想廢話,要直接趕人。於是,看向沉香,厲聲嗬斥:“我師父在此講經,你卻帶個孩子前來搗亂,我看你是不安好心,趕緊走!”

沉香牽著雲珩站起來,把人護在自己身旁,先鞠躬給紫陽散人道了個歉:“擾了散人講經,是我不對,在此給散人賠禮了。”

他又看著那童子:“隻是,這位道友一口一個無知小兒,又指責我家珩兒說謊,請問有什麽證據嗎?”

那童子一愣,這要什麽證據,難不成真把太上老君請來作證?他要有這本事,早就扶搖直上,去天庭過逍遙日子去了,哪兒能在這兒給一位散仙當什麽童子。

童子一時間語塞,倒是那紫陽散人抬了抬手,風輕雲淡的說道:“無妨,興許這孩子曾經在三清像前聽過別人講經,誤將之當做是道德天尊。修道之人,與世無爭,又怎會跟孩子計較?”說著他還畢恭畢敬的朝身後太上老君的塑像拱了拱手。

紫陽散人這一番論調聽起來合情合理,確實要比孩子的話更有可信度。於是,大家瞧著沉香和雲珩,愈發有些不耐煩。

其中,最前排有個男子站了出來:“於孩童而言,《衝虛經》的確深奧了些,他聽不懂才會睡著。不知者無過。童言無忌,想必太上老君他老人家若是知曉,也不會介意。”

他笑眯眯的看著雲珩,雲珩也看著他。這人長得不錯,有鼻子有眼的,身材高大,麵向和氣,一看就是個很容易親近的人。

但是雲珩覺得無論是那個童子,還是紫陽散人,抑或是眼前這人,他們說得都不對。

“我從來不說謊。”

小家夥嘟著嘴,臉上的表情看得在場其他人都有些於心不忍,生出些以大欺小的羞愧感。

旁邊,沉香的師兄程風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先帶著雲珩離開。雲珩卻仰起頭來看著他:“你也要欺負我嗎?”

“啊?”

他這話問得程風一愣,這場麵已經夠尷尬了,他隻是不想讓事態再繼續發展下去,驚動了玉鼎真人。

雲珩這個問題倒顯得,他跟那個童子是一夥的,來欺負自己的師弟。

雲珩見他不答話,於是朝他伸出手來:“你快欺負我吧,你欺負我之後我就出去玩咯,不讓我睡覺,我也不想呆在這裏。”

他伸出小手,沉香和程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口中的“欺負”是另一個意思。

程風笑著搖了搖頭,渾身上下摸一遍,隨即臉色一變:“哎呀!今早換了身衣裳,忘帶了。”

他轉頭去,看向旁邊的一名女子:“婉晴師姐,琥珀糖還有嗎?”

那名喚作婉晴的女修士,掏出一把糖遞過去,程風正要接過來,婉晴又收回手,自己彎腰把湯塞進了雲珩手裏。

雲珩低頭一看,那可不是普通的琥珀糖,那是把琥珀糖做成了各種顏色的小花兒,可把小家夥高興壞了,甜甜的說:“謝謝小姐姐。”

說完,他就轉身一蹦一跳的往大殿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念叨:“這可比太上老君的仙丹好吃多了!”

“……”

他跑起來一搖一擺,活像是山裏胖嘟嘟的小熊崽,好些女修士伸著脖子,目光追隨了他一路。先前那位童子招呼了好幾聲,她們也沒聽見。

雲珩跑出去了,沉香擔心他到處亂跑,發生危險,講經也不聽了,趕緊追了出去。

雲珩小心翼翼的拈起一朵“小花”放進嘴裏,糖果清甜的味道從舌尖彌漫到整個口腔,小家夥美得不行,繞著庭院中央一棵千年銀杏轉圈圈。

那銀杏樹的樹葉已經黃了,微風一吹,簌簌的落下來,仿若成千上萬隻振翅飛舞的蝴蝶,滿目都是黃澄澄的一片。

雲珩仰起頭,看到漫天的黃葉更是開心,眼睛半眯起來,眼紋帶著薄薄一層淺粉,笑容就跟頭頂的天空一般澄澈。

“哇!好多好多蝴蝶,真漂亮呀!”小家夥又跑到樹後,歪著頭衝沉香喊,“你來抓我呀!”

看到他這麽開心,本來對剛才三清殿內發生的事情還有些耿耿於懷的沉香,此時也把那些糾結的情緒拋到了腦後,也朝著樹下跑了過去:“等著,我馬上就能抓到你了。”

“抓不著,抓不著。”見他衝過來,雲珩扭頭就跑。兩個人在漫天黃葉中追逐打鬧。眼看沉香要抓到他了,小家夥就開始撒嬌,指著天空大喊:“哎呀,那是什麽?”

沉香仰起頭來,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天空中除了幾片白雲,連一隻飛鳥也沒有:“有什麽?”

雲珩衝他咯咯的笑:“那片雲長得好像我師父呀,一隻會飛的大白羊。”

“額……”沉香想象了一下,試圖在腦中描繪出傳說中威武神奇的瑞獸白澤,可是想來想去,都是一隻長著翅膀,憨態可掬的白色綿羊的模樣。

他在心裏默念“罪過,罪過”,自己不是有意要冒犯神君,實在是雲珩那句“會飛的大白羊”太過生動形象。

這時候,雲珩已經跑到了大叔的另一麵,得意洋洋的晃著腦袋:“抓不著,抓不著……”

沉香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看到小家夥跑得氣喘籲籲,腦門上已經滲出一層薄汗,這才三兩步上前,準備將他攔腰一把抱起來。

哪知道見他追上來,小家夥情急之下左腳拌右腳,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小小的身體向前撲倒,眼看就要和滿地的落葉來個親密接觸。

沉香伸手拽他,此時一陣風吹來,正好有一篇銀杏葉擋在他的眼前。這一下失了手,他非但沒拉住雲珩,自己也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兩個人不可避免的一起摔了下去,在落地的一瞬間,沉香還不忘用自己的身體墊在小家夥身下,以免摔疼了他。

雖然摔了一跤,小家夥卻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是趴在他的胸口上,笑得更大聲了:“真好玩,再摔一次。”

“……”

竟然還有人提這樣的要求,沉香嘴角往下,裝出要哭的模樣:“可是我摔疼了呀。”

聽到他摔疼了,雲珩緊張的問:“哪裏摔疼了?”

沉香拎著廣袖為他擦去額上的汗珠,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虛弱痛苦狀:“被你砸得好疼。”

小家夥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一巴掌糊在他臉上:“騙子,小舅舅不喜歡你了。”

“嘶~”沉香疼得直抽氣,“小舅舅,你下手可真狠。”

雲珩兩隻小手捧著他的臉揉搓兩下:“揉一揉就不疼了。”

沉香把臉在他手心蹭蹭:“那小舅舅給我多揉兩下。”

雲珩歪著小腦袋仔細觀察他的臉:“咦,好想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呐。”

沉香笑道:“哪裏不一樣了?”

雲珩左看右看,若有所思:“感覺……比以前好看了些。”

沉香說:“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咯。”

雲珩嘿嘿一笑:“你以前是笨蛋,現在終於修煉成漂亮的笨蛋啦。”

沉香跟著他尷尬的笑兩聲:“那看來我這一百年的修煉還是有點用的。”

雲珩點點頭:“有點用。”

沉香抱著他坐起來:“我現在要回去繼續修煉了。”雲珩嘟了嘟嘴:“那就沒人陪我玩了。”

沉香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孩子皮膚嬌嫩,輕輕一捏就紅了:“怎麽就不能是你陪我修煉呢?”

雲珩問:“怎麽修煉?”

“就是在蒲團上打坐。”

雲珩搖頭:“不要!一點也不好玩。”

“可是,舅舅說過,我要潛心修煉三百年才能去華山見娘親。”

“哎呀!”雲珩痛心疾首的拍大腿:“說你是漂亮的笨蛋你還真是。”

沉香不解:“怎麽了?”

雲珩教訓他:“我父皇隻規定了三百年,又沒說三百年每天都要修煉。”

“你父皇?”小家夥說漏了嘴,沉香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你是說,玉帝他……他知道了我娘思凡的事情?”

雲珩點點頭:“是我生辰那日,表哥說的,我父皇聽了很生氣。”

沉香緊張的問道:“所以,舅舅和我娘有受到別的懲罰嗎?”

雲珩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沉香有點不信,他後來多少聽了些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故事,也知道了楊天佑和他那位未曾謀麵的大舅的下場,對三界主宰玉皇大帝的威嚴多少有幾分忌憚,對他不近人情的行事風格也頗有微詞。

他摸了摸雲珩的腦袋:“或許是你不知道罷了。就算舅舅受了責罰,他也不會告訴我和我娘。”

“哼!”雲珩生氣了,雙手叉腰,豎著眉毛,噘起的唇珠能掛油瓶,“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怎麽你們都覺得我父皇是壞人,就喜歡懲罰別人。”

“沒有……”沉香嘴上說著沒有,臉上的表情卻在表達相反的意思。

雲珩更生氣了:“我父皇才不是,他每天要管那麽多神仙。要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不聽話,還調皮搗蛋,那我父皇不是要被氣死了。再說了,就算我調皮搗蛋,我父皇也很少懲罰我,最多就是打兩下屁股,一點兒也不疼。”

沉香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也知道你調皮搗蛋啊。”

“……”

最後,沉香還是回去修煉去了,他獨自坐在蒲團上。雲珩自己在**玩兒,玩著玩著就就睡著了。

小家夥在玉泉山這些日子,表現得很是乖巧,每天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沉香修煉的時候他也不打擾,外出見了誰都要甜甜的叫一聲哥哥姐姐。

大家也很喜歡這個小家夥,尤其是程風和婉晴,往他懷裏塞些糖果點心是常有的事。偶爾下山一趟,還會記得給他帶些事跡上的新鮮玩意兒回來。

這日一大早,沉香在蒲團上修煉,另一邊,雲珩跪在凳子上,趴在桌前,認真的剝雞蛋。

這時候,有人風風火火的推門而入:“沉香,沉香!明日就是中秋,婉晴師姐正在做月餅,咱們帶著珩兒去溪邊玩兒吧,順便抓條活魚,回來做鬆鼠桂花魚。”

“鬆鼠桂花魚?”一聽到吃的,小家夥耳朵就特別靈敏,“好吃嗎?外酥裏嫩,酸甜可口,好吃得能讓你要掉舌頭。”

雲珩沒咬舌頭,倒是猛咽了幾下口水,把剝好的雞蛋一整個塞進嘴裏,海含糊不清的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他這一說話,差點噎著,小臉都憋紅了,雞蛋卡在嗓子眼,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沉香趕緊一翻身撲到他的跟前,程風拍他的前胸,沉香拍他的後背,兩個人折騰半晌,雲珩才把雞蛋吐了出來。

小家夥已經憋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可是仰起頭來,第一句話就是:“想吃鬆鼠桂花魚。”

程風忍不住朝他豎了豎大拇指:“吃貨果真非同凡響,小命兒都快沒了,還不忘好吃的。”

沉香嚇傻了,一把抱起雲珩:“你嚇死我了!”

小家夥委委屈屈的說道:“雞蛋太大了,我一口吃不下。”

程風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來:“天哪,誰能想著一口吃下一個雞蛋呢。”

雲珩驕傲的拍了拍胸脯:“我呀!”

程風曲奇親手織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雞蛋比你的嘴都大。”

雲珩舉起胳膊淩空畫了個圓:“明天我要吃這麽大的雞蛋。”

沉香笑道:“哪有這麽大的雞蛋,雞也沒有這麽大。”

雲珩想了想,說:“龍蛋就有這麽多大。”

“喲,”程風驚訝道,“你還見過龍蛋啊?”

雲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見過龍寶寶。”

程風問他:“在哪裏見的,龍宮嗎?”

雲珩搖了搖頭:“在我的被窩裏。”

“……”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回答,程風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要去溪邊摸魚嗎?”沉香不想讓雲珩在別人麵前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於是趕緊岔開話題,“咱們快走吧。”

“走著。”

沉香抱著雲珩,跟在程風身後出了房間,外麵還有兩位師弟等著他們一起。

他們這些修道之人,活了上百年的光陰,出了沉香這個仙凡混血的之外,其他人早已沒有了父母親人,身邊最親的人就是師父還有師兄弟。

眾人平日的修行古早得很,明日就是中秋節,趁著這個團圓的日子,難得放鬆一下。

一行人禦劍來到山澗,溪水自上而下潺潺流淌,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水底的鵝卵石,水中遊動的魚兒一覽無餘,就連天空掠過的一隻飛鳥,也清晰的影射在水麵上。

小家夥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興奮的拍手:“哇呀呀呀!那兒有好大一條魚,沉香你快把他抓起來。”

小舅舅的吩咐沉香不敢不從,豎起食中二指,正要用法術讓那條大魚躍出水麵。忽然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將他聚集起淩厲的手按了下去:“抓魚這種事情,用法術有什麽意思,親自到水裏去抓才有樂趣嘛。”

說話間,程風已經蹬掉寫完,卷起衣袍下擺,紛紛跳入了溪水中。

沉香還沒反應過來,兩位師弟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胳膊也一同跳了下去。

幾人落入戲中,乍起的水花濺在了雲珩臉上,小家夥眯了眯眼,整張笑臉都皺成了一團,活像個又白又嫩的包子。別人這個表情叫滑稽,在他臉上這便是最標準的可愛。

雲珩胡亂抹了把小臉,更興奮了:“我也要下去,我也要下去。”說著,他竟是張開雙臂躍躍欲試,做出了想要跳進溪水的動作。

沉香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看到他的動作,嚇得心驚膽戰:“珩兒別動,小心滑倒!”那溪水其實並不深,水裏全是大大小小的石頭,最深的地方也不過他們小腿那麽高。

旁邊幾人都吵著雲珩展開雙臂,喊道:“跳下來,我們接住你。”

雲珩踩著小碎步,挪到石頭邊上:“那我跳了哦!”

“跳吧。”

沉香衝在最前麵,生怕他小舅舅摔著。雙手托舉著,隨時準備接住小家夥。

他看得出來,小家夥在興奮之中,還隱隱透著點害怕。

“3,2,1!”小家夥給自己倒數,做好了心理準備,閉上眼終身一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此起彼伏的大笑傳入耳中,小家夥睜開眼,看到那幾人在溪水中笑得前仰後合。就連沉香也單手扶著額頭,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於是,小家夥低頭一看,自己還站在石頭上,剛才竟是原地蹦了一下。

有人喊道:“你是不是害怕了呀?”

小家夥色厲內荏的吼回去:“我才不怕!”

“不怕快跳呀。”

“跳就跳!”這次雲珩不再猶豫,小短腿用利益等,睜著眼就跳了下去。

師兄弟幾人不約而同朝他的方向聚攏過來,好幾雙手穩穩地將他接住,就連他的衣擺也沒有落入水中。

程風笑道:“喲,這圓潤的小屁股,跟發麵饅頭一樣軟乎。”

小家夥不安分的掙紮起來:“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開始捉魚啦!”

雲珩畢竟太小,站在水裏,溪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腰。別說抓魚,他站在那裏動也不敢動。舉起手開始指揮其他人抓魚。

“那裏,那裏那裏,那條最大,快抓住它!”

“哎呀,魚兒溜走啦!”

“哇哇哇!沉香這條最大,我宣布抓魚比賽,沉香贏啦!”

程風把手裏的魚捧到他跟前:“你瞧瞧我的也很大。”

雲珩還真就低頭仔細敲了敲,又伸出小胳膊比劃了一下,最後給出結論:“我覺得還是沉香抓的那條更大一些。”

他捏著拇指和食指比劃著:“就大了這麽一丟丟。”

程風一揮手,把魚丟進溪邊的魚簍中,掬起。彎下腰,掬起一捧水,猝不及防潑到雲珩身上,笑罵道:“小壞蛋。”

衣服濕了,頭發也濕了,臉上全是水。雲珩眨了眨眼,有點兒懵。

沉香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低下頭來,本打算替他擦掉臉上的水。哪知道小家夥有樣學樣,立刻也捧著水朝程風潑去。

程風毫不示弱,又朝他潑了回來。兩個人你來我往,打起了水仗。不一會兒,其他人也加入到戰鬥中。沉香自然是護著雲珩,成為了眾人集火的對象,眨眼間全身上下就濕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澗中回**著小家夥清脆的笑聲,混合著潺潺的流水聲,叮咚悅耳。

打完水仗,幾個人又圍在雲珩身邊,說是要教他遊泳。眾人七嘴八舌,都想用自己的方式教他,小家夥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不知道該聽誰的。

最後,大家一致決定,從憋氣開始。

他們已經做好了要教好幾遍的準備,哪知道小家夥天資聰穎,一學就會,頭剛埋進水裏就開始咕嘟咕嘟吐泡泡,身體也像泥鰍一樣,開始上下擺動。從其他幾人的角度看去,他的小屁股隨著身體擺動一撅一撅的,別提多可愛。

雲珩嚐試著睜開眼,短暫刺激之後,眼睛很快適應了水中的環境。這和用避水訣沉入深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那和呆在陸地上看東西沒什麽兩樣。而此時,隨著水波輕輕**漾,水底的石頭會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忽然,雲珩發現一個有趣的東西,他伸手抓了抓,夠不著,便嚐試著往水下鑽。

而在其他幾人眼裏,這個下沉的動作著實讓他們嚇了一跳,幾個人不約而同伸出手,一雙手扶他的腦袋,一雙手抓著他的腋下,一雙手掐著他的藥,一起將人撈出水麵。

小家夥急得哇哇大叫:“我就要拿到了,就拿到了?”

沉香不解:“什麽東西?”

雲珩說:“一隻小兔子?”

“小兔子?”其他人更是摸不著頭腦,“水裏哪來的小兔子。”

“有的!”小家夥雙手食中二指分開,舉過頭頂,胡亂比劃著,“有兩隻長長的耳朵,還有圓滾滾的身體。”

程風說:“你是饞了吧,一會兒給你抓隻野兔烤了。”

雲珩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那個兔子……烤野兔,烤野兔!”

他這話又讓眾人忍俊不禁,吃貨的世界,吃永遠是第一位的。

沉香低著頭,很努力的辨認他究竟在說什麽。忽然,他也看到一個東西,彎腰撿起來,遞到雲珩眼前:“珩兒,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小家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對對,就是它!”

其他人腦袋挨著腦袋紛紛看過來,好奇究竟是什麽兔子。看了半天又覺得不對:“這……不就是塊鵝卵石嗎?”

“難不成咱這玉泉山鍾靈毓秀,鵝卵石也修成精了?”

“我看是你老眼昏花,這分明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雲珩捧著那塊石頭,跟捧著什麽寶貝似的:“你們不懂。”

“確實不懂。”

雲珩把石頭上的水擦幹,換了個角度展示給其他人:“你們看,這上麵的圖案是不是一隻小兔子?”

“啊?”

“原來如此?”

“有那麽點兒意思……”

師兄弟一個個搖頭晃腦,做恍然大悟狀,隨即各自散開,幹別的去了。

“……”

雲珩捧著他的石頭:“這明明就是一隻兔子,我要拿回去送給我的好朋友玉兔。”

廣寒宮的桂樹下,清冷高雅的廣寒仙子想起二郎真君臨風而立時的風姿走神,懷中玉兔忽然打了個噴嚏,從她膝頭跳下去,眨眼間就鑽進花叢,不見了蹤影。

雲珩將石頭放好,跟著沉香往溪邊走。

“珩兒,”沉香牽著他的手,“這裏有個好東西,你想不想瞧瞧?”

雲珩點點頭:“什麽好東西?”

沉香扒開一塊石頭,露出下麵的東西。雲珩仔細看去,那東西竟然長了八條腿。

程風伸個腦袋過來問道:“小家夥,認識這是什麽嗎?”

“當然!”雲珩一臉驕傲,“這是蟹將軍,我見過的。”

旁邊又有人說道:“附近應該還有,咱們多抓一些回去,上火一蒸,再沾上薑醋汁,那味道絕了!”

聽他這麽說,雲珩也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抓,現在就抓!”

雲珩看著螃蟹前麵的兩個大鉗子,就想起了東海龍宮的蟹將軍。不管程風如何逗他,要他親手抓一隻,小家夥的手總是藏在身後,無論如何不肯拿出來。

“小家夥,你跟著我們來這一趟,不抓魚,也不抓螃蟹,那你負責做什麽。”

雲珩想了想,糯糯的答道:“我負責吃……”

魚和螃蟹都抓得差不多了,玩也玩夠了,幾人這才上岸,用法力將衣服蒸幹,沉香還提雲珩梳了個頭,重新戴好銀冠。

“走吧,回去了。”

“啊?”小家夥不肯,“我們還有一件事忘了做。”

他們就是出來戲水,順便捕些魚蟹回去加菜,哪有什麽正事可忘?

見眾人都想不起來,雲珩這才又提醒道:“烤野兔。”

程風問他:“你是餓了吧。”

沉香將人抱起來:“他是饞了。”

說來也巧,眾人剛走到林中,前麵就有一隻野兔飛快從他們眼前跑過。

雲珩興奮的大喊:“小兔子,小兔子!”

程風擺了擺手:“這隻不能烤。”

“為什麽不能?”

“因為它已經修煉出靈智。”

“啊?”

旁邊有人說得更直白了些:“那是一隻小兔妖。”

玉泉山乃是玉鼎真人的洞府,別說動物,千萬年來修出靈智的花花草草也不少。

越是靠近洞府的山林小妖精越多,它們平時隻在這一片山境活動,不會驚擾到凡人,所以沒人管他們。

而山境外麵便是凡人活動的區域,那裏的山靈都是些普通的動物,時常有獵人上山打獵,修仙者亦不會過問。

果不其然,那灰撲撲的小野兔跑出老遠之後回過頭來,竟是化作了一個少年模樣,同樣灰撲撲的,身上連一件衣物也沒有,腰間皮這樹葉,甚至分不出性別。

雲珩朝他揮了揮手:“就叫你小灰灰吧。”

小兔妖皺了皺眉,顯然不太喜歡這個名字。氣呼呼的轉過身去,跑了。

雲珩也不吵著吃兔子,跟著師兄弟幾人回洞府去。路上,幾人因為月餅的口味爭執起來,有人說豆沙餡兒才是正宗的月餅,有人說五仁餡兒才是月餅的靈魂,有人說鮮肉餡兒最好吃,有人說火脮餡兒才叫人念念不忘……

大家爭執不下,最後一票落在雲珩手中,他投給哪個口味,哪個口味就是最終的獲勝者。

“選五仁,讓你多吃一個。”

“選火脮!”

“選鮮肉!”

“小家夥,要慎重啊!”

雲珩仰頭看著沉香:“你喜歡吃什麽餡兒的?”

沉香笑道:“我都行,珩兒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

雲珩衝他嘿嘿的笑:“你們大人總是愛做選擇,我們小孩子都喜歡!”

“……”

走著走著,眾人發現程風不見了。四下一看,發現他正蹲在路邊,埋著頭也不知道在倒騰什麽。

雲珩噠噠噠跑過去,這才看到,程風正在采集一種路邊的小豆子。那豆子上麵是紅色的,下麵是黑色的,一顆一顆晶瑩鮮亮,看起來有寶石般的光澤。

小家夥好奇道:“這是什麽呀?”

程風將這些小豆子收集起來,用手帕包著:“這是紅豆。”

雲珩搖搖頭:“紅豆我吃過,不是這樣的。”

這時候沉香來到他身旁,笑道:“這可不是你吃的那個紅豆,這叫八重山珊瑚。詩中有雲:‘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所以它也叫相思子,將它贈與有情人,寄托相思意。”

“行了行了,知道你劉翰林讀書多。”程風頗不耐煩,“我采回去丟進丹爐,入藥用的。”

聽聞此言,其他幾人皆是會心一笑:“是,你這藥吃了不叫人飛升,卻叫人沉溺紅塵。”

“一派胡言!”程風收起紅豆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趕緊的,回去了,世界還等著呢。”

“雖然但是……”沉香糾結了半晌,還是決定糾正他,“我姓楊。”

“……”

雲珩聽得似懂非懂,關鍵是他連“相思”這個詞的意思都不知道,更別提其中的深意。但小家夥記性好,雖然不知其意,卻不影響他把這首詩記得滾瓜爛熟。

回去之後幾人直奔廚房,婉晴姑娘正在灶邊忙碌著,抬眼看到師弟們,氣不打一處來,有一個算一個,挨著訓斥了一頓。

幾人乖乖站成一排,低著頭挨罵。

“是是是。”

“知道錯了。”

“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不不,沒有下次了。”

“……”

雲珩站在最邊上,到他這裏的時候,訓斥聲戛然而止,手裏忽然被人塞了個東西,剛還凶巴巴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這是剛做好的桂花糕,珩兒快嚐嚐。”

被區別對待的幾人齊刷刷轉過頭來,可憐巴巴的喊道:“師姐……”

“站好!”

幾人一個哆嗦,隻聽旁邊傳來吧唧吧唧的聲音,小家夥含混不清的說道:“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