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兩方會談結束。

趙斐華率先開門出來,笑得見眉不見眼:“杜少爺、杜小姐,感謝你們的鼎力相助。”

杜書彥客氣道:“應該的,我們兩家誰跟誰。費錚!過來,我們回去了。”

杜苓雅臨走前依依不舍:“度秋,你什麽時候能忙完啊,我去你家找你行嗎?”

“凶手還沒抓到,最近待在我身邊太危險。”虞度秋執著她的手,一雙迷人的眼睛含著若有似無的情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情侶,“等警方抓獲真凶了,我親自去接你。”

杜苓雅與他相識多年,知道這些話不過是搪塞她的借口,臉上顯出些許怨色:“我不怕危險,我怕你出事,想陪著你……唔。”

虞度秋食指輕點了下她的唇:“我該走了,回頭見。”

杜苓雅縱使萬般不情願,也從來不敢忤逆他意思,隻好隨她哥上了車,走的時候還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想對未婚夫揮手道別,卻見虞度秋早已轉過身去,走到那名新保鏢身邊,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曖昧笑容,隨後兩個人肩並肩地走了。

虞度秋正準備上自己的車,忽然瞧見婁保國的神色有異,納悶地問:“保國,你為什麽憋笑?”

婁保國急忙否認:“沒有,我哪有笑?我怎麽可能笑,我這人從出生起就沒笑過!”

“……”

他懶得追究,手輕輕攬過柏朝的腰:“小柏眼狼,過來跟我一輛車,省得你又給我惹出什麽麻煩。”

馬場位於郊區,沿途風光如詩如畫。婁保國和趙斐華坐在一輛車上,駛在前頭開道。車窗開著,時不時地隨風傳來爆笑聲。周毅按照慣例坐在後車前座,聽得滿頭黑線,悔不當初。

“今天大家好像都很高興啊,你們在外麵遇著什麽好玩的事了?”

“沒、沒什麽,他們傻樂呢。”總不能說是因為透露了您討厭的綽號,他可不想丟飯碗。

好在虞度秋沒深究,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身旁一言不發的男人身上:“你好像心情不錯?”

柏朝曬著六月豔陽,熱得鬆了一顆襯衫扣子,斜睨他:“怎麽看出來的?”

“我的直覺。”虞度秋的目光肆無忌憚地遊走在他敞開的領口,從側麵看,鎖骨往下的肌肉很是可觀,“需不需要我再告訴你一個更高興的消息?”

“什麽?”

“苓雅很快就不是我的未婚妻了。”虞度秋笑笑,“恭喜你,不用擔心當第三者了。”

周毅以為自己聽茬了,茫然轉頭:“啊?”

柏朝眯眼:“你什麽意思?”

“先別急著在心裏罵我始亂終棄。”虞度秋把玩著自己脖子上鋒利的刀片項鏈,薄唇吐露的話語更是冰冷,“是她先對我撒謊。”

“什麽時候?”

“剛剛。”虞度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從顏色、大小、淨度來看,那對耳墜是天然無燒鴿血紅寶石,左右各三克拉以上。你知道這樣的飾品是什麽級別嗎?投資收藏級別。不拿去拍賣待價而沽,放在店裏定價售賣,哪家店這麽熱心慈善啊,要是有的話早就被搶購一空了,輪得到她逛街隨隨便便就買到?何況她的零花錢也沒那麽充裕。”

柏朝沉思片刻:“我以前隻負責押運,不懂珠寶。可就算她騙了你,也未必是惡意,隻是個小謊而已,沒必要解除婚約吧。”

虞度秋搖頭:“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本就外敵環伺,更受不了身邊人的欺騙。況且,有時候一個看似無傷大雅的小謊,可是會要人命的。”

“你懷疑她會對你不利?”

“苓雅不會存心害我,也沒那個能力,我擔心的是她被有心人利用。”虞度秋轉而問周毅:“老周,你猜是誰給苓雅送了那副耳墜?”

提示已經相當明顯。周毅張了張嘴,心知肚明卻無法說出口:“沒有證據,我不敢亂說。”

“聽到沒?小柏眼狼,你該學學老周的謹慎,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少給自己和別人惹禍。”虞度秋趁機教育,揚手伸了個懶腰,“不要緊,那人的挑撥離間和大獻殷勤都做得太明顯了,蠢貨不足以為懼,先靜觀其變,看他還有沒有別的目的。”

車內陷入靜謐,柏朝和周毅神情肅然,思考著這件事是否與近期的幾樁案子有關。

這時,虞度秋似乎突然一拍扶手:“對了!”

柏朝目光一凝:“怎麽?”

周毅也問:“少爺您想到證據了?”

“不是。”虞度秋看向柏朝,滿臉期待,“你剛才為了苓雅,不讓我找情人。現在我準備解除婚約了,我們的約定是不是作廢了?我今晚是不是能睡小莫了?”

方小莫在諾大的莊園別墅裏待了一個下午,直到日落,終於等到兩輛勞斯萊斯前後駛回。

他本想去獻個殷勤替虞大少開車門,誰知幻影的後座門猛地彈開,下來的是那位凶神惡煞的英俊保鏢,瞥也沒瞥他,冷著臉往輔樓去了。

虞度秋從另一側施施然下來,隨手攬過他,噓寒問暖:“久等了,是不是很無聊?”

一般人做這種舉動,絕對被罵輕浮,可虞度秋頂著張風流不羈的俊臉,語氣溫柔款款,多的是人心甘情願被他玩一回,還覺得是自己賺了。

方小莫心跳撲通撲通:“沒,不無聊,您這兒有很多吃的玩的,花園也很漂亮,就是兩條狗有點嚇人……”

虞度秋笑笑:“它們隻咬壞人,像你這樣可愛的,不會忍心傷害的。”

方小莫滿臉通紅:“謝、謝謝您誇獎。”

“別客氣,晚上帶你玩點別的。”虞度秋暫且鬆開了他,“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去泡個澡吧,待在房裏別出來了,我讓人把晚餐給你送上來。”

如此貼心,方小莫一個外地來的打工仔,平日被師傅呼來喝去,做著最雜碎低微的活兒,哪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忙不迭地點頭,感覺自己已經愛上這種有人伺候、而非伺候別人的生活了。

虞度秋吩咐傭人將男孩兒領上樓,自己也去泡了個澡,接著披上浴袍前往餐廳。

趙斐華半道下車回家了,餐桌邊上隻剩下三位保鏢和一位管家,已經動筷了。

虞家的規矩,在外得體現出長幼尊卑,在家就沒那麽講究,親近的下屬都可以上桌。不過虞度秋在飲食方麵有些潔癖,廚房通常會單獨給他做一份,剩下的人則一同分享。

婁保國剛才聽了周毅的轉述,大為吃驚,虞度秋甫一露麵便問:“少爺,杜小姐她那麽喜歡您,怎麽可能撒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虞度秋閑散地坐下,筷子在餐盤中挑挑揀揀:“是不是誤會,日久見分曉。不提這個了,我剛泡澡的時候,紀凜打電話來,說了個壞消息。”

婁保國瞬間將杜苓雅的事拋之腦後,顯然覺得破案比兒女情長更有意思:“什麽什麽?”

虞度秋最終夾了一筷子清蒸魚肉,細嚼慢咽道:“他們專案組日夜蹲點巡查了幾天,依舊沒查出這批致幻劑的源頭,看來毒|販已經有所警覺,暫時蟄伏了。市局領導聽說之後,擔心凶手還會用同樣的方法來警告我,為了避免我和更多無辜的人受牽連,可能會向市長提議暫停我的項目。”

周毅皺眉:“這怎麽行,得虧損多少啊,而且這不就正中凶手下懷了嗎?”

婁保國:“對啊對啊,幹嘛這麽慫,搞得好像我們怕了他似的,就該硬碰硬!你說是不是,大哥?”

柏朝不知為何異常沉默,悶頭吃菜,一言不發。

虞度秋饒有趣味地看著他:“你再生悶氣,我今晚也要睡小莫,除非你願意代替他。”

“不願意。”

“那不就得了。公私分明一點兒,別總把個人情緒帶進工作。”

“因為你不在乎,所以你能分得很清。”

他聲音太沉,虞度秋沒聽清:“什麽?”

柏朝神色無異地夾起一塊魚肉:“我在聽,你說。市長可能暫停你的項目,然後呢?”

虞度秋懶得安撫他莫名其妙的小情緒,接著說:“所以杜書彥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了,他能力有限,他爸去世之後就沒了靠山,董事長當得唯唯諾諾,這兩年結交了些大人物,剛有所好轉,但論談判周旋的能力,恐怕還不如裴卓,沒法在短時間內幫我扭轉乾坤,我得另想對策……哎,頭疼,先放鬆放鬆再說。洪伯,小莫的晚飯送上去了嗎?”

洪良章點頭:“送了,董師傅還額外做了份甜點,小孩兒應該愛吃。”

“不錯,一會兒我去嚐嚐。”

也不知道是嚐哪個。

柏朝猝然啪!地摔了筷子,扯下餐巾,扔到桌上:“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警方那邊有新消息了再喊我。”

洪良章目送他離去,無奈歎氣:“沒規矩。”

虞度秋心情不錯,開起了玩笑:“洪伯,遠航要是這麽任性,你怎麽罰他?我參考參考。”

洪良章一貫寵愛孫子,無奈苦笑:“我老了,管不住他了,隻能希望他自己知錯就改吧。”

“我大哥不可能知錯就改的。”婁保國道,“他連少爺都不放在眼裏,這世上恐怕沒人能讓他乖乖聽話吧。少爺,您要拿下他可不容易啊。”

“越不容易越叫人惦記,像樓上那位容易的,嚐一次也就膩了。”虞度秋意興闌珊,“哦,對了,洪伯,明早記得在我醒之前把人弄出去,省得他吵醒我。”

婁保國心直口快:“少爺,你這叫拔——”

周毅在桌下狠狠踩上他皮鞋:“你這張嘴隻適合吃喝,不宜開口。”

婁保國慘叫:“這可是我新買的鞋!男人的靈魂可以被踐踏,新鞋不可以!!”

虞度秋慢條斯理地咽下一口魚肉,待他們安靜了,又說:“不是我無情,生意場上有句話:‘對於昂貴而又貶值快的商品來說,最合算的策略是短租而不是購買。’漂亮的肉體不貴,貴的是付出的感情,可感情這東西貶值太快,愛的時候是無價之寶,不愛的時候一文不值,我不會投資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

洪良章勸道:“這些露水情緣也就罷了,但如果有人真的很愛你,少爺,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我怎麽知道他很愛我?並且能愛我一輩子?苓雅都會對我撒謊。除非……那人能為我毫不猶豫地去死,那我可以考慮考慮,但要證明這點,他需要死了才行,我再回頭愛他也無濟於事啊。”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非要到人家死了才相信,這邏輯非凡夫俗子所能理解,洪良章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更多勸解的話,唯有唉聲歎氣。

“智者不入愛河。好了,我今天沒什麽胃口,先上去了。有事可以打斷我,我不介意。”虞度秋起身,扔下餐巾,視線掃過對麵一片狼藉的空位,“還有,跟柏朝說一聲,再這樣鬧脾氣,讓他睡狗舍,或者綁在我臥室裏,看著我睡別人,隨他選一個。”

作者有話說:

現在少爺眼裏的小柏和方小莫沒什麽區別,都是有所圖才接近他的,所以會對他比較狠,很快小柏就要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