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藍師兄說的很對,起床前先把口訣默念一次,然後吐納一會兒再起床,感覺的確不一樣。
也許是睡得好,看到小狐狸放下一大樁心事。我還替它擔心過,怕它是不是被獵人的夾子打了——當然,以它的機靈來說不大可能。或是被道士捉了,這這個可能性就大了。畢竟這山上別的不多,就是道士多。而且這些道士還以除魔衛道畫符練劍為己任。還有,是不是回家去了。看起來它是隻小狐狸,大概還與狐狸父母兄弟沒有分開,它總跑出來,窩裏麵的老狐狸肯定會擔心。但是現在看到它平安無事,總算鬆一口氣了。
吃過午飯我去洗衣裳。師傅有個小僮貼身服侍他,師傅大師兄還有藍師兄的衣裳他也會收去代洗,但是我才來,可沒這麽大麵子,也不好意思。自己端著木盆,衣裳亂七八糟的堆裏麵。件件都是髒兮兮的,汗漬啊,草印子,還有灰土。天天摸爬滾打的,衣裳髒的特別快,而且——我發覺衣裳小了一點。
我長個兒了。
真快。
還有,袖子的腋下繒了線。
再發展發展,大概就要裂襠了。
長個兒也有煩惱啊。
我蹲在一塊石頭邊兒搓洗衣裳,真巧,剛開洗,鄭全也來了。
我們互相打過如呼,他也開始洗衣裳。不過看他盆裏滿滿的一撂,就知道他洗的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的。
大概還有師傅和師兄的。
我沒問。
問題多的人招人煩。
“最近怎麽樣?”他問。
我說:“還能怎麽樣啊,累得賊死。”
他點頭,心有戚戚焉:“咱比人家底子差,起步晚,那就得咬牙拚命的用功。”
說的對。
我們說了幾句話,彼此進度都差不多,都學了兩套拳,他說有一式怎麽打也不對。這症結我也遇到過,是藍師兄給我細細的解釋清楚明白,手把手教的。我也跟鄭全講了講,他把衣裳丟開,跳起來就練,手上還濕著,一舞起來水都濺到我臉上了。我擦一把,好氣又好笑:“喂,你衣服漂走了!”
他嚇一跳,回頭一看,果然盆邊兒一件衣服被水流衝的已經漂開了,趕緊跑回來勾起。
“對了,昨天我聽見有人說嘿……”他一邊擰水一邊湊過頭來:“掌門也帶了一個徒弟。”
我愣了下:“沒聽說啊,當時入門的十二個人,不都在大堂各拜了師傅的嗎?”
他說:“大概是掌門自己收的小弟子,那自然身份不同,不能和我們這樣的混為一談。”他這麽說的時候,語氣是又羨慕又有些嫉妒的。
“你聽誰說的啊?”
掌門身份超然,門裏的瑣事什麽的都各有人管,不到重大場合,如祭禮,又或是象上次那樣收徒,一般不輕易露麵。我有點疑惑:“多半是謠傳吧。”
“不是,是我師傅他們說起來的時候,我聽了個大概。他們說,不愧是掌門親自**,那進境那天資,怕是門裏又要出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了。”
我想了想,沒什麽頭緒:“也許不是新收的弟子。”
鄭全搖搖頭,說:“是的……”
但是他也沒有再細說。
我們低頭繼續搓洗衣裳,然後說起別的話題。吃的怎麽樣,睡的怎麽樣。鄭全拜的師傅姓顧,是我師傅的師兄,他門下有十來個親傳弟子,所以大家住的擠一點,吃飯也都到大飯堂去吃,這麽看來我師傅收徒弟少也有少的好處。
但是藍師兄他們說起來,一到每年較技的時候,弟子少就顯得有些人單力薄了,沒有其他師叔伯門下顯得那麽人才濟濟的有光彩。
“好在師傅和掌門師叔祖挺投緣的,兩人時時在一起下棋說話,倒也沒什麽人對我們冷淡啊譏諷啊什麽的。”
藍師兄說的淡然,我卻有點意外:“啊,難道各位師叔伯之間還……有排擠不和?”
藍師兄一笑:“嘿,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們這裏的是非已經是極少極小的了。沒其他地方那麽窮凶極惡乃至你死我活的,那手段和狠勁兒才有得看呢。遠的不說吧,就說我們山下不出百裏,以前有個雙刀門,你聽說過沒有?”
我搖搖頭。
“也不出名的小門派,嘿,越閑的沒事兒越要自己門裏折騰。那個掌門呢,原來有個女兒,長的應該也是挺美貌的。門下也有不少弟子,親傳弟子就有三個。你看哪,這事情明擺著師妹漂亮,師傅又有掌門之位和家私,自然三個弟子都想著又娶了師妹,又繼續掌門的位子……”
他說到這兒停下,我追問:“那後來呢?”
有人來請藍師兄出去有事,他站起來,簡略的說了一句:“後來老大陷害老三,老二毒害師傅,老三強逼師妹,最後雙刀門一把火燒了精光。”就出去了。
乖乖,得,虧了我們掌門沒女兒沒孫女兒的,不然啊,這事情也難說。
但是,他也不是道家打扮……
他到底是不是出家人呢?好象曆任掌門都是道士吧?那回看以前掌門的畫像,好象都是道家打扮。
也可能不是人人都出了家,隻是穿著道袍而已。
我將來呢?會出家?還是會出師下山?
啊,那些……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眼前的事情是,我的根基紮的差不多,拳腳也熟絡了,開始練輕身的功法了。
絕不象以前想的那麽輕鬆,口訣背會,步法練熟,就身輕如燕飛簷走壁了。
一開始簡直累得兩條腿都找不到在哪裏了,跟木頭的一樣,掐都不覺得疼。
然後就又是腫,腫了退,退了再腫。
藍師兄一邊替我揉腿上藥,一邊安慰:“都是打這麽過來的。常言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要是人上人這麽易做,那還有什麽意思?”
我想笑笑,可是累得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小狐狸隔三岔五的來,總是晚上,白天是不來的。我有傷的時候,它也顯得特別乖巧。我精神要是好些,它也就跟著活潑得多。
我有時候覺得,這真是緣分。
它又伶俐,又可愛,又通人性,有時候我覺得我要是有這麽個弟弟就好了。
蘇和卻一直沒信兒,有兩次有小道僮來給我送東西,說是蘇和哥哥讓給我送來的,一次是衣裳布料,一次是吃的糕點。我向他們打聽蘇和的事,他們也說不上來,隻說住的近。
我以前住在外麵的院子裏,總覺得進裏麵來就是內院了。其實還不是。象掌門的那片園子,一般弟子就絕對進不去。還有象莫長老等幾位師門長輩,兩位大師伯,幾位掌事師叔的院子,一般也是進不去的。
可是這家夥,為什麽隻送東西呢?雖然東西是我很用得著的東西,吃的也是我愛吃的,但是,寫幾個字的紙條,他就辦不到嗎?還有,難道一天天的他就捆在裏麵,一點兒空也沒有?象他這麽滑頭的家夥,偷空出來應該也不難吧?
山上生活,時日一長,就感覺到了清苦。練功練功練功,有的人練的樂在其中,有的人就有點挺不住。然而想找樂子也不是沒有,有時候在一起鬥鬥嘴,偷偷的抹把牌,掏個鳥逗個蟲什麽的。雖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樂子,但總也是解了悶。
但是到了快年底的時候,卻有一件事情漸漸傳了開來。
門裏沒有女子。雖然我們上蜀山的時候蘇和說過,莫長老有個孫女兒。但是那女孩兒並沒有在蜀山這裏,莫長老的家人另有地方居住,過年過節的時候,莫長老都沒有留在山上,想是和家人一起過節去了。放眼整個蜀山,恐怕母雞都沒有幾隻,怪得人家說軍中呆一年,母豬賽貂蟬。一堆師兄弟聚在一起說起女人來,那勁頭,那熱情……
比練武的時候還要強上好幾分的啊。
就是這樣的氣氛裏麵,有天我和鄭全又碰見,他悄聲問我,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消息。我有點納悶,問他是什麽消息,他又神神秘秘的不說。過了半天,終於沒憋住,說,有個弟子晚上經過僻靜地方,聽到動靜,然後偷看到……
“什麽?”
“有人在偷歡唄。”他說的聲音又低,又很快,語調還有點怪。
我一時沒明白。
“和誰偷?半山腰菜農家的女兒也上不來山頂啊?”
“呸,你個笨蛋,當然是男的和男的了。”
“呃?”
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