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慕於飛掃了一眼顏夙冷厲的神色,朝著茶奴冷喝道:“茶奴,事關蘇小姐名節,你可不要胡說!”
“閣主,小的萬萬不敢胡說!”茶奴說道。愛蝤鴵裻
顏夙提溜著茶奴的衣襟,臉上神色又驚又怒,那雙漆黑的鳳目中,漫出了野獸般危險而冷酷的光芒來。良久,他竟是忘了鬆開茶奴,一直到顏水璿大喊了聲“二哥”,他方才清醒過來,手一鬆,茶奴便跌在了地上。
顏水璿望著顏夙的樣子,心下頓時冰涼一片。她一向深恨二哥辜負了素素,可現在,望著他眸中的驚怒和痛楚,她也不由得心中一痛。
“你說的那個客人如今何在?”顏夙迅速恢複了鎮靜,目光深寒地盯著茶奴問道。
“他,他已經走了。”茶奴斷斷續續說道。
“你還知道什麽?”顏夙冷聲問道。
“再……沒有了。”茶奴小心翼翼道。
“今日聽到之事,不可再聲張,你能做到嗎?”顏夙長眸一眯,淡淡說道。
他語氣雖舒緩,但那話語裏的戾氣卻讓人不寒而栗。
茶奴忙磕頭道:“小的知道,小的絕不會透露出去。”
顏夙側目,冷厲的目光從昭平公主顏水璿和慕於飛的臉上劃過。
顏水璿唇角一撇,淡淡說道:“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出了這種事,我也很同情她,放心,我還不屑說。”
慕於飛躬身道:“殿下請放心,這件事,慕某就當從沒聽說過,也會嚴加管教茶奴的。”
顏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徑直負手去了。一出玲瓏閣,他便召了顏瑞過來,冷聲吩咐道:“去查,看劉來順如今何在?倘若尋到他的蹤跡,立刻通知京府尹孟懷緝拿。”
顏瑞一驚,看顏夙臉色,知曉有大事,忙問道:“以什麽罪名?”
顏夙冷笑道:“他的罪名還少嗎?隨便找件最重的,讓苦主到京府尹去告。”
顏瑞知曉顏夙手中有劉來順作惡的罪證,但殿下之前一直沒有動劉來順,不知今日為何突然要動他。他遲疑著問道:“殿下,您不是等著用他來絆倒他父親嗎?為何……”
顏夙眼神淩厲一掃,冷冷一笑道:“還不快去。”
顏瑞懾於顏夙積威,早不敢再問,策馬自去了。
顏夙負手凝立在華燈初上的街頭,紫衣迎風獵獵。天門街盡頭處,金闕玉閣,巍巍高樓,閃耀著震懾人心的輝煌,那裏正是巍峨的宮城所在處。他將目光緩緩投向那裏,鳳目危險地眯起,眸中裂天狂瀾翻湧不定,絕美的麵容冰冷而無情。他在街頭凝立片刻,方才策馬沿著天門街而去,身後數名侍從緊緊跟隨。
相府位於錦繡坊內,這裏是麗京城有名的貴族居住區,遙遙看去,可見燈火輝煌,屋宇連綿。不過,位於其中的相府雖說房屋高大,但失於修葺,顯得並不巍峨顯赫。
顏夙策馬奔到相府門前街口處,便看到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有數名侍從策馬立在馬車一側。他勒馬而立,凝眸望了一會兒,便見相府的大門洞開,蘇相親自送了一個人出來。
相府門前的燈光很亮,所以顏夙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人。
明明是一襲很隨意的炫黑色便服,便披在他身上,卻穿出了顛倒眾生的妖冶風情。
夜風吹來,衣衫飄舞,長發飛揚。
這樣的不修邊幅卻依然顛倒眾生猶若天魔臨世的人物,全麗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個。
正是他的皇叔——顏聿。
顏夙的眉微微皺了起來。
顏聿在臨上馬車前,忽然朝著街口這邊瞥了一眼,顏夙不確定皇叔是否看到自己了,隻見他低頭笑了笑,便鑽進了馬車中。
顏夙待顏聿的馬車走後,他才縱身下馬,將韁繩交到身後侍從手中,徒步到了相府門前。
相府的管家開門看到顏夙,嚇了一跳,忙引了他進了蘇相的書房。
蘇青看到安陵王親臨相府,似乎並不意外,忙磕頭請罪。顏夙伸手攙了蘇青起身,負手坐到了屋內的椅子上,問道:“她現在如何?”
蘇青麵色沉鬱地說道:“她喝了安神的藥物,已經睡下了,殿下不必擔心。”
“事情到底是如何發生的?”顏夙皺眉問道。
“殿下也知道,每月的今日,她都會到慈安觀去上香,老臣每次都派得力的侍從跟隨。可千防萬防,也沒想到竟會被劉來順惦記上了。他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很奇怪的熏香,事先在她下榻的寢房內點燃了。據說此香不同於**,人中了後,會產生幻覺,將眼前之人看做心儀之人。所以……幸虧嚴王去的及時,否則……後果老臣真的不敢想啊!”蘇青神色惶恐地說道。
顏夙慢慢呼了一口氣,隻是一直緊皺的眉頭卻沒有絲毫鬆動。
“皇叔一向不去蒼梧山,為何這麽巧,今日竟去了?”他淡淡說道,眸中淩厲神色一閃。
“聽說,嚴王踢了劉來順一腳,踢得正是傳宗接代的要害之處,劉來順嚷著要去告嚴王。老臣覺得,不如殿下還是不要插手為好。”蘇青捋著胡須說道。
顏夙劍眉揚了揚,冷聲道:“本王已經決定了,劉來順不能再留!”
蘇青眉端隆起細紋,凝聲道:“還請殿下三思!”
“晚了!”顏夙負手站了起來,沉聲道:“本王已經派人去緝拿劉來順了。”
蘇青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也好!”
秦玖和黃毛玩鬧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倦怠。命荔枝吹熄了燭火,便上床歇息了。剛睡得迷迷糊糊時,便聽到荔枝在門外稟告道:“九爺,嚴王來訪。”
秦玖蹙眉,歎息一聲,便披衣下了床榻。她點亮燭火,將一頭墨發隨意挽了一個發髻,便邁著窈窕的步子,輕盈地走入前廳。
前廳內,荔枝已經點亮了琉璃燈,明亮的光線下,顏聿負手凝立在屋正中間,聽到秦玖的腳步聲,他驀然轉過了身,犀利的黑眸凝注在了她身上。
顏聿身上,穿著的還是今日秦玖在嚴王府後院看到的那身炫黑色衣衫,經過這一日的奔波,這件衣衫和他的人一樣,沾滿了仆仆風塵。
秦玖打了一個哈欠,翦水瞳眸流轉間顧盼生妍,笑吟吟道:“看來王爺還不曾回府,奔勞了一日,何不早點回去歇息。”
顏聿的目光掠過秦玖鬆鬆挽起的發髻和迷離的水眸,輕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九爺倒是睡得好!”
秦玖淺笑似清水芙蓉一般綻放,“是啊,倘若王爺不來的話,我會睡得更好。”
“你可知,有人今夜若是不吃安神藥,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顏聿望著秦玖,咄咄逼人問道。
秦玖蹙眉,笑吟吟道:“哦,是嗎,這世上睡不著的人多了,這又與我何幹?”
“真的與你無關嗎?”顏聿跨前一步,唇角依然掛著魅惑人心的輕笑,隻是微眯的鳳眼中,卻劃過一絲冷色。
“王爺這樣說,我就有些聽不懂了。王爺說的,睡不著之人,是指的蘇小姐嗎?看來蘇小姐是沒事,否則,她可不是睡不著,而是活不了了。這樣說來,她還應該感謝我呢!王爺說是吧!”秦玖從顏聿身畔若無其事地走過,徑直去案前端起杯盞,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一口。
顏聿皺了皺眉,漫步走到桌畔,坐到椅子上說道:“劉來順此人,我還是了解一點,他還想不出用這樣的法子來做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受了什麽人的指點呢?”
顏聿眯眼,他想起自己在蘇相府門口上馬車時,下意識地往街口看了一眼。
在街頭黯淡的光影裏,他看到了顏夙。
當時,雖然隔了很遠的距離,他並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顏夙緊盯著他的目光卻是那樣的灼亮和犀利,讓他有一種感覺,就好似他搶走了他的心愛之物一般。
當年,他就曾經這樣看過自己。
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這一次的英雄救美,似乎讓顏夙極其不高興。
從蘇挽香出事這件事看來,他確實是得益了。
那麽,這件事,是不是麵前之人謀劃的呢?
他不相信,劉來順那樣的蠢人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且安排得如此巧妙,竟能成功地將蘇挽香的侍從全部放倒。
“或許吧!這世上能人太多了。無論是誰,隻要指點一下他,他都會去做的。”秦玖淡淡說道。
“隻是不知什麽樣的能人能做的如此滴水不露!”顏聿漫步走到椅子上,懶懶坐下道。
秦玖笑道:“這我哪裏知道呢!我隻是聽惠妃娘娘說了那麽一句,猜到蘇小姐會有危險。沒想到還真的讓我蒙對了,看來,我是立了一功了。”
“你確實是立了一功。”顏聿不冷不熱地說道,“不過,你這個功勞立的當真是險。倘若你晚和我說一會兒,或者我的馬在路上出點意外,又或者我在山路上迷了路,再或者,挽香上山早點,午睡早一點,你可知道,挽香她就會出事?!”
顏聿的語氣,是冷厲的。原本魅惑的雙眸,此時也夾雜了一絲霜雪之色。
“你可知道,貞節對一個閨閣女子而言,是多麽的重要?哦,我忘了,像你這樣的……這樣的……應該永遠是不會體會到的。”顏聿慢條斯理地說道。
秦玖端著酒盞,忽然仰麵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豔麗如夜花般猝然綻放。
她笑得恣意而張揚。
“什麽時候,王爺說話也這般不痛快起來。你是想說,像我這樣無恥**,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子,甚至比青樓的妓子還要無恥下流的女子,永遠體會不到貞潔的重要,對不對?”
秦玖邊笑邊若無其事地說道,語氣裏那種深深的自嘲讓人心中微微一刺。
秦玖仰麵將杯中的酒水飲盡,幽淡的光線下,她身上淺紅色的衣衫和水袖微微擺動著,杏色羅帶束出的細腰更是不盈一握。
“啪”一聲,酒盞內的酒水飲盡,秦玖將酒盞放在了桌子上,她似乎有了幾分醉意,歪在廳內的美人靠上,懶洋洋笑道:“王爺可真是說對了,我的確不知道貞潔為何物?”
顏聿看到秦玖將酒水飲盡,皺了皺眉,望著秦玖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刺心,他慢慢說道:“我的意思不是其實那個。”
秦玖擺了擺手,嫵媚地笑道:“王爺,你不用解釋,我知道的。深夜來訪,王爺是懷疑此事是我謀劃的了?”
顏聿眉梢挑了挑,他的確是懷疑是她做的,隻不過,他並未查到,也沒有證據。
他靜靜說道,“不錯,我確實有些懷疑。這件事,我猜劉來順若是做,不會讓惠妃知曉的,如果她知道,怎麽這麽巧又讓你知道?”
秦玖懶懶一笑,目光移動到顏聿腰間配著的寶劍上,笑吟吟問道:“王爺,倘若此事是我做的,那麽王爺,你這深更半夜來訪,是打算要……要如何處置我?”
顏聿沒說話,隻是將腰間的寶劍慢慢抽了出來,放到了秦玖的頸側。
秦玖望著脖頸前的寶劍,亮閃閃明晃晃,在燭火下映照出她眼角的那顆淚痣,是那樣的嫵媚淒美。
她朱唇輕勾,一笑惑人,“王爺當真舍得殺我?”
顏聿並不看她,隻是淡淡說道:“我曾經說過,你不得再動她。”
秦玖挑眉,不以為然,伸出蔥白的手指,隨意撥開脖頸間的利刃,漫步走到桌案前,再斟了一杯酒,說道:“我也說過,我不屑動她。”
是的,她確實不屑動蘇挽香。
所以,這事情雖是她謀劃的,但是她事前也安排了人,若是哪個出了差錯,都會有人出來救蘇挽香。她當然知道,貞潔對一個女子,是如何的重要。
這些,她原本沒打算隱瞞顏聿,原本打算和他坦誠後告訴他,但是,現在覺得也沒有必要和他說了。
“王爺,夜已深,若是無事,我要歇息了。”她端著酒盞,漫步向內室而去。
“荔枝,送客!”她淡淡說道。
顏聿在前廳站了片刻,唇角倏然上揚,懶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