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出來,黑衣人依舊帶著白韶卿回到九曲橋去,此時那亭子裏的女子已經站起,正背對她麵向池那一邊出神,聽到腳步聲響,她回過頭來,一雙冷目疾電般將白韶卿上下看了個遍,眼瞳忽然為之一縮。

此時的白韶卿穿著一身淡青色絞花長裙,長發未幹,隻隨意挽了個斜髻,額前耳邊的碎發倒是幹了,迎麵微展,時不時地拂過她的臉頰。

黑衣女盯著她看了半晌,才輕哼一聲道:“不過爾爾。”她語氣雖淡,可眼中的妒恨難以掩示。白韶卿懶地理會,說道:“我已經依你所說做了,你幾時放月重錦?”

“扯下麵具便要回報,你當你是什麽?”黑衣女語氣不忿。

“隻是有幾分自視而已,想來你還有別的什麽事要我去做,你不說出來,如何能知道我的利用價值有多少?”

黑衣女眉心一動,一直在白韶卿身上遊走地目光再度聚焦到她臉上,她倒是淡然“難道不是嗎?看來我是有些用處,要不然你也不會從楚國開始就盯著我,甚至幹冒夜闖月宮的危險將我擄來,隻不過思來想去,我白韶卿一無身家,二無權勢,要你如此費心費力,還真是無以為報,或許,隻有一個理由還說過去,你是要我做什麽麽?”她環視一周“你這地方明暗之中,高手如雲,有什麽是連他們都做不到卻要我來的事呢?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黑衣女死死盯著她好一會,猛然轉身過去背對著她,一言不發。隻是看她雙肩微有起伏,像是氣的不輕,十指相扣,卻又竭力壓抑著自己。白韶卿看著她的背影,也不再開口。如此靜了一會,那黑衣女也不轉身,隻道:“白小姐這話對錯參半。不過在我這裏還敢大放闕詞地,放眼天下,哼,也就隻有你了。”她的語氣雖淡,卻依舊透著一股恨意,隻是不知為何竟似在苦苦壓抑。

這是她的地盤,如今白韶卿人在其中,完全可說是由她的喜惡處置,卻不知為什麽她明明氣個半死,卻仍要強自按捺,實在是讓人費解。不過白韶卿的想法也因此得到證實,到此地步,原來自己尚有用處,她目光流轉,不知這一切跟玄慎子是否有關呢?不過這個疑問,她自然不會輕易開口,自從隱約想明白了自己一路走來的種種事件,使得她對一件事愈發地深信不疑,她的道路,一直由人鋪就,而這人,十有八九便是玄慎子。隻是他的能力究竟大到什麽程度,她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才是。

“對了,也好讓你知道,你在楚國被人跟蹤,與我可無關係。”黑衣女總算轉回頭來,嘴邊竟有一絲笑意“在楚國追著你一路出界的是一個人,楚月邊界要殺你的又是另一個人,說實話,你難道不好奇麽?你讓這麽多人算計著,就憑你那點微梢末節的本事還能幾次三番死裏逃生?是你自視過高,還是你根本是個……”她微微一頓,嘴邊的笑顏化為譏諷“後之後覺地蠢貨呢?”

白韶卿眼神一凜,黑衣女搖擺著細腰坐回榻上,又是斜靠下來,支著肘看她,眼神中透著一絲玩味:“說起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在楚國邊界若不是我派去的人,你哪裏還有時間山洞養傷,哪裏還能平安過界。”她看白韶卿聞言全身一震,更是得意,笑道:“知恩需圖報,這點要求不過份嗎?”

看白韶卿一言不發,她又道:“我也不要你湧泉相報,隻是想讓你明白,之所以你沒有死,還能在這裏胡言亂語,並非是你有多大能耐,而是如你所說,你還有一分利用價值而已,一旦有朝一日,你失去了這點兒用處,便是求我殺你,我還嫌你份量不夠呢。”

白韶卿定定看她,忽然輕輕一笑“這樣就好,既然還有利用價值,那也就是說我可萬萬不能失了先機。”說著自動自覺得在一邊藤椅坐下,又伸手將挽著的發髻散開來,讓風力吹幹濕發,她也不是正襟危坐,而是姿態隨意,倒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黑衣女盯著她,胸膛又開始隱約起伏,眼前這個女人,這張麵孔,這種姿態,都有讓她立刻有撲上前去將其生撕活吞地衝動,可是,她卻不能這麽做,她唯有死死握緊榻邊的扶手,指力到處,扶石上漸漸現出裂痕。

白韶卿耳聽得那細微地暴裂聲,隻作不知,伸手拂了拂長發,道:“要我做什麽?何時啟程?”

黑衣女冷哼一聲:“你倒自在!”說著又看看她的神色,不忿地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不遠萬裏地追殺你?”

“沒死就是沒事了,知道那麽多作甚!”白韶卿麵無異色“我還真是想什麽也不知道的好呢,隨手就能走人,管那些做什麽!”

“你果真是沒心沒肺!”黑衣女忍不住又是冷嘲熱諷。明明知道根本無須和這女人廢話,可她就是看不慣這人的模樣,光看長相已經暗氣疊生,何況她還這麽討人嫌。

白韶卿卻是歪頭看看天色,淡然道:“你不打算天黑前打發我走麽?難道要留下我住上一宿?”

黑衣女氣極反笑,一揮手間,軟榻前的小幾個一個物事平平揚起,朝著白韶卿飛來,她伸手接住,觸手便知是一封羊皮卷軸。打開來看,卻是一張地圖,位置是在月紀交界線上,在一連山脈中像是隨手落出一點,卻無詳細地名方位,整張地圖上縱橫不斷,除了邊界標明月紀二字,其它地方卻是一字也無。

看白韶卿皺著眉頭,黑衣女得意地笑道:“別找我要地名,我也是不知,隻知這是邊界所在,總是那個紅點附近便是。”

地圖上的一個小點方圓可達百裏,白韶卿明知她為難,卻也沒有開口詳問,隻是淡淡將卷軸卷起:“是我去作什麽?”

“找一個寶物!”黑衣女語氣更加暢快。

“這麽說來,叫什麽長什麽樣,你也不知嘍?”白韶卿看她一眼,這女人分明是一方首領,可是和她麵對,卻總有隨性之感,也許是因為這女人本身就是隨性,歡喜厭惡,全擺在臉上,此時她的眉眼滿是笑意,作弄別人的快感流露無疑。

“不錯,我即不知那寶物叫什麽也沒見過,自然不知它的長相,這一切還得靠你自己。此去月界,來回需要二十日,在那附近查找,我給你十日,今日正巧月園,下月月園之時,我依舊在這亭裏煮酒相迎。”黑衣女笑臉盈盈,一雙媚眼流轉不止,簡直像溢了水一般。

白韶卿微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卻道:“我要帶上月重錦。”

黑衣女臉色一變,冷笑道:“這可由不得你。”

白韶卿神色不變“如此便送我回地牢罷,或者幹脆一刀殺了我,也是幹淨。”說著彈了彈衣擺。

黑衣女氣的渾身發抖,再也躺不住了,站起身來怒道:“就算我不殺你,給你點零星苦頭吃,也是輕而易舉。”

白韶卿一動不動,擺明了一切隨她的架式,黑衣女大怒之下,一步上前,十指成抓,力貫掌背,兜著一陣疾飛朝她麵門撲來,竟似要將她五官抓個稀爛,偏偏白韶卿如同瞎了一般,疾風迎麵,竟是不閃不避,不知是甘心受死,還是根本沒有反映過來。

眼看著尖尖十指就要戳上她的肌膚,半空中忽然有物一閃,隻聽“叮”地一聲細響,有東西撞過她的指尖,落下地來,在地上溜溜直轉,竟然是一枚耳針。隨即一個聲音笑呤呤地隨風而至:“怎麽好好地又氣上了。”這聲音含著七分嬌嗔,三分媚氣,一時間,竟然難辨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