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星台位於神山最高峰的一處懸崖上。

這懸崖自陡峭的山壁頂端橫空伸出,以半懸的姿態屹立在萬丈深淵之上,崖麵一方棱形平台長寬均有丈餘,此時四周白幔飄揚,壇中立著一隻青銅巨鼎,鼎內青煙嫋嫋,已經點了香台。

點星台麵前的狹長山路上,也已然布置一新,數十張漆紅盤椅整齊擺放,虛席以待。子時三刻,四國使者在向氏弟子的引領下魚貫到來。這是在神山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日,因此四國的人盡數到來,其中自然包括依舊簡衣地秦嘲風和月重錦,照樣氣派十足的楚勝和紀太子,隻不過往日總是暄嚷的楚勝,今天卻變的略為陰沉,一聲不吭地坐下後,總是時不時地看向秦嘲風的方向。

眾人坐定不久,便見一條由近百人組成的白色隊伍緩緩而來,當先依舊攜手走來的,自然是兩位聖女。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被這二人吸引,連楚勝也暫時地回地過頭來。

二人走上點星台,共同拜祭天地後,便由上屆聖女誦讀祭文,眾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到了一旁靜立地白韶卿身上。

山頂上風勢較大,那身雪白地衣裙被風勢帶動,顯出她嬌好的身形,雖然自額前垂落地白紗將她的麵容遮蓋的密密實實,可是,光是眼前這俏立崖邊地妙曼身姿卻已令人移不開視線了。

秦嘲風嘴角含笑,注視著不遠處的這個少女,雖然腦海中浮現的,雖然是一張和美麗二字絕對無緣的麵孔,可他卻覺得自己依舊興味盎然。月重錦的神色則較為淡漠,目光雖然也曾停留在她身上,卻是不多時便移向了別處。看到她時,他想到的,卻是昨天興致勃勃地前往北院,又很快就折羽而歸地大臣們,他的嘴角也因此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過了一會,祭文誦讀完畢,上屆聖女將手中一隻玉鐲褪下,將它帶到白韶卿的手上。她自然知道這道手續,可是此時空慣了的左手腕上驀地一沉,心裏卻沒來由地忽然感到莫名地驚懼。抬眼隻見那聖女姑姑眼含熱淚,朝她微笑點頭,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鼓勵,站到一邊去了。

點星台上頓時隻有白韶卿一人,她鎮定片刻,才舉步走向銅鼎,接過一旁弟子奉上的寫有四國國名的金箋,道:“向氏第三十三代聖女天顏,執氏神命,為天下安,借天意,庇四國。”說罷纖手一揚,四張金箋同時落入鼎內。

四國中都有曾經參加過此選的官員,此時此刻,都是萬分緊張,不由地紛紛前傾身體,關注著鼎內的動靜。

白韶卿站在鼎前,心思卻有些飄搖,左手腕上那隻玉鐲還帶著別人的餘溫,眼前浮現的卻是那個小叫化的臉孔,從今天開始,自己就要真的代替她了。當初的遇到,造就了白韶卿的命運,可是,如今,她,又在哪裏呢?

白韶卿正思緒起伏,迎麵卻覺一股熱浪撲來,慌忙回過神來,眼前的銅鼎裏四箋都已燃盡,巨大的鼎正發出輕微地搖擺,眾人注視之下,隻見鼎內有煙霧慢慢升起,起初隻是白煙,飄至白韶卿麵前時,忽然色彩變幻,先是由白漸紅,再慢慢由紅變紫,最後變作黑色飄浮半空中,到此地步,四國中已有人或歎或笑,知道了結果。白韶卿伸手朝天,那黑霧緩緩落下,掉在她手中時竟變成了一張黑箋,她將這黑箋揚在手中朝眾人顯示,箋上竟有一個碩大的金字“秦”。

台下不由一片歎息,有弟子上前用托盒接過黑箋,傳送到諸國使者麵前查看,秦嘲風始終神色不變地笑看眼前一幕,結果出來,對他也好似沒什麽區別,隻是自從聽了白韶卿的聲音後,心裏的懷疑已經落到了實處,想到那個在烏蓬船上一身青衫地奉茶少女,他不由得又是一笑。

秦國是最後的贏家,這樣的結果對他並沒有什麽驚喜可言,倒是當時青衫少女那略顯狡黠地眼神一直在他眼前閃動,此時知道她要隨著自己回秦,心裏倒有幾分歡喜。正想到這裏,眼角帶動,又看到南麵的楚勝朝著自己虎視眈眈,這家夥早上起就這幅神情,莫非是讓他識破了自己的身份?秦嘲風不在意地笑笑,轉過頭來,這一次眼角餘光,卻看到一叢白衣人的後麵,一個灰衣人影忽然一閃,很快消失在了綠林之中。

秦嘲風皺了皺眉,從剛才就開始的被注目的感覺,難道不止是那個楚勝,還有這灰衣人嗎?他朝著那背影片刻,竟提步就跟了出去,一邊的秦臣嚇了一跳,慌忙帶了人急急跟上,隻留下正在接收裝有黑箋托盒的嚴林。

見秦王忽然離開,楚勝也是大感不安,他總覺得秦王必定有什麽陰謀,此時見他行動詭異,哪裏還坐的住,隻是就這樣跟上,他卻沒這膽量,身後的黑衣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已經魚貫而出了。

現在一切已有定局,不多時就可離開,各國使者也都紛紛起身,隻等待聖女一走,就立刻下山。眼看那聖女正要邁下點星台,卻不知從哪裏忽然吹來一股強風,風勢直撲聖女,這風有些古怪,竟是直撲白韶卿的麵門而來,她不及多想,朝後便仰,耳中卻聽到一個極為細小地破空聲,風中有什麽東西同時飛到,她頓覺麵上一涼,那遮掩麵容的長紗竟已被劃作兩半,落在了地上。

幾乎是和長紗落下同時,那奇異的風聲也忽然消失了,白韶卿攔住一旁上前相扶的同伴,正為此事思忖,卻又忽然覺出了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