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和曼姬,海若就隨惠施去莊子家。聽聞莊子妻子去世,想必莊子一定很痛苦,大家心裏不免都很沉重,一路無話。
來到莊子家門口,卻沒聽到哭聲。隻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好像還有人唱歌的聲音。
進去一看,莊子正兩腿岔開而坐,一邊敲打著瓦缶一邊唱歌,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在唱著什麽,臉上毫無悲傷之情!
我們看到這幅場景,都很驚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站在原地看著。
惠施卻很生氣,上去一腳把莊子的瓦缶踢掉,指著莊子罵到:“莊周!你這也太過分了!你妻子和你相依為命,為你生兒育女,辛苦操勞。現在老了,病死了,你不哭也就罷了,還要敲著瓦缶唱歌!你這樣做太過份了吧?”
莊子聽了,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當妻子剛剛去世的時候,我何嚐不難過得流淚!我頭兩天悲痛欲絕,哭得昏天黑地!
隻是細細想來,妻子開始原本就不曾出生,不隻是不曾出生,而且本來就不曾具有形體,不隻是不曾具有形體而且原本就不曾形成元氣。夾雜在恍恍惚惚的境域之中,變化而有了元氣,元氣變化而有了形體,形體變化而有了生命,如今變化又回到死亡,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運行一樣。
死去的那個人將安安穩穩地寢臥在天地之間,而我卻嗚嗚地圍著她啼哭,我想這是不能通曉於天命,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我就鼓盆而歌,唱歌給她聽了。”
曼姬聽了,問我道:“顏郎!我若死了,你會哭嗎?”
我說道:“不會!”
曼姬聽了瞪著我,我笑道:“因為我會隨你而死,沒法哭了!”
曼姬聽了氣到:“不許胡說!我若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著!”
海若走到莊子麵前,情緒低落的說道:“老頭,你也別太傷心了!我知道你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哭的。”
莊子聽了說道:“我說了不哭就不哭,我前麵已經哭過了!”
海若聽了,來氣道:“好,你不哭!等你哪天死了,我也不管你!”
莊子聽了笑道:“我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陪葬的美玉,以星辰為珍珠,天地用萬物來為我送行,怎麽能說沒人管我呢?”
海若聽了說:“你不怕烏鴉和老鷹吃了你的屍骨?”
莊子笑道:“天上有烏鴉和老鷹來吃,地上也有螻蟻來吃啊,要是奪了烏鴉老鷹的食物卻給螻蟻享用,不是太偏心了嗎?”
海若聽了笑道:“就你看得開!”
曼姬小聲對我說道:“我倒想起秦失哭老子的事來。老子死了,秦失趕去吊唁,哭了三便離開了。”老子的弟子問他,說:“你難道不是老師的朋友嗎?”秦失說:“我是老子的朋友啊!”弟子們又問:“像你這樣吊唁朋友,行嗎?”秦失說:“當然可以啊!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像你們這樣為了禮儀而哭,不是發自肺腑的哭,才是虛偽!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
我聽了不解道:“你說的後麵幾句話什麽意思啊!”
惠施聽到,說道:“曼姬姑娘是說:時候到了,老子應時而生;時候到了,老子順依而死。生安其時,死順其時,順從自然變化,哀樂便都不能侵擾人的心懷了。”
我聽了說道:“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多謝先生指教!”
惠施卻笑道:“是尊夫人的指教,我隻是說的更直白些!”
我聽了,說道:“是,是。”
路上想起楊朱來,我問海若道:“莊子剛給你說的事,我聽了覺得和楊朱有點像!”
海若問道:“什麽事?”
我說道:“就是莊子說死了以後的事!他們都把死看得很自然。”
曼姬聽了說道:“楊朱和老子是兩個極端。楊朱貴己重生,特別看重自己的身體!老子卻說: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完全取消了自身!”
我聽了笑道:“曼兒對老子理解頗深啊!”
曼姬聽了笑道:“偶爾翻翻。楊朱可是和墨子也是兩個極端呢!”
我聽了好奇道:“此話怎講?”
曼姬說道:“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
我聽了說道:“墨子主張兼愛,為了愛護他人,不辭辛苦勞累,即使從頭頂到腳跟都擦傷了,隻要對別人有利,也心甘情願地去做。真的是位大聖人!”
海若聽了說道:“那我們就去找墨子吧!”
我說道:“我打算再去拜訪一下公孫龍,就回師傅那裏去,墨子思想恢宏龐大,我還需要準備一下。”
海若聽了,笑道:“公孫龍!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沒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