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惠文王封公子趙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喜好名家論辨之言,公孫龍遂為平原君的門客。

我們見到公孫龍的時候,他正在平原君的府裏和人辯論。

隻聽公孫龍和一個弟子麵對麵坐著,對著一塊白石頭,兩人一問一答。

問:石的堅性、白色、形狀三者,可以同時感知嗎?

答:不可以。

問:那麽石的堅性和形狀或白色和形狀二者,可以同時感知嗎?答:可以。

問:這是為什麽呢?

答:因為眼睛見不到“堅”而看見到“白”時,看見到的是白石,而白石是白與石結合在一起的物,白石是具體的事物,稱為“二”;摸不到“白”而摸到“堅”時,所知道的是堅石,堅石同樣是具體的事物,也稱為“二”。

問:既然見到了“白”,便不能說沒有白;既然摸到了“堅”,便不能說沒有堅。既然有白又有堅,而這塊石,之所以稱為堅白石,不正是有了石與堅與白三個東西嗎?

答:看不到石的堅性而隻能看到石的白色,眼的視覺對堅性無從知曉;摸不到石的白色而隻能摸到石的堅硬,手的觸摸對白色無從知曉。

我們聽了半天,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海若上去喊道:“公孫龍!”

公孫龍一看是海若,起身笑到:“海若姑娘大駕光臨,真是稀客!”

海若笑到:“上次見你時,你在和人辯論白馬非馬,這次你又在辯論什麽啊?”

公孫龍笑到:“我們正在辯論堅白論”

海若聽了問道:“什麽堅白論?

公孫龍指著那塊白石頭說道:“你看這塊石頭。視不得其所堅而得其所白者,無堅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者,無白也。”

海若說道:“你這是強調視覺與觸覺的差異。”

公孫龍笑到:“姑娘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曼姬對海若說道:“公孫先生的意思是:這塊白石頭,人們用眼睛看,不知道它是堅硬的,而知道石頭是白顏色的,這就是沒有堅硬;用手摸不知道它是白顏色,而知道它是堅硬的,這就是沒有白顏色。在前一種情況下,堅硬藏了起來。在後一種情況下,白色藏了起來。這叫作“自藏”。”

公孫龍聽了,看著曼姬說道:“我以為天下隻有海若姑娘是我公孫龍的對手,不想這位姑娘也如此厲害!”

海若挽著曼姬說道:“這位是我曼姬姐姐,她可比我厲害十倍!”

曼姬笑著對海若說道:“海若,不要胡說!”

公孫龍聽了海若的話,對曼姬說道:“公孫龍見過曼姬姑娘!聽海若姑娘這麽一說,曼姬姑娘真是才學淵博啊!”

曼姬笑到:“那裏那裏,先生大名曼姬早已聽說。所以看過先生的著作。”

公孫龍聽了笑到:“哦,姑娘看過我的拙作,那真是在下的榮幸!”

曼姬說道:“先生在《堅白論》裏說:“得其白,得其堅,見與不見離。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意思是說,看到石頭的白顏色,摸到石頭的堅硬,有“見與不見”的情況,這就叫離,因為石與堅、白不能互相包含,所以就分離了。分離了也就是藏起來了。”

先生又說“天下未有若堅,而堅藏;若白者必白,則不白石物而白焉;石其無有,惡取堅白乎?故離也。“意思是說,天下沒有使石頭堅硬而獨立存在的堅硬,離開了石頭,我們感覺不到堅硬,堅硬藏起來了。若白顏色本身定是白顏色的話,它就不必通過使物體發白而表現自己是白。由此可見,白顏色是一種抽象的白顏色。它看不見,即是藏起來了。石頭假如沒有獨立成為石的本領,又怎麽能夠形成既堅又白的石呢?因此,先生的結論是白色與堅硬並不是結合在石頭裏麵,而是脫離石頭獨立存在的。這就是先生“離堅白”學說的主要論點。先生的這一學說把事物的各種屬性一方麵與物質實體割裂開,另一方麵又把它們一一孤立起來而否認其統一性。這就意味著一般不是存在個別之中,而是可以脫離個別單獨存在的。”

公孫龍聽了曼姬這一通分析,深為震驚,躬身對曼姬拜道:“曼姬姑娘對在下的離堅白之說,分析得透徹無比!在下深感欽佩!姑娘才學,深如大海!”

這一天,我們在和公孫龍閑聊。突然來了一個人神色慌張,公孫龍一問這人是平原君派來的。

原來秦國與趙國之前盟會締約:“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答應相互援助。

不久,秦興兵攻魏,趙欲救魏。秦王使人責備趙惠文王不遵守盟約。趙王將此事告知平原君。

平原君派人來向請教,讓他想個辦法。公孫龍聽了,向那人說道:“你回去告訴平原君:趙國也可以派遣使者去責備秦王,說趙國想援救魏國,秦國卻攻打魏國,是秦國首先違背了盟約。”

海若聽了,笑到:“好你個公孫龍,果然狡猾!”

公孫龍曾與趙惠文王論偃兵之事。趙王問公孫龍說:“寡人事偃兵十餘年矣,而不成,兵不可偃乎?”公孫龍回答說:“偃兵之意,兼愛天下之心也。兼愛天下,不可以虛名為也,必有其實。”並指出趙惠文王當秦得地而縞素布總,齊亡地而加膳置酒,並不真正具有兼愛之心,故不能行偃兵之實。”

我一聽,怪不得說名家是別墨,果然沒錯!這公孫龍也講兼愛,果然墨家傳人無疑。

趙孝成王九年,秦兵攻趙,圍邯鄲。平原君使人向魏國求救。信陵君率兵救趙,邯鄲得以保存。虞卿為平原君向趙王請封。公孫龍連夜駕車入見平原君,認為此舉甚不可行,指出“王舉君而相趙,割東武城而封君者”並不是因為平原君的才智能力為趙國所獨有的,而是因為平原君是趙王親戚的緣故。而“一解國患,欲求益地,是親戚受封而國人計功也”,即計國人之功於親戚名下。因此建議平原君不要受封,平原君聽從了公孫龍的建議,並由此對公孫龍益加看重。

有一天,孔子的六世孫、儒家孔穿路過趙國,專程到平原君處找公孫龍辯論。

孔穿對公孫龍說:“向來聽說先生道義高尚,早就願為弟子,隻是不能同意先生的白馬不是馬的學說!請你放棄這個說法,我就請求做你的弟子。”

公孫龍回答說:“先生的話錯了。我所以出名,隻是由於白馬的學說罷了。現在要我放棄它,就沒有什麽可教的了。”接著公孫龍又批評孔穿的求學態度:“想拜人家為師的人,總是因為智力和學術不如人家吧;現在你要我放棄自己的學說,這是先來教我,而後才拜我為師。先來教我,而後再拜我為師,這是錯誤的。”

公孫龍又接著說:“白馬非馬的說法,也是仲尼所讚同的。”孔穿驚訝道:“我家先師何曾讚同過先生的白馬非馬之說?”

公孫龍狡猾的一笑,對孔穿講了一個故事:當年楚王曾經張開繁弱弓,裝上亡歸箭,在雲夢的場圃打獵,結果把弓弄丟了。隨從們請求去找。楚王說:“不用了。楚國人丟了弓,楚國人拾了去,又何必尋找呢?”仲尼聽到了說:“楚王的仁義還沒有做到家。應該說人丟了弓、人拾了去就是了,何必要說楚國呢?”公孫龍講完故事,說道:照這樣說,仲尼是把楚人和人區別開來的。人們肯定仲尼把楚人和人區別開來的說法,卻否定我把白馬與馬區別開來的說法,這是錯誤的。

末了,公孫龍又總結說:“先生遵奉儒家的學術,卻反對仲尼所讚同的觀點;想要跟我學習,又叫我放棄所要教的東西。這樣即使有一百個我這樣的人,也根本無法做你的老師啊!”一番話說得孔穿無法回答。我們坐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