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絕峰之上,本應是十年一次的賞楓大會,卻因為一場變故,變成一座修羅場,眾多來客隕落在此,甚至正道頂梁柱般的高手青石道長都被人一擊格殺。殺戮散盡,活著的人帶著驚人消息離去,死了人煙消雲散,留下的人陷入沉寂。

十年隻出現一次的巴山絕峰,終於慢慢縮小,仿佛泄了氣的皮球,回到了本來高度。峰頂上火山口樣的山穀,也逐漸閉合,再次成為一座普通山峰。

而木棺內的二人,卻並不知曉這些變故。他們此時正沉浸在震驚當中。連自稱妖女的黛畫魂,都被自己偶然興起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這一天見到的東西太過震撼,幾乎顛覆了她的世界觀。

平等神皇之後三萬年,整個大陸都受製在平等神朝之下,雖然近代皇權衰落,大權被諸侯與外戚輪流把持,但是天下仍然是掌握在曆代聖皇手中的。現任建化聖皇修道未能大成,但今年也是他五百年壽辰,神朝神京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肯為他而戰,幾乎成為不可撼動的存在。但是陸枕眠揚言要接管中州,兩者必有一戰,陸枕眠行事霸氣,提前為對手準備了木棺也並非不可能。

但白英還是不相信聖皇會死。他初入修仙界,凡人間皇帝至高無上的思維還未去除。

黛畫魂也默然,她這個想法太過嚇人,她正在盡量試著把它打消。

白英二人扶著牆壁,終於在木棺內轉了一圈,來到之前做了記號的睡覺處,還是未有所發現。白英失望的坐在地上,要說為什麽失望,也說不上來,隻是感覺自己隱約中應該錯過了什麽,這個木棺如此巨大,陸枕眠又廢了那麽大功夫做成,不可能沒放東西。

這時候棺內氣溫已經停止下降了,而是穩定在了接近冰點。黛畫魂嚐試著畫了兩身棉衣,倒是很順利的施法成功,兩人分別穿上。白英趁機問起這個像神筆馬良樣的術法的竅門,黛畫魂告訴他這是自己來的地方的術法,並不是中州這裏的功法,而那裏也僅僅隻有她自己因為生有紫瞳才能學會。

“你的家鄉是鷺之宮麽?那是個什麽地方?”想起之前青楓劍主的話,白英問道。

黛畫魂起初沒有回答,過了一會才說:“剩下的八個蓮子都給我我才說。”

“你不是自己能偷麽,愈言道姑那麽厲害都被你給偷了,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下的手。”白英知道自己失言了,就將話題引開。

果然黛畫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也跟著換了話題,吹噓起自己“借物”之術多麽厲害,又說出了許多遭劫的門派。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說:“我隻是想找到一個適合我修煉的功法,好幾年了,卻還未找到。”

白英竟然聽著黛畫魂話有哭音,妖女喜怒無常,生死關頭時大笑,言語之間時卻哭,讓他琢磨不透,但是聽他說起尋找功法,知道她這幾年尋找功法的過程中,少不了被人圍攻,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就出言安慰道:“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的。我隻學了一種功法,甚至無法入門,還不是活的活蹦

亂跳。”

黛畫魂有些低落的說:“我的體質特殊,不屬於這個大陸,從鷺之宮離開後就斷了修行之法,修為難以寸進,所以被迫籍著白露為霜隱身到處尋找。”

“所以被迫看見許多好東西,就順手拿了過來對不對?”白英搶過話頭調侃到。這是黛畫魂第一次說出自己來自鷺之宮,他倆人經過患難與共關係已經大為好轉,言語間已經可以交心,白英不忍看黛畫魂傷心,多次逗她。

“反正我就已經被認定為妖女啦,不拿白不拿,拿了還想拿。”黛畫魂終於還是破涕為笑,俏皮的道。

黑暗中兩人都蹲坐地上,根本看不清對方,隻是知道對方就在對麵。白英望著黛畫魂的方向,她時哭時笑,心情轉變迅速,白英仿佛能看到對麵的女子臉上一會紫瞳含淚,一會嘴角上揚,他從未跟女子獨處這麽久,漸漸出神起來。

“我好看麽?”黛畫魂靈覺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出聲問道。

“好看。”白英下意識的回答。

黛畫魂哈哈大笑,說:“我有自知之明,比起百合和愈言差了太多。你是被我的一雙紫瞳騙啦!”

白英覺察失態,不再言語。

“我出生就是這樣的紫瞳啦。”黛畫魂顧自說道,“我媽媽死的早,鷺之宮的姑姑們嫌棄我的眼睛是紫色的,都以為我是妖怪,同輩也經常欺負我,可是我很厲害的啊,同輩裏兩三個人聯手都打不過我。後來有一天鷺之宮裏出了大事,我看到許多雷光湧入那裏,每一道都驚心動魄的強,好多人都死了。我被唯一要好的姑姑送出宮來,後來再回去看,整個宮都消失不見了。我就沒有家啦,隻剩下小墨陪我。”

白英在一旁聽她獨白,不知道說些什麽,他本無意勾起黛畫魂的傷心事,但沒想到黛畫魂竟然說起不停了。黑暗中她聽到喝水的響聲,知道黛畫魂說累了,飲了幾口葫蘆裏的靈泉。

“小墨就是我的墨染江山啦。”黛畫魂並不顧忌的把葫蘆遞給白英,接著說,“媽媽生前說這是爸爸留下的東西,可是我卻沒有見過爸爸,別人什麽都有,我一開始就隻有媽媽,可是後來連媽媽都沒有了。”

白英喝了幾口靈泉,覺得體力恢複很多,精神也好了許多。聽到黛畫魂說起沒有父母,他神情一暗的說:“沒有爹娘又算的了什麽,我也是自幼就死了爹娘的孩子。”

黑暗中白英覺得自己手上一暖,竟然是黛畫魂抓住了自己的手。白英有些困窘,不敢言語。

“其實,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在棺外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裏隻要進來就肯定出不去了。我們可能要一起死在這裏啦。”黛畫魂悠悠的說。

白英啞然,原來她在外邊就排除了進棺這種做法,枉自己先前還以為想到了黛畫魂沒想到的路子。

“你有沒有想過,神楓十年出現一次,那另外的十年都去了哪裏啊。我們錯過了神楓出世的那一晚,又怎麽還能出的去呀。”黛畫魂說著竟向白英靠近了一些,繼續說道:“等外

邊戰鬥結束,大怪物又趴窩睡覺了,誰來掀動木棺蓋啊!”

白英抬頭看天上,棺蓋漆黑,實在不像是二人能夠抬起的樣子,何況就算抬起,也必然會引起大怪物注意力,說不定直接就被拍死了。終於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進入木棺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白英這時候已經心情煩躁了起來,他不像黛畫魂認命,他還身負父母陳叔的期望,這兩日見了無數強者,更是勾動了自己要變強的心,絕對不想還沒進入稷下就死在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仔細起思考出去的辦法。

黛畫魂卻依然喋喋不休,講起她小時候的事情,說墨染江山裏邊本來有個會說話的小人,後來因為代自己受過小人死了,這世界上在無人聽她說話了。

她似乎傷仍未好,之前又經過了劇烈運動,虛弱的好,說著說著居然靠在白英肩膀上,又睡著了。白英隔著棉衣就感覺到她的額頭火燙,知道她感冒加絕望之下無人可以依靠,便把自己當作了傾訴對象。

兩人姿勢太過旖旎,黛畫魂抓著白英的手,全身緊緊靠著白英,頭更是靠在白英肩膀上,距離近的白英可以聞到她頭發的味道。白英已經十六歲,於男女事早已懂得,有了男人最正常的反應,此刻一個女子主動靠在他身上,觸手處兩團峰巒貼身,更是讓他渾身燥熱。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攬住了黛畫魂。

白英歎氣,他知道了黛畫魂和他一樣是苦命的孩子,不願再趁人之威,於是提氣運功,暖了下身子後脫掉了畫筆畫出的棉衣。一股寒意瞬間襲來,他甚至感覺到懷中的黛畫魂都在睡夢中打了個激靈。但寒意終於降下了他的燥熱,使他心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平心而論,黛畫魂真的算不上美女,她雖身高在女子中也算是挺拔,但是身材太過瘦弱,並沒有絕色佳麗該有的動人風韻。而且她的臉蛋也並不出眾,口鼻都甚小,耳朵卻細而纖長。全身唯一吸引人的就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是經藝術家雕琢過一樣美麗,睫毛遮蔽中一開一合都恰到好處,而眸中紫瞳則更像是充滿魔法,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可惜白英此時被困木棺,除了要出去外實在沒有任何其他心思,想要將手拿開,卻被黛畫魂死死抓住,想移開身子,又怕把她摔倒。進退兩難間聽到黛畫魂夢中嘟囔著“不要再走”等字,隻得坐在原地不動。

後來聽到她做噩夢驚叫,便用之前已經收回的胳膊在此攬起她,輕輕拍打她的背。黛畫魂像是找到了什麽安慰,哼哼了聲,再也沒有夢話,睡的香甜起來。

之前有棉衣時還沒覺得,現在沒了保暖物,寒意漸漸襲來。白英運起坐忘功法,靈泉水的靈氣在體內諸周天流轉,再加上黛畫魂在身邊的熱度。身子雖然算不上暖和,但是逐漸不再冰冷。

“唉”,一聲輕歎,深陷絕地,逃出無門,白英終還是無法像黛畫魂般灑脫。

“唉”,另一聲輕歎竟然在不遠處響起。聽在白英耳裏卻幾若落雷,幾乎讓他頭皮炸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