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插滿了各種維持生命的管子。
麵色……沒有麵色，邢敚臉上滿是被腐蝕的猙獰坑窪。
杜衡手不自覺發抖。
他總錯覺，似乎邢敚下一秒就要離這個他曾拚命守護的人間而去。
在杜衡心緒激**的同時。
戴峰也喊來了負責邢敚的老專家詢問病情。
“對不起，我們實在無能為力。”
“這並不是錢的問題，患者器官都有不同程度衰竭，而且正不可挽回的在惡化，他送過來就已經藥石無醫。”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既然他求生意誌頑強，那就盡可能創造最佳條件讓他多活哪怕一秒！我是中醫，這兩天隻是給他針灸再開些湯劑，讓他減輕痛苦，其它什麽都做不了。”
“這漢子……唉，毒販活該千刀萬剮！”
老專家說著眼眶就濕潤了。
他這一生，救治過太多跟邢敚一樣身份的人。可大多需要他出手的，都已經是回天乏術，隻能吊著性命過一天算一天。
他活了大半輩子都仍然搞不明白。
為何這些自願為世間背負重任的人，卻總是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戴峰聽著默然。
隨後又帶著期許問：“我能請來中醫國手蔣老，您覺得他能救邢敚嗎？”
老專家眼中閃過一道光但隨後黯淡。
“蔣老我認識，確實擅長解毒並調理內腑，但縱使他來也頂多讓人多活一段時日，救不好的。”
“若是蔣老的師父在世，倒說不定有三四成可能。”
“可他老人家早已仙去十年！”
戴峰聽完當機立斷道：“那我這就托人請蔣老過來，能多活一段時間也是好的，說不定就有轉機呢？”
老專家囁嚅想說什麽但最終並未阻止。
他也希望有奇跡。
但……中醫式微至此，蔣老一直為維護中醫傳承有序耗費精力，能保持當年中醫水準都已經不錯了，哪可能還會有奇跡。
聽到戴峰說請蔣老過來。
邢敚副手跟杜衡都急忙表示感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邢敚維護的是江寧省穩定，我也算是被他保護的一份子，幫忙應該的！”戴峰言辭懇切，真心實意。
三小時後。
蔣老連夜從江寧省城趕到了醫院。
戴峰上前先是急忙道歉，七十多歲的老人被他擾了安寢，非常不人道。
蔣老雖然麵色疲憊。
但卻隻說了句先看病人。
“蔣老醫德向來是為人推崇的，是真正的國之大醫！”老專家在一旁感歎道。
然而。
正如老專家之前所言。
蔣老對邢敚也束手無策，走出病房後他就皺眉搖頭：“所謂病入膏肓，也不過如此。若是我師父在，他或許能用猛藥救回，但我，唉，不行！”
雖早有預料。
但杜衡幾人還是不由得更加神色灰敗。
“我開兩幅溫補湯劑，用於給他延命吧。應該能延個五天，再多我也實在才疏學淺！”蔣老開完湯劑就離開，他實在無能為力，不忍見眾人哀戚。
蔣老離開後沒多久。
杜衡又想起什麽的急忙問老專家：“老先生，剛我聽蔣老說他師父，那如果有跟他師父同輩的老中醫，會不會也可以？”
老專家雖然想給人希望。
但事實麵前，還是隻能搖頭：“中醫各有流派以及所擅長之處，擅長解毒和調理內腑這一代是蔣老，上一輩就是蔣老他師父最厲害。縱使有其他上一輩老中醫一百多歲活到現在，也救不了病房裏這漢子。”
“或許有山間野醫，但中醫界都找不到的人，你們能到哪找？”
“更何況……”
老專家欲言又止。
“您有話直說。”
“這其實是題外話了，就算你們找到中醫界都不知道的高人野醫，對方沒有執照，也不好行醫的。最起碼在我們醫院內，院長肯定不可能同意，那樣他會掉帽子。而患者這情況，又不能離了這病房。”
“這又是什麽說法？華國還有規定攔著不讓治病救人的？”杜衡不理解。
老專家聞言頓時一臉憋屈。
“不是攔著醫生，而是攔著那些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更別談摸懂多媒體考試的老中醫！算了，這事不提了，一筆曆史遺留的爛賬罷了。”
“再過去個二三十年，死絕了也就沒這些烏糟事了。”
說到這裏。
老專家就像打開了話閘似的，開始忍不住吐糟：“現代中醫，早完犢子了！”
“你們知道中醫藥典誰編訂的不？”
杜衡等人因為邢敚的事都沒睡意，所以也就都坐在走廊椅子上，大半夜聽一位老中醫吐糟。
“是西醫定的！可他們懂個屁！”
“居然用化學分析規定中藥用量，比如西醫說人參中起關鍵作用的，是一種叫做‘人參皂苷’的成分，科學檢測後人參葉子中這玩意含量是人參根的十倍。但你們自個吃看看去，到底是吃了葉子精神更好，還是吃了人參根精神更好，淨瞎扯淡！”
“我記得網上看過，這都是中醫黑潑的髒水。”
杜衡正巧也知道抹黑人參這事。
“嗬嗬，那是後來藥典改了，你們不知道，中醫藥典剛編訂時這化學分析法可是被奉為圭臬的！當年可不止是中醫黑的事！就草菅人命！”
對於這點杜衡等人沒了解過。
也就沒發言權。
“老先生你也別氣，我感覺現在已大環境經好多了，至少在改善，有好多人都信任中醫的。”
然而老專家吐糟不減：“信什麽信？有病都是先找西醫，實在救不了然後死馬當活馬醫來求中醫。救得好中醫厲害，救不好就大罵我們傳承兩千多年的中醫，騙了華夏人兩千多年！”
“最後沒救了才求到中醫頭上，你管這叫信？這跟求神拜佛相比有個屁的區別！”
“老先生您這話就偏激了，不至於。”
杜衡一旁勸慰。
“也有人生病先找中醫，甚至隻找中醫的吧？”
“哼，中醫黑不是東西，無腦中醫吹同樣也不是啥好現象！有些病確實西醫治最好，比如闌尾炎，割以永治嘛，西醫多方便一事，偏有人……嗨，不提了。”
“中醫隻是醫，不是玄學！”
“可現在太多人明明都識字，卻偏偏沒這個認知！”
“也怪我們自己不努力，前輩們的東西我們沒學到多少。中醫式微，我們這輩人也有罪！”
杜衡發現這老專家思想確實頗為偏激。
這會又開始自己罵自己了。
索性杜衡就隻是安靜聽著，不再說什麽。中醫如今的情況，哪是這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老專家自責完。
又頹喪的也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