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打扮的人,在叢林裏十分常見,他們熟悉地域,了解荒獸習性,常常深入人跡罕至的險地探索未知,對叢林的危險極為敏感。

此類人稱之為探雷手,采藥人更習慣稱他們為老馬,意思是可信賴,又不可缺少的夥伴。

任何藥團進入叢林前,都會聘請幾名資深老馬為他們保駕護航。

茫茫林海,浩瀚無邊,林高草密,極易迷失方向。

一旦深入腹地,荒獸橫行,生死莫測,每年因為迷失方向葬身林海的隊伍不計其數。

拿著地圖的綠衣小夥,神色慌急,對領頭中年人說道:“師父,再往前一裏地,就是禁區了!”

領頭人打了個手勢,示意眾人止步,他轉身掃了一圈,眾人已呈力竭之兆,這些兄弟跟隨著他長途跋涉,奔襲數日,已人困馬乏。

中年人皺眉沉思,而後凝重的道:“這群悍匪,圍追堵截,看來難以善了。”

“我身後是片絕地,兄弟可願隨某家冒險一探?”

“盧先生,什麽都別說了,沒有你我們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指哪兒去哪兒,絕無二話!”

眾人神色堅定,在叢林裏老馬的話絕對是保命的金玉良言。

“大家進入叢林後,就地掩藏隻要抵達藥城我們就安全了。”

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隻是此刻不宜打擊士氣,他在賭,賭那群悍匪不敢涉嫌,忌憚荒獸之威,自行撤離。

眾人齊齊點頭,而後湧入林子隱藏好!

陰長生盤坐在大樹之上,默默地看著,並沒吱聲。

這種事情,在叢林裏太常見了,采藥團不僅要想方設法尋藥,還要費盡心思防匪,是一群悲壯的,弱勢群體。

不多時,一群蒙麵悍匪出現。

一行十數人,皆是通脈五六重的修士,個個身上都帶著血氣,殺人越貨的買賣幹過不少。

領頭的土匪頭子,修為最深赫然是八重天的脈修。

隻見他環顧四周,飽提真氣,沉聲喝道:“裏麵的人聽著,兄弟隻求財不圖命。乖乖交出靈藥,可自行離去,否則休怪大爺心狠手辣!”

冰冷的聲音,通過真氣被無限放大,宛如陣陣波濤傳進密林之中。

藥團眾人勃然變色,一時間人人自危,靈藥乃是他們用命換來的,豈能拱手相讓?

綠裳青年,冷哼一聲,高聲道:“大膽狗賊,膽敢同族相殘,公然挑釁道教聯盟法令,若傳出去青洲世家諸門,必伐之。”

陰長生眉毛一挑,額浸冷汗,這個嫩頭青不知道天高地厚,胡言亂語,陷眾人於死地,甚至禍及自身。

原始叢林,山高草密,土匪豈能輕易辨識,他們藏身之處甚是微妙,背靠獸巢,悍匪縱然猖狂也絕不敢貿然入內。

很顯然,剛剛的所言隻是試探。

青年的回話,徹底暴露他們的藏身之處,尤其是那句“若傳出去”,無異於自絕後路。

哪怕悍匪有心放他們一馬,聞得此言,也不得不,殺人滅口了。

一言可生,一語亦能作死。

果然,土匪頭子臉上陰霾漸濃,殺意沸煮,嘿嘿冷笑,大手一揮,喝道:“一個不留!”

接到首領命令,悍匪抽刀,獰笑著向聲音源頭緩步埋去。

叢林中,頓時刀光劍影,哀嚎不止,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

這些悍匪,顯然十分忌憚這片區域的荒獸,因此並不敢使用破壞性強大的法術,而是用武力一個一個的清除。

這些藥團成員,采藥是把好手,說到戰鬥幾乎全是菜鳥,隻能跟著人群往叢獸巢方向潰逃。

“老子跟你們拚了。”

老探雷手,怒吼一聲,割破自己的手臂,任憑鮮血飛濺,頭也不回的往獸巢衝去,一臉決絕,視死如歸。

縱然不是悍匪的對手,也要玉石俱焚。此地時金錢豹的巢穴,隻要驚擾了它們,在場悍匪都得陪葬。

“快……快攔住他!”悍匪頭目,急忙大喊,看出此人用意,慌忙組織人力圍剿。

陰長生眼看著這些人,竟慌不擇路的朝他這裏衝來,欲哭無淚,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群悍匪,殺紅了眼,已經動了滅口的打算,哪裏允許,有目擊者存活的道理。

悍匪境界修為皆在他之上,強行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感受著丹田之中的造化之氣,他目光一凜,頓時計上心頭。

“看來這次要動用你了。”

悍匪組織嚴密,不一會兒,就將藥團成員包了餃子。

悍匪頭目,撥開小弟走到前頭,冷冷的掃視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落在綠衣老者身上,趾高氣揚的道:“盧秋生,把火靈芝交出來,大爺給你留個全屍。”

綠衣老者,身子一抖,驚駭無比,失聲道:“你怎麽知道,我手上有火靈芝的?”

此靈材,對紅葉商行至關重要,他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趁金毛猴打盹的功夫,冒險采摘的。

到手不過半日,還沒捂熱,這些悍匪怎麽會知道?難道隊伍裏有奸細?

否則,如何解釋這群悍匪一直能鎖定他們逃跑的方向?

一時間,盧秋生心念電轉,各種猜測在腦海中閃過。

“小子,都這時候了,你就沒有必要,裝模作樣了。”

悍匪頭輕笑一聲,招了招手朗聲道:“到哥這邊來,免得一會兒動起手來,傷了你。”

此時,綠裳青年,越眾而出,低著頭,站到悍匪一方。

盧秋生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懷疑過在場每一個人,唯獨沒有懷疑到自己徒弟身上,不料,給悍匪做路標的竟然是他。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盧秋生幾乎怒吼出聲,眼前的青年是傳承他衣缽之人,他的背叛比殺了自己還有難受。

“我自問待你不薄,一身所學,也盡數傳授於你,你就是這樣報答為師嗎?”

青年緩緩抬頭,冷笑一聲,說道:“師父,要怪隻能怪你太迂腐。就因為李淑瑤救你一命,你就推掉所有邀請,隻為紅葉服務。

無論是金氏藥堂,還是唐家,哪一個的待遇會比紅葉商會差?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才不想與你吊死在一棵即將倒下的枯樹上。

不過您放心,等你死後,我會繼承你的衣缽,成為藥城最傑出的探雷手,到那時候再為你風光大葬!”

“好了,老子沒興趣聽你們師徒兩,閑話家常。”

悍匪頭目,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森然道:“兄弟們,動手!”

人群嚇的蜷縮在一起,每個人臉上滿是絕望與憤怒,在這群殺人狂徒麵前,他們微末的修為,與待宰羊羔沒有區別。

“阿彌陀佛!”

突如其來的佛號,讓悍匪大吃一驚,紛紛尋聲望去,卻見一白衣僧人盤坐在樹上,寶相莊嚴,似乎在誦讀著經文。

悍匪心中大駭,廝殺至今,竟無一人發現白衣僧人近在咫尺,此人,要麽隱息手段高明,要麽修為深不可測,此時開口意欲何為?

而這突如其來的佛號,落在藥團之人耳朵裏宛如天籟,立刻露出欣喜之色。

眾所周知,佛門慈悲,怎會見死不救。

雖說此人看起來,年輕了點,在修界沒有人會愚蠢的看人外表,更何況,此人既選擇開口,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一瞬間,仿佛時間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陰長生身上,有希翼,有驚異,精彩紛呈。

悍匪頭目,心中一凜,作為土匪,靠打家劫舍為生,自然要做好充分的情報工作。

見到佛門弟子難掩喜色,按照行情,一個修為高深的僧人的屍體,可以在煉器宗兌換一件法器,在六神宗能兌換數千下品靈石。

見對方身穿白色僧衣,說明在竹隱寺的地位不低,這種念頭方起頓時偃旗息鼓。

據他所知,有資格穿白衫的唯有,法字輩僧人,據說每個皆是凝海高手,眼前少年竟也是二代僧,難不成是駐顏有術的老怪物?

“敢問師傅尊號?”悍匪頭目眼神閃爍,探尋道。

“貧僧法海!”

陰長生語氣平淡,目光平靜的注視著悍匪頭目,朗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否給小僧一個薄麵,就此作罷。”

得到陰長生親口證實,悍匪頭目的臉色變了數變,竟然真是法字輩的老怪物,若非如此,自己的修為如何感應不到對方的深淺?

己方人數雖眾,然,眼前之人非比尋常,若堅持買賣,勢必要殺人滅口,自己當真能越過凝海強者,為所欲為嗎?

倘若就此作罷,眾目睽睽下難免麵上無光。

更何況,火靈芝乃天階至寶,價值不菲,白白坐失機緣實乃不甘。

一時間,悍匪頭目,陷入兩難境地,不知如何抉擇。

見老大在一個少年麵前露怯,一個小弟上前,壓低聲音,提醒道:“老大,我們可是收了定金的,如果放棄,主雇那邊恐難交代!”

聞得此言,悍匪臉上,愁雲俞濃,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傾斜。

小悍匪見老大動心,趁機進言,道:“況且我們人多勢眾,他孤身一人,不妨先試試他的深淺?”

此言一出,悍匪頭目的眼神,瞬間變得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