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靜等了一會兒,那聲音就沒再響起來,憑空消失了。王威立刻走出掩體,當先追了過去,趙二麻子和楊懷玉緊隨其後,把水淌得嘩啦啦的響。

他們跑了二十多米,前方山洞出現了一個轉折,王威衝過去,趙二麻子衝鋒槍在手,威風凜凜地跳過去,突然看到前麵模模糊糊的有一盞燈,正是他們在大戰場看到的那盞幽燈。

幽燈比對大戰場上,看起來亮了許多,但是依舊是不遠不近,燈光模糊,宛如暗夜裏的一隻螢火。他們在大戰場上看到的幽燈極不真實,分辨不出到底是鬼火還是人燈,這麽一瞧起來就非常真實,可以斷定是真的燈火。

這麽瞧見了實物,三人心底就寬了,但是黑暗中的那一聲淌水聲,一閃不見,又使得整個山洞透著幾分詭異。王威吩咐大家小心,分開來走,一發現異常,立刻出聲。

過了轉折洞口,山洞裏的水就越發深起來,沒過了下半身,水麵上漂滿了黃軍裝的屍體,這些黃軍裝死的時候都是一副勞作的姿勢,大半都是累死的,由此可見馬文寧的舉動代價有多大,他修建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也在三人心頭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王威正淌著水,突然看到前方一米遠的水麵上,水花亂翻,下麵有什麽東西要起來。王威想也不想,瞄準水花的中心,就是砰砰兩槍,直打得水花亂濺,一個巴掌大的爬蟲從水下翻上來,爬蟲周圍的水麵上浮起一層油漿,非常惡心。

趙二麻子一看那東西,脫口道:“這是屍鱉——”

王威心頭一凜,看前麵還有好幾處都翻起了浪花,那些浪花正他們這邊推進過來,水下的屍鱉恐怕不在少數。

楊懷玉就跟在王威後麵,她急道:“怎麽辦?”

王威前後一掃,道:“靠近洞壁,看看周圍有沒有木頭架子,先避一避再說。”

水麵上的浪花就朝著三人翻湧過來,三人且戰且退,一槍就翻出一攤油漿,浮在水麵上,屍鱉的屍體也跟著翻上來,用不了多久,水麵上已經漂了幾十隻屍鱉。

他們這不打還好,掀出了這些屍鱉,水麵上的油漿飄散開來,將附近的屍鱉都吸引了過來,但見周圍十多米的範圍內,到處都翻湧著水花,一團一團的,沒有間隙,根本就數不清屍鱉的數量。

王威大驚,屍鱉群距離他隻有一米多遠,而且包圍圈還在縮小,正漸漸將他逼向死角。屍鱉他以前沒見過,但是聽趙二麻子喝酒的時候提到過,說是一沾血肉咕嚕就沒影兒,一炷香功夫就爬便全身所有器髒,人身上凸起一個包,眼睜睜看那包上下爬動,一過炷香時間,活人的全身就得被掏空。

在這關頭,他也顧不了那麽多,舉槍就打。他的手槍子彈有限,而且不能連發。轉眼之間,子彈就打空了。

趙二麻子在後麵大喊,“官長,來這邊,這邊有木排。”

王威一邊上子彈一邊答應了一聲,後麵掃過來一梭子子彈,將沸騰的水麵阻了一阻,王威趁機裝好子彈,猛一轉身,打爛幾隻“水花”。

他看到十多米遠的地方,趙二麻子和楊懷玉已經上了木排,趙二麻子正在搗鼓著一隻木桶,不知道幹什麽。楊懷玉挺著衝鋒槍掃射,槍槍精準,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果然是英姿颯爽。

楊懷玉在木排周邊打爛了一群屍鱉,眾屍鱉嗅到油漿的味道,都朝著那群屍體遊過去,王威身後的屍鱉壓力暫緩。他跟楊懷玉配合,打爛周圍幾隻屍鱉,分開一條水路,淌水朝木排走去,楊懷玉又在他身後掃出一麵水牆,阻止屍鱉靠近過來。

王威趁機快速爬到木排上去,趙二麻子手上拿著一團布片,布片上浸滿了油,他將王威拉上木排,就將布片團點燃,擲入聚在一起哄搶同伴油漿的屍鱉群中。

那布團浸滿了油,落入水中經久不滅,再加上一群屍鱉搶著吃油漿,紛紛浮出水麵,布團剛好落在油漿上麵,直燒的一群屍鱉橫屍連連,水麵上漂浮了一大片,周遭空氣裏都飄著一股屍臭味。

王威和楊懷玉各自拿過一隻竹篙,撐著木排,向前緩緩駛去,水麵上屍鱉翻湧,漂浮一層密集的油漿,水下的屍鱉不知道有多少,整個水麵看上去都是鬧騰的一大片。

不過這隻木排看上去非常結實,也不怕屍鱉的大鉗子能夾穿木板,三人在木排上倒也不怕這些屍鱉。

木排一路朝前駛去,水麵上的屍鱉居然浮了上百米,從上遊漂下來的屍體一出現,就立刻被屍鱉爬滿。這種肥大的屍鱉衝入屍體,從腦袋鑽進去,腹腔裏穿出來,不到片刻功夫,屍體就剩下個空殼子了,看得木排上的三人背後直冒冷氣。若非找到木排,三人恐怕現在已經成為屍殼了。

木排行駛了一段,將屍鱉拋到後麵,水麵漸漸平靜,看那水下,一眼望不到底,估計已經深了許多。王威幾番拿竹篙試探,都插不到底。

趙二麻子抬頭觀望,看到前方那盞幽燈的光漸漸變大,已經亮如蠶豆,如同星火。但是幽燈周圍的東西,卻看不清楚。

王威和楊懷玉奮力撐篙,木排上行數百米,水麵上的屍體突然多了起來,密密麻麻地向下遊漂去,王威敏感地感覺到這裏有問題,他讓趙二麻子小心觀察。過了一會兒,趙二麻子突然叫道:“快看,幽燈在那裏。”

王威和楊懷玉朝那邊看去,果然看到黑暗深處有一團火光,那團火掛在山洞頂上,得仰著頭才能看到。火下麵好像還有什麽東西,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是一個方方的,有棱有角的物什,趙二麻子盯著那團火看得兩眼發直。

王威道:“看清楚了嗎?不行咱們從洞壁上爬上去瞧瞧。”

趙二麻子過了半天才道:“那團火不是掛在洞壁上,它是掛在山洞中央的洞頂上。”

王威接連避開水麵上的幾塊凸起的大石頭,重複著趙二麻子的話,“在山洞中央的洞頂上?怎麽會掛在中央?”

他停下竹篙,朝前看過去,果然看到山洞中央的那團火正越燒越旺,火團下麵一個巨大的輪廓漸漸露了出來,在黑暗中有了模糊的棱角。

楊懷玉也忘了撐竹篙,她看了又看,道:“那個好像是一座金字塔,像古埃及的法老金字塔一樣。”

王威一愣,趙二麻子也不解,道:“什麽金子塔?金子塔?這小妞想發財想瘋了吧?”

楊懷玉哼了一聲,道:“所謂金字塔,就是古埃及曆朝曆代的法老王的墓葬方式,法老將他們的墓穴修建成一個利錐形狀,建造金字塔的材料都是巨大的長條石。許多金字塔都能在沙漠裏屹立千百年而不倒。”

趙二麻子啐了一口,道:“他娘的,假洋妞就是怪,石頭塔就石頭塔唄,硬整出個金子塔出來,一點都不務實。”

楊懷玉為之氣結,怒道:“你——”

王威撐著木排漸漸靠近那座金字塔,隻見那東西一部分沉入水裏,露出水麵的部分有數十米高,呈一座倒立錐形狀,底下寬,上麵窄小,而且從下到上,越到上麵越發窄小,這個東西看起來非常奇怪。

王威估摸著,這座所謂的金字塔露出水麵的一條邊,也得有個幾十米長,算是一座巨大的建築了。

趙二麻子咋舌道:“官長,假洋妞,你說馬文寧老兒率領大軍修建的東西,難道是這個玩意,這個叫金字塔的東西?”

木排朝金字塔靠攏,金字塔周圍漂滿了黃軍裝的屍體,木排都沒辦法接觸得更近了。一直撐到這裏,三人才有再也沒法忍受的感覺,周遭的屍體腐臭味讓三人連胃內的酸水都嘔吐了個幹淨。

王威無奈之下,狠狠屏住呼吸,用竹篙撥開靠在金字塔周邊的屍體,楊懷玉撐著木排,防止被水流衝下去。

趙二麻子看著靠近木排的這邊,找尋著從哪裏爬上金字塔比較好攀登。他看了半晌,心裏暗暗罵馬文寧老兒,將金字塔修建得如此精致,金字塔側麵的石頭都打磨得非常光滑,縱然石條之間的縫隙可以撐腳,爬起來也頗為吃力。

趙二麻子看那團火燒得旺盛,心中奇怪,這火不會也跟鐵鳥上的銅燈一樣吧,用的是屍油做燃料,經久都燒不絕,否則也沒法撐住十幾年。

他正想著,突然看到火團下露出一個人影來,趙二麻子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瞧。他娘的還真沒看錯,金字塔的塔頂上真的趴著一個人影。

趙二麻子推了推王威,指了指上麵,王威會意,順著方向看過去,目光掃射到那個人影,心裏也是一凜。

王威急忙衝趙二麻子和楊懷玉比劃了一下,楊懷玉留下來撐木排,他和趙二麻子一人一個角,上去將金字塔上的黑影逮住。

兩人都點頭表示明白,王威將火把咬住,趙二麻子則棄了火把,拿著衝鋒槍,楊懷玉撐著木排靠近金字塔,兩人躍了上去,一人一個角,順著金字塔的脊梁線爬上去。

他們爬了一炷香的功夫,漸漸逼近塔頂,塔頂上的火團刺得人眼睛發疼。王威爬上來的時候還帶著火把,是怕黑影發現他們,會立刻將火團熄滅,到時候四周都是漆黑,他們就落了被動。

爬近了,王威才發現那團大火燃燒旺盛,根本就不是一下子就能澆滅的東西,就將火把熄滅,把幹木頭插在金字塔的石槽裏。沒防到石槽太淺,沒吸住幹木頭,王威手一鬆,木頭就啪嗒一聲落入水裏。

金字塔頂上的黑影受到驚嚇,身子一鎖,就縮了上去,王威和趙二麻子對望一眼,提了槍,唰唰幾下就翻上了金字塔頂。

金字塔頂上有一具透明的石棺,卻沒有半個人影,趙二麻子心中奇怪,也顧不上棺材,匆匆跑到金字塔的另一麵,正好看到那個黑影溜到水麵上,趙二麻子顧不了那麽多,就是一陣掃射。王威也趕過來,衝著黑影跳下的水麵連開幾槍。

槍聲過後,水麵漸漸平靜,王威道:“黑影很像是那具清兵的屍體,對不對?”

趙二麻子點頭,道:“一點沒錯,他娘的,老子還看到他那頂騷包的清兵綠營鬥笠呢!”

王威看那影子雖然動作很快,但是姿勢頗為僵硬,猜測八成就是活屍,跟當日他在唐古拉山雪峰上遭遇的那個探險隊員的樣子很像,但其中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很難說清楚。

兩人回到金字塔頂的中央,塔頂中央放著一口石棺,石棺呈半透明色,兩人匆匆茫茫地翻上來,沒有仔細看。

現在一瞧,就看出不對勁了,這口石棺與他們在昌都密林裏見到的那口石棺非常像。隻不過這口石棺周身半透明,比昌都密林裏的那口要大出許多,石棺頂上十多米高的地方,火團發出刺眼的光芒,火焰胡亂翻騰。

王威道:“這口棺材,估計就是馬文寧送進唐古拉山的那一口,你看這棺材底部的寬度,跟石樹的樹底樁非常接近。”

趙二麻子將石棺繞了一圈,道:“官長,一點沒錯啊,馬文寧那廝費勁千辛萬苦運來石棺,再窮盡上千人力搗鼓出這麽個古裏古怪的玩意,他腦子有病吧?”

王威沒理他,他爬上石棺的棺蓋,將臉貼在棺蓋上,想向裏麵窺探。但是棺蓋裏麵一片混沌,怎麽瞧都瞧不出個東西出來,倒是棺蓋上有幾滴新鮮的血跡,估計是清兵屍體留下的。

王威換了幾個地方,都沒看到什麽東西,他就爬了下來,對趙二麻子道:“不對啊,民間的說法,不是說馬文寧為了開石棺,命人用火炮將棺蓋掀翻了麽?這棺蓋還好好的,一點破損的痕跡都沒有。”

趙二麻子也覺得不對勁,當然就是馬文寧衝動之下,掀翻石棺棺蓋,才發現老喇嘛被肢解在石棺裏,好似遭了天葬一樣,這棺蓋還真是一點沒破損。

王威有蹲下來看了看棺蓋與石棺磨合的地方,那塊地方倒是有不少朝內的缺口,但是都被棺蓋給蓋了起來,隻能看到有口子痕跡。王威又推了推棺蓋,棺蓋紋絲不懂。

趙二麻子道:“難道馬文寧其實沒有開啟石棺,民間傳說,一向都是以訛傳訛。當時的說法不是馬文寧被遭了天葬嗎?哪有人知道他不但活著,還把他的盜墓部隊開到唐古拉山雪穀下的千米地下呢?”

王威搖頭道:“我看出來了,這口棺材的確被火炮轟擊過,你看棺蓋與石棺磨合的地方,有內陷的凹槽,外麵的缺口被磨掉了。而且棺蓋與石棺並沒有對齊,棺蓋小了許多。你記不記得當時我們查看石樹底部的缺口的時候,那個口子比這口棺材要高出許多,那高度正好是棺蓋的高。”

趙二麻子眼前一亮,道:“我明白了,馬文寧那廝拿火炮轟翻了棺蓋,又去石樹那裏截了一塊做棺蓋,真有他的。”

王威點點頭,道:“既然石棺被馬文寧開過,應該就沒那麽難開了,我們一起推棺蓋看看。”

兩人說幹就幹,站在石棺一端,一起用力推,連推幾下都沒推動。王威突然想起來什麽,道:“那具清兵屍體的影子當時是朝著這一麵的對吧?也就是我們的對麵?”

趙二麻子茫然地點點頭,不知道王威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王威又道:“你就爬在棺蓋邊弦上,別動。”

說著,他自己走到他們當初爬上金字塔的那一麵,朝下看,果然看到趙二麻子的影子跟清兵屍體的影子在同一個位置。金字塔下,楊懷玉正撐著木排朝上張望。

王威走回去,道:“沒錯,咱們從這個方向推棺蓋看看。”

王威也趴下去,兩人一起使力,數著一二三,棺蓋應聲而開,石棺裏騰起一陣腐臭味道,嗆得兩人連連幹嘔。

兩人等味道散去,這才走過去,半透明的棺蓋被推得半開,頂上的火團將石棺裏的東西照得清清楚楚。兩人低頭一看,都吃了一驚,石棺裏有一堆白骨,而且那白骨殘缺不全,不是整屍。

兩人在此之前對石棺裏的東西進行過千萬種設想,卻沒想到裏麵隻有一堆屍骨,這事兒距離他們的想法差距太遠了。馬文寧放棄土皇帝不當,八萬馬家軍也不要,妻子兒女的性命全都不顧,難道就是為了送這一副枯骨到這裏?

這種事說出來極為荒誕,換做是王威和趙二麻子他們也不會做,更何況馬文寧這種窮凶極惡的土軍閥。沒有“絕對”的利益,他就不會幹“絕對”的勾當。馬文寧盜過的墓不計其數,每盜一墓必棄屍於荒野,做的都是斷子絕孫的勾當,拋棄一切送一堆枯骨進地下的事情,他怎會做?

趙二麻子道:“民間說法裏提到石棺裏有一張神秘地圖,馬文寧就衝著那張圖找到這裏來的,我們找找。”

王威點點頭,兩人將那攤屍骨撿起來,石棺裏麵有一層厚厚的石灰,趙二麻子背上有一包黃軍裝的衣服,那是他當時為了防止屍鱉登上木排準備的,現在正好用上。

趙二麻子將黃軍裝撕成兩部分,一人一塊,兩人鑽進石棺裏,匆匆將石棺底部的石灰清除幹淨。

石灰被撥開,石棺中央,果然有一塊凹刻的圖,但那不是地圖,而是一副畫。畫中線條清晰,雕刻得非常精致,王威和趙二麻子看清楚畫中內容,一時之間麵麵相覷,幾乎是在同時問對方,這幅畫就能驅使馬文寧千裏送石棺?

石棺上的畫畫的是一個貴族出巡,他身邊的侍從宮女,不計其數,傘蓋車馬,簇擁成群。為首的那座華貴的車駕,就是那個貴族坐騎,他坐在馬車上,兩邊侍女拉開帷幔。隻是畫中所有人物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唯獨那位貴族,他的錦袍衣著都畫的清晰,唯獨看不清楚麵容,隻有一團陰影,看起來非常詭異。

王威道:“這攤屍骨,是畫中貴族的,還是給馬文寧送地圖的老喇嘛的呢?”

趙二麻子肯定地說:“肯定是貴族的,老喇嘛是什麽東西?當年馬文寧把他挑斷手筋腳筋,根本就不把它當回事兒,更何況死了呢?”

王威沒話說了,他也認可趙二麻子的這種說法。但是卻不明白馬文寧為什麽憑借這樣一副圖,就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拋棄一切,要把石棺送回來。

再提到明朝萬曆年間的大將軍張子聰,萬曆皇帝收到老喇嘛的地圖,與馬文寧的遭遇如出一轍,同樣是在地圖的驅使下,派遣五千精兵強將,入駐唐古拉山,難道問題就出在那副地圖上,並非石棺上的畫?

王威把他的想法告訴趙二麻子,趙二麻子也對此表示疑惑,問題是石棺裏隻有枯骨和一副怪異的畫,並沒有所謂的地圖,迷底又從何解起?

趙二麻子將石棺中的畫反複看了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將枯骨重新撿回石棺,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在屍骨堆裏麵,發現了一塊銅片。

這種銅片趙二麻子非常熟悉,它跟血屍的銅鈴鐺上係的那塊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王威看到趙二麻子在擺弄那塊銅片,道:“是不是金剛鈴上缺的那一塊?”

趙二麻子道:“很像,還得插進去試一下才知道。”

說著,趙二麻子就從腰帶上解下金剛鈴,將銅片插入方洞,他摸索著在方洞裏搗鼓了一會兒,金剛鈴裏傳說哢嚓一聲脆響,銅片剛好堵住了前麵三個方洞,趙二麻子興奮地說:“對上了——”

銅片插上去,結合金剛鈴銅龕上的線條,又重新構成了一副畫,趙二麻子一看,就愣住了。

王威也湊過去,看金剛鈴上的雕紋,三塊被銅片堵住的方洞跟金剛鈴銅龕的線條組合成一幅畫,畫中有一座山洞,洞口白霧嫋嫋,如同仙境。山洞裏麵有一個人正在打坐,看那人的模樣,倒是跟石棺畫中的貴族體型非常像,而且臉上也是一片陰影,他全身**,手裏拿著一件好似衣服的東西,垂在半空。

王威奇道:“他打坐的時候拿著衣服幹什麽?”

趙二麻子臉上罩著寒霜,他盯著王威的眼睛,道:“你再看仔細一點,那是衣服嗎?那分明就是一張人皮。”

王威聽趙二麻子一說,心裏一沉,他看了趙二麻子一眼,見他臉色很壞,就又看了看金剛鈴上的那副畫。他盯著打坐的人,打坐那人手裏的衣服就這麽垂著,那衣服的各個地方都粘連在一起,好似一大團。而且隱隱有一層猩紅色,果然是一張人皮。再看那人身上,他身體**,渾身白如嬰童,可是看他體型狀態,怎麽說也得有個四十多歲的樣子。

趙二麻子瞪著王威,道:“你看出來了沒,他是剝了自己的皮。”

王威身上起了一層白毛汗,趙二麻子的話沒說錯,那人他還真是將自己的皮剝掉了,提在手裏。王威拿著金剛鈴到石棺裏去對比,石棺中畫上貴族與金剛鈴上那人的坐姿神態都是一模一樣,而且金剛鈴雕紋的角落裏,有一堆衣服,仔細看就可以看明白,那衣服就是石棺中人所穿之物。

事實證明,石棺畫中的貴族,與金剛鈴上的人,是同一個人。這個人剝了自己的皮,不但不死,而且長出嫩如嬰兒的皮膚,這也太詭異了,王威看著金剛鈴上的剝皮人,心裏一陣發怵。

趙二麻子蹲在王威麵前,簡直要把他的山羊胡子揪掉,他眉頭緊鎖,一張賤嘴歪到半邊臉上,說不出有多猥瑣。

趙二麻子突然說:“官長,你說像萬曆皇帝、馬文寧這樣的人,人間的榮華富貴都享受到了,地位在萬萬人之上,他們最怕的是什麽?”

王威一下被點醒,道:“長生不死,他們在尋找長生不死的方法。”

趙二麻子點點頭,詭異的說:“金剛鈴中剝皮人,難道是在用什麽邪術來換皮,縱然年近半百,依舊體似嬰童,長生不死?馬文寧和萬曆皇帝正是相信這個,才不惜一切代價,來到這千米地下?”

王威直聽得心裏發怵,剝皮續命的事兒聽起來子虛烏有,但是石棺和金剛鈴上活生生的描繪,卻讓王威背脊發涼,頓感毛骨悚然。

趙二麻子坐在王威對麵,沉吟半晌,道:“就算馬文寧是為了求長生不死而來,可是他在水下修建一座叫什麽金字塔的玩意,再把石棺抬上來,就能達到剝皮續命的目的嗎?怎麽說也說不通啊。”

王威也是對此疑惑不解,他們從史前大峽穀一直走到這裏,曆盡艱險,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馬文寧的葬棺之地,卻沒有了任何線索。如果堅持撐著木排前進,他們又能撐到哪裏?如果一直找不到出口,是否就會死在這數千米的地下深洞?

趙二麻子揪著胡子,在努力地思索馬文寧此舉最可能的原因,他將金剛鈴轉悠來轉悠去,把兩幅雕紋反複的看,空曠的山洞裏響起金剛鈴綿綿不絕的碎響。

王威突然道:“你注意到沒有?清兵屍體是從水下遁走的,就他當時的狀況來看,跳水逃脫似乎是唯一的手段。不過,這座金字塔深入水下,是否就意味著水下麵還別有洞天?我總覺得馬文寧建造這座金字塔的目的不是放置石棺那麽簡單。”

趙二麻子看著剝皮人和大陰墟兩幅雕紋圖畫,道:“剝皮人和風水上的大陰墟有著什麽關係呢?為何這兩幅畫要雕在一起?”

王威道:“看來隻有鑽到水下去看看,才能看明白。”

趙二麻子一愣,說:“下水,那些屍鱉怎麽處理?”

王威道:“屍鱉是朝下遊走的,金字塔周圍屍體雖多,我看卻是個個完整,沒有成屍殼的。”

趙二麻子聽王威這麽一說,好似想起來什麽似的,他走到塔頂邊緣,朝下一看,果然看到水麵上漂浮的黃軍裝雖多,卻個個口鼻完好,沒有被屍鱉啃噬的痕跡。

趙二麻子突然大聲道:“對了,這裏地勢有異,為什麽水麵上屍體如雲,卻沒有一隻屍鱉敢來。就是因為這裏乃是大陰墟,大陰墟是什麽,萬鬼之窟,連屍鱉都怕大陰墟的陰氣,它們如何敢來?”

王威聽的一愣一愣,道:“你是說,大陰墟在金字塔下麵?”

趙二麻子點頭,道:“很有可能就是,如果不是地下有大陰墟絕地風水,金字塔下這麽多屍體,那些屍鱉早就雲集而來。而且你瞧那具清兵屍體能夠詐屍變活,行走如飛,我看八成也跟這大陰墟有關。”

王威瞧著趙二麻子,隻見趙二麻子將金剛鈴綁在腰上,衝鋒槍捆在棉襖裏麵,他吱溜溜地就滑到金字塔下,撲通一聲跳下水去。趙二麻子飛快下水,王威也不閑著,跟著滑到塔下,跟楊懷玉簡單說明情況後,他們將木排綁在金字塔的石條上,一起跳入水中。

水下一片漆黑,王威潛入水中之後,雙目不能視物,隻能聽到耳畔水流的聲音,楊懷玉跟在他後麵擊水的聲音。趙二麻子先下水,跟他們隔了有十多分鍾了,前麵一點聲息都沒有,不知道遊哪兒去了。

王威隻能摸著金字塔的斜麵牆下潛,水下層層條石,王威摸著朝下遊,那條石久置水下,人手摸上去就如觸寒冰,凍得直發抖。

王威估摸著下潛了十多米,腦子突然過了一道電,趙二麻子下去十多分鍾都沒潛上來,是出了什麽事兒,還是發現了別的入口,否則他怎麽換氣?

王威潛到這裏,就感覺上麵水壓忒大,他有點呼吸不過來,就尋思著得上去換口氣再下來。王威雙手抓著金字塔斜麵的石條,調轉身子,他的頭頂到一個東西,王威估摸著就是楊懷玉,就用手推了推,示意她先上去換口氣再下來。

王威使勁推了推,他摸到的是楊懷玉的一隻腳,楊懷玉卻紋絲不動,他被一口氣憋著,眼看就要氣竭,楊懷玉這麽橫在前麵,使得他沒辦法爬上去。王威又用力狠推了一把,楊懷玉依舊不動,無奈之下,王威隻得挪了個位置,避開楊懷玉,再朝上浮。

他心中奇怪,隱隱覺得不對勁,楊懷玉一個大活人,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就沒動靜了呢?王威心裏暗暗注意,他遊到楊懷玉的身邊,漸漸逼近過去,人還沒摸到,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就像金字塔斜麵上的石條一樣,非常詭異。

王威的手頂著槍,緩緩朝後退,他可以肯定身前的那東西斷然不是活人,活人身上總得有點溫度吧,怎麽會這麽冷?

那冷冰冰的東西好似發覺了王威的靠近,突然身體一震,激得周圍水浪亂湧,王威隻覺得前麵一空,那東西居然朝下潛去,周圍水潮亂翻,王威也被水浪推得往後直退。

他心頭大驚,自打下水,楊懷玉就一直跟在他後麵不到一米的地方,他還能聽到楊懷玉擊水的聲音,怎麽莫名其妙的人就沒了呢?還有一種可能是,在某個時候,楊懷玉無聲無息的失蹤,那隻冰冷的東西趁機跟在他後麵,他卻毫無察覺。

王威想起剛才那觸手一摸的寒意,心頭直發麻,他跟著水潮下陷的方向潛過去,水裏伸手不見五指,一切隻能靠感覺,王威心裏憋的慌,再朝下潛,水壓就越發的大,逼得人肺部都像要被壓炸一樣。

他跟著冰冷的東西,就靠在湧動的水潮邊緣,不遠不近,那水潮突然朝金字塔的斜麵牆撞過去,跟著就漸漸平息,王威挺著槍,小心翼翼的遊過去,他貼著金字塔的斜麵牆,突然就摸到一個口子,那東西潛到金字塔裏麵去了。

王威胸口被水壓壓得難受至極,他急忙浮上水麵,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直到氣息漸平,又憋了一口氣,快速地潛到洞口位置,一貓腰鑽了進去。

王威按著原路浮上去,又按原路線潛下去,都沒有發現楊懷玉的蹤跡。他見識過楊懷玉的水性,這洋妞一介海上悍匪,水中撲人的本事一流,與人搏命更是手到擒來,如果說這麽悍猛的人能無聲無息的消失,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王威從金字塔斜麵牆的口子鑽進去,那口子頗大,但是進去十多米,就急劇地縮小,隻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王威摸那洞口周圍的砌石,發現那些石頭極不規則,到處都是鑿刻磨損的痕跡,整體似乎是被炸開的。他沿著石頭洞潛下去,心中有些發毛,這石頭洞太過狹窄,一旦洞裏出現什麽東西,無法躲避,縱然那東西不害人性命,它堵住洞口,人活不了幾分鍾就得憋氣而死。

那石頭洞傾斜向下,深入金字塔中幾十米,王威摸索著朝前遊,一直遊到底,撞到洞底的一塊石板。石洞沒有任何岔洞出口,他當時就是根據水下冰冷的東西才找到洞口,那東西的確是鑽入石洞,這個毫無疑問。王威浮上去換氣,也不過片刻功夫,冰冷的東西體型龐大,鑽進石洞肯定沒有那麽快出來,這麽大個東西,不可能憑空失蹤,它去了哪裏?

王威心中充滿疑問,不但是那冰冷的東西,還有趙二麻子、楊懷玉,都莫名其妙地沒了,這著實詭異得很,讓人心底發寒。

王威敲了敲石板,把耳朵貼在上麵,聽到咕嚕咕嚕的流水聲,後麵果然有空間,王威的心裏稍安。但是石板四周平整,沒有可以用力的地方,王威將石板四周摸索了幾遍,都沒發現缺口。他狠命憋著的一口氣漸漸散了,在水底待不了多久,但是如果再上去換氣,再遊下來,又得氣竭。王威狠狠地咬著牙,死屏呼吸,這時石板裏麵突然傳出敲擊聲,王威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掏槍在手,靜等石板後麵的東西出來,迎麵就是兩槍,先打趴下再說。否則那東西一旦在水裏跟他搏鬥起來,他肺內猶如火燒,呼吸不能,要是嗆到了水,就得死在這石洞裏。

石洞響了一陣,突然啪的一聲,石板後麵湧過來一堆活水,王威知道是那東西出來了,他舉槍就射。不想,活水中的東西卻迅速抓住他手中的槍,往下麵按,王威被抓個措手不及,拿槍的手竟然被他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一激動,狠憋著的一口氣就岔了,張嘴喝了兩口水,堵在喉管裏上不去下不來,噎得腦子發懵。

活水中那東西抓著王威就朝裏拖,王威呼吸不暢,渾身沒有半點力氣,隻能被那東西抓著,沒辦法做任何掙紮。

王威雙眼泛白,口鼻裏一股子氣息直往外衝,他渾渾噩噩地卻不敢放行這口氣,隻能死死憋著,那種感覺簡直是生不如死。

那東西攔腰將王威夾在腋下,另外一隻手又把石板推上,搗鼓了幾下,他鑽進水裏,朝前遊去。王威雖然被一口氣憋得迷迷糊糊,但是心底還是清醒得很,腦子轉了一百八十個彎,猜挾持他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東西身上有熱氣,仿佛是個活人,這地下世界裏,死人到處都是,活人就剩下他們三個,還有一個生死不知的孫爺,王威一想到孫爺,心裏就特別緊張。這人身材也不高大,跟孫爺的半佝僂身材非常像,孫爺出現的地方,王威等人就沒好日子過,更何況是在這座神秘的金字塔裏。

那人在水裏遊了一會兒,突然就鑽出了水麵,他把王威托上岸,自己也跟著爬上去。王威口鼻酸疼,連眼睛都沒法睜開,張著嘴想把卡在喉嚨裏的水吐出來,卻幾番用力就是沒有絲毫力氣。

那人將王威平放在地上,給他拍後背順了一回氣,王威在他的拍擊下,終於吐出幾口臭水,胸口一口惡氣立散,世界頓時空明無比。

王威力氣恢複,翻身就去抓那人的另一隻手,他的手上還拿著王威的槍呢,王威被他挾在腋下的時候幾次撞到那隻槍。

那人蹲在王威麵前,王威以頭做標槍,衝那人胸口就撞下去。他這奮力一撞虎虎生風,正中那人胸口,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王威撞翻在地。王威趁勢跳到他的身上,雙腿壓膝,一雙手死死卡住對方的脖子。

那人躺在王威身下,掙紮了一番,就漸漸力氣弱了,動彈不得。王威將他的脖子送了送,低聲道:“說,你是誰?”

那人劇烈咳嗽一番,才得瑟著嗓子,道:“官——官長,是——我——趙——趙二——麻子——”

王威一聽他的聲音,立刻鬆開手,給趙二麻子順了回氣。趙二麻子咳嗽了半天,才恢複說話能力,王威點燃了一隻火把,隻見趙二麻子仰麵躺在地上,臉上紅的白的都有,山羊胡子倒貼在臉上,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趙二麻子歎了口氣,道:“官長,好——好——身手啊——”

王威拍了他一下,道:“你小子好端端裝神弄鬼,虧得老子沒一槍崩了你。”

趙二麻子苦著臉,道:“我呆水裏,張口就是水,我能說話嘛我?”

王威一時語塞,岔開話題道:“假洋妞呢?”

趙二麻子道:“她不是守在木排上嗎?怎麽下水了?”

王威就把趙二麻子下水之後的一番經曆詳細的說了一遍,趙二麻子也覺得詭異,那麽大一個活人,怎麽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更何況是一位水上悍匪。

趙二麻子道:“你說的那個冰冷的東西,我猜就是那具清兵屍,你進來之前,我還跟他打了個照麵。那家夥跑得速度飛快,他一下子撞滅我的火把,就沒影兒了。”

王威喃喃道:“那東西身上沒溫度,卻能流鮮血,他到底是人呢,還是屍呢?”

趙二麻子搖著頭,道:“這還真隻能逮住他,親口問問,才有答案。”

王威站起身,高舉火把把四周照了一圈,他們站的地方就在水邊,是一塊巨大的空地,空地上鋪著石板,那水域看起來應該是金字塔裏麵的一個水潭,水倒不深,可以一眼看到底。

趙二麻子也點燃火把,兩人走到石板空地後麵,赫然發現石板上鋪滿野物的毛皮,一塊一塊的完整皮毛,摸上去幹燥異常。

王威把皮毛摸了又摸,翻過來倒過去的看,對趙二麻子道:“你看看,這皮毛怎麽沒見過啊?不像老虎的,也不像獅豹的。”

趙二麻子在毛皮上聞了聞,又拿到火把下看了看,說:“我看未必,這毛皮很像是我們在霧氣裏遇到的那些東西身上的,你想想,是不是?”

霧氣中的東西,三人並沒有看清楚,隻是略微有些模糊的印象,那東西速度極快,借著黑暗和霧氣隱身,隻能看到一個影子一掃而過,但是它身上的顏色,確實是灰黃的一片。

趙二麻子圍著地上的皮毛走了一圈,突然說:“官長,地麵上好像刻了東西。”

王威也跑過去,果然看到石板上雕刻著弧線,隻露出一部分出來,大部分被毛皮遮住。王威和趙二麻子將地上的毛皮都掃到一邊,用火把一照,卻看到石板上雕的是一個巨大的圖騰,那圖騰是一個大圓,大圓中央畫滿了圓圈,圓圈跟圓圈之間間隔很密,這不正是白霧中隱藏的那東西擺的陣勢麽?

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都蒙上一層霧樣的迷茫,從泥塑掌心,到神獸大殿,再到這張圖騰,神秘的陣勢到底有什麽意思?為什麽這些離奇的地方,都會出現這樣的陣勢呢?

趙二麻子撿起來兩張皮,翻過來看了看,道:“他娘的,還是整皮呢,爪子、腦袋都在。”

王威臉色大變,他早就注意到了這些皮毛都是百分百的全皮,甚至任何剝皮高手都不可能剝得如此完美,他的腦中閃現一個念頭,難道說這些毛皮都是霧氣中的東西自己脫下來的?它們剝了自己的皮?

趙二麻子也想到了,脫口道:“石棺裏的剝皮畫,在那些怪東西身上驗證了,這些全都是它們自己剝下來的皮,否則不可能剝得這麽完整。”

趙二麻子的話正是王威心的所想的,那副詭異的畫在兩人心頭留下陰影,可是這些活生生的毛皮,卻讓兩人背上冒汗,心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樣。這些東西可以剝皮不死,那人呢?托馬斯和馬文寧來到地下,就是尋求剝皮長生之術,如果他們真的得到異術,那他們現在是否還活在千米地下?

王威聽到自己的心髒在撲通撲通的亂跳,他這輩子身懷異術,抱著投身報國的念頭棄筆從戎,轉戰川中十多年,他的見識他的經曆,都是普通人所無法企及的。但是唐古拉山史前大峽穀的一番遭遇,讓他對世界的認識,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而這剝皮續命的說法,更是讓他毛骨悚然。

他和趙二麻子站在圖騰中央,心情異常沉重,手足都像是灌滿了鉛,如果這地方真的這麽詭異,他們繼續朝前走,又將遇到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們不敢想。

圖騰前方是一麵內斜的石條牆,這麵牆與側麵石條牆夾在一起的地方有一個黑黑的洞口,王威和趙二麻子把四周都仔細找了一遍,沒有別的東西。

他們從洞口進去,那洞口後麵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甬道,清兵屍當時撞了趙二麻子,就悶頭鑽進甬道,一眨眼就消失得沒影了。趙二麻子見甬道內太過狹窄,怕著了清兵屍的道兒,沒敢進去。他知道王威會跟過來,就又跳進水潭,等王威進來。

甬道裏散發出一股屍體腐臭的味道,兩人走了一段,那甬道斜插金字塔的內心,人如果不扶著左右石牆,很容易滑下去。

他們走了一段,就聽到甬道深處有人走路的聲音,那聲音跟兩人發出的聲音很像,從甬道深處傳來,顯得特別空靈。

趙二麻子道:“那清兵死屍,他娘的陰魂不散,是硬跟定咱們了。都跑了老大一番功夫了,怎麽還沒走遠呢?”

王威道:“這裏怪事太多,我們小心點,未必是那清兵屍。”

兩人走了半天,那聲音一直就沒停下,走到地底,甬道的盡頭是一扇石門,那走路的聲音正是從石門內發出。

兩人做好戒備,衝了進去,卻看到石門後麵是一間墓室,墓室非常空曠,看不到牆壁和穹頂,四周都是沒邊際的黑暗,黑暗深處,又響起一聲腳步聲,隻不過這次非常的輕。

趙二麻子怒起,挺著衝鋒槍就要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掃射,王威拉住了他,他大聲朝黑暗裏喊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這樣一直躲躲閃閃的,那裏像個爺們兒?”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絲燈光,那燈光在幽暗的角落裏,遠遠的看不真切。王威和趙二麻子急忙走過去,卻看到十多米的地方是一片浩浩深淵,那深淵橫在墓室中央,燈火就在深淵對麵。

深淵間隔有個二十多米,兩人趴在深淵邊緣的石頭條上,看到對麵石頭條上擱著一盞馬燈。馬燈下麵探出一個人頭,頭上戴著一頂清兵鬥笠,那鬥笠將人臉完全遮住,那人用手遮著眼睛,向這邊張望。

王威道:“你倒是說話啊,你是人是鬼?”

過了半晌,對麵的清兵屍沙啞著嗓子答道:“我是人,這裏就剩下我一個活人了。”

清兵這句話讓兩人心頭一鬆,可是緊接著又是疑雲再起,道:“你知道你在這地底下呆了多長時間嗎?你在這裏吃什麽,喝什麽?”

清兵道:“呆了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我是宣統三年跟著太子少保醇親王來到唐古拉山山脈,當時還有個洋人領頭,我們從雪山下的峽穀進來,中間遇到很多奇怪的事,死了很多人。後來醇親王命令我們就地紮營,要在水中修建一座巨塔。”

王威和趙二麻子聽了清兵的話,心中許多疑問就漸漸有了線索,王威被黑蛇咬傷,他甩出粗蛇撞塌的那尊冰塔下,埋葬的一品大員,估計就是清兵所說的太子少保醇親王了。隻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不但馬文寧在修金字塔,連托馬斯帶下來的一千士兵,也在修建金字塔,他們修這個東西幹什麽?

趙二麻子道:“哎,老小子,你知不知道洋人帶你們來修金字塔做什麽?”

那邊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你說的這個塔叫金字塔啊,我們是底下人,他們隻讓我們幹活,別的東西都不讓管。這裏到處都是黑的,我們也不知道幹了多少個日夜,下來的兄弟經常生病,而且這地下怪事多,弄不好就得死人。我們在這裏幹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從外麵闖進來一群人,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殺。他們火器厲害,我們處於劣勢,死了不少人。但是醇王爺手下有高人,再加上我們在地底下呆了這麽久,有地利優勢,那幫人慢慢就鬥不過我們了。兩幫人馬打鬥不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一天,冰塔林一役,對方人馬將我們的人團團圍住,厲害火器齊出,我方死傷大半,隻得退守石塔,石塔就是你們說的金字塔。對方趁勝追殺,醇親王早就在戰場周圍布陣,攔截了部分敵軍人馬,追上來的敵軍將我們這幫逃勇一一斬殺,所剩不過百人,潛入石塔密道。這座石塔我們隻修建了一部分,水下的主體據說都是前人所建,我們潛入主體密道,裏麵機關亂石,我們的人死的死,病的病,漸漸的都死絕了,現在就隻剩下我。後來我逃出石塔,發現敵方人馬已經完全死絕,這茫茫地下,竟然隻剩下我一個活人。”

那清兵說到這裏,聲音斷斷續續,夾著哭聲,似乎是在為他的上千兄弟悲戚。

趙二麻子對王威道:“不對勁啊,馬文寧來修塔,托馬斯也來修塔,那所謂的前人,又是誰?難道張子聰,或者張子聰前麵的元朝、宋朝都有人來修這座金字塔?”

王威點點頭,道:“你們這麽多人,每天吃什麽?”

清兵道:“我們能吃的多了,當年大軍來到地下,什麽都買帶來了,就帶足了糧食。那夥敵軍在這裏呆的時間遠不如我們長,沒過多久就死絕了,他們攜帶的糧食更加充分,而且這裏地下岩穴眾多,許多岩穴裏都生有能食用的野物,伸手就餓不死。”

王威聽得將信將疑,他道:“你知不知道神獸大殿和甬道外的那間石室內的圖騰陣勢,是什麽東西?”

清兵結結巴巴的說:“那個——那個——”

王威察覺有異,對趙二麻子小聲道:“你看看,怎麽過深淵?”

趙二麻子指了指左前方,道:“那裏有道陰影,可能是石橋一類的東西,我過去看看。”

王威點點頭,清兵突然提著馬燈,就朝黑暗裏奔去,趙二麻子大喝一聲,“追——”

兩人跳起來,朝左邊狂奔而去,幾十米外的地方,果然在深淵中間橫起了一座拱形石橋,兩人跨橋而過,清兵跑得飛快。馬燈在黑暗中越縮越小,前方突然聽到兩聲槍響,楊懷玉大喝一聲,道:“你這東西,還想跑?”

王威大驚,趙二麻子臉色變了幾變,兩人急忙衝過去,馬燈哐當一聲,被摔了個粉碎,楊懷玉在黑暗裏燃起火把,兩人跑上前去,清兵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王威道:“人呢?”

楊懷玉冷冷的說:“我在他胸口打了三槍,槍槍命中要害,他還能行動自如,你說他是人嗎?”

趙二麻子卻瞪著楊懷玉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楊懷玉凝視著趙二麻子,道:“你還要問這個嗎?當時你朝我開了兩槍,隻怕是以為已經將我打死了吧?”

王威茫然道:“你們在說什麽?”

趙二麻子說:“我怎麽覺得假洋妞不對勁了?”

楊懷玉怒道:“是你,你想殺人滅口。”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黑暗裏突然亮起一絲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三人吃驚的看著前麵幾十米的地方,那裏聳立著一塊墓碑,墓碑豎立在黑暗之中,看不到起於哪裏,終於何處。墓碑前方有一塊幾尺寬,幾丈長的窟窿,那窟窿裏正冒出熊熊火光,火光照亮了墓碑。

隻見墓碑上畫了一個巨大的人像,那人一身羽衣,卻長了一張鳥臉,那臉三人都非常熟悉,昌都密林裏的鳥人俑,和地上森林裏的鳥人俑,都是這麽一張臉。

王威瞧著那臉,心裏迸發出一陣陰森森的感覺,好像內心裏的所有想法,都被他直勾勾的眼睛一眼看穿。

三人走到火窟窿麵前,看到下麵烈火燃燒,正滾滾向上冒煙,楊懷玉道:“這是活火山蘇醒了。”

三人走近了,才發現墓碑前麵還有一具石棺,那棺材就夾在火窟窿和墓碑之間,王威走過去,很輕易就推開了棺蓋,隨著嘩啦一聲響,棺蓋裏居然傳出“嘀嘀嘀”的聲音,趙二麻子和楊懷玉將火把同時伸進去,卻看到裏麵有一具鏽蝕了的發報機,發報機上的傳動裝置正在輕輕的顫抖,發出“嘀嘀嘀”的叫聲。

楊懷玉一聽發報機的聲音,臉上變色道:“這是英國皇家空軍的秘密電碼。”

王威眉頭一皺,道:“秘密電碼,你懂不懂?”

楊懷玉將火把插在石棺裏麵,一隻手的手指在另一隻手的掌心上非常的劃動,過了片刻,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托——馬——斯——快——救——救——我——”

王威掃了一眼石棺,突然在發報機旁邊發現了一隻銅片,他悄悄地拿起來,又找趙二麻子要了金剛鈴,學著趙二麻子的樣子,將第三塊銅片插入金剛鈴中,隻聽哢嚓一聲,銅片插入的位置剛剛好。

王威借著火光,看到最後兩個方洞上的雕紋,他心裏一沉,扭頭看向趙二麻子。趙二麻子此刻正盯著楊懷玉,楊懷玉雙手快速地筆畫,把電報機上的密文一個字一個字的翻譯出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王威瞪大得簡直要凸出來的眼珠。

在王威眼裏,他突然發現,趙二麻子跟孫爺是如此的相像,那身材,眼神,還有那張猥瑣的臉。

王威又扭頭看了看金剛鈴上的最後一副雕紋,那雕紋就是兩扇虛掩的門,門內的人扭著頭,這個人一身羽衣裝扮,跟墓碑上的人一模一樣,但是他的臉,卻是趙二麻子的臉。

王威的心中撲通撲通的亂跳,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原來,趙二麻子一直都不是人。王威藏去金剛鈴,再看趙二麻子,隻見那廝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正站在兩人身後,將雙手插進頭皮內,在一絲一絲的把人皮分開。

而楊懷玉,正在不斷重複著發報機翻譯過來的密文,“我——是——托——馬——斯,快——救——救——我——”

王威的心裏猛的一沉,他看趙二麻子正在專心的撕裂人皮,無暇估計他跟楊懷玉,就湊到楊懷玉耳邊,輕聲道:“你看身後——”

楊懷玉耳語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具清兵屍,長著跟趙二麻子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