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坐在青石階前漫不經心的烹煮著早茶,眼見著茶水要溢出來了,他卻不得而知。
隻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下意識的轉過身來,隻見喻霄正緩緩向他走來。
“主子,你可回來了,主子。”阿竹激動的放下手中的竹扇迎了上去。
“昨夜主子一晚上都去哪了?可把小奴擔心壞了,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小奴如何向陛下交差呀?”
喻霄唇角輕笑,似是許久沒有人這般關心自己了,他竟然有些受寵若驚,正要踏入宮門,卻見一堆散落在地上的茶渣,“這……”
“哦,阿竹該死,是阿竹一時疏忽。小奴本想要給主子烹茶,誰知一不留神便忘了時間。”他說著慌忙收拾起已經煮幹的茶水。
“無妨,我不渴。你也勞累了,退下休息吧。”喻霄言語異常溫和,阿竹慌忙的點點頭。
還從未服侍過這麽平和的主子,以前他在許多的宮殿當過差,一點小事做不好隻能挨打受罵,稍微不小心都是要掉腦袋的。
喻霄坐在仙桌前,開始日常的溫書習字。
他鋪開宣紙,微微蘸一下墨汁便一筆一劃落於紙間,不多時便浮現出一行行精致的小字。
那時年幼,因無人教授他這些,喻霄便隻有自學。
閑來無事他總愛提筆寫字,現如今這樣的習慣也改不了了。居住的宮殿雖然簡陋,卻溢滿了墨香書卷之氣,無人打擾,甚是清幽。
喻霄方要蘸墨汁,阿竹卻慌慌張張的宮門外跑了進來,見喻霄正在凝神,他又不免收斂了腳步。
“何事?這般慌亂?”喻霄的眉心微微皺起,像是多了幾分被打擾的不快。
“主子,天後叫您過去一趟。”阿竹不緊不慢的回應,卻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喻霄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毛筆,“去就去唄,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是……”阿竹的眼眸變得焦慮,“那奴仆來傳話時凶巴巴的,阿竹總覺得沒什麽好事。”
喻霄卻淡然的起身,撫了撫他的肩頭,“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去去便回來,你就在宮裏呆著。”
“可是……”阿竹本想要跟隨喻霄一起去,生怕他受什麽委屈。但既然主子都說話了,他也隻能就此作罷。
椒榆宮中,尹璿正悠然的為自己簪著發簪。
她總是嫌棄神侍們笨手笨手,生為一族之後卻隻能親力親為。歲月流逝,她的鬢角已冒出了縷縷白發,不得已將其藏匿於黑發之中。
看著銅鏡中的那張臉一日日的蒼老下去,她不免焦慮。隻可惜鍾離並非一個讓她省心的儲君,萬事還需她的提點。
“稟天後娘娘,喻霄已經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讓他進來吧。”尹璿撫摸了一下發髻,冷若冰霜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踏入這華麗奢侈的宮殿,喻霄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想她高高在上的天後娘娘能做什麽,無非是為她那不爭氣的嫡子討回公道罷了。
“微臣參見天後娘娘,天後萬福金安。”他規規矩矩的行禮,稱麵前的這個女君為天後,是喻霄做過最違心的事情。
尹璿卻像沒有聽見一般,依舊背對著他,打理著頭上的發飾。
喻霄隻得繼續跪著,縱使有怨言,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也不知這麽晾了他多久,尹璿總算心滿意足了,這才微微轉過身來。
“本宮今日叫你來,是憶起了一個故人。”她說著便徐徐向喻霄走去,依舊沒有要他起來的意思。那冰冷的眼眸不住的打量著喻霄的麵頰,突然發出了幾聲冷笑。
喻霄被尹璿尖銳的笑聲嚇了一跳,越發看不懂她究竟要做什麽。
“當真和那個賤人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也不過是一隻雜種鳳凰居然妄圖蠱惑陛下,真是罪該萬死。”她咬牙切齒的說著,喻霄臉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卻硬生生的將一股火氣壓於胸口。
尹璿卻說在了興頭上,越發的肆無忌憚。
“鳳女魂飛魄散,純屬是她自作自受。而你,一個卑賤的庶子,當真和你那不知羞恥的母親一樣,現如今也動起了權位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竟也敢對太子大打出手。”
既然冷修不在,那壓在心口這些不堪的話便可以盡數吐出,諒喻霄也沒有還擊之力。
縱有多少的不甘,喻霄也隻能俯身道:“天後息怒,喻霄自知低賤,無意與太子殿下爭奪,隻願一心扶持父帝和儲君。至於生母,她既已仙逝,還望天後不要這般羞辱她。”
如此的誠懇卻並不能讓尹璿滿意,她明顯恨透了這個跪在地上的孩子。
她堂堂的天後竟讓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君有了骨血,當真是奇恥大辱。
“羞辱?本宮句句實話,何來羞辱之說?至於你,你動手傷了太子,以為一句解釋本宮就會輕易放了你嗎?”尹璿陰陽怪氣的質問讓喻霄越發的不適。
這個女君再心狠手辣,也是名義上的天後,是冷修疼愛的女仙。而他這個做臣子的真是卑微到了極點。
“喻霄無意殺害太子殿下,隻是他辱我生母,喻霄不得不為之。”
明明已經跪在了尹璿的地盤上,奈何喻霄還是這般傲骨。是非對錯在他的心中明了,是絲毫容不得旁人置喙的。
本以為他會恭恭敬敬的請罰,沒想到他卻是塊硬骨頭,尹璿此時恨得牙根都癢癢,也全然不顧及她作為一族之後的顏麵了。
“好你個喻霄,你傷了太子還在這裏強詞奪理。快將這個孽障給本宮拖下去雷鞭處置。”尹璿一聲令下,神侍們都站在那裏瑟瑟發抖。
誰都知道喻霄剛剛受封,日後是要率領一眾天兵的一族之將,想要處置他也得顧及幾分冷修的顏麵。
“快將他拖下去呀,你們都愣著做什麽?”尹璿的臉色更難看了。
喻霄卻猛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拂去了衣擺上的灰塵。
“天後娘娘若是心中不平,大可向陛下告狀。若是沒別的事,那微臣便告退了。”話音一落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