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像是察覺到了李琴南的想法，終於移開了視線，不悅地冷哼了一聲，“怎麽，本王看看自己未來的王妃，還有錯了？”

李琴南要是看不出程璟正陰陽怪氣著，就白認識程璟這麽久了。

這下輪到李琴南直勾勾地盯著程璟了，眼神放肆又饒有興味，頭皮發麻的人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程璟。

程璟麵上露出點紅暈，眼中布了一層薄怒，咬牙切齒地開口，“李琴南！”

被程璟威脅了，李琴南才從容不迫地移開視線，隻是仍不忘刺他一句，“怎麽，王爺看我便行，我盯著王爺便不可以了？”

“好一個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程璟有些氣惱了，剛想說些什麽，但目光觸及李琴南眼底的青黑之時，那些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又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猶豫片刻，也不再搞什麽彎彎繞繞的了，直接看向李琴南開口，“李琴南，本王怎麽瞧著，你對你二叔有點不一般——你對他，實在是好得有些過分了。”

對李昀這人好得他都有些嫉妒了。

李琴南卻是不以為然，“哪裏有不一般？我二叔他現在還病著，我又是大夫，對他好一些也無傷大雅吧？”

“還是不對。”

程璟回憶起自己剛認識李琴南那會兒，李琴南對自己的態度。

當時他也正發著病呢，李琴南可沒對他這麽好，甚至瞧見他便退避三舍，生怕自己給她帶來麻煩。

同樣是病人，這待遇也差得太多了，這讓程璟怎能不多想。

程璟看了一眼那個讓他在意的李昀，語氣帶了幾分委屈的意味，“本王之前生病的時候，你可沒對本王那般溫和，也沒有像對他一樣，對本王關照有加。”

“是嗎？”

李琴南依舊沒有意識到不對，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隻隨意地敷衍著程璟。

程璟正悲憤著呢，聽到李琴南不鹹不淡的回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瞧著李琴南。

他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將上位者的姿態擺了個徹底，實際上，隻有他自己和李琴南知道，他聲音裏藏著的別扭，“而且，這裏這麽多病人，你偏偏阻止他去試藥，你這不是偏心他——”

李琴南聽不下去了，連忙開口打斷程璟。

她估計啊，再讓程璟說下去，即便她和李昀沒什麽關係，也得給他說成有關係了。

李琴南悄悄地在心中為自己點了蠟，然後欲哭無淚地看向程璟，“王爺，你能不能理智一點，那是我親二叔，我就是偏心他一下，又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問題可大了！”

程璟目光中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李琴南，你自己說，你除了對你二叔這般好，你可還這般對待過寧安侯府的其他人？”

李琴南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若是他們肯真正地將我視作家人，我又何至於這般無情。”

程璟一怔，瞅著李琴南有些冷凝的神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糾結片刻，麵色有些扭曲地抬眼，“李琴南，你平日看起來沒心沒肺到了極點，實際上，冷酷的心裏頭，還存了點對親情的期待——”

見李琴南眉一皺便要張口反駁，程璟又連忙補充，完全不給李琴南狡辯的機會，“李琴南，你便承認吧，你就是還對寧安侯府、對同你流著一樣的血的那群人心懷期待！”

“若不是這樣，你就該將李昀當作普通病人對待，該一視同仁，也該早早離開那隻會限製你自由的寧安侯府……”

李琴南本想爭辯，但等程璟說完，她便有些悲哀地認識到，自己好像的確還心存僥幸，對所謂的親人抱有期待。

即便一次次迎來的隻有失望，卻還是忍不住去祈求一點無用的溫暖。

就像她瞧見上官青蓮同上官雄含淚告別、徐老爺父女兩個情深意重一般，她總是在不自覺中，羨慕起旁人深厚的感情，甚至幻想這份情感能同自己相關。

李琴南一直盡力規避著一個事實，那便是，她同這個時代是格格不入的，即便她麵上不在意，卻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自己的孤獨來。

她的心，便在不知不覺中，渴望起同旁人製造起羈絆。

程璟見李琴南麵色慢慢難過起來，也有些於心不忍，但他也明白，若是李琴南始終對莫須有的親情抱有期待，那她遲早會有吃虧的那一天。

這般想著，程璟說話便更加不留情了，直接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李琴南，不要再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了，他們在意的永遠不會是你，而是你能帶來的利益——”

“對他們，你完全可以像對本王一般無情，他們並不值得你去憂心。”

說著，程璟便被李琴南有些惆悵的神色迷惑了，慢慢接近她，然後伸出雙臂，從背後輕輕擁住她，“你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還不如多瞧瞧本王呢，至少本王不會害你……”

至少本王愛你、信你，永遠會將你放在第一位……

溫熱的呼吸噴在**的後脖頸上，李琴南隻覺得皮膚發癢發燙，猛地回過神來，剛好將程璟最後一句呢喃聽進了耳朵裏。

她神色一怔，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能再深入地想下去，但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將這句話牢牢記住，並反複品味。

程璟說得倒也沒有錯，與其將希望寄托在狠心將她拋棄的家人身上，不如多看看真正在意自己的人身上。

但是真正在意自己的人，真的包括程璟嗎？

李琴南很想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卻沒有辦法昧著良心做出這種判斷。

她忍不住想，若是程璟不是當朝八王爺便好了。

若是程璟不是八王爺，不是王公貴族，而是一個長得好看一些，對她脾氣的普通人，她或許，真的會選擇和他一直呆在一起。

但現實到底是沒有這種選擇的，李琴南黯然片刻，還是掙脫程璟的懷抱，自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