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第二日清晨睜開眼睛時, 睜眼便看見了疏長喻熟睡的臉。
景牧通身一震,接著睡意盡數消弭, 瞪大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躺在自己懷中安然睡著的疏長喻。
這……莫不是夢吧?
他手有些顫抖,輕輕觸碰了一下疏長喻暖軟的薄唇。
這觸感分外地真實。
就在這時, 疏長喻緩緩睜開了睡眼惺忪的眼。
他被陽光刺得皺了皺眉頭,接著便用那雙平靜而清冷的眼睛看向景牧。
登時, 昨夜的記憶頃刻回籠。
——
景牧緊緊盯著疏長喻,怎麽看, 怎麽覺得麵前這個人就是疏長喻。
不等對方說下一句話,景牧便一步跨到疏長喻的麵前, 一把狠狠將他抱在了懷中。疏長喻手裏的燈籠被他一撞, 登時落在了地上,裏頭的蠟燭被打翻了,一下將那燈籠燒著在地上。
“你……”疏長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便聽到景牧借著酒勁嗚咽了一聲,接著便抱著他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少傅……”他一邊哭著,一邊使勁將疏長喻往懷裏按。“你別不要我……我知道錯了, 以後再也不會了。”
疏長喻從來沒聽過景牧這般出聲的哭, 像隻被雨打了的小狗似的, 撲進主人懷裏委屈地嗷嗷叫。他隻得抬起手來回抱住他, 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
“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你了?”疏長喻問道。
景牧卻越哭越傷心,反複地說著讓他別不要他。
疏長喻一開始心頭還覺得有些好笑,此時便隻剩下心疼。景牧這會兒哭得肩膀都在顫抖, 悶悶的聲音震得他肩膀發癢,這幅模樣,著實可憐得緊。
“好了,沒有不要你。”疏長喻輕聲解釋著。“早上軍中尚有些雜事未畢,你便就那麽跑掉了,晚上等你兩個多時辰都不見你的人。一回來就同我哭,像什麽樣子?”
景牧隻顧著摟著他,嗚嗚哭道:“我知道錯了……”
疏長喻失笑:“誰說你錯了?”
景牧的眼淚啪嗒落在他耳後。
就在這時,親王府的管家聽到門口的動靜,開門出來看。這不看可好,一看便嚇了一跳。自家王爺此時居然就這麽站在大街上,抱住疏大人嗷嗷地哭。嚇得他連忙要出來,看著那場景卻又覺得有些不合適,頗為進退兩難地站在門口,神情驚恐又為難地看著疏長喻。
疏長喻也看到了門口的管家。他們二人就這般站在門口拉扯的確有些不合適,更何況看景牧這幅模樣,恐怕一時半會也好不了。
他隻得對管家點了點頭,接著低聲對景牧說:“走吧,我麽進去再說。”
景牧卻隻聽得了一個“走”字,心頭警鈴大作,嗷地哭出聲,死緊地箍住疏長喻。
“少傅,我不走。”他嗚咽道。
疏長喻沒辦法,隻得一邊順著他的背,一邊抬手,順著景牧的胳膊摸過去,握住了他的手:“不走,我們先回家去,可好?”
於是,管家就這麽眼睜睜地站在王府門口,看著自家向來不苟言笑的王爺被疏大人像是牽了條小狗一般牽著手,一邊抽泣著抹眼淚,一邊被他拉著進了門。
路過管家時,疏長喻還不忘微笑著點頭向管家致意了一下,輕聲道:“辛苦了。”
管家忙回禮道不妨事,引著他們二人到了景牧的住處。待疏長喻領著景牧進去,便連忙將裏頭的侍從和丫鬟全都召了出去,將門從外關上了。
疏長喻按著景牧坐回了**,接著便要從旁邊給他拿杯茶。但沒走一步,他便被景牧拽住了衣袍,接著狠狠拉進了他懷中。
疏長喻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拉拽著一下子坐在了景牧的腿上。他一愣,抬手便要推開他,接著便對上了景牧淚眼朦朧的雙目,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了。
“我知道錯了,少傅。”景牧輕聲委屈地說道。
疏長喻無奈,幹脆順著他的話茬問道:“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景牧看著他,一時間沒說話。
片刻後,疏長喻便見景牧終於止住了的眼淚,啪嗒一下,又落了下去。
“我沒有辦法了,少傅。”他嗚咽地哭著,說道。“你不在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龍椅上那麽空那麽冷,我隻能一個人坐在那裏,你卻不在了。”
他嗚咽道:“可我不能死,因為害死你的人都還沒有死。你還那麽愛這個天下,我一定要替你守住。隻有找到一個能讓你活過來的辦法,我活著才有個盼頭。我每天想你,想得恨不得瘋掉,可是又舍不得,我怕我把你忘了。”
疏長喻抬手緊緊抱住他,將他的腦袋抱在自己的懷裏。
景牧接著道:“我知道少傅愛幹淨,我讓你活過來的辦法……太髒了。但是再有一次機會,我也隻能這樣做。少傅,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不能沒有你……”
下一刻,疏長喻堵住了他接下來所說的話。
他低下頭去,捧起景牧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回憶起昨夜之事的景牧,看著疏長喻的眼睛,下一刻便緊緊抱住了疏長喻的腰,將臉埋進了疏長喻懷裏。
疏長喻卻打了個哈欠,道:“還這麽早呢,你別鬧我。”
景牧卻在他胸口蹭了蹭,輕聲道:“少傅,你真的不怪我了?”
疏長喻的聲音裏盡是剛醒來時的慵懶:“怪你能如何?怪你能有什麽用,看你把長城哭倒給我看嗎?”
景牧臉上浮起一片赧色。
疏長喻接著道:“景牧,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我昨日才終於見識到,原來你也是水做的?”
景牧在他懷裏尷尬地輕輕清了清嗓子。
“我……隻是沒想到。”景牧在他懷裏低聲說道。“你怎麽會不怪我呢?我做了那麽……的事。”
疏長喻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怪你有什麽用?再如何都是前世的事了,這些人就算死了,時光逆轉,如今不都是活著的嗎?”說到這兒,他還輕聲哼道。“你看那趙朗之,可不就是活蹦亂跳的嗎。”
景牧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幾乎愣在了那裏。
接著,他便聽疏長喻接著說道:“不過以後可再也不許做這樣的事情了。我不同你計較這個,不代表你這事做的就對。”
景牧連連表態:“少傅放心,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就算有下一次,恐怕你這豎子也能哭到我原則盡失。”疏長喻失笑道。
景牧低聲嘿嘿笑了笑,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真的沒有下次了,少傅。”
疏長喻輕歎了一聲,笑著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且看你日後的表現。”
——
下課鈴已經打了五分鍾了。
班裏逐漸有趴在桌子上睡下了的學生,還隱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而講台上的曆史老師兀自自顧自地拿著課本喋喋不休。
“啟成宗景牧的‘永和宮之變’,這個是考試的重點。”他說道。“關於永和宮之變的起因、□□、時間、意義,這些全都是一定要背的。前年高考才考過啟成宗繼位之前罪己詔的選段文獻分析題,每年選擇題也都會涉獵到……”
有個女生湊到一側的好朋友身邊,輕聲道:“哎,你知道嗎,啟成宗的故事,要拍電視劇了呢!”
她旁邊的女生驚訝道:“啟成宗拍電視劇?他不是都沒登上皇位,當了一輩子攝政王?而且他也一個妻妾都沒有,他的電視劇有什麽拍的?”
另一邊,一個女生嘿嘿笑著湊上來,那神情特別的賊眉鼠眼:“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野史上頭說了,這個啟成宗和他們當朝丞相疏長喻有一腿呢,聽說他不當皇帝,也是因為要和疏丞相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啊?他搞基啊!”
那女生皺起了眉頭,盯著曆史書上那個啟成宗畫像。
畫像中的啟成宗景牧,天庭飽滿,須發濃密,一對銅鈴似的眼睛,麵黑如鐵。他手裏握著朝服的腰帶,頭戴冠冕,身材尤其高壯。
而就在他的畫像旁邊,就是大啟丞相疏長喻。
那疏長喻看著身材也是清臒,顴骨尤其高,一雙眼睛神色極其和善,隻背有些弓,看起來便就是個幹瘦的慈祥老頭。
“他倆……?這就有點??”
那女生的表情特別糾結。
旁邊那個賊眉鼠眼的女生連忙澄清道:“你可別看 曆史書上麵胡亂畫的!這些畫像都是誇張!野史裏可是有記載的,這兩個人都是當時不可多得的英俊倜儻,才不是正史畫像上這樣的呢!”
旁邊兩個女生嘿嘿笑了起來:“說得好像你見過!”
那個女生聞言,像是一定要替景、疏二人正名一般,從書包裏小心翼翼地掏出違禁物品——手機。
她在手機上點點戳戳,最後調出了一張照片:“你們看《啟成宗本紀》的定妝照!我覺得這兩個演員,就是疏長喻和景牧本人了!更神的你們知道是什麽嗎?我才知道疏長喻字敬臣,這次演疏長喻的,就是影帝舒靜沉!”
那兩個女生接過手機,皆低聲呼道:“好帥啊!”
那手機上的兩人,側身站在一起。高出一些的那個眉眼鋒利,身穿深色冕服,一雙眼睛鷹隼一般,鼻梁尤其挺拔。他抿著薄唇,眼睛裏是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看向鏡頭。
而另一個人,穿著蟹殼青的大氅和披風,身長玉立地站在那人身側。他眉眼清冷,神色卻有種將天地納入懷中的溫和,便就是個清風霽月的匡時文臣。
那兩個女生對著手機低聲驚呼了起來。
“這……也太帥了吧?!”其中一個道。“疏長喻居然是我家靜沉演的!演景牧的那個演員是誰?也太帥了吧,怎麽從來沒見過?”
“說是個特別有身家的二世祖,才畢業,進的演藝圈。”那個女生道。“也姓景呢,叫什麽我一時忘了……但是,你知道嗎!他也比舒靜沉小三歲!曆史上頭,疏長喻就比景牧大三歲呢!”
“這也太神了吧?!這對CP我先磕為敬!”
就在這時,一隻沾滿粉筆灰的手無情地將這隻手機抽走了。
三個小姑娘抬頭,便對上了曆史老師鐵麵無私的臉。
老師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劇照,冷哼了一聲。
“《啟成宗本紀》?這種電視劇,都是對曆史的胡說和戲說!你們要是真的想了解這個曆史人物,不如好好把曆史書上的內容背清楚!”
接著,老師下達了命令:“你們三個,把啟成宗‘永和宮之變’的意義抄寫十遍,明天交給我,再拿回手機!看這些電視劇有什麽用?電視劇上講的東西,能讓你們拿分嗎……”
老師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沒收的手機回到了講台上。
三個女生嗚咽了一聲,看著曆史書上關於“永和宮之變”的那厚厚半頁的意義,紛紛拿出了作業紙。
“永和宮之變的意義:一,推翻了封建王朝‘立子以嫡不以長’的傳統,改變了嫡長子繼承製的傳統,深刻影響到了後世關於王位繼承的體製。二,在永和宮之變以後,引發了一係列相關的變革,提高了相權,削弱了王權,但是隻延續了一朝,在此之後相權已然處於持續削弱的趨勢,是封建王朝之中相權的一次崛起……”
那三個小姑娘一邊在口中細碎的念著,一邊飛快地寫在紙上。
窗外的陽光透過光潔的玻璃窗,落在記滿筆記的曆史書上。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港真……你們想看現代篇嘛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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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後續莫得交代清楚,隻是阿發覺得在這裏完結比較酷,所以後頭還會陸續撒糖次der~
零點還有一更!這一章完全是不小心漏出來的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