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 迎到了城西頭的一家宅子。

這家宅子離攝政王府近得很,就隔了一條街。那宅子原本看著冷清得很, 隻有些仆役,也不見送親的高堂和兄弟姊妹。

待那新娘子一個人從院裏走出來的時候,周圍圍觀的百姓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新娘子家中便是一個其他人都沒有的?”

“聽說是在湖州認識的, 恐怕才接來京城,養在外麵呢!”

“想來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姑娘, 竟能嫁進疏家裏頭!”

“人家疏家自然是不必看門第的嘛……”

“卻也不見得多重視!聽說疏將軍前兩天便自去了雁門關,想來怕是也不待見這新媳婦吧!”

……

待那新娘子走近了,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便又大了起來。

“謔!這小娘子好高的個頭!”

那披著紅蓋頭的嫁衣下,那姑娘的身條兒竟生得極高。走在轎夫的旁邊, 都比那轎夫高出一截子來。

卻隻見那小娘子不必人攙扶, 戴著蓋頭,腳下卻像留了神一般,靈活地一躬身, 便坐進了那轎子裏麵。

圍觀眾人皆抬頭看向那馬上的疏長喻,卻見疏三郎笑得暖軟柔和,垂眼看著那花轎。

圍觀眾人一時間皆噤了聲——甭管他疏家上下同不同意, 這疏三郎看樣子是對這個人高馬大、又高又壯的夫人恐怕是滿意得緊了。

就在這時, 迎親隊伍前頭吹打的樂隊朝前行進了起來, 繞了半個兆京城, 回到了將軍府中。

那將軍府門前已然鞭炮聲不絕,劈裏啪啦地炸了滿地紅屑。門口擺了火盆,裏頭的火苗簌簌地往上跳。

那頭, 疏長喻翻身下了馬,一身正紅的喜服襯得他麵龐尤其白皙。他闊步走到轎前,單手揭開轎簾,將那轎中的小娘子攙扶了出來。

這會兒,站在門口的大臣便有一個皺起了眉頭。

“這姑娘怎麽生得這般高?”他問道。

前頭那姑娘的個頭,看起來的確過分了點。她站在疏長喻的身側,竟生生高出了他小半個頭。疏長喻原本個子便不矮了,這姑娘便更顯得鶴立雞群,挺拔極了。

“莫不是個男人?”旁邊另一個官員也出聲質疑道。

旁邊忙有人道:“可莫胡說!若真是個男人,怎會明媒正娶地做將軍府的正房夫人?”

旁邊一個官員沉吟道:“我怎麽看著這個姑娘的身形……眼熟了些。”

就在這時,眾目睽睽之下,那新娘子居然不小心拌了自己一下,嬌嬌弱弱地朝旁邊一歪,一下栽倒進了疏長喻的懷裏。

眾官員:“……。”

旁邊一個官員回過神來,問道:“眼熟嗎?像誰?”

那個官員怔了怔,接著喏喏道:“是……是我看錯了。”

他心道,自己這是什麽眼神?這美嬌娘不過高大了些,他怎麽會覺得……長得像攝政王呢?

攝政王那麽一個不苟言笑,英武不凡的人,怎會是嫁給疏長喻的人?

那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那頭,疏長喻扶著自己站都站不穩的美嬌娘,小心翼翼地跨過了火盆。

待到了堂上,上頭隻坐了李氏和顧蘭容二人。李氏麵上沒什麽笑意,但神情卻是和藹的,旁邊顧蘭容麵上卻笑得溫和,手邊還牽著一個粉嫩嫩的孩子。

堂上賓客無不暗道——這疏大人,當真是真人不露降,風流得緊。孩子這麽大了,才將孩子的母親迎娶進門。

想必也是因為如此,疏老夫人不甚滿意,疏將軍也提前回了關外吧。

不過,堂上賓客們也不在懷疑這個人高馬大的新娘子的性別了。

“吉時已到——”

堂上的富婆看著外頭的日頭,朗聲唱道。

——

待新娘子送進門,疏大人便被外頭的賓客圍了個結結實實。他平日裏一副與人為善的態度,朝中相交甚好的官員多的很。到了今日這個大喜的日子,周遭同僚們沒有不要上前敬個酒的。

疏長喻這一日也是來者不拒。縱然他這一世也算縱橫官場數載,酒量也都練了出來,但也仍舊頂不住這些同僚們你一杯我一杯的敬,到了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已然是醺醺然了。

他當初在京中救下的湖州考生方餘謙,前些年高中,如今已經在翰林院做編修了。他官階低,前頭不好在達官貴人中間出入,待疏長喻身邊的人散去了些,他才迎了上來。

“恭喜啦,疏大人。”他笑道,接著舉杯同他碰了碰。“人生四喜之一,大人可不要辜負了。”

疏長喻笑著擺了擺手,接著勾唇仰頭,將杯中的酒喝盡了。

“疏大人今天喝的有些多了。”方餘謙笑道。“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唐突了佳人呢。”

疏長喻笑著搖搖頭,眼睛已經有些迷蒙了:“不怕。畢竟今日之喜,一生也不過一次耳。”

方餘謙抿了抿嘴唇,接著試探問道:“不過……疏大人在湖州時與下官來往也密切,卻不見疏大人同誰家姑娘相好過。不知這姑娘……是何時認識的?”

他畢竟同疏長喻算是知交,疏長喻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的。他原本還欽佩疏長喻和攝政王二人情深,為此攝政王連皇位都能拱手讓人。

卻不料……也未過去多久,疏長喻就不聲不響地娶了其他人。

疏長喻聞言,笑道:“他救過我的命。”

疏長喻這話在自己口中,是另一層意思。前世他自己誤入歧途,最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是景牧將他撈了回來。而這一世,他的愛情和溫情,也是景牧給予的。

景牧於他,便如同命一般。

但是,這話聽在方餘謙耳中,便是另一層意思。

他對當時湖州之圍是知道的,更知道當時情況有多麽險惡。想必這姑娘雖身材高壯了些,當時的情況下,可能真的救了疏長喻的命。

方餘謙對疏長喻是極其崇拜的,對他的人品更是深信不疑。

他道:“我曉得了。不過疏大人,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有情人。”他意有所指道。

疏長喻笑著點了頭。

——

待賓客散盡,疏長喻才搖搖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中披掛著紅色絲綢,窗上貼著喜字,簷角上還掛著大紅的燈籠。他走到房門口,便叫裏頭候著的喜婆丫鬟都退了出去,他才抬步進門。

床前,紅燭搖曳,那人還蓋著蓋頭,端正地坐在**,腿微微分開,兩手放在膝頭。

疏長喻走到了他麵前,輕輕一笑,抬手便要掀他的蓋頭:“好了,已經沒人了,不必再裝了。”

卻不料,**坐著的新娘子不願意了。他抬手握住疏長喻的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大人,那秤杆還在桌上呢。”

疏長喻掙了兩下都沒掙開,不由得嘖了一聲,回身走到桌邊,拿起了桌上的秤杆,挑開了**那人的蓋頭。

紅燭搖曳下,景牧的臉露了出來。

他抬著頭,正正地和疏長喻對視著。他鳳冠霞帔,通身都是女子打扮,卻絲毫不顯得女氣,更襯出他麵容的清俊出挑了來。

景牧看著他,勾唇便笑了起來。

“得用秤杆挑蓋頭,才能稱心如意呢。”他笑道。

疏長喻回身要將那秤杆放下,頭卻有些沉,一轉身,差點摔倒在那裏。幸而景牧抬手扶住了他,才免得他摔倒在那兒。

“喝得有些多了。”疏長喻扶著額頭道。“當真是……這群老匹夫,是終於逮著了個灌我酒的機會了。”

下一刻,他便覺得天旋地轉,竟被景牧一把拽進了懷中。

景牧抬手抽出他手中的秤杆,隨手丟在一邊,便將他攬在了懷裏,替他解下外衣來:“那便快些休息吧,方才你一進門,我便聞著酒味了。”

說到這兒,他動作頓了下來。

接著,疏長喻便看到景牧正將他摟在懷中,一雙眼睛溫柔得像水一般,直勾勾地看著他。

“怎……怎麽了?”疏長喻問道。

接著,他便聽到景牧輕聲說:“沒怎麽,我隻是看看你。”說著,他抬手摸了摸疏長喻的麵頰。

“我前世今生,不知道想了多少年。”景牧笑著對他說道。“如今,我終於和你成親了。”

疏長喻被他這話撩得麵上滾燙。他輕聲道:“早就在一起了,還在意這花架子做什麽?”

景牧卻道:“不一樣的。”

疏長喻看著他紅燭搖曳中的麵龐,一時間也頓住了。

半晌後,他輕聲道:“合巹酒尚未喝呢。”

他正要起身,便又被景牧按了回來:“成了個酒鬼了?方才在外頭就喝了這麽好些,如今回來,沒說兩句話,又要喝酒。”

疏長喻被他這無理取鬧的小模樣逗得笑起來:“不一樣的,這可是你方才說的。”

“我現在覺得一樣了。”景牧輕聲說道。

接著,他便見景牧三下五除二取下了自己頭上的鳳冠丟在一邊,一頭墨發頓時披散了下來。下一刻,疏長喻便覺得天旋地轉,接著便被景牧壓在了身/下。

待景牧吻上他嘴唇的時候,他聽見景牧這般說道——

“你這滿口的酒香,我取一些來,便當時合巹酒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鳳冠的時候,我不知道為啥,就光想著延禧攻略裏頭喜塔臘爾晴成親那天的那個鬼畜鳳冠……

我就想,景牧戴著那麽個玩意兒,個大老爺們,可不得跟牛魔王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寫趙朗之的番外!就完結啦!

現代篇大家想看的話,我另開一本,不收費當福利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