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進聽的是目瞪口呆,一來是夜玲瓏的所作所為,真的讓他肅然起敬,自歎弗如;二來,則是對皇帝竟然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而感到不安……陳玉進的額角沁出了不少的汗。

龍十三將一切看在眼中,遂敲著桌麵道:“陳玉進,你什麽都好,不論是政見,還是謀略,還是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些都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反應太慢了!”現在才開始覺得不安,真的是後知後覺啊,“還有一點,就是少了點兒人性。”

“啊?”沒人性啊!人生第一次被人評價沒人性啊!

“不過,朕無所謂,反正,對我而言,你隻要足夠有用就好了。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

陳玉進和蘇明河其實是一類人,但又有不同。蘇明河若是反對,隻要強勢壓製就好,若是再反對,那就設個圈套框他。而陳玉進還嫩,對付他隻要剛柔並濟就夠了,最後若還是不上道的話,那就給他當頭棒喝,絕對能醒的!

距離那次李有正到訪隻過了五日,那騎快馬再次出現在大軍的前方。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應該就是前線傳回的戰報之類的事情。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李有正的身後,還跟了一人一馬。馬上那人做侍衛打扮,但是卻帶了一個黑色的半臉麵具。露在外麵的部分棱角分明。

那帶了半臉麵具的人,跟在李有正身後,直衝鑾駕而去。將士們雖疑他,但因為他手中也拿了和李有正一樣的金牌,是以沒有人攔他。

自那次之後,這裏的人,幾乎全部都知道了,那龍鱗魚尾牌,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當然,這並不妨礙士兵揣測,前頭戰報頻傳,該不是又出了什麽大事兒了吧?

仿佛是為了映照這次的情況其實和上次一樣那般。

兩人相繼被拍打了灰塵,又淨了手之後,便上了鑾駕。此時,陳玉進也還是在龍十三的鑾車上,和他討論前方的戰情,討論戰略。不過,這次進去後,李有正沒有多久就出來了。那帶著麵具的侍衛,如來時一樣,跟在他的身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有一部分將士,總覺得那侍衛打扮的人,好像高了點……

這次的快馬直報之後,陳玉進陳大人足足在皇帝的馬車裏頭待到了太陽落下,星光璀璨才出來。他一下去,宣布了就地休整之後,那些心中已經猜的各種亂的將士就圍上來,紛紛打聽,是不是前頭有什麽消息了,這斥候怎來的這般頻繁,還商量了這麽久。

陳玉進先是嗬斥了幾句,說他們隨意打探軍事機密,沒有規矩。但隨後又說:“前頭雖然有些小變化,但變化也不算大,對諸位將軍來說,肯定不是什麽難打的仗,盡管放心就好。”

“嘿,難打的仗才有意思呢!想當年我們跟著皇上定邊的時候,那才叫一個有意思……”一個滿臉胡子的上將笑道,“我映像最深的,就是南蠻那一戰了。那叫一個刺激啊!男人女人都是一起上了,還有蟲子,嘖嘖……”

“哦,可不是麽!那些蠻子,力氣大下手黑,就是腦子不太行……”另外一個高瘦的將軍說道。

“哈哈哈……”圍在一起的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這圍在這裏的,就是龍十三還是親王的時候,就帶著打仗的手下。在軍中,個個都是威名赫赫的將軍。龍十三登基之後,他們作為他的親衛軍,自然是駐京以備不時之需。京城中太平,他們便無事。是以,這些人幾乎都是好幾年沒有上過前線了,而今一說起打仗,他們都手癢。

陳玉進看著他們哈哈大笑的模樣,神色有些

複雜。但等他們笑完了,還是在最合適的時機,插入了對話:“諸位將軍,一會兒用完飯之後,我有安排要說,所以,你們要第一時間回到這集合麽?”

“反正現在火頭軍也肯定沒有燒好,陳經略你就先說了唄。”軍中到底和朝堂上不同,這裏,想要熟稔起來,卻是一件挺簡單的事情。

“是啊是啊,經略大人,現在說不是也一樣的麽。”其餘的人也是附和。常年待在軍隊裏的人,大抵爽朗,對於自己人,心中不會有太多彎彎繞繞。說一是一。

陳玉進見狀,也知道反正遲早要說,若是這會兒再推脫,隻怕還要招人嫌。是以便道:“這幾日,斥候頻繁來報,就是因為得了消息,說可能有賊寇在聖上所過之路安排伏擊。前方便要到司州境內,那裏管道兩邊多丘,易伏賊寇,為了聖上的安全,便要辛苦諸位將軍了。”

“竟有這等事?”一臉絡腮胡的將軍驚訝道,“區區賊寇,竟敢如此囂張,大人,我先帶個幾千弟兄去前麵探探風吧!”

“我去,我……”那位高瘦的也站了起來。

陳玉進見狀,忙道:“將軍們的心意我也知道。但眼下,斷是不能意氣用事的。本帥已於聖上商榷了對策,要各位將軍配合。”

“哦?今日一整日,便都是在商議對策麽?”

“正是!”陳玉進順勢點頭。這可不是假話,除了李有正來的兩天,幾乎天天都是在說戰事。

“那大人就說說看吧。”一個膚色黝黑的將軍搓著手,眼中帶著光亮。有伏擊也好啊,可以提前打仗,有點迫不及待。

“這伏擊一事情,到底影響軍心,斷然不能聲張。”陳玉進欲揚先抑。

那些將軍麵麵相覷,繼而表示:“的確有理,不過,大人你要是下令派個先潛營,也是無礙的,這也是有先例的不是。”

“先鋒已經有了。若是再派去,反而不好。”陳玉進道,“聖上的意思是,前方既然多山地,若是伏擊,必然是由高處俯衝,是以,要調兩位善防守的將軍去兩邊的側翼,加強防護。”

“沒有問題!”絡腮胡的將軍道,“我與魯文最擅長防守,這事兒就交給我們了!”那魯文,就是方才高瘦的將軍。

“如此,魯文將軍你去守右翼,萬金滿將軍,你去守側翼。”

“是!”萬滿金就是那絡腮胡子的將軍。

“這側翼的衝擊之後,必然是前後夾擊。若是如此,這前後的也是需要加強防守的。”剩下的兩個將軍,其中一個麵白的說道。

“李峰將軍說的不錯。”陳玉進點點頭道,“這俯衝之計後,必有後招的。是以,前後也得防。”

“那,我與李峰,誰去後麵呢?”那個膚色黝黑的將軍問道,繼而又喃喃道,“我與李峰差不多的,誰去都行的。”

“隊尾重防,需兩位將軍都去!”陳玉進道,“頭前,就交給我與聖上。”

“啊?!”膚色黝黑的將軍一臉的驚訝,“這怎麽行啊?”

“聖上身經百戰,這麽安排確也不錯,可到底是萬金之軀,若是身邊一個護將都沒有……”麵白的李峰將軍,神色有些擔心。

陳玉進笑道:“諸位將軍都是一開始就跟了聖上的人,他的脾性你們再清楚不過,既然這麽決定了,斷然是不會在意這些小節的。”

“這確也是!如此,我便與李峰去後頭吧!”聞言,膚色黝黑的將軍點頭道。

“希望諸位將軍對手下將士保密。”末了,陳玉進再次叮囑。

“這個自然。”這幾位將軍都是好老將,哪裏能不知道,這行軍的途中任何的風吹草動和莫名其妙的或真或假的消息,都可能使軍心動搖。

“如此,我便去與聖上複命了。”陳玉進微微頷首,嘴角帶著隱隱的笑意,似是感謝。

“大人且去,我等稍後便去調兵赴位。”將士們領了令,自然是半點不含糊的。

至此,原十三王旗下的那些舊將全數被調離皇帝的鑾駕邊。陳玉進鬆了口氣。

第二日,皇帝依然全副武裝,穿著明黃色的鎧甲戰袍,帶著頭盔騎在馬上,隻不過今日的皇帝很沉默。沒有在馬上待多久,就回了鑾駕。隨後不久,陳經略便再上了鑾駕。跟在鑾駕附近的新將,沒有一人懷疑,隻道是越來越接近前線,是以皇上便越來越注重戰術研究了。

而彼時的鑾駕中,正商榷克敵製勝之法的陳大人,對麵坐著的,那一身明黃的人,卻不是龍十三。

原來,今日李有正帶來的,就是夜玲瓏最具體的下落。龍十三再沒有理由,繼續等待……

“陳大人,你可有甚克敵之法?”一身明黃的人麵無表情,額角上還有一道挺長的傷疤。

“疾風大人也曾跟隨聖上四處征戰,想來不消我說,也該知道,在沒有到達真正的戰場,親眼見到之前,說甚麽克敵製勝之法,都是空談。”陳玉進笑道。

疾風在那日龍崎之戰後,就躲進水裏,後被一支南邊兒的商隊所救,他們本是要帶他回大理,但是半路上的時候,他傷就好了一半,繼而就拜別了救命恩人。準備回京。結果半路就遇上了在外麵找夜玲瓏的蘇明河,便留了下來。

後龍十三禦駕親征,蘇明河見疾風和龍十三身形相差不大,便定下了這金蟬脫殼之計。

“皇上果然沒有看錯你!”疾風點頭道。

“疾風大人,私聽聞你隨駕南巡,那應該是和皇上還有貴妃等人相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你可知那夜貴妃,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竟值得龍皇放下身份來和自己這個大臣說她的好,竟值得龍皇千方百計出宮後丟下數萬大軍去尋她。

雖然陳玉進聽了龍十三說的事情後,對夜玲瓏心有敬佩,但龍十三在李有正帶了夜玲瓏的確切新消息後,就這麽毫不猶豫地丟下數萬大軍去尋人,他還是不解的。即使他為了大局,幫著圓過去了,這心裏頭卻還是十分不滿的。

疾風頓了頓,隻說了一句話:“貴妃娘娘是當世的諸葛,龍雲的蜚蠊吟風。”

雖然蜚蠊吟風的是敵國的國師,但此人以神機妙算而名滿天下,搞政治的,沒有不知道這人的。而諸葛亮更是青史留名的曠世名臣。疾風以此兩人做比喻,卻是對夜玲瓏最大的肯定了。

陳玉進卻是聽的目瞪口呆。一臉的難以相信。但是,他也知道,疾風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兩腳踹不出一個屁來。若是他這麽肯定一個人,是絕不會誇大了的,他說的,定然就是他心中所想。

疾風見陳玉進目瞪口呆,難得地補充解釋了一句:“雖然皇上與貴妃娘娘感情深厚,但皇上絕不是不顧天下的昏君。若失了貴妃娘娘,遠遠比失了幾座城池的損失要大。”

陳玉進一聽,嘴角微微抽搐,心說,這夜玲瓏能與蜚蠊吟風周旋固然厲害,但是要說她可比諸葛,這就有點扯淡了。說到底,還是皇帝對她感情深厚,才會今天的事情。罷了,這**寇一事,自己竭力而為便是,這些日子,皇帝也給他說了不少的戰術和以往的戰事,斷不能叫他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