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天山脈深處，通往赫爾辛大草原的穀口，啞哥，龍十三和夜玲瓏對麵而立。

風有些大，天氣陰沉，似乎老天爺還憋著一場大雨，似下非下的，是個離別的日子。

啞哥牽著馬，看著雙手緊握在一起的夜玲瓏和龍十三，心中的苦楚千回百轉，一切的一切隻能轉化為淡淡的一笑。

“其實你們可以不必來送我。”

龍十三沒有多說什麽，上前抱住了啞哥的身子，深沉的敲敲他的背。“到最後，也還是沒有留住你。”

啞哥也是努力的抱住龍十三，眼中有不明**染濕了眼眶，啞哥急忙抬頭望天，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和失態。“要是被我知道你對她不好，我會打斷你的腿。”

他的話一半像是玩笑，一半卻又極像認真。

“我不會給你打斷我腿的機會。”龍十三輕笑，笑著反駁，笑著看著啞哥，下一句想要挽留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卻被啞哥出手打斷。“不要再勸說了，該說的都說盡了。我本來就希望能安心的離去，不想讓你們知道，沒想到如今還是避免不了。最討厭離別的場麵，因為太過無奈和傷感，我不喜歡。”

龍十三無奈的搖搖頭。“為什麽那麽執拗的要離開，難道除了愛情，我們的兄弟之情在你眼裏，就那麽不值一提嗎？”

啞哥搖頭，輕笑。“十三，你是一個好皇帝，我相信你能管理好你的國家。你也是一個好丈夫，你抓住了玲瓏的心，讓她可以為了你那麽的不顧一切。你也是一個好兄弟，讓我甘願放棄這一段感情。若是說非要給我的離去安上一個理由，那隻能是和你成了兄弟，否則，我死都不會放開夜玲瓏的手。”

說完，啞哥苦笑。現在說這些，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其實很多事，他心裏清楚。

他沒有爭過什麽，不是他不想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夜玲瓏對龍十三的堅持。那種無法擊破的愛情讓他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強大的懷疑，如果硬是拆散他們，硬是將夜玲瓏拉到自己身邊，他不知道他能帶給夜玲瓏什麽。

他的離去，無非是這場愛情的角逐裏，最好的收場方式。

龍十三知道啞哥和夜玲瓏一定是有很多的話要說，在和啞哥好好的道別之後，便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啞哥知道龍十三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夜玲瓏的苦口婆心，看著龍十三漸漸遠去的身影，啞哥淡然。“其實你們大可以不必這樣。”

山裏的風有些大，吹的夜玲瓏的長發飛揚，吹的啞哥的衣衫角飄起。

啞哥從懷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遞給夜玲瓏。“這是我寫給你和十三的信，回去的時候你們一起看看吧。”

夜玲瓏納悶，但還是沒有多問什麽，接過了信，好好的放進衣袖口袋裏。

隨即便抬頭看啞哥。“想好去哪了嗎？”

“四海為家，哪裏都是一樣的。”

夜玲瓏身子一震，驚嚇的盯著啞哥。“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出家？？”

啞哥噗嗤一聲被夜玲瓏的話語和表情逗笑，卻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出家？虧你想得出來。”

“那你到底是想去哪裏？”夜玲瓏表情嚴肅，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告訴我，到底去哪裏？好讓我安心。”

“怎麽？你是想和我一起去，還是想有機會的時候去看我？”

夜玲瓏別過臉，不說話，臉色微紅。她哽咽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如今雲遊四海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和我有脫離不了的關係，可我除了說對不起，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

啞哥沒有去接夜玲瓏的話，而是轉身看著不遠處的草原出神。出神了好久，才慢悠悠道：“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我就不停的在問自己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啞哥失笑，笑的茫然不

錯。“玲瓏，如果是我先認識了你，你會愛上我嗎？”

“這樣的問題，我回答還是不回答，還有什麽不一樣的意義嗎？”

望著遠方晴朗的天空，藍色的天空中白雲漂浮，夜玲瓏有些驚慌，驚慌的思索。

啞哥卻執意的想要出一個答案，執意的盯著夜玲瓏，仿佛隻要她不說，他就絕不會罷休一樣。

“也許會吧。”她說。

如果說出不會的話會讓他失望，如果這樣的話語能夠讓他的心裏舒服一點，夜玲瓏不介意這樣回答。

啞哥悄悄的鬆了一口氣。“謝謝。”

夜玲瓏搖頭。“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離開這裏，就讓過往的一切都隨風散了吧，也許，十年後，二十年後，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也許停留過心田，最後卻依舊微不足道。”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會忘記我嗎？”他問的滄桑，讓人心疼。

夜玲瓏心中一顫，輕輕搖頭。“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有一份不一樣的位置。無關於愛情，無關於友情。”

啞哥有些驚訝，直直的盯著夜玲瓏。

夜玲瓏尷尬的一笑。“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啞哥晶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喜，充滿了希望。

夜玲瓏的一席話，卻將他的希望徹底撲滅，來了個透心涼。

“我今日願意將最心底的話說給你聽，不是為了讓你動搖對我的心意。而是希望你如今的離開能稍微安心一點。我為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感到抱歉，雖然這句道歉那麽的渺小不值一提，但是她代表我心中所有的誠意，也是為唯一能為你做的事。啞哥，我希望你能幸福，就像此刻，你帶著微笑祝福我一樣，你明白嗎？”

“明白，怎麽會不明白。”啞哥臉色蒼白，心中一片悲涼。他狼狽的轉過身子，看似瀟灑的跨上馬匹，看了一眼玲瓏，調轉馬頭。“那麽今日，我們就再次別過吧。”

夜玲瓏輕輕點頭。“保重。”

啞哥說著就要走，卻聽到不遠處，一聲稚嫩的尖叫。“爹爹！”

明一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明一的身後站著剛剛離開的龍十三。龍十三在不久以前已經得知了啞哥的身份，但是礙於曾經的情誼，和啞哥不停的付出，終於還是將一切掩埋，沒有多說什麽。

過去的事情，就讓一切都過去吧。

得知啞哥要離開，他派人馬不停蹄的趕回西嶽國，接來了明一，希望能成全啞哥，能緩解啞哥心中的孤獨。

這麽久的時間，為了夜玲瓏和他的事情，這個兒子他虧欠的太多了。龍十三明白啞哥心中的苦楚，明一也是個懂事的孩子，一說要見自己的爹爹，立刻放下了西嶽國錦衣玉食的生活跟著龍十三的人就來了。

啞哥驚的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手不自覺的摸向臉上的人皮麵具，看著朝自己奔來的明一，他急忙要走。卻被龍十三一個空中翻滾攔在了馬前。

夜玲瓏不可思議的看著突然闖入視線的明一。

啞哥不明所以的看著龍十三，強壯鎮定。“攔著我幹什麽？”

“啞哥，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帶明一走吧。他已經失去了娘親，別再讓他一個人孤苦無依了。”

啞哥第一時間轉頭看向夜玲瓏。

夜玲瓏就是在笨也明白此刻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她的身子有些晃，看著坐在馬背上的啞哥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懷疑過，也想過去好好確認。可是最後都沒有勇氣親手揭開那一層麵紗。如今，一切都成了真實的嗎？

啞哥翻身下馬，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飛奔而來的明一。

明一依偎在啞哥的懷裏，哭的是梨花帶雨。“爹爹，你怎麽要丟下明一一個人離開？你帶著明一一起走好不好？好不好？”

啞哥寵溺的親吻

了明一的額頭。“沒有，我沒有要一個人走，我是打算西嶽國接明一一起走的。爹爹怎麽會忍心丟下明一一個人。”

明一緊緊的摟住啞哥的脖子，好像怕一轉眼就失去了爹爹的寵愛一樣，確定了爹爹不會逃走，轉身對上了他的娘親。“娘親，你你和我們”可是當他看到龍十三不著痕跡的牽住夜玲瓏的手時，想要說出的話全部吞了回去。

他雖小，可是很多事情看的比大人還清楚。

愣了幾下，便轉頭更加緊的抱住啞哥的脖子。“爹爹，以後明一陪你。”

啞哥點頭，看向夜玲瓏。“對不起。”

夜玲瓏明明心中受到了同等的震驚，卻在這最後的離別的時刻隻能強裝鎮定。“一切一切都過去了。”

風聲大起，醞釀著一場大雨，渲染了離別的憂傷。

啞哥抱住明一上馬，呼嘯離開。

看著在風中漸漸遠去的一大一小人影，龍十三無奈的歎口氣。“他還是放不下。”

夜玲瓏轉頭看向龍十三，眼眶微紅。“你怎麽知道他就是西嶽王？”

龍十三溫柔的抱住玲瓏的肩膀。“我早就猜到了，但是我比你有勇氣，去了西嶽國求證，沒想到真的求到了事實。但是我不生他的氣，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和兄弟之情都是真的。帶回明一，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

夜玲瓏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輕輕點頭，跟著龍十三目送啞哥離開後，便上了馬車，離開。

泛黃的青草地上，紅色的駿馬奔跑的快要飛起來。

風打在臉上，卻疼在心上。

啞哥的心髒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揪緊，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得到好的喘息。明一害怕的窩在啞哥的懷裏，一張小臉被風吹的紅撲撲的，即便他害怕的要死他都不沒有吭聲，想到從此以後就要陪在爹爹身邊，喜悅便占據了所有的心田，席卷了恐懼。

駿馬還在奔馳，卻聽見撲通一聲，啞哥從馬上掉下來，跌在地上順著草坡翻滾而下。

明一大驚，喊出的爹爹兩個字都變了腔調，憑借著生疏的騎馬技術好不容易將韁繩勒住，明一從馬背上一翻翻到了草地上，朝啞哥奔去。

“爹爹，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明一，爹爹！”

明一費力的搬過啞哥的身體，他的嘴角在流血，滿臉的淚水掩蓋了嘴角的血跡，驚的明一哆嗦。

小家夥怎麽會不懂爹爹的心思，爹爹不舍得娘親，他明明那麽不舍得娘親啊。

“爹爹，你不要難過，明一這就去告訴娘親，明一這就去找她！”

啞哥拉住明一的手，將明一拉進自己懷裏。“兒子，以後咱父子倆，相依為命。”

明一點頭，眼淚也開始忍不住的嘩嘩的流。“爹爹，如果你舍不得娘親，那您就留在娘親身邊好了，有明一在，娘親不會攆我們走的。”

眼淚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啞哥抱住明一的身子，蜷縮在冰涼的草地上，痛哭流涕。

風無情的席卷了一對溫情的父子，席卷了草原的那一頭，啞哥緊緊牽掛的馬車。

馬車上，一封信從夜玲瓏的指尖脫落，落到了暗黃色的馬車墊子上。“如果不是你帶回明一，他居然想用一封信坦白這一切。”

龍十三撿起地上的信，整齊的折好放到馬車的坐位上。“一時之間，很難找到那種勇氣。畢竟兩國不和，想來那段時間他夾在中間定是受到了很多苦楚。”

夜玲瓏無聲的歎了口氣，這一刻，一切的話語都顯得那麽滄桑無力。

對於啞哥來說，夜玲瓏的身邊就是一個痛苦的洞穴。而夜玲瓏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啞哥離開這個洞穴。

她由衷的希望，時間能治愈啞哥心上的傷，讓他在以後的生活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

馬車上，夜玲瓏依靠在龍十三的懷裏，幸福著，暢想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