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原本以為, 給唐旭一點時間,他慢慢就能想明白了。不曾想,他卻愈演愈烈,雲姝發覺自己出行的時候, 跟著自己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她的貼身丫鬟, 除了靜檀, 又加了一個人。
不言不語, 卻對她寸步不離。
如果是以往唐旭對她的控製確實給了她最大的自由,踩著底線不會讓她不適,那現在, 就是真的過火了。
她已經開始不悅了。
這日夜裏。
雲姝是被臉上的一陣濡濕感驚醒的,她一睜眼,麵前就是一張放大的臉。
腿已經完全好了的人毫不猶豫, 一腳踢了過去。隻是這次被唐旭輕鬆地按住了。
如此一來, 兩人反而以更加親密的姿勢糾纏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著光, 男人的表情有些陰暗。
“雲姝,”隻是一開口,聲音倒是同平日裏一樣, 低沉的聲音,似是**,又像哀求,“我們……好久沒做了。嗯?”
他輕輕地蹭著雲姝的臉,從額頭,鼻尖, 到他最想要的唇。
還沒親上去, 雲姝皺眉暼開了臉, 心中湧起一陣煩躁。
“唐旭,我今日沒心情。”
某種意義上,雲姝很是坦誠。她說沒心情,那就是真的沒心情。
她能感覺到男人的不安,但同時還有強烈的掌控、憤怒。這樣的唐旭,本能地讓她害怕。
這不是適合上床的狀態,她自己也是。
唐旭的手握得緊緊的,他沒有停下來,反而在雲姝側頭以後,繼續親著她的側頸,手也開始極有技巧地遊走。
顧淮安已經消失三個月了,他每日都在擔心,擔心他們暗地裏已經見了麵。
雲姝對他的冷淡,更是讓他的擔心到達頂峰。
他直到現在也無法入睡,卻看見旁邊的人睡得意外香甜,微微上揚的嘴角在宣示著她是在做一個怎麽樣的美夢。
如果是平日,他的心都得跟著一起融化。
可是此刻,唐旭控製不住自己去想,是什麽樣的夢,讓她露出這樣的笑容?
是顧淮安嗎?或許隻有顧淮安了吧?
這樣的猜測,讓唐旭的心再次被嫉妒占領,酸脹的心情在那一瞬間讓他的理智搖搖欲墜。
他親吻著那張仿佛是鐫刻進了他身體每一滴血液的臉,雲姝,為什麽不能看看他呢?為什麽不能隻看他呢?為什麽不能愛他呢?
可他在那雙眼睛裏,隻看到了冷漠的疏離。
甚至,還有恐懼。
她在怕自己嗎?為什麽?唐旭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給她看了,隻要她想,她甚至能隨時把自己踩在腳下。
她有什麽好怕的?
怕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啊!被她主宰了喜怒哀樂的自己。
明明他們都已經開始好好的了,怎麽又變成這個樣子?都怪顧淮安,都怪他,他一出現,就什麽都變了。
他迫切地渴望著身體的交融,企圖用這樣最原始的方式確定妻子的心,安撫自己的不安。
“雲姝……”
“唐旭。”
他們幾乎是一起開口的,唐旭停了下來,他聽到雲姝說道。
“我們先分房睡吧。”雲姝冷淡的表情,冷淡的語氣,說著自己方才思考的結果,“唐旭,你最近……不太正常。”
她的話,擊潰了唐旭辛辛苦苦的偽裝。
男人緊緊抿著唇,手更是攥緊了被子,不讓自己說出什麽失控的話,待情緒穩定了,才終於鬆開了她:“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你的心情,讓你不高興了吧?”他將雲姝摟在了懷中,低沉的聲音誘哄著,“你說不做就不做,我們先休息,好不好?”
雲姝看著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你先鬆開。”
那手停頓了好一會兒,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握得稍稍更緊以後,到底是又鬆開了。
“雲姝……”
雲姝打斷了他:“唐旭,你需要冷靜。”
他的愛太熱烈了,隻會灼傷到彼此。不管對她,還是對他。
雲姝或許之前還未能警覺,更多的隻是困惑與不理解,甚至因為一次次的心軟助長著這份熱烈。當這份愛的鋒利透露出來時,她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唐旭的愛,需要冷卻下來。
唐旭死死咬著牙,冷靜?他已經很冷靜了,才會繼續放任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會哪怕每日不安得睡不著,也還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她。
見他不動,雲姝掀開了被子原本是想自己走的,剛一動,就被拽了回來。
箍在手腕上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氣,又在一瞬間放鬆。
“雲姝,我不需要冷靜,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會去。”
那你的心呢?也在這裏嗎?
怎麽回事?唐旭自己突然也意識到了,他曾經不是這樣想的,他之前明明想的是,這場親事,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當真也不要緊。
這才過了多久?
人果然都是……貪得無厭的。
他狼狽地轉過頭,想要更多的貪婪和對這種貪婪的指責在撕扯著他的心,唐旭明白今晚他們確實需要分開。
整理好了情緒,男人臉上重新歸於了平靜。他替雲姝將被子重新蓋好:“你在這裏睡,我出去。”
雲姝看著他下了床,拿過一邊架子上的衣袍就去了外麵。背影是莫名的蕭索。
他方才幾次應該都是惱極了,卻到底是一句重話也沒說。
真像是年少的時候把這輩子的架都吵完了,如今自從成親後,好像還真一次也沒吵過。
雲姝手搭在額頭上,她其實不怎麽喜歡去想複雜的事情,現在,唐旭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複雜了。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這才昏昏睡去。
翌日梳妝的時候,靜檀悄悄地問她:“夫人,您跟將軍是吵架了嗎?他怎麽睡在外麵?”
雲姝這才知道他並沒有去別的房間,隻是就隨意躺在了外間的臥榻上。
她有些頭疼,都是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債,可是她養雲霖都沒有這麽費力。
正想著,就聽到外麵傳來請安的聲音。
進來的是下了朝的唐旭,雲姝看著他眼眶下淡淡的青色,就知道這是一夜沒睡好。
唐旭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從鏡子裏在窺探雲姝的神色了。那清冷的眸光裏,還是看不出什麽,他拿不準女人是不是還在為昨日的事情生氣。
他走過去:“我來吧。”
話是對靜檀說的,眼睛卻在看著雲姝。
靜檀也看雲姝,等著她的反應。
雲姝看著唐旭眼裏的小心翼翼,甚至是一絲討好與期待,轉開了視線。
“嗯。”
連靜檀都是鬆了口氣,忙將木梳遞給他就退去了外麵。
舞刀弄槍本該不知輕重的手,這會兒卻是極盡溫柔,雲姝看他熟練地動作,也感受不到一絲疼。
“今日要去醫館嗎?”
雲姝嗯了一聲後,想了想又說道:“你把多餘的人都撤了。”
唐旭動作頓了頓。
不怪雲姝厭煩這樣的自己了,他想著,他自己也厭煩了。他甚至在思考著,雲姝真的隻是不喜歡被人看得太緊了,還是在想辦法怎麽逃脫他。
就算是有雲霖又怎麽樣?關鍵時候,這個人可以放棄任何人。
他已經被騙過一次了。
“好。”然而到底,還是這麽回答了。
雲姝麵色緩和了一些。
“下午我還要去錦繡閣試一試開春的新裝。你就不用來接我了。”
唐旭想說他可以陪她一起去。
他抿著唇,努力忍耐後,才說了一聲好。
“你昨天晚上睡的臥榻?”
聽她這麽問,男人眼裏又是委屈又是哀求:“昨晚是我不對,對不起。姝姝,要不我們分床不分房,好不好?”
這也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像他先前勉強答應的那樣,雲姝這次也勉強應了。
“好。”
***
顧淮安已經在京城有些時日了。
他是被一個神秘的男人帶過來的。這神秘男很是聰明,能用各種手段,帶他避過了許多追捕。
他的臉是假的,顧淮安知道,因為他自己就被男人易容過了,所以自然能想到,男人給他看的臉,也是易容後的。
如今,顧淮安就被他安置在這個距離雲姝的醫館並不遠的地方。
從這裏,每日很短的時間裏,能偷偷看到進出的雲姝幾麵。
吱呀一聲開門聲響起,是那個神秘男進來了。
“我們的機會來了。”他那奇怪的嗓音像是嗓子壞掉了一般,“今日,我就可以讓你們見麵。”
顧淮安的視線從外邊收了回來。
“我準備回鳳州了。”
他突然的一句話,讓神秘男愣了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什麽?”他尖銳的嗓音帶著怒氣,又很快平息了,“你千裏迢迢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幾眼嗎?你心愛的女人日日被奸人折磨,你打算置之不理嗎?”
“你放心,隻要你按我說的來,我能把你帶過來,就能安全地把你們送出去。”
顧淮安直直地看著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我來,並不是要帶她走的。”他看向已經關上了的窗戶,“我隻是想親眼見證她過得好不好。如果不好,拚了這條命,我也要幫她離開。但是……”
顧淮安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她很好。
她的眼裏,與在宮裏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她在這裏,似乎生活得很好。
也似乎……接受了那個男人。
那自己還有什麽立場呢?那個男人能給她的一切,自己都給不了更好的。
“你在說什麽喪氣話!”神秘男人突然惱怒地一把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按到了桌上,“你的女人現在就等著你來救了。快點,在這紙上寫,讓她在錦繡閣的時候,想辦法將下人都遣退。”
他這樣的反應,卻是讓顧淮安更加不安了。
顧淮安隱隱感覺到了,男人是在利用自己。
利用自己幹什麽?
定是為了對付雲姝的。
顧淮安緊緊將手捏在一起,看著自己眼前的紙筆不願意動:“我會自己回鳳州的。”
他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信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如果雲姝因為自己受到了什麽傷害該怎麽辦?
“你以為現在由得了你嗎?”神秘男臉上露出獰笑,“今日你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
顧淮安被他按得臉已經開始通紅。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得想辦法避免這個男人傷害雲姝才行。於是,在腦袋似乎就要被他這麽按炸開的時候,顧淮安終於鬆口了:“我寫。”
神秘男一頓,轉而笑眯眯地鬆開了手,將他扶起來:“這才對嘛。”隨即把筆給他,“快寫,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救她脫離苦海,就能和心上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顧淮安拿著筆,好半晌沒有動靜。直到神秘人再次催促,他才歎口氣:“我與她也是四年未見了,當初,我為了家母放棄了與她一起,保不準她尚且心有懸念,自然是要好好思索一番的,否則,恐她不願意見我。”
這話一出,神秘男果然安靜下來,坐在一邊等他慢慢寫。
但顧淮安實際上隻是在靜靜聽著外麵,當熟悉的車軲轆聲響起時,他一個轉身,徑直向著窗戶跑去。
每日都是唐旭送的雲姝的,便不是他送,雲姝周圍也有高手保護。
他無所謂自己暴露不暴露了,被唐旭發現就發現了,至少跟雲姝沒有關係,至少能提醒他們提防。
然而他想的簡單,卻不想,剛一起身,就陷入了昏迷之中,重重地摔了下來。
“哼。”男人冷笑看著倒在地上的人,“還想跟我玩花招。”
隻是看著眼前空白的紙,也有些為難。得想想辦法才行。
***
雲姝是直到收到一張被病人塞過來的紙條,看到上麵熟悉的字跡,才終於明白,唐旭這是為什麽反常。
隨著紙條一起的,還有一條她熟悉的發帶,那是顧淮安常用的。
雲姝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顧淮安了。就像是把那把紅傘留在宅院裏那樣,她早就將顧淮安也留在了記憶裏,並不打算翻出來。
雲姝有些頭疼,哥哥不是應該在鳳州嗎?怎麽會出現在京城。看他的信裏,都是對自己的擔心,難道是覺著自己如今是被脅迫著的?
依著唐旭的性格,該是早就知道他來了,卻並不知道他在哪裏。
這就有些奇怪了,哥哥應該沒那個能力躲避唐旭的追蹤才是。
雲姝隱隱覺著有些複雜,卻又一時記不清頭緒。
如何處理這件事,更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還是得赴約的,她可以放棄顧淮安,卻不能不管顧淮安。
***
下午,一行人如約來到了錦繡閣。
因為說好了她要來,錦繡閣今日一位客人也沒有,就專門候著她。
“夫人。”
“衣服都做好了嗎?”雲姝不著痕跡打量著四周。
“自然,”老板笑眯眯帶路去雅間,“一共有五身,夫人您等會兒都試試。”
雲姝愣了一下:“不是一身嗎?”
“您是不知,唐將軍後來又選了幾個料子,說是都給您做上。這就一齊趕工出來了。都在這裏。”
說話間,老板已經打開了門。
幾麵果真掛著五套,都是偏向顏色素靜的,隻一件紅色的長裙,亮眼的顏色在這一眾中很是特別。
“那就先試試這一件吧。”
先挑中了它試,也是因為它的款式簡單。
果然,在下人想要幫忙的時候,雲姝揮了揮手:“不必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下人們也都習慣了她的性子,再看那衣物確實不複雜,也沒多想什麽,紛紛退下了。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雲姝不知道顧淮安要以什麽方式與自己見麵,以現在唐旭的狀態,若是發現了顧淮安,她真的擔心唐旭會對顧淮安不利。
可是暗中幫助顧淮安的人,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人。
如今隻有先見了麵,弄清楚什麽情況再說。
換衣服的時間並不長,她等了一會兒心裏已經有些著急了,身後突然傳來異動。雲姝正要回頭,隻覺著後頸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隨即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話說:
昨天值班,結果今天同事有事,我還得替個班。不過很快就要寫完啦,小唐的最後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