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尼黑,羅莎莉的每一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她安心在小旅店等待羅根的歸來。她查看了慕尼黑機場的航班表,發現每天都有一班來自布達佩斯的航班於晚上十點抵達。從那以後,她每天晚上都會守在出口處,盯著從布達佩斯飛機上下來的每位乘客。她隱隱感覺到羅根可能不會回來找她了,他不想讓她牽扯到針對馮·奧斯廷的謀殺計劃中。可他是她唯一關心的男人,唯一關心的人,所以她堅持每晚都去機場。她祈禱他不要死在西西裏,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又祈禱他不要死在布達佩斯。可這些都沒有關係。她已準備好餘生的每一天晚上,都來機場進行這一趟朝聖之旅了。
在第二周的時間裏,她去了慕尼黑的中央廣場購物,那裏也是正義宮的所在地。它奇跡般地躲過了戰爭的浩劫,現在成了市政刑事法庭。幾乎每次開庭時,都會有納粹集中營的指揮官和守衛接受戰爭罪行的審判。
衝動之下,羅莎莉走進了那幢巨大的建築。在陰冷的大廳裏,她仔細查看公告欄,看馮·奧斯廷當天有沒有作為法官出庭。結果是沒有。突然,一張小小的告示吸引了她的目光。市政法院係統想要招聘一名護士助理,在法院急救室工作。
又一次在衝動之下,羅莎莉申請了這個職位。她在精神病院接受的訓練讓她具備了必要的基本技能,她立馬被聘用了。戰後德國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急缺醫護人員。
急救室位於正義宮地下室,有自己的出入口,還有一扇小門直通巨大的庭院。羅莎莉驚恐地意識到,正是在這個院子裏,受傷的羅根被扔到了屍堆上。
急救室出人意料地忙碌。一些罪犯被判處長期監禁,他們的妻子當庭昏倒後,會被送來這裏搶救。年紀大的詐騙犯會在接受審判時突發心髒病。羅莎莉的工作更像是文職人員而非醫護人員。她要在登記台的藍色大本子上記錄每個病人的情況。值班的年輕醫生迅速為她的美貌所傾倒,邀請她共進晚餐,她微笑著委婉拒絕了。一些圓滑的律師陪同生病的客戶來急救室時,會問她是否有興趣去他們的公司工作。她也微笑著,禮貌地回答不去。
她隻對正義宮裏的一個男人感興趣,那就是克勞斯·馮·奧斯廷。他出庭時,她總是故意很晚才去午休,其實是不吃飯就去旁聽。
他和她想象中的並不一樣。他相貌醜陋,但舉止威嚴,說話的語氣和善而溫柔。他對被指控的罪犯總是彬彬有禮,帶著真正的同情和憐憫。她親耳聽到他對一個暴力的虐待狂進行審判,他並沒有像其他法官那樣高高在上,而是讓這個被定罪的人保留了尊嚴。
一天,在正義宮附近的街道上,她發現他就在自己的前麵,正一瘸一拐地沿街走著,於是她偷偷跟了上去。他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一位保鏢一直陪著他,走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起來非常警覺。馮·奧斯廷自己倒是顯得心事重重,可他仍然對和他打招呼的人非常禮貌,對法庭派給他的司機也相當客氣。
羅莎莉發現這個人太有魅力了。他周圍的法官、文員和律師都對他十分尊重,這也證明了馮·奧斯廷的人格力量。有一次,一個拿著大包小包的女人在街上撞到他,盡管自己疼得齜牙咧嘴,但他還是幫對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東西。他是帶著真摯的謙恭之情做這些的。羅莉塔難以相信這就是那個讓羅根恨之入骨的人。
羅莎莉竭盡所能收集著關於馮·奧斯廷的信息,好等羅根回到慕尼黑以後告訴他。羅莎莉得知馮·奧斯廷的妻子在慕尼黑的社交圈也相當有影響力,她自己也是一名貴族,比馮·奧斯廷年輕很多。他們沒有孩子。她還得知馮·奧斯廷在慕尼黑比其他任何官員都更有政治操控力,連市長都稍遜一籌。作為一名被確認過身份的民主黨派人士,他還得到了美國國務院方麵的支持。
盡管如此,她卻隻需要知道羅根恨這個人,所以他的一切優點都毫無意義。她把馮·奧斯廷的生活習慣記錄在冊,好讓羅根更容易殺了他。
每晚十點,她都會在機場等待從布達佩斯來的飛機,她確信羅根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