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根太喜歡這個女孩了。在接下來的一周裏,他把她安排到自己的酒店同住。這需要同她的老板完成複雜的金錢交易手續,但他不在乎。羅莎莉很高興,她的高興,讓羅根產生了一種類似父愛的滿足。

而當她得知羅根住的是舉世聞名的四季酒店時,她更是欣喜不已。這是戰後漢堡最豪華的酒店,服務堪比舊時德國皇帝在位時期的奢靡程度。

那一周,羅根給了羅莎莉公主般的待遇。他給她錢買新衣服,帶她去劇院看戲,到最好的餐廳吃飯。她是個充滿柔情蜜意的女孩,但她的氣質中帶著一種奇怪的漠然,讓羅根無法理解。她對他的回應就像他是個什麽可愛的東西,比如一條可愛的寵物狗。她不帶感情地撫摸他的身體,就像在撫摸一件貂皮大衣,連愉悅的呻吟聲也別無二致。有一天,她意外地提早結束購物回到酒店,發現羅根正在擦他的瓦爾特P-38手槍。她對羅根有槍這件事毫不關心。她是真的不在意,也沒有問他任何問題。雖然她這樣的反應讓羅根鬆了一口氣,但他也知道,這並不正常。

經驗告訴羅根,每次行動後,他都需要一周的休息時間。他的下一站是柏林。那個星期快要過完時,他在心中鬥爭了很久:是否要將羅莎莉帶去那座被一分為二的城市[1]。最後他否決了這個念頭。事情可能會搞砸,她可能什麽過錯都沒有卻受到牽連,甚至受傷。最後一晚,他告訴她,自己第二天一早就要離開了,並把錢包裏所有的錢都給了她。她仍然帶著那種奇怪的漠然,接過錢,隨手扔到**。她所表現出來的情感,無異於動物在饑餓時純粹的生理反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晚,她希望**的時間越長越好。她開始脫衣服,一邊脫,一邊隨意地問:“你為什麽非得去柏林?”

羅根看著她如奶油般細膩的雙肩,說:“做生意。”

“我看過你那些特別的信封了,七封都看過。我想知道你更多的事。”她扯下長襪,“你在認識我的那天晚上殺了卡爾·普凡,他的信封和照片上寫的是‘二號’。艾伯特·莫爾克的信封和照片上寫的是‘一號’。於是,我去了圖書館,找到了維也納的報紙,發現莫爾克是在一個月前被殺的,你的護照顯示你那時候正好就在奧地利。‘三號’和‘四號’信封上寫著埃裏克·弗萊斯林和漢斯·弗萊斯林,他們就住在柏林。所以,你明天離開我,是要去柏林殺他們。而且,你還計劃要殺死另外那三個人,‘五號’‘六號’和‘七號’。是不是?”

羅莎莉不動聲色地說完這番話,好像羅根的計劃根本沒有什麽稀奇之處。她一絲不掛地坐在床邊,等著與他**。在一個奇怪的瞬間裏,羅根想要殺死她,但又推翻了這個想法。他意識到,這沒有必要。她永遠也不會背叛他,她的眼神中有種怪異的漠然,就好像她並沒有分辨善惡的能力。

他跪在**,跪在她麵前,把頭埋進她的**之間。他握著她的一隻手,那隻手又溫暖又幹燥,這說明她並不害怕。他牽著她的手,讓她去摸自己的後腦勺,讓她的手指去感受那塊銀片。雖然它被頭發遮住了,而且還有一部分已經與一塊薄薄的死皮角質長到了一起,可他知道,她能感覺到那塊金屬片的存在。“這就是那七個人對我做的好事,”他說,“有了這塊銀片,我才能活下來,可我永遠也不會看到我的孫子孫女,永遠也活不到老去後曬太陽享福的那一天。”

她用手指觸碰著他的後腦勺,一點兒也不害怕那塊金屬片和薄薄的死皮角質。她說:“如果你想要,我是可以幫你的。”他能聞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這讓他產生了一個傷感的想法:玫瑰是隻適合婚禮的花朵,不適合死亡。

“不用了,”他說,“我明天就走。忘了我,忘了你曾經看到的那些信封。好嗎?”

“好的,”羅莎莉說,“我會忘了你的。”她停頓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她那奇怪的漠然不見了,她問:“那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羅根說。

[1]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德國首都柏林被一分為二,由盟軍占領的英、法、美管轄區被合並為西柏林,由蘇聯占領的區域則被稱為東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