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掌勺的張鴻福想了想,自己在給村民舀湯的時候確實沒看見瘦小的劉翠花,當即就道:“沒來就給她送去!回屋去拿飯盒來,裝進飯盒裏給她送去。”
張鴻福打了滿滿一鋁製飯盅的肉湯,明顯是連劉正民的那份也打進去了。
張英武提著飯盅往劉家而去。
有過上次的經驗,這次他沒有再直接入門,而是規規矩矩地叩了房門,把劉翠花交到外頭來。
“你咋不來喝肉湯啊?”張英武一邊把飯盅遞給劉翠花,一邊問,“出了那麽多力,得來喝點肉湯,吃點肉,才能補得回去啊。”
劉翠花沒有解釋,雙手接過飯盅,低頭看著飯盅說了一聲謝謝。
在沒搞清楚哥哥是否與那場火災有關之前,她的心都被心虛和愧疚占著,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待她如親人的張家人。
“英武來了啊?”劉正民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張英武下意識循聲看去,看見劉正民才出裏屋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英武又送好吃的來啊?”劉正民的眼神落在劉翠花手裏的飯盅上,然後勾起嘴角,說:“謝謝了哈。”
沒等張英武回話,劉翠花就輕輕推了一把張英武,然後把門關上了。
在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劉正民的唇角就失去了弧度,眼裏也暗沉了下來。
他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副笑臉,可是在劉翠花麵前就跟一個不會笑的人一樣,還渾身帶著陰沉沉的氣息。
劉翠花被這股陰沉沉的氣息包裹得喘不過來氣,原本的歡喜也變成了憂愁,恨不得劉正民馬上就收拾東西離開。
“昨晚救火去了?”劉正民忽然開口問。
“嗯。”劉翠花沒多說,抱著飯盅腳步稍急地往廚房那邊走。
劉正民站在原地,視線隨著劉翠花移動,又說:“你還怪好心嘞,大半夜不睡覺,幫著去救火。”
“都是村裏人,而且靜禾姐和靜槐她們對我很好,幫了我很多。”
“怕是心虛,所以補償你吧。”
“不是的!真的不關她們的事,她們是看我可憐,所以才幫我的。”
劉正民忽然冷笑,陡然就轉了話題,說:“你慢慢開始收拾東西,年後跟我回部隊那邊去,給你擱那邊找個活幹。”
“我不去!”劉翠花幾乎是想也不想,直言拒絕。
劉正民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一寸地黑了下來,語氣也變得不容置喙:“我不似爸媽,由著你留這給人當哈巴狗,必須走。”
劉翠花沒有再反駁,因為她知道再說什麽也沒用。
她等吃過了早飯,借由還飯盅的由頭,來到了張家。
一進張家的門她就開始吧嗒吧嗒掉著眼淚,拉著張靜禾語無倫次地說自己不想走。
在張靜禾耐心的安慰和詢問下,張家一家才搞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
“其實…其實,我懷疑,那火……是俺哥放嘞!”劉翠花鼓足了勇氣,說出自己的猜測,然後繼續又掩麵痛哭。
張家全家為之訝然。
張靜禾最先反應過來,撫著劉翠花的肩頭,說:“這話可不敢亂說,就算你不想跟你哥哥走,你也不能編排你哥的壞話啊。”
“我沒有。”劉翠花痛苦地搖頭,將自己昨夜出門前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
她堅信自己聞到的就是煙火味。
張家一家當即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張靜槐沉著道:“沒有證據,不能隨便下定論。這樣,我們把那昨晚那幾個小孩兒叫來,仔仔細細地問問。看那火到底是小孩子放鞭炮不小心燃的,還是旁人蓄意放的火。”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同意。
於是張鴻福和幾個兒子一起出門,分頭去找了那幾個放鞭炮的小孩兒回來。
放炮的小孩兒一共五個,高高矮矮,在張家人麵前站成了一排,像是被審視的犯人似的。
他們在出門前都接受過了家長的叮囑,所以沒等張靜槐她們說話,就率先張口認錯道謝。
“別怕別怕,叫你們來,不是要追究你們的責任。”張靜槐對他們招招手,像一個溫和的姐姐。
那幾個小孩兒相互對視了一眼,這才遲疑地來到張靜槐的跟前。
張靜槐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孩子們坐下,然後才柔聲開口問:“你們能詳細說說,昨天晚上著火之前發生的事麽?就是你們在哪兒放的炮,怎麽放的,或者是在放炮的時候碰見誰了沒有?”
幾個小孩兒都不敢說話。
“快說!”張靜鐺催促,“不說我就再找到恁家去,拆恁家的橫梁、恁家的瓦!”
話音剛落,她就收到了一眾白眼。
不過那幾個小孩兒生怕自家真的被拆了,連忙跟連珠炮彈似的開始述說起來。
幾個娃娃你一句、我一嘴的,誰說錯了,旁的幾個著急改正;誰說漏了,另外幾個又連忙補充。
嘰裏呱啦聽了一通下來,昨夜發生的事情就像是電視,在大家夥的腦海裏呈現了出來。
孩子們說的雖然不至於證明火不是因為他們燃放鞭炮而引起的,但確實證明了有其它可能。
他們說,昨天夜裏他們一路走一路放鞭炮,來到張家老宅附近,覺得位置空曠,就多留了一會兒。
他們放著鞭炮,還追著跑著,玩著玩著就來到了張家老宅的門前。
就在他們再次點燃鞭炮,等待炮響的時候,忽然張家老宅裏跑了一個黑影出來。
嚇得他們哇啦亂叫,馬上就逃。
結果沒跑出多遠,炮仗一響,火緊接著也劈裏啪啦燒了起來。
左鄰右舍的村民聽見他們幾個小孩兒逃跑時的喊聲,就認定是他們放炮把房子燒著了,所以才會驚慌逃跑。
後來他們說的‘黑影’也成了大人心中的辯解,沒一個大人信他們的話,都認為是他們擔心挨打挨罵,所以才編排出來的黑影。
又加上已經結結實實挨了打,所以小孩兒們誰也沒再說起黑影,直到張靜槐問他們。
“姐姐~俺沒有說慌,真哩!”最小的那個小孩兒約莫才六月,可憐巴巴地搖著張靜槐的胳膊,眼睛濕漉漉的。
張靜槐伸手揉揉他的頭,說:“好,姐姐相信你,一定會找出真正放火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