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報菜名,讓景嫿和眾人滿腦子都是“魔芋”兩個字在回響。

劉菽掰著手指,數了一下剛才的菜方,笑得眼睛眯成了兩條縫。

一個菜方能賣五十兩,光是大哥剛才報的九個菜名,就能賣四百五十兩!

多少人一輩子累死累活,都賺不到這麽多銀子!

劉稷歇了口氣,追問景嫿。

“景小姐,你想買哪三道菜方?”

廚子們一臉緊張又期待地盯著景嫿。

外行人才做選擇,主家應該全都要!

拿下這九道招牌菜,來景天酒樓吃菜的貴客一定倍增,他們的工錢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景嫿與劉稷四目相對,看到對方眼裏狡黠的光芒,她才明白。

劉稷親手做的三道菜隻是拋磚引玉,吊她胃口,引她上套。

這場定價的交鋒她完敗。

“是我狹隘了,還請劉東家勿怪。”

既然得不到魔芋的定價權,景嫿痛痛快快地先買下九道菜方。

劉稷見景嫿能夠坦然地吃下這個啞巴虧,知道這個姑娘氣量不凡。

他也沒有小氣,指著兩個背簍。

“景小姐,一斤魔芋豆腐一百文,這次我隻帶了不到四十斤來,剩下的就當見麵禮送給你了。”

一百文一斤?

景嫿聽到這個定價,暗中鬆了口氣,臉上笑容加深。

“劉東家不貪心又大方,令我敬佩,隻要客人反響好,我這一家酒樓每天就能消耗上百斤魔芋豆腐,武陵郡內還有三家景天酒樓,需求較大,希望劉東家能優先供應。”

景嫿還是沒放棄獨攬魔芋豆腐這道食材。

劉稷如願拿到了定價主動權,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想法,送了個順水人情。

“魔芋豆腐其實很難做,新鮮的也不易保存,我目前一天隻能做二百斤。”

純手工製作,整套流程下來,兄妹三人忙活一整日,也隻有這些產量。

在魔芋豆腐沒打響名氣前,劉稷不準備提升產量,靠走量賺辛苦錢。

“每日隻能供應二百斤,就按劉東家的價格,我全買下來了!”

景嫿與劉稷四目相對,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

魔芋豆腐這道菜,一舉從招牌菜品,提升為奢侈菜品。

景嫿又將竹簡換成了布帛,寫下九道菜方,並由劉稷講述了大概的用料與成品情況。

簽訂完契約,兩人寫好名字摁上手印。

“來人,將銀兩全部抬過來,請劉東家清點。”

此時沒有銀票問世,交易錢款全靠真金白銀。

四十五斤銀子,分放在兩個布袋裏拎到劉稷的跟前。

在燭光下,白花花的銀子十分的耀眼奪目。

“大哥!好多銀子!”

劉菽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並偷偷用牙咬了一口,驗明真偽。

劉稷看到三弟沒見過世麵的舉動,左手扶額,右手則拿起一錠銀子,光明正大地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金錢的味道有點兒衝。

但,包真的。

景嫿看到兩人小心謹慎的舉動,猜到他們出身低微,比起麵子,更重視裏子。

可想到劉稷談生意時的套路,還有那新奇的魔芋豆腐和精巧的廚藝,她不免好奇。

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從哪裏得來的這些奇思妙想?

此人值得她多接觸,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

“劉東家,如今銀貨兩訖,還請你把九道菜如何製作詳細告知。”

景嫿讓簽了賣身契的大廚跟著劉稷學習,並讓閑雜人等離開。

劉稷看了一眼外麵夜幕四合,知道今晚回不去了。

帶著銀子走夜路不安全,遇到流寇就是人財兩空。

何況九道菜備菜烹飪,再教會酒樓的廚子們,估計能忙到半夜。

景天酒樓今晚掛上了九道新的招牌菜,景嫿還特意把平時隔絕前廳與後廚的門簾卷起來。

鮮香的味道撲麵而來,勾起了客人們肚子裏的饞蟲作祟。

“酒樓換大廚了,這手藝比得上宮裏的禦廚了吧?”

“上了新的招牌菜?魔芋是什麽?紅燒肉怎麽燒?”

“快!每道新的招牌菜給我來一份!貴也沒關係,我先嚐嚐鹹淡,不好吃找你們主家賠錢!哈哈哈!”

當劉稷看到一道魔芋紅燒肉,標價五兩銀子時,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五兩銀子,一個青壯年賣大半年苦力的收入,隻等於貴人一盤菜的價值。

他終於能理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詩有多麽寫實了。

劉稷收拾好複雜的心情,埋頭繼續指教“徒弟”們。

專業的廚子隻需略微的點撥,就能明白新菜式的真諦。

三個時辰後,景嫿特意安排了一間上等房,讓劉稷和劉菽休息。

兄弟二人睡覺時,每人懷裏揣著一個布口袋。

劉稷惦記著家裏的二妹,一夜沒睡踏實。

天剛亮就踹醒了打呼的三弟,托長戈向景嫿告辭。

“劉東家,你的菜方真厲害,昨晚九道菜一共賣了這個數!”

長戈笑嘻嘻地伸出兩根手指。

光是嚐鮮夜就賣了兩千兩銀子!

劉稷聽完後根本嘻嘻不出來。

早知道大乾美食的高地,相當於他認知裏的美食窪地。

無論是菜方還是魔芋,價格都能翻倍。

沒有景嫿的授意,長戈絕對不會向自己這個外人,透露菜方的收益。

她這是炫耀她自己眼光獨到,還是提醒他魔芋定價看似贏了,實際吃了暗虧?

離開景天酒樓,劉稷走在街上,還在複盤教訓和經驗。

“這回賺快錢做事太匆忙,我平時沒接觸過真正的貴人們,認知也有限,下次再做其他生意,一定得提前打聽好行情。”

“哥,光靠賣魔芋,一天都能得二十兩銀子,咱家還要做別的生意嗎?”

劉稷思考後搖了搖頭。

一招鮮吃遍天。

先緩緩再開辟新市場,免得太打眼讓人盯上,他賺錢別人搶錢。

想到被別人搶錢的窩囊事,劉稷用肉包子堵住劉菽的嘴,直奔城中最大的雜貨店。

從雜貨店裏出來,背簍裏的銀子少了二十兩。

但手上多了一整套木匠用的工具,還有一大把鐵絲和一大袋鐵片。

劉菽單手接過三四十斤沉的鐵絲和鐵片,看了眼劉稷手裏半人高的大鐵鋸。

“大哥,你要改行當木匠嗎?”

“當木匠不賺錢,我要當殺手。”

劉稷一本正經的玩笑話,卻讓劉菽兩眼放光。

他湊到劉稷身邊,低聲詢問:“大哥,我們要去宰了為富不仁的周財主嗎?”

這個主意真不錯,就是有點兒費命。

劉稷沒能忍住,一巴掌拍在劉菽的後腦勺上,磨著牙教訓他。

“想殺周財主也不能親自動手,我們兩條命抵他一條命,這種虧本的買賣你也幹?”

劉菽摸著後腦勺點頭如搗蒜,看到大哥瞪他,又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感覺腦漿都快均勻了,動手宰人的事沒有了頭緒。

這才跟著大哥,又去買了吃食,抄小路往家走。

兩人離著村口還有一裏地,劉稷就看到前方有個和劉菽一樣大的少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地來回打轉。

“大哥,是葉蔓蔓的弟弟連枝!”

劉菽的大嗓門一開口,葉連枝直奔二人衝了過來。

離得近了,劉稷看到對方眼中有淚,臉上滿是青紫色的鞭痕,心裏暗道一聲不好。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