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茶看著麵前的沈哲文,突然覺得有點兒陌生,她瞪大了眼睛,喉頭生澀,所有的話好像被一團棉花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音來。

沈哲文的視線偏移,不肯與蘇小茶對視,可越是這樣,蘇小茶心裏便越是不自在,她攥了攥拳頭,對著沈哲文低聲道:“你不知道呂芒是什麽樣的人嗎?”

一陣陣的沉默在房間裏麵蔓延,微風吹動桌上的合同,一張紙被吹到了地上,站在旁邊的楊立德倍感尷尬,他盯著那張紙,正彎下身想要將那張紙撿起來的時候,就聽到沈哲文有些惱怒地開了腔。

“這和什麽人沒關係,蘇小茶,我和你說了很多次了,好多人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話,你永遠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人,這麽簡單的道理你為什麽不明白?”

蘇小茶的肩膀一陣陣地顫抖著,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了一聲冷笑,“哦,那你的意思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麽多年是我認錯呂芒了?”

“那她呢?她不也誤會了你那麽多年?”沈哲文抬起頭來,目光之中滿是惱怒和不耐煩,“再說了,這是公事,我是讓你來公司,但是不是讓你來幹擾我的工作。”

“你覺得我是幹擾你的工作了?我隻是說一句公道話,難道這世上都沒有個能說公理的地方了?”

蘇小茶和沈哲文的吵聲越來越大,引來辦公室外越來越多好奇的目光,沈哲文的臉也漲紅了,蘇小茶卻仍是不依不饒。

楊立德深吸了口氣,擋在了沈哲文和蘇小茶中間,對著沈哲文低聲道:“沈總,這件事情我現在就去調查,我相信呂芒還是無辜的,中間肯定有誤會,事情還沒有定性,你們現在為了這個吵也沒有用,不是麽?給我一點兒時間,我保證把這件事情妥善處理了。”

沈哲文沒有直接回答楊立德,他沒辦法跟蘇小茶吵,但不代表他不能拿楊立德撒氣,恰恰相反,沈哲文幹脆將滿心的惱怒都一股腦地施加在了楊立德的身上,他指著楊立德低聲道:“公司裏其他人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代表我也不知道,你記得,咱們之前也見過的。”

雖然沈哲文沒有說得太直接,但是所有潛台詞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楊立德皺著眉頭,盯著桌上的合同,深吸了口氣,沉了沉聲道:“我保證,不會偏袒她。”

“好,”沈哲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楊立德,鼻孔出氣哼了一聲道:“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沈哲文和蘇小茶因為呂芒的事情在公司裏大肆爭吵,兩人的對話已經被好事的人一字不落地記在心頭,隻差整理成一份會議紀要了,而作為當事人的呂芒,此時就算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她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揚起了一側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搖搖頭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世間無常,人情冷暖,這句話呂芒早已熟稔在心,但是結果如此,還是讓呂芒出乎意料,如此戲劇化的結果如同一部黑色喜劇。

而此時,離開了沈哲文辦公室的楊立德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了幾分鍾之後,楊立德從玻璃窗裏看到沈哲文和蘇小茶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公司。

一個想法頓時從楊立德的腦海之中冒出來,他凝視著沈哲文的背影,那個想法令楊立德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腳步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來到了辦公室門口,“呼啦”一下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徑直走到了人事部。

人事部的主管正在埋頭處理文件,突然響起的開門聲將她嚇了一跳,剛抬起頭來,更是被楊立德的目光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楊、楊總監?有什麽事兒?”

“打一份辭退書。”

主管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很快得到了楊立德的回複。

“呂芒的。”

呂芒的事情在公司裏鬧得沸沸揚揚,以至於楊立德說完這話之後,主管的臉上並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甚至不敢問,所有的八卦好像藏在所有人心中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卻不肯探頭,每個人憑著自己的想象,在心中臆測著這份辭退書的起因由來,卻不肯張開口問個切切實實的答案。

楊立德就站在人事部的辦公室,親自盯著主管製定辭退書,他抿著嘴唇皺著眉頭,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人事部的主管好心又多事地輕聲道:“楊總監,呂芒的事情我們也都聽說了,知道她是您的得力助手,但是出了這種事情也是沒辦法的,您也別太上火了……”

好心的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一些自以為是的愚蠢,就比如眼前的人事部主管,她以她的好心,擅自以為楊立德臉上那糾結的表情是因為他對呂芒的關心和擔憂,殊不知事情並非如此,以至於人事部主管說完這話之後,楊立德的臉色瞬間變得格外難看,甚至有些暴跳如雷,他瞪著眼睛瞥了人事部主管,低沉地嗬斥一聲道:“不該你們談論的事情就少說話,辭退書打好了之後送到我辦公室來……”

楊立德剛說完這話,正打算轉身離開,背後響起的一個聲音卻讓楊立德的腳步停了下來,不隻是腳步,那聲音令楊立德覺得全身都僵住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聽呂芒的聲音格外平穩地在他背後輕聲道:“既然是我的辭退書,不如直接送到我的辦公室裏就行了。”

呂芒說這話的時候,那語態和氣場四平八穩,絲毫沒有因辭退書的事情有任何驚訝之色,反倒好像格外平靜似的,聲音之中甚至有種從容的嘲諷。

楊立德的身子好像被打上了一層石膏似的,他咬著牙,用盡力氣才緩緩轉過頭來,視線也迎上了呂芒的眼神兒,隻見呂芒此時就靠在門邊,雙手抱臂,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容,望著楊立德的目光裏充滿了挑釁和不屑。

“誰這輩子還沒收到過幾分辭退書,”呂芒哼笑一聲道:“有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