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楊立德,是優等生,為人乖巧成績優越,深受老師的喜愛。

但是,正如哲人的哲語所說,這世上根本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外表上看來的十全十美之下,有可能潛藏著更大的弊端。

楊立德就是那種特別擅長裝乖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會暴露任何缺點。

那種看似完美的人,永遠比暴露了不完美的人活得更累,更恐慌,更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缺點,那種完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像是一個永遠摘不下來的包袱。

在呂芒離開公司之後,楊立德一直戰戰兢兢,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呂芒一連幾天都沒有在公司出現過,而沈哲文也默許了開除呂芒的行為,輕描淡寫地催促楊立德讓呂芒回來完成離職手續和工作交接,然後馬上物色新的副總監。

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呂芒主動離開的行為就如同她自己的一張認罪書,再也不需要任何解釋,所有員工都默認了呂芒的“罪行”,甚至於呂芒還沒有將她的東西搬出辦公室,員工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說起了呂芒的壞話。

唯有楊立德的臉色始終很難看,開始有人私下議論紛紛,說楊立德對呂芒那麽器重,沒想到她還是讓他失望了,也有人說,呂芒一直喜歡楊立德,估計還想利用楊立德。

總之不管怎麽說,輿論的風向已經穩穩地站在了楊立德的這一邊。

可他並不感到高興。

楊立德突然開始頻繁地做夢,一連好幾天,都在做著同樣的一個夢--他的小時候。

在楊立德上高中的時候,物理成績突然一落千丈,老師甚至不止一次表現出對他的失望,沒想到作為優等生的楊立德會偏科。

那種責備和失望讓楊立德無法接受,他思索了許久,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作弊。

那次的作弊很成功,畢竟是優等生,就連作弊的手段也比別人稍稍高明一些,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拿到了不錯的成績。

但是楊立德並沒有因此高興起來,他沒有被老師發現,但是在那段時間裏,楊立德一直活在膽戰心驚提心吊膽之中,他每天都在不停地殫精竭慮,生怕被人發現,甚至在走廊上碰到老師同學都不敢抬頭與人打招呼,生怕被老師突然叫住,甚至於隻要有人在背後低聲說話,楊立德就懷疑對方是在說自己作弊的事情。

那時候尚且年少的楊立德在心中默默起誓,以後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再度陷入這樣的情緒之中。

但是楊立德一定沒想到,多年之後,在他已經成年的時候,竟然再一次作弊,而這一次,他觸犯的是職場的規則,是人生的規則。

一天,兩天,三天,每一天的夜晚,每一場噩夢對於楊立德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甚至恨不得衝到呂芒家裏,讓她趕緊辦完離職手續,從今往後此生不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沈哲文的態度,公司同事的支持和愛戴,終於讓楊立德稍稍忘記了那種擔憂。

然而人生有時候就像一場戲劇,身為編劇的老天爺就是喜歡撰寫出人意料的劇本,在平靜的海麵上突然投入一塊巨石,仿佛以此才能將戲劇化衝突達到極致--在楊立德以為生活終於重回正軌的時候,呂芒出現了。

呂芒來到公司的那天,楊立德正在處理一份策劃書,收購另外一份版權,當時下屬還在對楊立德輕聲道:“案子直接交給總監來處理,效率都高了,以前的時候還要交給……”

“怎麽?案子交給我,耽誤你們的辦事效率了?還是耽誤你們賺錢的進度了?”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輕描淡寫的不屑態度,“還是說,不負責任地讓你們亂來,這就符合你們的心意了?”

呂芒的聲音仍舊是那麽高傲,好像從來不曾改變過,即便是握著辭呈,也仍舊心高氣傲高高在上。

這聲音令那下屬不由自主地渾身一個激靈,甚至不需要呂芒說一句話,就已經敗在了她的氣場之下,戰戰兢兢地回頭望著呂芒。

隻是,下屬的恐慌,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此時楊立德心中的震驚,他眯著眼睛望著呂芒,隻見呂芒此時正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楊立德,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沒有辭退書,這是我的辭呈。”

辭退書,辭呈,聽起來似乎差不多,但是對於呂芒這樣的人來說,中間相差的那兩個字,卻包含著她的自尊,隻見呂芒兩步來到了楊立德麵前,將文件甩在楊立德的辦公桌上之後,壓低了身子。

呂芒的臉距離楊立德的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呂芒滿含笑意地低聲道:“想要辭退我,你還沒有資格,這份辭退書,留給你自己好了。”

“你什麽意思?”

呂芒沒有理會楊立德,而是徑直來到了門邊。

不少人眼看著呂芒走進公司,自從她高跟鞋敲擊在地麵的聲音響起之後,所有人的視線已經凝聚在她身上,好像被強力膠黏在她身上拔不開了似的,趁著呂芒進了楊立德辦公室的功夫,竊竊私語的聲音已經好像一張複雜糾纏的漁網,在辦公室裏連成了一片。

此時呂芒突然環視眾人,正在交頭接耳的員工一時間來不及遮掩,七嘴八舌咬耳朵的醜態全部暴露在呂芒的視線之中。

“行了,知道你們好奇心重,”呂芒懶洋洋地斜靠在門口,冷笑一聲道:“不就是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你們爸媽有沒有告訴過你們,要是沒瞎,就不要用耳朵去了解別人,想知道什麽,就來問我,在背後傳話的錯誤率有多少,還用我告訴你們嗎?”

呂芒說起話來的語氣沒有半點兒示弱的意思,仿佛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管理層,一張口,就足以令所有人噤聲。

也是在這個時候,沈哲文已經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他的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望著呂芒道:“你想說什麽?”

“說什麽?唔,”呂芒故作沉思狀,想了片刻之後突然笑了一聲道:“當然是真相。”

沈哲文的辦公室門口,呂芒、楊立德和沈哲文好像個三角形般,互相對視著彼此,氣氛一時間十分僵固,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呂芒撥通電話打開免提,話筒中傳來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女王陛下稍安勿躁,真相三分鍾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