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嶽拍拍杜謙的肩膀微笑道:“你先別急,我給你母親看看再說。”
杜謙感激的點點頭,隻見明嶽扶著杜大嬸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卻不像是普通醫生那樣把脈,而是站在杜大嬸的麵前,不停翻開杜大嬸的眼皮仔細觀察。
杜謙心裏無比緊張,他盯著明嶽的臉色,生怕明嶽口中蹦出“沒治”這個詞語。
杜大嬸倒是很想得開:“這位醫生,不用為我費力氣了,孩子他爹被黑衣衛殺死之後,我就哭瞎了眼睛,反正這麽七八年下來年也習慣了,您就別費力氣了。”
明嶽沒有放棄治療,他微笑著一邊檢查,一邊和顏悅色的向杜大嬸詢問眼睛哭瞎過程中的各種事情。
幾個青年武者眼露不屑的神色,顯然,明嶽肯定是治不好杜大嬸的,多半是想用自己的醫德打動別人,或者是找點什麽亂七八糟的借口搪塞過去。
果然,明嶽檢查了好一會兒,又思考了半天,這才有些為難的說道:“大嬸,你這病倒不是不能治,隻是需要兩個條件。”
杜謙大喜:“明公子請說,別說是兩個條件,十個八個條件我都答應你!”
杜大嬸倒是非常淡定:“公子,您先說說,需要我們準備些什麽嗎?”
明嶽微笑著點點頭:“首先,我需要一個比較寒冷的環境,最好是一個能夠快速讓局部區域冷下來的方法。”
一名玄天宗的長老看了看林遠山,然後站出來說道:“明相公,這個簡單,老夫擅長寒冰鬥氣,能夠在小範圍之內製造各種冰雪和低溫環境。”
明嶽帶著喜色點點頭,他接著說道:“如此最好,但要治杜大嬸的眼病,還需要一套非常精密的工具,這套工具比我以前使用的手術刀之類的,要更加精密才行,所以我得去一趟州城,找一個能做精細活的鐵匠幫我打造工具。”
聽明嶽說的煞有介事,而且需要的條件也並不苛刻,眾人麵麵相覷,心想難道這小子真的能治眼病?
明嶽表情淡定的聽著武者們議論紛紛——其實杜大嬸的病,隻是昔日常見的白內障而已,在外科醫生眼中,白內障也不過是個小手術罷了。而且白內障有個特點,就是白內障的阻礙層越厚,手術的難度就反而越小,這位杜大嬸的白內障層宛如實質,明嶽相信自己廢不了什麽力氣就能夠完成手術。
隻是,要做眼科手術,就需要手術刀、手術鉗、細鑷子等精細工具,而這些東西,縣城根本製造不出來,所以明嶽必須去州城,專門打造一套精度極高、又細又薄的眼科專用手術工具。
聽說明嶽要去州城,身為孝子的杜謙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明公子,我護送你去州城!”
杜謙的話剛一出口,就有好幾個人同時說“不行”,林遠山瞪著杜謙大聲說道:“杜謙,去年你下山給你爹報仇,砍傷了州城的黑衣衛,已經被官府通緝了,你不能隨便下山!”
林靜怯生生的說道:“大伯,不如讓我陪明大哥去州城吧?”
林遠山本想叫好,但這次輪到明嶽搖頭了:“小靜你長這麽漂亮,估計我還沒進州城,就要被士兵盤問一百遍了。”
林靜心裏頗為高興,又非常擔心明嶽的安全:“那怎麽辦?該讓誰陪你去才好?”
“幹什麽要人陪我去?”明嶽笑著搖搖頭:“我自己一個人去州城便好了,反正我是大男人,也不會有人劫色的。”
林遠山皺眉說道:“那怎麽行?萬一路上出什麽事怎麽辦?”
“林大伯放心吧,”明嶽淡定的安慰著大家:“我以前在藥店當學徒的時候,也經常一個人前往州城,這一路上都是康莊大道,不會出什麽事的。再說我一個不會武道的人去州城,也不會引起黑衣衛的注意,辦事反而更加方便些。”
武者們一聽,心想倒也真是這麽回事,畢竟武者的身形氣質、自然反應和普通人大不相同,真要是遇上黑衣衛巡查,還是很容易露餡的。如果明嶽一個人前往州城辦事的話,反而不會在治安良好的州城出什麽事。
一個年輕武者對明嶽的仗義頗感意外,他好奇的問道:“明公子,那你打算何時動身?”
明嶽看了看天色笑道:“州城距此地不過二百裏,我騎馬最多五天可達,治病的事情向來事不宜遲,我看我現在就動身出發吧。”
那名武者吃了一驚:“什麽?!你現在就走?”
明嶽微笑著點點頭:“怎麽?這位兄弟打算在山下幫我置辦什麽歡送儀式?”
顯然,明嶽很信不過這名年輕武者——對於一個不會武道的人,真要是遇上武者的刻意截殺,那多半是要凶多吉少了。
正因如此,皇朝為了保護平民的生命安全,禁止私自學習武道,如果有民間武者擅自以武道傷人,統統都要受到重罰。
聽到明嶽的話,明清達還是淡淡的表情,但幾位在場的長老臉色沉了下來,一名年紀最大的長老沉聲說道:“明相公醫者仁心,剛來咱們宗門就盡心盡力為大家治病,今後若有人敢仗著自身武技輕視他人,哼,老夫會讓他比落在黑衣衛手中還慘十倍。”
杜謙一聽長老的話,憨厚的青年武者也回過味來了,他嗷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拍著胸脯說道:“明公子,您放心,我杜謙送你到州城外麵,若有哪個敢在路上是什麽陰招,我杜謙讓他生不如死!”
明嶽笑著拱拱手:“如此甚好,在下多謝了諸位。”
杜謙急著給母親治病,他跑到馬圈裏麵找了兩匹駿馬,他找個武者幫忙,他們一人扛著一匹馬在山道上大步流星的疾走如飛,然後在山腳下慢慢打理馬匹的鞍韂,等待著明嶽下山。
明嶽向眾人拱手致意,他下山的步履可就沒杜謙這麽快了,有些險峻的地方,甚至還需要手腳並用。
到了半山腰,明嶽抬頭看了看山頂,不少武者站在山邊目送他這位熱心的醫生離開,人群中,白衣飄飄的林靜格外引人注目。
真特麽像一個溫柔型的小龍女啊。
明嶽向山頂上的眾人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山腳下走去。
看到明嶽下山,外貌憨厚木訥的杜謙跟著明嶽向州城方向走去——這位年輕武者下山的次數很少,所以對於路徑的熟悉非常非常的差。
一路走一路問,兩人在山林間穿行了一個時辰後,明嶽已經基本上摸清了自己的方位,他忽然勒住馬說道:“杜大哥,我還有點事,你騎著這兩匹馬繼續向前走,嗬嗬,別走太快,走到三十裏的時候,如果發現後麵沒有什麽人跟著,你就自己回豐樂村吧。”
杜謙愣了一下,他隨即明白了明嶽的用意:“明公子,您的意思是,那些家夥還是不死心?”
明嶽以詠歎調的方式誇張的說道:“嫉妒是一條咬噬心靈的毒蛇,為了消滅我這個情敵,他們可是什麽事情都敢做得出來。杜大哥,我一個人偷偷離開,反而更安全些,所以你就騎著我的馬繼續前進吧。”
明嶽跳下馬,他把韁繩遞給杜謙:“我教你個辦法,你朝前麵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忽然快馬加鞭的返程,這樣有人綴在你後麵的話,就來不及閃避了。”
杜謙也從馬上跳下來,他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既然如此,明公子請保重,杜謙一定照你的吩咐行事。”
說著,杜謙的臉色猙獰起來:“若真有人膽敢跟在我們後麵意圖不軌,杜謙我一定揍死他!”
“別傷了同門和氣,半死就可以了……”明嶽哈哈一笑:“好了,咱們就此別過!你回山上靜候我的佳音便是。”
杜謙點點頭,他操著兩匹馬慢慢遠去,而明嶽則從路邊的一條小溪涉水前行,沿著小溪走出半裏多遠,這才上岸進入小溪邊的樹林。
明嶽看了看遠處的林間道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明嶽對於病人的生命和健康很重視, 對於自己的性命更是珍如拱璧,玄天宗的那些年輕武者對明嶽的小命虎視眈眈,這些被荷爾蒙燒昏了腦袋的家夥,沒準真能做出點什麽事情來,所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在山下出點啥“意外”。
沿著溪水在樹林中跋涉了二十多裏地,明嶽終於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慶州第一大河:燕子江。
在皇朝之內,燕子江也算是一條大江,江麵寬五裏,蜿蜒流過慶州、荊州、益州、揚州等南部七州,是聯係皇朝南部航運的重要水道。
有水便有船,明嶽在傍晚時分,終於找到一個渡口。
燕子江上,航船川流不息,每隔一個時辰就有一條載客載貨的大航船經過,這些行駛在大江上的船隻高十米,長三十米,可以載客百人,或者容貨數千斤。
明嶽繳了船資,唱著“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然後又花錢在船上租了個單獨的小房間,關上門倒頭就睡。
船行大江之上,玄天宗那些心懷惡意的武者即便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不知道明嶽躲在江麵的哪一艘渡船上,所以明嶽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大亮。
明嶽草草洗了把臉,他背著手來到船頭,隻見大江浩**,江心有一片綠洲,地形狹長,上麵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明嶽不禁好奇的向身邊的遊客問道:“兄台,請問這是到了哪裏?”
明嶽身邊站的是個中年人,他三縷長須、容貌清俊,聽到明嶽的問話,這人耐心的解釋道:“此地名叫橘子洲,前麵十五裏便到了慶州州城。”
橘子洲?!
明嶽看著遠處的江中綠洲,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江麵上的清風吹來,明嶽不禁手拍欄杆輕聲念道:“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