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必,”裴先生微笑道:“公子是否發現,此人對於官府中人極不信任?從一開始接觸咱們,他就躲躲閃閃、不願深交。”

公子羽點點頭笑道:“那倒是,尋常書生文士,若是聽到本公子的名號,一個個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恨不得本公子立刻出麵幫他們謀個一官半職。結果這家夥倒好,恨不得離我遠遠的……”

說著,公子羽自嘲的一笑:“罷了,等我們明天見了那家夥,好好跟他談談。若是他真的無心為我的大業出力,本公子也就網開一麵不再為難這個有趣的家夥了。”

裴先生也表示讚同:“公子所言不錯,這醫生嘛,沒準留他一命,就是留了自己一命……”

第二天,公子羽和裴先生有說有笑的朝著梧桐苑走來,遠遠便看見明嶽在小院裏慢吞吞的擺著姿勢,看起來似乎是在練拳,又像是某種舞蹈,賞心悅目之中,帶著幾分奇怪的玄奧。

公子羽和裴先生對望一眼,心想這個藥店學徒還真是秘密多多啊。

見公子羽朝這邊走來,明嶽連忙收住太極拳的架勢見禮。

公子羽看了看明嶽腦門上一個烏青的大包,不禁笑得前仰後合,他拉著明嶽的手正要說話,隻聽“咚”的一聲響,張召重像是一顆流星似的從遠處飛了進來,重重摔在梧桐苑的水池邊上。

公子羽吃了一驚,心想莫非有刺客?

張召重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平時穩重狠辣的氣質**然無存:“殿下快走,是王爺親自來了……”

好吧,明嶽看到公子羽的氣場瞬間萎靡了,用麵無人色來形容公子羽的表情絕對沒有絲毫偏差。

“快走!”公子羽怪叫一聲,他提著長袍的下擺,也不再管裴先生和張召重了,他朝著梧桐苑後門撒丫子就跑。

沒等公子羽跑到梧桐苑後門,一種窮凶極惡的叫罵聲就從後門傳來:“我甘你良,你小子昨天居然跑到麗春院去狎妓!”

公子羽一路狂奔已經刹不住腳了,明嶽看到後門出現了一個穿著深紅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滿臉大胡子、神情極為凶惡,二話不說就抬起一腳,把皇朝內赫赫有名的楚王世子踢了個跟頭。

紅袍男子指著公子羽怒罵道:“你個混賬東西,去麗春院享受居然都不邀我同去!真真是氣死老子了!”

公子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朝著中年男子連連作揖:“父王,您還是安心回去甘我娘吧,狎妓這種事情,隻是兒子我自汙的手段,父王您看開了就好。”

明嶽驚訝的張大了嘴:敢情這個相貌粗豪、滿嘴髒話的中年男子,就是皇朝之內極有權勢的楚王?

楚王似乎感覺到明嶽的目光,他扭頭瞪了明嶽一眼惡狠狠的說道:“你這廝又是誰?為何在這裏偷看老子的家事?”

楚王樣子凶、氣場足,尋常人都會被他嚇得尿褲子的,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卑不亢的拱手笑道:“在下靖安縣聚仁堂藥店明嶽,參見楚王殿下。”

楚王看著明嶽不慌不忙的樣子頗為意外,他背著手冷笑道:“你身為平民,見到本王為何還不下跪?”

明嶽微笑著搖搖頭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豈可輕易向人跪拜?王爺寬宏大量,想必也不會為難我一個不知禮數的小小平民。”

“好一個男兒膝下有黃金……”

楚王聞言眼睛一亮,他正要誇獎明嶽幾句,忽然門口有個清脆的女聲說道:“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不過是一介草民耍無賴的托詞罷了,龍且,過去讓他給我父王跪下!”

明嶽回頭一看,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站在門口,身上一襲明黃的宮裝極為高雅賢淑,但臉上卻滿是刁鑽不講理的表情。

正所謂女人與小人難養也——明嶽知道,這種女性通常能夠把驕嬌二氣、大小姐脾氣發揮到極致,所以他已經做好膝蓋上被人踹一腳的準備了。

那個女子背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名黑衣男子,想必就是那女人口中的“龍且”了。

龍且一身黑衣,袍袖上繡著金邊,他目光冷漠的看了看明嶽,讓明嶽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這人的眼神中,竟像是完全沒有情緒。

張召重雖然沒有被龍且看著,但也是一臉驚懼,顯然十分害怕龍且的武道修為和身份。

讓明嶽意外的是,龍且看了明嶽幾眼,然後走到楚王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耳語了幾句。

楚王濃眉微皺,神情顯得頗為意外,他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不用跪了,本王也不是那種拘泥於俗禮的人……”

說到這裏,楚王忽然朝著門口怒吼:“喂,你這廝鬼鬼祟祟拿著什麽?!”

梧桐苑門口 ,捧著一隻盒子的仆人劉三差點被楚王的怒吼嚇死,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說道:“啟~啟~啟~”

劉三連續“啟”了好幾句,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倒是那黃衣女子很幹脆的走過來將盒子搶走:“咦,父王,這是什麽東西?”

楚王走過去伸頭一看,隻見盒子裏放著許多小巧精致的器具,有刀,有剪,還有很多楚王也認不出來的物件,楚王不禁納悶的問道:“誰能告訴本王,這都是些什麽鬼玩意?”

公子羽迅速掃了明嶽一眼,他指著明嶽說道:“父王,這是他治病救人的器具,叫做~叫做手術工具。”

黃衣女子好奇的拿起一支手術刀,臉上充滿了懷疑:“如此鋒利的武器,殺人還差不多吧?怎麽會是救人的工具?”

明嶽微笑著說道:“這些工具,能為楚王殿下解決身上的一種病症。”

明嶽這句話一出口,梧桐苑裏倒有一大半人嗬斥明嶽:“胡說!王爺身體康健,怎麽會有病?!”

黃衣女子更幹脆,她抬手朝著明嶽就是一個耳光。

麵對這位宮裝美女的耳光,明嶽迅速閃身,那黃衣女子頓時一巴掌落空,她似乎沒想到明嶽會躲閃,生氣的提著裙角就要追打明嶽。

“敏敏,住手!”楚王沉聲喝止了黃衣女子的追打,他冷笑著說道:“說說看,本王能有什麽病?”

明嶽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王爺虎步龍行、痔在千裏……”

楚王臉色微紅,公子羽暗自偷笑,而叫做敏敏的黃衣女子則是一臉茫然:“壞家夥,你別以為拍我父王的馬屁就可以免死!”

明嶽聽到“父王”兩個字,不禁一陣蛋痛:楚王姓趙,這女子閨名喚作“敏敏”,這位郡主豈不是叫做趙敏或者趙敏敏?

這位郡主的性格果然和趙敏一般刁蠻,她拿著手術刀揮舞兩下,似乎準備給明嶽留點紀念。

明嶽臉都綠了——手術刀有多鋒利就不用說了,基本上切哪兒,哪兒就掉了……

楚王連忙擺手製止趙敏郡主的施暴:“敏敏,且慢動手,父王有話問他。”

趙敏愕然,她回頭看著楚王問道:“父王~你……”

楚王老臉一紅:“敏敏且先出去……趙羽,你這小王八蛋笑什麽,你也給我出去!還有你,全都給我滾!”

眾人灰頭土臉的逃出梧桐苑,隻剩下冷麵冷心的龍且跟在楚王背後,楚王鬆了口氣,他壓低聲音問道:“真的能治?”

明嶽肯定的點點頭:“隻是一個小手術而已,王爺有什麽好擔心的呢?隻求治好之後,王爺能夠放我回家鄉,我家鄉裏還有病人等著我用這套工具去治病呢。”

楚王有些不解:“手術?什麽是手術?”

明嶽拿著手術刀向楚王解釋了一番,楚王臉色陰晴不定,他陰沉著臉來回踱步,心中七上八下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畢竟,就算楚王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哪個醫生拿著刀子治病的,也不放心別人在自己身上切切割割。

看著楚王的臉色,明嶽心中暗暗叫苦,他努力保持著鎮定向楚王詳細解釋手術的原理。

片刻之後,楚王將詢問的眼光投向龍且。

龍且輕輕點頭:“殿下,有我們在場看護,當不會有任何意外。何況這位小兄弟若無把握,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兒戲。”

靠,總算有個明白人了……

明嶽鬆了口氣,他抹著冷汗偷偷看看龍且:這個全身黑衣、一招打飛張召重的高手依然是麵無表情,不過剛才他稱呼自己“小兄弟”,似乎對自己印象還不錯?

顯然,龍且在楚王麵前的話,是具有決定性的,這位黑衣高手開口之後,楚王迅速拿定了主意:“那好,你要多長時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