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午飯時分,她們回到院子裏,此時裏外已收拾得差不多了,蘭香招呼眾人吃了午飯,休息過一回,又各自去忙。
茵茵上午在夫人處用過飯,中午便隻吃了幾個餃子,現正在廳裏幫著擺放物件。
忽院子裏傳來嘈雜的人聲,她回身看去,原是兩個陌生的媽媽端著紅漆托盤過了來……
二人快步入內,向茵茵行了禮,而後把手中托盤交給蘭香。
茵茵瞧了眼那托盤裏的東西,一個放了兩套衣裳,桃粉的,湖藍的,錦緞光滑,繡花精致;另一個裏頭放著兩套頭麵,鎏金的,純銀點翠的,霎時把整個烏漆沉悶的正廳映照得金碧輝煌。
年長些的媽媽是邱姨娘手底下辦差的,她上前向茵茵道:“六小姐,奴婢是給你送衣裳首飾來的,您如今是伯爵府的小姐,衣飾不能隨意,像您身上這個往後便不能再穿了,這兩身您瞧瞧,布料和裁剪都是上等,隻是尺寸稍大,您先穿著,叫裁縫給您量好尺寸再另做合身的冬衣。”
說著,另一位媽媽便拿了鈔尺上前要為茵茵量身,茵茵這便領她去了自己臥房。
其實邱姨娘日理萬機,才懶得管這些小事,她隻是命人把自己女兒的舊衣服拿了兩身過來,叫茵茵先穿著,至少有個小姐樣子,如此,明兒早上請安問起來也不顯得苛待她。
由裁縫量好尺寸後,茵茵便由蘭香伺候著穿上了那件桃紅撒花襖子,配粉白洋縐銀鼠皮裙……
蘭香初見這位小姐,便在心裏暗暗稱道她的美貌,現下她脫了那身豬血一樣的破棉衣,換上這身顏色鮮嫩些的,整個人便煥出光彩來。
蘭香的驚歎衝口而出,“小姐真好看,小姐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茵茵臉上顯出一點羞赧,不過也僅止於此,誇讚她容貌的話她自小聽到大,便是廚下不待見她的幾個媽媽,說起她時也必要先誇一句美貌。
她看向銅鏡中的自己,覺著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合身,袖子和裙擺長了半寸,而她的妝發又太素淨,配不上這身衣裳。
接著茵茵用新送上來的脂粉和首飾梳洗裝扮了一番,才走出屋子。
外頭幾個奴婢和婆子瞧見,都驚豔了,私下感歎這位六小姐的美貌便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捆在一起也及不上。
“不過,你覺不覺著這身衣裳眼熟?”廊上,奴婢綠屏捅了捅綠翹的胳膊肘,正灑掃的綠翹直起腰,望了兩眼道:“誒,你一說好像真在哪兒見過,是……是四小姐穿過不是?”
“對對對,就是四小姐的衣裳!”
兩個小丫鬟對望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撥來伺候茵茵的小丫頭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要麽幹活兒不利索,要麽喜歡搬弄是非,嘴不牢,幾人聚在一處便難免討論起主子的閑事,不一會兒兩個婆子也知道了。
“怎麽把四小姐穿過的衣裳給六小姐?”
“畢竟六小姐才上來,院子也才收拾出來,哪裏就先給她把衣裳裁好了呢,自然先盡著舊的用咯,今兒裁縫不是來了麽,過幾日六小姐的冬衣就該送來了。”
“那也不能用穿過的呀,三位小姐裏四小姐的衣裳首飾最多,我聽她院裏的二等丫頭說,四小姐每年都有好些不愛穿不愛用的新衣裳新首飾賞給底下大丫鬟,怎麽給六小姐的反倒是舊衣服?”
幾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聲了。
這種事,提醒主子不是,不提醒也不是,橫豎才來第一日,還是裝作不知道,少生事端的好。
幾人中自然也有心思活絡的,意識到這位六小姐往後的路怕是難走,已經在想著另謀高就了。
不過她們之所以會被分派到秋爽齋伺候,就是因著她們在府裏不受待見,又無人脈,要調走可不容易。
茵茵對此一無所覺,又或者,哪怕知道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她今兒吃上了飽飯,穿上了又好看又溫暖的棉衣,還有了住處,再不用去廚房打雜受人欺淩了,就連陷害她想把她趕出府的幾個也受到了懲罰,穿個旁人穿剩下的舊衣裳,又有什麽呢?
而更令她高興的還在後頭。
午飯後,夫人身邊的薛媽媽領了個端肅的教習嬤嬤過來,說要教導她行站坐臥的規矩,若是學得好了,十日後知州府的暖寒會夫人便帶她去見見世麵,後又給了她一個紅瓔珞金項圈,道:“這是太太給你的見麵禮,本要親自給的,方才你去用飯了,隻好便命我老奴送過來。”
茵茵收下禮物,受寵若驚,連連道謝,原本還對陸夫人存著防備,現下立刻覺得自己思慮過甚了。
陸夫人是真心待她,不然何以送她金項圈,還派教習嬤嬤前來教習禮儀,願意領她出去見人呢?
她原先太把人看得壞了,夫人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