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昱回到書房,張小玉已經準備好了熱水,他坐在浴桶裏,讓熱水泡去自己一身的疲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秦安洛毫不設防,嬰兒般吮吸著他衣服熟睡的模樣,耳邊響起了她嬌俏的聲音“我也是個可憐人”,同時白澤月字字血淚的控訴也在耳邊回**“她是仇人的女兒”。

她是仇人之女,但他真的該把這份恨也帶給她嗎?

齊景昱想起自己七歲那年迎娶她的情景,那個時候她才五歲,瘦弱的身板披著沉重的鳳冠霞帔,眼中含著絕望的淚水,猶如驚弓之鳥。從那天開始她就被圈養在王府,從此斷了親情,病痛常伴,身邊少有知心人,受盡了仆人們的白眼和冷落;而他自己從小遠離母親的懷中,從高高在上的一位皇子淪落為一個人人可欺負的孤兒,受盡身邊人的迫害和淩辱,小小年紀就要拿著刀劍為自己的生死搏命,在死人堆中掙紮著生存,是誰害得他和她如此悲慘,是那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男人,是那個戴著偽善麵具的皇兄,一個心心念念都要製他與死地的男人,還有他那頭忠犬,權傾朝野的秦丞相,她的父親。

他眼中的戾氣慢慢聚集,緊緊地攥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真的該恨她嗎?也許幾天前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折恨她、折磨她,但是今天皇宮裏發生的事,讓他明白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她也是身不由己,她的出身也不由得她選折。

他的耳邊再次回響起她的聲音:“我也是個可憐的人!”

他閉上了眼睛,現在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他不知道該將她放在什麽位置?該如何取舍?

這時,有人推開了房門,齊景昱警覺地問道:“什麽人?”

張小玉柔聲細語地回道:“是我,小玉。奴婢來伺候王爺沐浴。”

齊景昱回道:“不用了!”

張小玉不會放棄這個機會,這是改變她一生的大事。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繞過了屏風,看到齊景昱已經穿上的褻&褲,正在係著褻&衣上的帶子,她眸中掩蓋不住失望。但她很快又重打起精神,拿過屏風上的外套妖嬈地走到齊景昱身邊,道:“爺,奴婢伺候你更衣。”

齊景昱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他接過了她手中的外套,道:“不用了,本王自己來。”

他當初同意張小玉伺候自己,隻限於飲食起居,貼身的事務他還是習慣自己動手。

長年來他一直處在被暗殺的威脅中,使他養成了不會輕易讓自己不信任的人接近自己的警覺,他目前對張小玉還有絕對信任,即使她是奶娘的女兒。

張小玉眸子中難掩失望地垂下了手,她問道:“爺,您一會兒是去白姑娘處用膳還是在書房用膳?”

提到用膳齊景昱頓感饑腸轆轆,他看了一下天色,已經是夕陽西斜了,他從中午到現忙著施救,水米未進。他思索了片刻,道:“書房吧!”

張小玉欣喜地說道:“奴婢這就去準備!”然後喜滋滋地走了,小廝們也抬著浴桶退了書房。

屋子裏一下子隻剩下齊景昱一人,他走到軟榻上坐下,想在小玉準備好晚膳前打個盹,但左小臂上的疼痛提醒他需要處理一下傷口。他找出傷藥挽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的傷口,傷口泡了水,流著黃水,看來是感染了。

這時,門口有個怯怯地聲音喊著:“王爺,王爺,您在嗎?”

齊景昱放下袖子走到門口,看到絲蘿眼中含著淚花站在門口,她的右半邊臉上印著清晰的五指印。“你這是怎麽啦?”

絲蘿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道:“這是小姐讓奴婢送來的玉膚膏,可以消炎止疼,去腐生肌。”

齊景昱接過了瓷瓶,目光還是停留在她的臉上,不知為什麽心中多了一份氣憤,是因為她是秦安洛的人嗎?

他又問了一次“你的臉怎麽啦?”

絲蘿扁了扁嘴,委屈地說道:“奴婢以為王爺住在清逸園就先去了那裏,沒想到白姑娘看到奴婢二話不說就打了奴婢,還警告奴婢,要奴婢帶話給小姐:不準小姐再接近王爺。王爺,我家小姐做錯了什麽?她吃下毒糕撇清宮娥之死不就是為了避免讓王爺受到牽連嗎?小姐是怎麽落水的,宮娥是怎麽死的,這些不全都是衝著您來的嗎?那毒糕都差點要了小姐的命。”

齊景昱沉默了,絲蘿說得沒錯,秦安洛確實為了他中了毒差點丟了命,但他也不能不顧及白澤月的感受,不顧及她心中的苦。“你回去吧,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絲蘿說道:“小姐說她一直清淨慣了不喜歡院子裏有那麽多人,請王爺把人給撤了。”

齊景昱點了點頭。

“奴婢告退!”絲蘿行了屈膝禮正要退下碰到了端著膳食進來的張小玉。

張小玉毫不客氣地嗬斥道:“你來這裏做什麽?王爺到現在還沒歇下呢,又來麻煩王爺。”

絲蘿也是有傲氣的,無視著她。

張小玉氣得雙眼直冒火,齊景昱看到晚膳問道:“王妃用膳了嗎?”

絲蘿回道:“小姐她太累了,已經睡下了!”

齊景昱對張小玉吩咐道:“小玉,一會兒吩咐廚房為王妃燉碗燕窩粥送去。”

張小玉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背。“奴婢記下了。”

絲蘿一語雙關地說道:“奴婢替小姐謝謝王爺,但是王爺還是親自吩咐廚房吧,否則這碗燕窩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到。”

張小玉怒道:“你說什麽渾話呢?小蹄子跟你主子一樣壞!”

齊景昱不悅的皺起了眉,張小玉立刻閉上了嘴巴不敢在說話,絲蘿得意的走了。

張小玉小聲地說了聲:“爺,用膳了!”

齊景昱沒說話大步跨進了屋裏,張小玉跟著進了屋,她放下托盤,擺好了碗筷,布了菜,端著碟子走到了齊景昱的身旁。她故意挺起胸膛,一雙水靈的大眼嬌羞地瞟著他,夾起一筷子菜送到齊景昱的嘴邊,聲音軟糯地說道:“爺,您的手受了傷不方便,奴婢伺候您用膳。”

怎奈齊景昱不解風情,正襟危坐著一動不動。“小玉,有些事不用你做,就比如用膳,就比如沐浴更衣。”

張小玉見齊景昱表情堅決不敢造次,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委委屈屈地說了聲:“是!”

齊景昱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地,道:“你去把冷香小築的仆人們都撤了。”

張小玉眼前一亮,一掃剛剛地挫敗。“奴婢這就去!”

王爺心中果然還是討厭著那個王妃,她還是有機會抓住他的心。她風風火火地走了,她要去撕爛絲蘿那個小賤人剛剛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