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這本無名秘籍的那天起,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便朝著陳平打開了。
他就此開始沉迷武學秘籍,一發不可收拾。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陳平每天醒來例行向所有長輩問過安之後便會直奔書庫。
因為他不得玉蝶夫人喜愛,所以陳平不像陳靖遠和陳少安一樣得到了十足的資源傾斜。而先王妃雖然憐惜這孩子不受關注嚐試私下幫助他,但都被長孫玉蝶發現,然後便是一同大鬧。
最終,陳平再次踏上一個人自娛自樂的道路。
他鑽進書庫一待就是一天,每天早上腰間左邊掛一個葫蘆,右邊掛一個麻布袋,分別裝著水和幹糧,這便是他一天的吃食。
因為長孫玉蝶不喜他,所以連帶著下人們也一同不敢輕易搭理這位理論上來說應該被稱作大公子的少年。
但陳平並不在意這些,他隻想早點看書,記下那些武功秘籍上所寫的各種招數,然後在空無一人的書庫裏獨自練習。
這是他的世界,隻屬於他自己的空間,沒有任何人闖進來,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到他。
因為陳平發現,好像隻有自己能很快領悟到這些武功秘籍中的訣竅。
譬如曾經有一本淩波微步的奇怪秘籍,上麵記載的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步法。
他找來尋常親衛讓他們嚐試過,但所有人隻要一按照那秘籍上記錄的步法行走便會東倒西歪,甚至很久都無法恢複正常走路。
唯獨陳平不同,他隻需略微一看就能記下秘籍上所寫的那些步法該如何使用,而且能夠迅速在腦海中重現。
就像是有一個小人在他身體裏一樣,陳平的思緒便是指令,心念所起動作便瞬間浮現,流暢的宛若春潮結束後的湖水一般,毫無滯澀。
但秘籍總歸是會被看完了,這些東西在無人引領的情況下並不能為陳平帶來實質性的幫助。
或許是心中的不甘,亦或是對於更多武術秘籍的渴望,陳平立誌要成為一名武人。
這一年他九歲,陳靖遠三歲,陳少安尚在繈褓之中。
很快,陳平便主動找到了陳卿山,他表達了自己想要成為一名武人的決心。
但陳卿山似乎對於陳平的這種想法並不感冒,隻是草草敷衍了事之後便隨意打發他離開了。
不過陳平從陳卿山的態度中嗅出了非同尋常的味道。陳卿山像是在刻意躲避自己提出的這個要求,似乎他並不想看到自己有朝一日成為武人?
陳平有些納悶,向來對自己完全沒有苛責之心的義父怎麽也對自己產生意見了。
所以那天之後陳平便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這個尚未被人發掘出天才的少年在王府中唯一的親近之人就是陳卿山,可現在就連陳卿山也顯露出了對自己的不甚滿意,這讓陳平相當挫敗。
但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一切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貌。
長孫玉蝶整日尋找著如何和先王妃作對的機會,除此之外便是一心投入到對陳靖遠的培養當中。
陳卿山仍舊忙碌,而先王則神龍見首不見尾,陳平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他幾次。
至於最和藹親近的先王妃陳平也因為長孫玉蝶的緣故不敢親近,隻能躲地遠遠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什麽變化都沒發生。
這是陳平得出的最終結論。看來義父陳卿山也隻是說說而已,或許是自己多心了,這樣想著陳平便打算繼續鑽進書庫,享受自己的個人時光。
但當他又一次一個人前往書庫時,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被允許進入其中看。
那些負責守衛書庫的親衛們告訴他,王爺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隨意出入書庫,否則格殺勿論。
陳平很困惑,書庫裏的書他基本上看過了一遍,雖然大部分都是草草翻閱,可裏邊並沒有什麽記錄著重大秘密的書啊。
他甚至還在一段時間裏因為這個猜想而困擾過,並且嚐試著在書庫裏尋找機關,看看有沒有可能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最終陳平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書庫也隻是書庫,一個放書的房間罷了。
現在竟然不允許進入了?
陳平心道:書庫中隻有我自己整日前來,平常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其他人進入,現在突然不允許任何人隨意出入,難不成是針對我的?
念及此處,陳平一陣後怕。
他開始擔心這是義父為了不再讓他閱讀武功秘籍才向王爺提出的建議。
可他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童,用得著這樣大動幹戈嗎?
不知不覺間,因為大量閱讀而遠超常人領悟和思考能力的陳平的心智出現了提前成熟的征兆。
他開始像書中的那些智者一樣思考問題,而不是一個孩子。
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就連陳平自己也沒有認識到。
因為他沒有同齡的玩伴,更不用提老師和長輩了,他就像是一個被放養在王府裏的家畜,所有人都對他漠不關心,可又擔心他做出逾越之舉。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靖遠也到了需要跟隨老師學習的年齡。
於是,陳平也被允許參與其中。
直到現在陳平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先生的那天,那是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要睡覺的春天的下午,所有人都帶著淡淡的疲乏,包括先生。
先生給陳平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在陳平看來,這個先生不過是一個身材不出眾,樣貌不出眾,就連學識也不出眾的尋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麽過人之處。
實際上,他確實沒有過人之處。
上第一堂課時這先生便出了差錯,引經據典的時候恰好引用到了一個陳平仔細看過的一本書中的話。
很不幸,先生說錯了,而且把原話完全扭曲成了自己的意思。
縱使陳平先前未曾開蒙入學,但他仍舊明白這先生是在胡說八道。
於是他大聲指出了先生的錯誤,而這時又恰逢王爺和先王妃以及陳卿山和長孫玉蝶前來查看。
所以陳平據理力爭的場麵恰好被他們看到。
透過窗戶,陳平還記得他聽到先王說了一句話:“當真是個天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