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展他們一路騎到京城的城牆之下,守城之人正是華楓橋,他遠遠看見華冰玉那身熟悉的戎裝,立刻激動地跑了出來。
“冰玉!冰玉!”華楓橋興衝衝地奔了過去。
華冰玉也激動極了,她一個人騎著馬越眾而出,然後在快要靠近華楓橋的時候突然從馬背上跳了起來。祁睿展嚇了一跳,卻見下一刻,華楓橋輕輕躍起,將華冰玉接了個正著,然後像抱小孩似的,抱著自家妹妹興奮地轉圈圈。
“大哥!”華冰玉這會兒也笑得像個小孩一樣,兄妹兩個人傻乎乎地直樂。
祁睿展快馬奔到他們麵前停下,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華冰玉的大哥。
華楓橋跟華冰玉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他身量極高,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身發達的腱子肉,站在那裏就跟座黑鐵塔似的,完全符合祁睿展想象中的大將風範。
等華楓橋樂夠了,才小心翼翼地把華冰玉放下地,老大的一個漢子卻溫溫柔柔地問道:“冰玉,你們怎麽回來了?皇上不是讓你們留在江南嗎?”
“殿下擔心父皇母後,我讓舅父隨行保護我們,提前回來看看。”華冰玉說,“有哥哥在,京城肯定不會出事,所以我才會同意殿下先回來的。”
“那當然了。那個什麽二皇子的人馬,實在是不堪一擊!”華楓橋大大咧咧地說,“你們這會兒回來也好,再晚個一段時間,我就要帶兵回去啦!”
說完,華楓橋又哈哈大笑起來。
“咳咳!”祁睿展下了馬,用咳嗽來提醒麵前二人自己的存在。
華冰玉笑著看向祁睿展,對大哥說:“大哥,這就是成王殿下,我的夫君。”
華楓橋像是剛剛發現祁睿展似的,他轉過身去,用一種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祁睿展,每看一眼都讓京城第一美男子成王殿下心驚肉跳。
“看著挺弱的。”華楓橋評價道,“也就是一張臉長得還行。不過冰玉你以前就喜歡好看的人,嫁給他倒是對了。”
祁睿展一愣,趕緊看向華冰玉:“真的嗎?你喜歡好看的人?”
華冰玉忍不住紅了臉:“別聽我大哥胡說,他知道什麽呀?”
這個時候,安義洲等人也縱馬上前,跟華楓橋相見。
“舅父!”華楓橋抱住安義洲,“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舅父,我真是太高興了。咦?這位莫不是小河兒表弟?”
安少河笑著看向華楓橋,朗聲喊道:“大表哥!好多年沒見了!”
“哎呀!小河兒,你長大了!”華楓橋放開安義洲,又衝過去抱住安少河,大掌激動地拍打他的後背,“小河兒,你這個渾小子,怎麽從來都不去看看我們啊!”
“我一直在埋頭苦讀,沒有時間出門。”安少河被他拍得齜牙咧嘴的,看得秦山等人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一行人在城門口說夠了敘舊的話,祁睿展就帶著幾人進城了。
華冰玉一邊朝華楓橋揮手,一邊喊道:“大哥,等我回府了就讓人去請你!”
“知道了!”
因為剛剛經曆了恐怖的圍城事件,所以雖然是白天,但往常非常熱鬧的京城大街上卻空空****的,根本沒什麽人敢在外麵行走。
祁睿展他們暢通無阻地騎著馬一直到了宮門前,守著宮門的禁衛軍見到祁睿展也驚訝極了。
“成王殿下回來了!”
祁睿展一口氣跑進了宮裏,在禦書房看見皇上就衝過去跪在了他的麵前:“父皇!我回來了!”
祁睿展的聲音略有些哽咽,皇上心頭一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頭,低聲道:“回來就好,快起來吧,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父皇,”祁睿展站了起來,吸了吸鼻子,“我應該早一點回來的。”
“我下了聖旨讓你不要回來,你就不應該回來。”皇上笑著說,“看你這一身風塵仆仆的,這一路上應該沒怎麽休息吧?”
祁睿展道:“兒臣沒事。倒是父皇看上去清減了很多,讓禦醫看過了嗎?”
皇上確實瘦了不少,不光瘦了,臉上的皺紋也增加了一些。二兒子的背叛給他造成很大的傷害,隻不過,他是帝王,所以不能將這些心情暴露出來,隻能默默忍受。
“朕本就無事,也不用找什麽禦醫。”皇上說,“小七,這次派你去江南,你做得很好,朕深感欣慰。”
祁睿展搖搖頭,道:“我雖查出了真相,可到最後卻不能在近處保護父皇,兒臣不孝。”
皇上笑了笑,這一次的笑容是到了眼底的。皇上一直最疼愛這個兒子,因為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從小就能直接地表達出自己對父皇母後的愛意。
“你有這片心,就很好了。京城有禁衛軍,有唐將軍,還有你兩個哥哥在,朕是不會有事的。”皇上道,“這一次,華家又立下大功了。對了,你的王妃呢?”
“就在外麵呢。”祁睿展說,“她非要跟著我一起趕回來,我又拗不過她。”
禦書房是不允許女眷隨意進出的,所以華冰玉陪著祁睿展到了這裏,就一直等在門外。
皇上說:“讓成王妃進來吧。”
華冰玉進到禦書房,恭恭敬敬地給皇上請了安,就規規矩矩地立在下麵。祁睿展很不老實地跑到她的身邊,陪她一起站著,跟個孩子似的。
皇上看著這對年輕人的互動,心中不由得鬆快了許多。
“冰玉,這次江南之行,你居功至偉,連朕都不得不佩服呢。”皇上說,“聽說你為了查案,還受了重傷,現在傷勢怎麽樣了?”
華冰玉說:“不是什麽重傷,隻是皮肉傷而已,現在已經好了。”
皇上說:“這一次,你華家又立下了大功,你想要什麽賞賜?”
“什麽賞賜都可以嗎?”華冰玉忽然抬起頭來。
“隻要朕辦得到的。”
“那就求皇上允許我爹告老還鄉。”
華冰玉語出驚人,連祁睿展都愣了一下。
皇上看著華冰玉,過了好一會兒,他哈哈大笑道:“華忠平一輩子是個粗人,沒想到生個女兒居然如此聰慧!你是不是看老二被抓了,朕的心腹大患已經解決了,下一步,就要防著你們華家了?”
華冰玉目光澄澈,老老實實地答道:“是的,兒臣確實是這麽想的。”
皇上說:“冰玉啊,你雖想得沒錯,可朕卻不是那樣的皇帝。你爹那個老東西,至少還能再戰十年八年的,這麽早就把他弄回來頤養天年,那他還不把京城折騰得天翻地覆啊?旁人朕可以不信,但華家的忠誠,朕是深信不疑的。你作為朕的兒媳,也可以把心踏踏實實地放在肚子裏,朕絕對不會做出卸磨殺驢之事。”
“謝父皇。”華冰玉道,“有父皇的這句話就足夠了。”
“好了,現在可以說說你到底想要什麽賞賜了吧?”皇上笑了一下,表情明顯輕鬆了不少。
華冰玉說:“父皇,如今我家殿下脫胎換骨,日後肯定會被委以重任。兒臣鬥膽,想跟父皇求個恩典。殿下曾經答應過,以後每年都要帶著兒臣出去走走看看。求父皇恩準。”
“就這樣?”皇上說,“這種事情算什麽賞賜?”
華冰玉笑著說:“兒臣如今什麽都有了,什麽也不缺,唯一想要的,就是可以跟殿下一起四處看看。”
說著,她轉頭看向身旁的祁睿展,祁睿展也用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兩個人之間的濃情蜜意簡直快要滿溢出來。
皇上哈哈大笑了一會兒,這才擺著手道:“你這個孩子,實在是有趣極了。行,朕就答應你了!今後,不管小七有多忙,每年他都要抽出時間陪你出去走走看看!這樣,行了嗎?”
“多謝父皇。”華冰玉甜甜一笑,跟祁睿展一起跪下謝恩。
“行了行了,你們倆也別在這裏待著了,去後頭看看你們皇祖母跟母後吧。她們呀,成天惦記你們兩個,都快愁壞身子了。”皇上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去。
祁睿展拉著華冰玉又朝著後宮走去,路上,他忽然小聲說:“冰玉,你求的這個賞賜,我特別喜歡。”
華冰玉笑著說:“我也特別喜歡。”
兩個人先去了皇太後的宮裏,她老人家精神矍鑠,看著倒不像皇上形容的那樣。
“你們兩個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皇太後說,“小七啊,你是不是又不聽話了?”
祁睿展嘿嘿一笑:“皇祖母,孫兒擔心您啊!實在是忍不住,就跑回來了。”
“要是路上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我聽說,外頭亂糟糟的!”皇太後顯然不讚成祁睿展的任性妄為。
“江南指揮使安義洲帶兵一路送我回來的,安全是可以保證的。”祁睿展說,“孫兒早一天回來,就早一天安心。”
太後笑了笑,道:“安心?是啊,現在你父皇也可以安心了。你剛才去見了你父皇,他還好嗎?”
“剛見到父皇的時候,他的精神有些不大好,不過我們陪著他說了一會兒話,他倒是笑出來了。”
“那就好。”太後輕輕歎了一口氣,“被自己的親兒子背叛,就算是你父皇這樣的人,也會感到難受的。”
祁睿展說:“孫兒也難受。”
雖然因為母親不同的關係,祁睿展從小就跟祁建德不合,但他做夢也想不到,祁建德居然這麽想做皇帝,甚至不惜推翻自己的父親,也要坐上那個位置。
祁睿展從小就對皇位不感興趣,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祁建德會有這麽大的野心?
看過了太後,祁睿展跟華冰玉又去了皇後那裏。她的精神狀態倒是不錯,這一點,華冰玉也能理解。畢竟,大兒子的勁敵被鏟除了。這以後,太子殿下的位置就更加穩固了。宮裏也少了雲貴妃這個勁敵,身為太子生母的皇後,自然是意氣風發的。可皇後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皇上傷心,她也跟著一起傷心,甚至陪著他好幾天不睡覺,以緩解皇上的難受之情。
“你這孩子,居然連聖旨都不聽!實在是該打!”皇後一見到祁睿展,就用自己手上的玉如意照著祁睿展拍了幾下。
祁睿展躲到華冰玉的身後,連連求饒:“母後,別打別打!我還不是擔心你們嗎?”
“我們在宮裏,沒什麽好擔心的!就算真的有個萬一,我們也能從密道逃出去。”皇後說,“何況,你父皇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了,沒什麽好擔憂的。”
“話是這麽說,可兒臣還是會擔心啊。”祁睿展說,“親眼看到母後你們都沒事,兒臣才能真正放心。”
皇後笑著放下玉如意,伸手摸了摸祁睿展的腦袋,道:“穿上這身戎裝,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你這麽快趕了回來,是不是很辛苦?”
“兒臣不辛苦,冰玉才比較辛苦。”祁睿展看向華冰玉,眼神忽然一暗,“她之前才受了重傷。”
皇後說:“我也聽說了,冰玉的整個後背都被劃傷了。一個女兒家,受了這樣的傷,可真是……冰玉啊,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要不是有你在,小七恐怕也不能毫發無傷地歸來了。”
在皇後麵前,華冰玉是不敢居功的,她輕聲道:“冰玉其實沒做什麽,一切都是殿下的指揮。”
皇後一聽這話,立刻高興道:“小七現在確實長進多了。不過,這也有你的功勞。對了,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已經好了,跟過去的禦醫也看過了,說沒事了。”華冰玉道。
“會留疤嗎?”皇後作為女人,還是比較關心這種事的。
祁睿展搶著說:“肯定不會留疤的,我已經派人到處搜羅祛疤妙藥了。禦醫也說,隻要恢複得好,是不會看到什麽疤痕的。”
“那就好。”皇後說,“你們剛回城就來了宮裏,隻怕也沒有吃上一口熱飯,我讓人送些點心過來,你們再陪本宮說說話吧。”
她很久沒有看到小兒子,想念得緊,便想多留他們一會兒。
很快,宮人便送上了熱湯、熱點心,祁睿展也確實餓了,拉著華冰玉就坐在桌前吃了起來。
“這一次,二皇子跟雲家做出這種事,隻怕不會善了。”皇後說,“不過,雲貴妃倒是狡猾得很,二皇子剛剛起兵,她就自己剃了頭發,在太後麵前跪求自盡。太後見她那副樣子,居然饒了她一命,隻是奪了她的封號,讓她在冷宮禮佛修行一輩子。看她那個樣子,好像一開始就不相信自己兒子會成功似的。”
祁睿展現在聰明多了,聞言便道:“母後,肯定不是這樣的。我猜,雲貴妃是給自己找了一條退路。如果祁建德沒成功,那她靠著落發,就能撿回一條命;如果祁建德成功了,她也可以說自己是為了兒子的大業一心向佛,到時候做了太後,再慢慢蓄發就是了。”
皇後一拍桌子:“這女人果然狡猾,我倒是沒有想過這一點呢!被她騙了!”
祁睿展說:“母後消消氣,以父皇的性子,原本也不大可能會賜死雲貴妃。到底是十幾歲就陪在身邊的人,多少也有感情的。反正雲貴妃都會留下一條性命,還不如讓她在冷宮禮佛一輩子呢。其實,這才是一種煎熬。等一切恢複了正常,母後就可以常常去冷宮走動走動,非氣死她不可!”
皇後立刻笑了起來:“你這個孩子。”
皇後跟雲貴妃的積怨是從當今聖上登基前就結下了的。那時候,皇上還是王爺,皇後是正妃,雲貴妃是側室。雲貴妃仗著雲家勢力龐大,一直都不把她這個正妃放在眼裏。
等皇上登基後,雲貴妃更是先一步懷上了皇子,整天在皇後的麵前耀武揚威的。雖然後來皇後命好,搶先一步生下了大皇子,可是雲貴妃並沒有絲毫收斂,她處處都要跟皇後比較。這麽多年來,兩個人之間的仇怨已經到了見麵就會眼紅的地步了。
如今,皇後成為最後的贏家,她自然是高興極了。
祁睿展跟華冰玉用了點心,就打算告退回府了。他們離開王府太久,也應該回去看一眼,順便洗漱一下,等著皇上派下一個任務了。
華冰玉剛剛站起來行禮,就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看著身邊的祁睿展,一句“殿下”剛剛喊出,人就倒了下去。
“冰玉——”祁睿展仿佛看到了那一天夜裏華冰玉被獨眼管家重傷的那一刻,撲過去一把抱住華冰玉,“叫禦醫!叫禦醫啊!”
整個中宮變得一團亂,連皇後都有些慌了手腳。
華冰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除下了戎裝,打散了頭發,正躺在王府她自己的臥房裏。鼻息間是淡淡的藥香味,被子上好像趴著一個人,還牢牢抓住了她的右手。
“殿下?”華冰玉輕輕地開了口。
祁睿展立刻就驚醒過來了,他往前一撲,握住華冰玉的肩頭,緊張得連聲音都在發抖:“冰玉,你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頭還暈嗎?”
華冰玉眨了眨眼睛,道:“我現在一點兒也不難受了,也不知道那會兒在宮裏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暈倒呢?我的身體一向很好的,真是太奇怪了。”
祁睿展眼眶一紅,苦笑道:“冰玉,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現在已經是我們回京城後的第二天晚上了。”
“什麽?我睡了這麽久?”華冰玉一驚,這才發現祁睿展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了胡楂,一雙眼睛也已經熬紅了,眼下還有一抹青痕,可見是守了她很久了。
“殿下一直沒去休息嗎?”
“我休息了的,我就趴在這裏休息的。”祁睿展說,“你真是太糊塗了,你的身子都這樣了,怎麽能跟著我們一路從江南趕路回來呢?這一路上如此辛苦,連我這個男人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是你呢?倘若你出了什麽事,我……我該怎麽辦啊!”
華冰玉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悲傷和氣憤,她伸手摸了摸祁睿展下巴上的胡楂,笑著說:“殿下,我到底是怎麽了?難道真的生病了嗎?”
“你自己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禦醫是怎麽說的?”
祁睿展歎口氣,握住華冰玉的手吻了一下,低聲道:“你這麽聰明的人,也有這糊塗時候。你不是生病,你是有身孕了。”
有好一會兒,華冰玉既沒有說話,也沒有眨眼,就那麽呆呆地看著祁睿展,好像靈魂飄出了身體似的。
“冰玉?冰玉?你這是怎麽了?”祁睿展趕緊推了推華冰玉。
華冰玉長出一口氣,手在被子下麵摸到了自己的肚子:“我……我有身孕了?”
“是啊,兩個月了。”祁睿展皺著眉頭說,“這麽算起來,應該是咱們下江南的時候懷上的。回想一下,自我們從京城出發後,你的屋門上就再也沒有係過紅繩了。我疏忽了也就算了,你自己怎麽能疏忽了呢?你懷著孩子,又是跟獨眼高手拚命,又是跟著軍隊一起趕路。冰玉,你實在是太不小心了。”
“殿下,我真是疏忽了。”華冰玉好脾氣地說,“自打去了江南,發生了那麽多事,我哪有心思放在這種小事情上呢。”
祁睿展說:“那李嬤嬤她們呢?你顧不上,自己不記得了,她們也不記得了嗎?我已經寫信過去,讓她們統統回來領罰了!一天到晚跟著你,連你這麽久葵水未至都不知道!簡直是豈有此理!”
“好了殿下,禦醫還說什麽了嗎?我的孩子怎麽樣了?”華冰玉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去跟什麽獨眼管家拚命。祁睿展還是氣呼呼地說道:“禦醫說,算這個孩子命大,被你這麽折騰都沒有出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華冰玉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鬆了一口氣。
“你還知道為孩子考慮啊?我以為你什麽都不顧及了呢!”
華冰玉輕輕一笑,自己坐了起來,抱住坐在床沿的祁睿展,輕聲道:“我怎麽會不顧及呢?我顧及殿下,顧及我們的孩子,顧及我們的將來。殿下,這次確實是我粗心大意,才會連有了孩子都沒發覺。可是,咱們有了孩子,這是喜事啊,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祁睿展看著華冰玉道:“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擔心你啊!”
“我知道,殿下最疼我了。”華冰玉溫溫柔柔地說,“殿下,我們終於有了孩子,我真開心啊。殿下呢?開不開心?”
“我……我當然也是開心的。”祁睿展聳聳鼻子,“咱們也盼了挺久的,這個孩子總算來了。”
見祁睿展的語氣有了變化,華冰玉知道他已經不生氣了,就握住他的手,繼續道:“你覺得,這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
“最好是個女孩兒。”祁睿展說,“要是個男孩兒,又像咱們倆,那整個王府以後就沒有安寧之日了。”
華冰玉說:“那也不一定,說不定這個孩子隔代遺傳呢?”
“隔代遺傳?不好,不好!”祁睿展嫌棄地搖搖頭,“我父皇跟你爹都是國字臉,孩子要是像他們,那還能看嗎?”
華冰玉哈哈笑了起來:“小心這話傳了出去,父皇打你板子。”
“不會不會!父皇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要不然,他怎麽會最疼愛我呢?還不是因為我從小就是整個京城最好看的小孩子啊?”
兩個人倚靠在一起,勾畫著這個孩子的未來,越聊越起勁兒,一直到宮裏來了人。
“祁建德要見我?為什麽?”祁睿展有些莫名。
過來傳旨的宦官笑著說:“這個,奴才也不知道啊。總之,皇上說了,讓成王殿下去見一見二皇子,也好聽聽他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祁睿展點點頭,表情嚴肅:“我知道了。”
送走了傳旨宦官,祁睿展回到華冰玉的院子裏。她已經起來洗漱了一下,叫來家裏的大夫,正細細詢問著什麽。
“在問什麽?”祁睿展走過去,坐在了華冰玉的身側。
“我對這些沒有什麽經驗,所以想問一問俞大夫,平日的衣食住行有什麽要注意的。”華冰玉很認真地說道。
她一向都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做王妃的時候很認真,現在懷了孩子,也一樣認真。
俞大夫說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華冰玉一邊聽,一邊用紙筆快速地記下。俞大夫說:“娘娘無須緊張,這些應該注意的事情,小的已經全都告訴內院的嬤嬤和丫鬟們了,她們會照顧好娘娘的。”
當天,華冰玉在皇後宮裏暈過去後,禦醫當場診出她懷有身孕,把皇後跟祁睿展都嚇壞了。這之後,皇後斷定這兩個年輕人都不太會照顧自己,又派了兩個能幹的嬤嬤過來,要她們一直照顧華冰玉到孩子出生後。
華冰玉其實也有點不太放心自己,所以有能幹的嬤嬤陪在身邊,她感覺安心了不少。
俞大夫說完了注意事項,也就退下去了。華冰玉這才問道:“殿下,宮裏來人說什麽了?”
“祁建德想要見我。”祁睿展的表情有些複雜,心情更加複雜。
華冰玉說:“他可能是不甘心吧,自己籌劃了那麽多年,卻因為你這個無所事事的七皇弟,把他的全盤計劃攪亂了。如果我是他,大概也會想要見一見你,當麵問個明白吧。”
祁睿展說:“攪亂他全盤計劃的人不是我,而是父皇。可我始終不太明白,父皇既然從幾年前就在提防祁建德,為何不早一點拿下他呢?若是早一點就控製了他,也許就不會有這次的兵變了。”
“我猜,父皇可能是想給二皇子一個機會吧,一個自我反悔的機會。他們畢竟是親父子,說不定二皇子會突然想通,不再考慮什麽逼宮之事,隻安安心心地做一個普通的王爺。可惜,父皇沒有等到這一天……”
祁睿展深吸一口氣,眼中忽然射出堅定的光芒,他說:“我去沐浴更衣,然後去見祁建德。”
這一次逼宮謀反的眾人中,其他人都下了大牢,隻有祁建德被關在了慶王府裏,被華家軍重重看守著。之所以用的是華家軍而不是禁衛軍,也是防止禁衛軍中有祁建德的熟人。萬一他逃出去了,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祁睿展沐了浴,刮了臉,換上一套朝服,這才帶著秦山一起去了慶王府。路上遇到了祁睿先,他直接下了馬,上了祁睿展的馬車。
“小七,七弟妹沒事吧?”祁睿先首先問道。
成王妃在宮裏暈倒的事情也傳開了,隻不過外人尚不知道她暈倒的原因。
祁睿展說:“幾個禦醫都說沒事了,孩子也沒事,都挺安穩的。可我卻被嚇得夠嗆!三哥你是不知道,這一次江南之行有多凶險!冰玉懷著孩子還跟人拚命!我現在一想起來就渾身冒冷汗!”
祁睿先說:“你這個媳婦兒確實不比尋常人,這麽折騰孩子都沒事,看來也是像她的,你就安心吧。對了,你這是去慶王府看祁建德?”
祁睿展點點頭:“父皇讓我去的。”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慶王妃雲氏已經沒了。”祁睿先道,“比起祁建德,他這個正妃倒還像樣些。”
“出什麽事了?”
“祁建德起兵的時候,沒帶走府裏任何一個家眷,所有的女人跟孩子都被他拋棄了。他明明知道,一旦他帶兵打到城下,父皇一定會讓人將他的女人和孩子們作為人質威脅他。可他還是放棄了所有家眷,說明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人。他在乎的,隻有他自己和金鑾殿上的那個皇位。”祁睿先慢慢說道。
“老二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做出這種事情也不稀奇。不過慶王妃是怎麽沒的?難道真的是作為人質被殺了?”
“不是,慶王妃是在發現祁建德逃走後,心灰意冷了。當時,我帶人圍住了慶王府,慶王妃說自己不願意作為人質,也不想丟那個臉,話一說完,就拿出一柄匕首,自己割開了脖子……就當著我的麵。”祁睿先說,“後來,老二的兵馬圍到城下,父皇讓人把他的孩子全都吊在了城牆上,你知道老二做了什麽嗎?”
祁睿展渾身一震:“他不會是拿箭射向了自己的孩子吧?”
“你猜得沒錯,老二確實拿箭射向了自己的孩子,射的還是雲氏所出的嫡子。雖說他那個破箭法根本傷不到孩子,可是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老二早就瘋了,他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你去見他,也要小心一些。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當真。”祁睿先認真地說道。
“三哥放心,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成王了。”祁睿展笑了一下,目光堅定而坦然。
祁睿先愣了一下,接著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小時候,夫子們常說你才是最聰明的一個,假以時日一定比我們都要強。我以前還不相信,現在,倒是不得不佩服那些夫子了。好了,已經到地方了,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三哥沒事兒嗎?”
“我沒事兒,我就是專門出來陪你的。”祁睿先笑了一下,“不管你現在是不是變了一個人,你都是我的小弟呀!”
祁睿展心頭一暖:“那就請三哥等我出來了。”他跳下馬車,步履輕鬆地朝著慶王府的大門走去。
昔日富麗堂皇的慶王府如今被重重士兵包圍著,下人們早就被關進了牢獄,隻剩下祁建德跟他的女人孩子們還留在這裏。一日三餐由士兵拎著食盒送進去給他們吃,吃完了再拿出來。有兩個幼小的孩子還因此生了病,皇上倒也沒有為難自己的孫輩,派了大夫進去給他們治病。
祁建德被單獨關在了一個院子裏,裏裏外外足足有四五十個士兵,全都是體形彪悍的漢子,看著就很有壓迫感。
祁睿展走進了祁建德待著的屋子裏。這屋子裏麵什麽都沒有,連凳子椅子都被搬了出去,門窗都是緊閉著的,空氣沉悶。祁建德坐在軟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書,視線卻一直放在地麵上。他聽到祁睿展進來的聲音,低聲道:“老七,你來得還挺快。”
“聽說你要見我,到底有什麽事?”祁睿展冷冷地說道。
一想到京城外的那些慘狀,祁睿展就覺得自己不能原諒祁建德。為了一己私欲禍害了那麽多無辜的百姓,這種人如何能做得了皇帝?
雖說自古以來都是成王敗寇,可那是在皇帝昏庸的情況下才會理所當然發生的事情。現如今,皇上是個明君,太子殿下也算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祁建德逼宮,完全隻是為了自己的欲望。
祁建德抬起頭來,看向站在門口的祁睿展,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露出了深深的不甘。他自從被華楓橋擒下後,就再也沒有睡過覺了。
他睡不著覺,他一閉上眼睛想的就是小時候雲貴妃在他麵前天天說的那句話:“我兒,你可比皇後的兒子強多了!要說做皇帝,當然還是得由我兒來做!”
從小,他的母妃、他的外公、他的舅舅,所有人都在對他耳提麵命,告訴他,他才是真龍之相,他才有資格坐上金鑾殿的龍椅!
祁建德是真的相信了這句話,他從小就處處跟太子比較,比讀書,比作詩,比射箭,比騎馬,比武藝,可是每一樣,他都不如太子。
但雲貴妃卻說:“做皇帝,自然有人為你效勞,哪用你自己去做這些事情呢?讀書不行,朝中自有狀元;武藝不行,難道那些侍衛是吃幹飯的嗎?”
祁建德也相信了這些話,哪怕他樣樣不如太子,可他還是認為太子沒有資格繼承大統,隻有他祁建德才是下一任的真龍天子。
雲家幾乎舉全族之力在幫他,他有了礦山,有了私兵,有了很多很多願意效忠他的姻親。他充滿信心,覺得自己必定會推翻父皇,成功坐上那把龍椅。
可是他沒想到,他跟雲家精心籌劃了這麽多年,準備得如此充分,眼看勝利在望,城門就要被攻破了……華楓橋卻帶著華家軍來了!
祁建德以為自己的私兵兵強馬壯,可是一碰上華家軍,卻如潮水一般節節敗退。華楓橋打得興起,甚至一個人衝到他們的陣前,直接把他抓走了!
他做了這麽多年的美夢,在那一刻,統統都破碎了!
當他被押上金鑾殿,跪在父皇麵前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皇上看著他,仿佛老了很多歲,說:“老二啊,這麽多年,你跟雲家做的那些事,你真以為朕不知道嗎?”
祁建德迷茫地抬起頭:“既然早就知道了,何必等到今日?”
皇上苦笑了一下,道:“是啊,你說得沒錯,朕何必等到今日呢?老二,朕再問你一句,你可知罪?”
祁建德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可他卻說:“知罪?我何罪之有呢?你的大兒子能做皇帝,我為什麽不能?我哪裏比他差了?我可沒罪,我隻是輸了。”
聽完這句話,皇上就再也沒有說話了。他隻是揮揮手,讓人把祁建德帶了下去。這之後,皇上就下了一道聖旨,讓人把祁建德先關在王府裏。
祁建德用通紅的雙目盯著祁睿展,然後笑了起來:“小七,你果真是好顏色啊!就算臉上有幾分憔悴,也比我府裏那些侍妾還好看呢!”
祁睿展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暴怒,他還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平靜地說道:“你找我來,就是要說這些話嗎?”
“嘖!”祁建德把手裏的書扔在地上,撇撇嘴道,“你倒真是變了不少,華家那個女人,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讓你一個廢物也能有今天這副樣子?”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廢物,可你卻因為一個廢物去了一趟江南,就把你多年籌劃的大計給破壞掉了。祁建德,你肯定很不甘心吧。”
“我呸!那是你破壞掉的嗎?你要不是靠著華家,現在你就隻能跪著哭了!說來說去,這麽多年了,父皇始終最疼你!從小就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到了現在,還把整個華家軍捧在手心送到了你的麵前!要不是華冰玉的大哥,我能被關在這裏嗎?就差那麽一點兒了!老七!憑什麽你的命這麽好?而我就要生下來比人低一截?大家都是父皇的兒子,可他給過我什麽呀?你大哥從小就是太子,你尚未及冠就已經封了親王,可我直到三十歲才做了親王!就憑你是嫡子,我是庶出?可當初父皇自己不也是庶出的嗎?憑什麽我就不行?”祁建德發瘋一樣咆哮道。
祁睿展說:“你當然行,你不是連逼宮謀反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嗎?還有什麽是你不行的?”
“嗬嗬,你那個狗屁大哥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這麽多年,多少次,我設計想要害死他,可他就是命大,怎麽都死不了!而且父皇也幫著他!我能怎麽辦?我隻有把他們兩個一起拉下來!我才能坐上那個位置啊!”
“你樣樣都不如我大哥,朝中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你是做不了儲君的!你連自己的結發妻子和幼子都可以拋棄,你又豈會關心天下百姓?像你這樣的人做了皇帝,隻怕會做出比江南賣官更可怕的事情!到時候,大寧也就完了!父皇不選你做儲君,不是因為你是庶子,而是因為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廢物!”祁睿展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自己了不起?可你背後若是沒有雲家,你能做什麽?”
“你少說我了!你又如何?你以為自己扳倒了我!可你還不是靠著華冰玉嗎?我靠著雲家,你靠著一個女人,你比我更沒出息!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是栽在你這種人的手裏,我就覺得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祁睿展點點頭,道:“隨便你怎麽說吧,冰玉幫了我很多,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要不是冰玉,此次江南之行也不會如此順利。我現在確實不如她,可我會成長,會改變,為了冰玉,為了我們的家,我會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做一個讓她驕傲的夫君。不管你再怎麽貶低我,我也不會覺得難堪。因為由始至終,隻要冰玉看得起我,那就足夠了。至於你,你口口聲聲說什麽老天不公,我倒是覺得,隻有沒用的人,才會怪老天!”
“我呸!你一個小白臉現在也敢說起這樣的大話了!靠女人居然也覺得光榮!老七!你真是沒用!”祁建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祁睿展笑了一下,慢慢道:“你現在也隻能坐在屋子裏罵罵人了。畢竟,等一切證據送交父皇後,就是你的死期了。祁建德,趁你還活著,還是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
“慢著!你先別急著走!老七,你就甘心嗎?”祁建德忽然話鋒一轉。
祁睿展一愣:“你什麽意思?”
“老七,你現在有華家,光是靠著華家軍,你也比太子強多了呀!你看,你也是中宮嫡子,就因為老大比你早出生十年,他就可以做太子,你卻隻能做一個閑散王爺。老七,你甘心嗎?你不是說,你要做一個讓華冰玉驕傲的夫君嗎?你隻要坐上金鑾殿上的龍椅,就是她最大的驕傲了。”祁建德侃侃而談,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剛剛才逼宮失敗。
祁睿展先是一愣,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他搖搖頭,歎口氣道:“老二,二皇兄,看來這麽多年,你是真的一直把我當成傻子在對待呢!這麽低端的挑撥之術,你真覺得我會上當?先不說我對繼承大統根本沒有一丁點的興趣,就說華家軍,你以為父皇為什麽會對他們如此信任?那是因為華家軍從上到下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保護百姓的安危!倘若我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恐怕第一個要對付我的就是冰玉跟華家了!不過,像你這麽卑劣的人,華家的高潔情操,你肯定不會懂的。你的話我已經聽過了,我們之間再無可說之事了。告辭!”
說完,祁睿展就推開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等!等一等!別走!老七!老七!”祁建德追了上去,可他隻追到屋門口就被外麵的守衛給擋了回去。
祁建德焦灼地喊道:“老七!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的!你不比太子差!你不比他差啊!”
祁睿展一直走到慶王府的大門口,才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
“小七,怎麽樣了?”祁睿先下了馬車,站在那裏關切地看著他。
祁睿展笑著走過去:“三哥,祁建德已經瘋了。”
“怎麽個瘋法?”
“他讓我帶著華家軍搶走大哥的儲位,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祁睿先也愣了一下,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別說,祁建德還真是個寶!這種沒腦子的話,他是怎麽想出來的?聽說他想見你,我還在琢磨他到底要說什麽呢?沒想到居然是挑撥你跟大哥的關係!可惜啊可惜,他看錯了小七你的性子!從小到大,就數你最怕麻煩,做儲君這種事,就算是白送給你,你也不會接的!”
“知我者,莫若三哥啊!”祁睿展摟住祁睿先的肩膀,“等事情全都解決了,我請三哥喝酒!至於現在嘛,我得回府去看冰玉了!”
“去吧。知道你這個妻管嚴擔心弟妹,估計早就歸心似箭了吧?”祁睿先笑著說,“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們呢,終於有喜事了!”
“多謝三哥!咱們有空再聚!”祁睿展迫不及待地坐上馬車,回去看華冰玉了。
就算全天下人都覺得他是靠娘子的也不要緊,畢竟,這是事實,他也不怕承認。如果不是遇到了華冰玉,他現在肯定還是那個花天酒地、整日不著調的紈絝王爺。
祁建德說父皇偏心,給他找了這麽好的一個媳婦兒。祁睿展覺得這句話確實是說對了,皇上是真的偏心了,讓一個這麽好的女人過來影響了他,改變了他。
在這之後,皇上雷厲風行地處置了所有參與叛亂的人。邢肇也押著一批罪臣上京,統統都下了刑部大牢。整個江南的官員全都大換血,而朝廷也麵臨著用人不足的處境。
好在秋試就快到了,到時候就可以補充一些新鮮的血液,也給換了新氣象的朝廷帶來一點動力。
在雲家等叛黨被先後斬首後,終於輪到了祁建德。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皇上沒有判他午門斬首,而是賜給他毒酒一壺,準他自盡。至於祁建德的那些女人跟孩子,除十歲以下的幼子,其餘人全都流放西北,終生不得回來。
祁建德被處死的那一天,皇上讓太子負責送去毒酒。據說祁建德發了一陣瘋,還打翻了一壺毒酒。不過,太子殿下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祁建德就忽然不瘋也不鬧了,拿了第二壺毒酒一飲而盡,就這麽去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盛夏,天色變長,成王府裏的碧池裏開滿蓮花,美不勝收。
“殿下今天去哪裏了?怎麽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今兒不是休沐的日子嗎?”華冰玉穿著一身海棠紅的薄綢夏衫,搖著一把金絲團扇站在走廊上遠遠地喊道。
她的一張臉豔若芙蓉,夏衫鬆鬆地罩在身上,倒是一點都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祁睿展穿著蟹殼青的常服,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我去送送祁建德的那幾個孩子,怪可憐的。”
華冰玉笑了起來:“殿下現在倒是挺有憐惜之心的。”
“我也是快要做爹的人了,看著那麽小的孩子,真是有些不忍心。”祁睿展先跑去洗了手洗了臉,弄得清清爽爽才跑到華冰玉的麵前,把她摟到懷裏,然後埋在她的脖頸間深吸一口氣,“天兒可真熱!我塞了一點銀子給那護送的官兵,叫他們在路上買點水給孩子們喝。”
華冰玉拿著團扇幫他扇風,然後輕輕道:“父皇已經夠仁慈了,像這種謀逆大罪,居然沒有全家處斬。而且,十歲以下的孩子甚至不需要流放,隻是送去出家而已,殿下也不用太過憐惜了。”
“不管怎麽說,這些孩子們是真的無辜,都是被祁建德給害了。”祁睿展說,“被他害的孩子也不止慶王府的那些,京郊那些流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可是不少人的家都被燒毀了,賣兒賣女的事情還是時有發生,管都管不住。”
“朝廷打算怎麽解決?”華冰玉問道。
“京郊的官道要重修,城牆要修補,連運河都要疏通,需要大量的人工。朝廷決定以工代賑,把回來的那些流民先弄去做工,每天管兩頓飯。隻要肚子填飽了,暫時就不會有人鬧事的。”祁睿展說,“隻不過,經過這次之後,國庫裏也拿不出多少銀子了。皇祖母跟母後都帶了頭,不光削減了後宮的吃穿用度,還捐了不少首飾出來,還說要選一個好日子,讓京城裏的官宦女眷都去捐點東西呢。”
華冰玉說:“捐東西這種事情我肯定要去參加的,銀子嘛我還有一些,出個幾百兩還是沒問題的。”
“嗯,知道你身家豐厚。”祁睿展說,“你當初帶著那麽多嫁妝嫁進來,連大皇嫂都跟我提過這事兒呢。不過,人家都捐首飾,你要是捐銀子,豈不是太紮眼了嗎?”
華冰玉拉著祁睿展走到小花廳坐下,這裏門窗大開,有穿堂風輕輕吹過,涼快了不少。
華冰玉說:“人家都是首飾多,我反而是首飾少,銀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我不怎麽戴首飾。”
祁睿展一愣:“這個我倒是沒注意,主要是你人生得太好看了,根本沒心思去看你是不是戴了首飾的。”
華冰玉咯咯笑了起來:“殿下越來越會誇人了。罷了,你說得也沒錯,我要是直接捐銀子,也確實紮眼了一點。我有一套祖母綠的首飾,我嫌它太重了,戴著不方便,幾乎沒有拿出來過。等日子到了,我就把這一套捐出去,這可不止幾百兩銀子呢。”
“沒事兒,等過一陣子,雲家抄家的銀子入了國庫,流民們也都安置好了,我再給你買些輕便的首飾回來。”祁睿展說道。
“我剛才就想問了,雲家富可敵國,雲家都倒了,銀子肯定也要入國庫的呀,怎麽會國庫空虛呢?再不濟,光是一個慶王府,也能挖出不少錢財了。”華冰玉笑著說,“原來是還沒算進去啊。”
“戶部做事情一向很慢,不到秋試過後,怕是入不了國庫了。”祁睿展說,“對了,表弟是不是快要回江南了?咱們得趕緊找一天給他餞行呢。”
安少河陪著祁睿展他們一起來到京城後,就被臨時派了一個差事,一直都走不開。直到最近填上了人手,他才打算動身回去參加秋試。他是江南人氏,秋試必須要回到原籍去。
華冰玉說:“我最近是天天都有空閑的,就看殿下什麽時候有空了。”
祁睿展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道:“父皇派我去監督修城牆的工事,過幾日可就沒空了。算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讓人去請表弟過來!”
說完,祁睿展就伸手摸了摸華冰玉的肚子,溫柔地問道:“今天這個小東西有沒有折騰你?”
“折騰是折騰了,不過倒也不過分。”華冰玉說,“我看他這麽活潑,指不定就是個男孩子。說來也有趣,他一折騰,我就讓人彈琴奏樂給他聽,他聽一會兒就會安靜下來了。”
“還在肚子裏,就能聽得見樂曲聲了?”祁睿展狐疑地盯著華冰玉的肚子。
華冰玉說:“聽不聽得見不知道,不過,這一招確實挺管用的。下一回啊,我再試試讓人念書給他聽,說不定也會有效果的。”
祁睿展如今認真做事,回家就踏踏實實地陪著華冰玉,讓整個京城的人都有些不習慣了。他以前常去的那些地方,有不少人都惦記著他,還讓祁睿先給他帶過話。可祁睿展壓根就不予理會,所有心思都在華冰玉身上。
到傍晚時分,安少河帶著禮物趕來了成王府。這會兒太陽還沒下山,安少河走進華冰玉的院子,聽見院子裏傳來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冰玉!別**那麽高!快點下來!”祁睿展在院子裏著急地喊道。
華冰玉卻隻顧著笑,根本不理他。
“冰玉!”
安少河走進院子裏,萬嬸笑眯眯地走過去拿過他手裏的禮物,道:“表少爺這麽早就到了。”
“行裝都收拾好了,我見左右無事,就先過來看看。”安少河看向院子裏正在**秋千的華冰玉,“表姐真是一點兒都不像有身孕的人。”
萬嬸說:“跟她娘當年一樣!懷了身孕到處亂跑,還帶著大少爺去山上打獵呢!這母女倆啊,真是一模一樣。”
安少河看著華冰玉活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這也是好事,說明表姐身體康健,姑父跟表哥也能放心了。”
萬嬸衝著秋千那邊喊道:“娘娘,表少爺到了,你快別跟殿下胡鬧了,進屋吧!”
華冰玉扭頭看了一眼,居然衝著安少河招招手:“小河兒!你要來玩嗎?”
“冰玉!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祁睿展大聲道。
華冰玉的秋千慢慢停了下來,少傾,她下了秋千,走到祁睿展的麵前,伸手拉住他的右手晃了晃:“殿下,我可是停下來了,所以,你還沒有生氣吧?”
祁睿展哭笑不得:“你就是仗著我寵著你,心疼你,所以根本不聽我的話。”
華冰玉得意地揚起下巴:“那是當然啊,在我們家,一向都是殿下聽我的話呀。”
祁睿展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是啊是啊,我聽你的話。”
安少河站在那裏,等他們夫婦兩個說笑了一陣,才走過去行禮:“見過表姐夫,見過表姐。”
“小河兒,你也說一說你表姐!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麽還這麽……野呢?”祁睿展說道。
安少河笑著說:“表姐這樣才特別啊。”
“特別有什麽用?我整天在外麵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她在家裏又不老實。”祁睿展說,“小河兒,你真的要幫著勸一勸!”
“這……連表姐夫都說不過表姐,我能有什麽辦法呀?”安少河老老實實地說道。
祁睿展說:“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以後要考狀元的嗎?作為未來的狀元郎,不可能連這點口才都沒有。”
“表姐夫,你就饒了我吧。”安少河趕緊求饒,幾人笑作一團。
等華冰玉歇了一會兒,晚膳就正式開始了。除了祁睿展兩夫婦和安少河,秦山也來作陪了。到底是在江南一起辦過大案的人,說起話來都覺得關係親近。
一桌四個人,除了華冰玉不能飲酒,其他三個人都喝了不少酒。
秦山更是喝醉了,他一直拍著安少河的肩膀,用力道:“小河兒啊!表少爺!你可一定要爭口氣,把狀元考回來啊!”
安少河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會盡力的。”
祁睿展讓人把秦山拖下去睡覺,自己也有些歪歪倒倒地站起來,說要去方便一下。
華冰玉忙道:“孫雨,要把殿下扶好了!上次在文王那裏吃酒,他喝多了碰在了石椅子上,好幾天都喊腿疼。”
“是,奴才知道。”
等祁睿展被扶走了,安少河才輕聲道:“表姐,你對表姐夫可真好啊。”
華冰玉莞爾一笑:“自己的男人,當然要自己心疼啊。等你以後成了親就知道了,你的娘子也會這麽心疼你的。”
安少河心裏苦笑,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表姐,小時候在北疆,你還記得我們跟趙家的孩子一起做遊戲嗎?”
“記得啊,趙家有三個孩子,比我們人少,所以總是被我們欺負。連玩新娘子遊戲的時候,我們也不讓他們做新娘子新郎官,為此,趙老三不是還哭過一次嗎?”華冰玉笑著說,“最近啊,可能是懷了孩子的關係,我時常想起過去的事情呢。”
“我也經常想起過去的事情。”安少河說,“我還記得有一次,你們非要我扮作新娘子,我不願意,還大哭了一場。最後,就讓我做了新郎官,表姐做了新娘子……那一次,我永遠都會記得……”
沒有人知道,在那次遊戲之後,安少河夢裏的新娘子,永遠都隻有華冰玉一個人。
華冰玉麵色微微一變,她抬起頭看向安少河。隻見他臉上帶著笑,眼睛裏卻一片苦澀。華冰玉收斂起笑容,很慢很慢地說道:“小河兒,小時候的事情,都隻是遊戲而已。”
“我知道,我都明白的。”安少河舉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哈哈哈!表姐,我好像也喝多了呢!”
“是嗎?那就早點回去歇著吧。後日,你就要啟程回江南了。我身子不便,就不去送你了,讓你表姐夫代我去。”華冰玉淡淡道,眼中一片清明。
安少河的眼裏卻漫上一片水意,他深吸一口氣,笑著說:“好!多謝表姐跟表姐夫了!等來年參加春試的時候,小殿下就已經出生了吧?我怕到時候來不及,所以提前打了一個金麒麟,請表姐代為收下。”
說著,安少河從懷裏摸出一個用錦帕包著的金麒麟,輕輕遞給了華冰玉。
華冰玉收下了金麒麟,認真地道謝:“小河兒,我代孩子先謝謝你這個表舅了。”
“冰玉!冰玉我回來啦!我跟你說,今天的月亮可好看了!咱們要不要出去放個孔明燈?”祁睿展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興衝衝地傳了進來。
華冰玉的表情立刻一鬆,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甜蜜來。
安少河把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了眼裏,他攥著拳頭笑了一下,心道:表姐,隻要你幸福就好。
一年後,正是最熱的時節,到處都火燒火燎的,在太陽下曬一會兒就讓人頭昏腦漲。
成王府裏,華冰玉坐在水榭裏,懶洋洋地趴在欄杆上看著水裏的魚兒。她身旁的桌子上放著冰鎮西瓜跟冰鎮葡萄,還有一壺涼茶,丫鬟站在她的身側不停地給她扇風。
她的腿邊放著一個嬰兒搖床,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穿著一件紅兜兜躺在裏麵,睡得正香甜。
這小娃娃就是她跟祁睿展的長子,她之前猜得沒錯,沒出生就活潑好動,生下來果然是個男孩兒。華冰玉生他的時候頗費了些體力。當時,她在屋子裏疼得撕心裂肺,祁睿展在屋子外等得撓心撓肺。等產婆抱著一個男嬰出來道喜的時候,祁睿展兩腿一軟,居然暈了過去。
這事兒也在京城裏變成了一個笑話,大家都說成王殿下沒見過世麵,居然連生個孩子都能嚇暈了。隻有在場的皇後等人知道,祁睿展當時已經快崩潰了。如果華冰玉再生不出孩子,他恐怕就要衝進去殺人了。好在母子平安,華冰玉認認真真地休養了兩個月,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兩人的長子還在等著皇上賜名,祁睿展先給他取了一個小名,叫朗兒。因為孩子一出生就哭聲震天,聲音非常洪亮。加上他出生之前,明明一直都是下雨天,到了出生的那個時辰,卻突然烏雲散開,變作朗朗晴空。所以就叫作朗兒,同時也是希望他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朗兒不像別的小孩子,他一生下來就雪白幹淨的。長到滿月,大眼睛長睫毛,五官精致漂亮,比他爹當年還要好看幾分,所有人隻要一見他,就會喜歡上他。
皇後對這個小孫子真是疼愛非常,隔三岔五就要華冰玉抱著孩子去宮裏給她看一眼。超過十天見不到,皇後就撓心撓肺想得慌。
皇上也跟皇後差不多,他現在把很多大事都交給太子處理了,自己空出了很多時間,就經常跟皇後一起去逗弄這個小孫子。
所以,從朗兒出生到現在,成王府收到的賞賜已經快要放不下了。也因為備受寵愛,皇上到現在都取不好一個大名,朗兒隻能繼續等著。
華冰玉看了一眼寶貝兒子,見他睡得特別踏實,便繼續拿了一片西瓜啃了起來。
“娘娘!”萬嬸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壓低聲音道,“您怎麽又吃這麽多冰的東西?回頭叫殿下看見了,可又要好一番念叨了。”
華冰玉說:“不用管他,反正他也管不了我。”
“殿下是管不了娘娘,可他會訓我們呀。每次都是我們幫娘娘背黑鍋,我都被殿下扣了三個月的月俸了!”萬嬸說,“不行,趁著殿下還沒回來,我要把這些東西全都拿下去。”
“別別別!乳母,你被扣掉的月俸,我不是都補給你了嗎?”華冰玉說,“這麽熱的天,怎麽能不吃冰的呢?”
“是禦醫讓您少吃這些生冷之物的,還說了冰的東西都要少碰。”萬嬸說,“為了生下小世子,娘娘出血太多,養了那麽久才養回來,您都不記得了嗎?”
“可我現在都養回來了啊!”華冰玉笑著說,“沒事兒。”
“什麽沒事兒了?”祁睿展忽然出現在水榭前麵,然後一陣風似的走了過來。原本還笑著的俊臉一看見桌子上的那些冰鎮水果,立刻就變了顏色。
“這是怎麽回事?本王說過多少次了?不許給娘娘吃生冷之物!你們一個個都是聾子嗎?聽不懂人話嗎?”祁睿展一拍桌子,麵色嚴厲。
萬嬸帶著丫鬟立刻跪了下去,華冰玉有些羞愧地站了起來:“殿下回來了?這些……這些不怪她們,是我自己要吃的。”
“冰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子虛寒?禦醫說了那麽多次,為什麽你總是不聽?”
祁睿展說話的聲音太大,朗兒被他嚇醒了,睜開大眼睛,眨巴了幾下就撇撇嘴開始哭了起來。
華冰玉趕緊抱起朗兒,輕輕地晃著他:“乖,不哭了,不哭了。”
祁睿展見兒子哭了,隻能憤憤地坐了下來,一個人在那裏生悶氣。
萬嬸也站了起來,輕輕道:“娘娘,小世子可能是餓了,我帶他下去找乳母吧。”
“好。都下去吧,把這些東西也撤了,給我換一壺溫水過來。”華冰玉輕輕道。
“是。”萬嬸抱著朗兒,帶著幾個丫鬟一起撤了下去。
祁睿展黑著一張臉坐在那裏,故意賭氣不看華冰玉。
華冰玉自知理虧,隻能自己走過去,坐到他的身側,拉住他的一隻手,柔聲道:“殿下。”
祁睿展不理她,華冰玉繼續柔聲喊道:“殿下?殿下是真的不想跟我說話了嗎?”
祁睿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了。
華冰玉拉著他的手晃了晃,笑著說:“殿下,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會再吃這些東西了,我跟你保證。其實,剛才那一堆,我也沒吃幾口。主要是天氣太熱了,我有些忍不住。”
“五天前你保證過,十天前你也保證過,可是每次都被我抓到你在偷吃這些生冷之物!”祁睿展說,“為什麽你一定要我擔心呢?”
“我……我下次不會了,真的,這次是真的。”華冰玉說,“就算後麵再怎麽熱,我也不會再碰冰鎮的東西了。”
祁睿展歎了一口氣,扭過頭來,伸手抱住華冰玉,他的聲音悶悶的:“冰玉,我不是非要管著你,隻是,禦醫說的話,必須要聽。你生朗兒那天流了那麽多血,我到現在,閉上眼睛都會想起當天的情形!冰玉,我真的很害怕!你聽話好不好?聽禦醫的話,好好養身體。我想跟你一起長長久久地過下去,一直過到我們兩個都白了頭發。冰玉,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祁睿展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哽咽,華冰玉鼻子一酸,眼淚就湧了出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華冰玉吸了吸鼻子,“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我跟你保證。”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祁睿展抬起華冰玉的下巴,輕輕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哭什麽?我也沒有那麽凶吧?”
華冰玉生完孩子後就很容易這樣,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反正,她比之前容易流眼淚了。祁睿展對此倒是挺喜歡的,可她自己總覺得丟臉。好在她流淚的時候大都是在祁睿展麵前,也算是在外人麵前保全了臉麵。
“我才沒哭呢,我是眼睛被風吹了。”華冰玉扭過頭去。
祁睿展笑了一下,在她的嘴角上親了一口,溫柔道:“好好好,你沒哭,是我看錯了。”
華冰玉坐直了身體,好奇地問道:“殿下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不會是專門回來抓我的吧?”
“你知道就好。”祁睿展說,“今天比平時更熱,我在宮裏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肯定在家裏偷吃生冷的東西,所以就回來看看了。果然被我抓到了!”
“都說了以後不會了。”華冰玉說,“我就吃了三口,你就回來了,真是浪費了,用了好些冰塊呢。”
祁睿展說:“沒事兒,今晚不是約了三哥他們吃飯嗎?到時候拿給他們吃。”
“他們又來看朗兒啊。”華冰玉有些擔心地說,“我們家現在的客人,全都是衝著朗兒來的。這麽小就這麽招人,長大了還了得嗎?要是比你當初還風流,那可怎麽辦?”
祁睿展大叫冤枉:“我當初何曾風流過?誰不知道我是京城裏最專情的男人?”
這話倒是真的,祁睿展跟華冰玉成親快兩年了,府裏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添過,對華冰玉的疼愛反而一天超過一天,叫滿城婦人都羨慕極了,恨不得個個都做華家的女兒。
如今,論武功祁睿展可以跟華冰玉打個平手了。如果時間拉長,他甚至可以打贏她。因為他的體力更勝一籌,所以持久戰的話,華冰玉會輸。
華冰玉剛進府的時候,曾經跟祁睿展做過一個約定,隻要他能打敗自己,以後就全聽他的。可是過去了這麽多天,兩個人好像都把這件事給忘記了。王府裏做主的永遠都是華冰玉,祁睿展總是老老實實地聽她的話——除了不給她吃生冷食物外。
到了傍晚,太陽西沉,暑氣漸漸消散,華冰玉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渾身舒服,頭上也沒有半點汗漬。祁睿展坐在她的身旁,一邊給她打扇,一邊看著公文,神情異常專注。
“殿下一直都在這裏?”華冰玉輕聲問道。
“嗯。你睡好了嗎?再過一會兒,三哥他們就要來了,該起來換身衣裳了。”祁睿展眼眸溫柔,跟當初在涼山腳下的山洞裏,他初次表露心跡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華冰玉坐起來,伸手摟住祁睿展的脖子:“殿下。”
“怎麽了?”
“能嫁給你,是我這一生最好的事情。”華冰玉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祁睿展緊緊地盯著華冰玉:“你……你剛才說了什麽?再說一遍給我聽。”
“有些話隻能說一次,再說就不管用了。”華冰玉笑著跳下軟榻,靈巧地跑開了。
“冰玉!你別跑!”祁睿展追過去,一把抱住她,“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
“不行,不說了!”華冰玉說,“我知道你聽清楚了。”
祁睿展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你啊……真是……”
華冰玉嫣然一笑,輕輕道:“殿下想要我再說一遍,也不是不行,隻不過我今天是不會再說了。”
“那什麽時候才會再說?”祁睿展緊張地看著她,深邃的雙眸充滿期待。
華冰玉輕輕點了點祁睿展的下巴,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說道:“十年後,我會再說一遍。希望到時候,殿下還願意聽我說的話。”
祁睿展頓時笑出聲來,他也點了點華冰玉的下巴,道:“那我們約好了,十年後,你再說一遍;二十年後,也再說一遍。以後,每隔十年,你都要說一遍給我聽,好不好?”
華冰玉的心裏被歡喜填得滿滿的,她摟住祁睿展的脖子,在他的耳邊認真地說道:“好,一言為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