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接著幾人又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等到太陽下山天氣冷了,眾人就都自覺的散了。

豎日早朝上,赫丞相就立即請辭,這樣以退為進的辦法讓大臣們暗稱叫絕,可惜皇上並沒有立即答應,說年末年初朝中事務繁忙,還離不開丞相,怎麽也要等到年後再說這件事。赫丞相雖然不滿意,也隻好答應下來,不過內心的恐懼是越變越大。

下朝後,明城王爺的馬車駛向了正街,迅速不見了影。不一會大駙馬遠襲獨身出來,一名侍衛上前與他輕輕說了幾句。遠襲拽過韁繩,翻身上了馬,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遠襲騎著馬穿過一條小巷,終於在一條小巷的深處下了馬。茶館裏立即跑出來一個有眼色的小廝,接過了韁繩。遠襲進了茶館,直接上了二樓。因為時辰還早,過來喝茶的人還極少,二樓窗邊隻坐著一個人,齊寒城,官服已經換下,剛才那名小廝機靈的上好了茶水。

遠襲甩袍坐下,“這個茶館很不錯,生活在都城這麽多年都沒發現。”

齊寒城笑著搖搖頭,“要不是小時候被人殺到這裏,也不會發現這麽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有茶館。我經常沒事幹喜歡來這裏閑坐。”

“皇上下旨徹查後,這件事就揪出了很多人,秦大人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身邊的侍衛也是不離身。連我手中都受到了很多無名人士的提供的證據。可見這麽多年赫丞相做過不少事情。”遠襲一臉忿恨,不過很快又掩下來,把聲音輕,“我從宮中出來時,一名侍衛告訴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齊寒城極有節奏的手指扣桌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到茶杯裏已經落到底的茶葉上,“看來,赫丞相想辦法找過雲貴妃,想讓她出主意。靜妃怕這次事情會胎死腹中,所以才放出這樣的話。”

遠襲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早丞相主動請辭,也幸是皇上拒絕了,要不我們做這些就都白費了。”

“不。隻要皇上有了這個決心,丞相這次一定逃不過。野火已經有了,吏部如今做的就是滅掉春風。”齊寒城清眸底迅速閃過一絲狠絕,連語氣也比平時冷了不少。

“蘇棉姐姐,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買茶,一個人影都沒有。”樓下突然響起一道清甜的聲音。

“主子最喜歡喝的茶便是這裏買的,聽單竹說這家的老板是南方人,茶葉很好從不作假。而且是用的家傳秘方炒的茶葉。”解釋完後便是兩人進茶館買茶的聲音。

齊寒城沒有發覺自己一臉失神和落寞,手指已經緊捏著茶杯,側耳細聽著樓下每句聲音,直到茶杯被捏碎,刺進手掌也沒有任何感覺,這讓遠襲很是困惑,不由探身向樓下看去,就見下麵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一臉的純淨的笑容。

“寒城,聽說昨日你和碧妃吵架了,是怎麽回事?”遠襲忙轉個話題。

“哦。”掌心一痛,齊寒城低下頭來看到了鮮血淋漓的手掌,不由皺皺眉頭,“母妃是因為怕我陷入危險之中,她隻想我平平安安的活著。不想再次承受妹妹去世後的那種痛苦。”自己不穩不慢的處理了一下手掌。

遠襲立即理解了碧妃的心情,“碧妃隻有你一個孩子了,自然想讓你好好的。”這句話卻說的極為無力,蒼白。他們處在這樣的處境中,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罷了,“下次進宮時多陪陪她,她一個人總呆在宮裏就會覺得不安。或許你應該娶了王妃,碧妃一定就不會這麽擔心了。”

“娶妃子?我如今……連自己的心都找不到了,我應該娶誰,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這樣我做不到。突然覺得,我這個樣子很麻木……”齊寒城很少這樣不知所措,斷斷續續的表達自己的感情,作為朋友,遠襲隻能安安靜靜的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默然離去,給齊寒城一個看清自己心的空間。

難得春丫頭能夠出來一次,拉著蘇棉姐姐左瞧又看,不過也頂多是好奇,不再撒嬌要去買。讓蘇棉省心了不少,蘇棉也極有耐心的帶著她進了每家店鋪,問問她有沒有喜歡的,春丫頭隻是衝她一笑,也不知是不喜歡還是不想買。

兩人進了一家首飾店,踏過門檻就聽見了裏麵分外熟悉的交談聲,裏麵正挑著首飾的兩人也是正好扭頭來,何莫溪精致的瓜子臉笑如白蓮,眉宇間依舊是淡淡的輕愁,“幾個月沒見丫頭長高了不少。”明顯言語間已經有了疏離。

“是啊,都有好幾個月沒見莫溪姐姐了。”春丫頭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何莫溪與春丫頭旁邊的蘇棉點了點頭算是客氣的打了招呼,便扭頭在梁婉耳邊低語了幾句,梁婉笑著點頭後,何莫溪就對掌櫃的說,“我們就要這一套了。”

“好咧,兩位看看還有其他喜歡的沒有。”何莫溪搖搖頭,掌櫃的便小心的把這些包了起來,遞給何莫溪,“兩位慢走。”

春丫頭記起看到梁婉就想起了莫溪姐姐哥哥的事情,連忙拉住莫溪的袖子問道:“莫溪姐姐的哥哥如今可好了?”

“如今已是可以下地走路了,在調養一段時間便完全好了。謝謝丫頭的關心。”說完後扭回頭扶好梁婉便出了店鋪。

春丫頭一下子覺得所有的親人都離自己好遠,心裏是熟悉的難受,就問蘇棉,“姐姐,莫溪姐姐也不疼丫頭了?”

蘇棉俏麗的麵龐粲然一笑,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物是人非,人總會變得。丫頭要學會接受。”握住她的胖嘟嘟的小手來到櫃台前,“丫頭看看喜歡什麽,姐姐拿私房錢給你買啊。”

掌櫃的也很熱情,幫著拿住幾套來放到最上麵,五顏六色,看得人眼花繚亂,春丫頭被轉移了話題,果然立刻就忘了剛才不開心的事,噙著手指挑出自己喜歡的瞧瞧愛哦,還有的讓蘇棉給她戴上,“姐姐,好看麽?”

“嗯,襯得小臉更白淨了。那就選這個了?”還沒等丫頭回答,蘇棉就問了價錢,付了銀子。

春丫頭看到那銀子才反應過來,立即摘下來簪子,“姐姐也是做丫鬟的,哪有有那麽多銀子啊,丫頭不能要。”又掏出自己攢的銀子來,“掌櫃,快把姐姐的銀子還給她,丫頭自己出銀子。”嬌小的身子趴在櫃台上,小臉透著堅決。

蘇棉趕緊重新把銀子塞到丫頭手裏,“咱倆這麽多年,姐姐是喜歡你才給你買呢。就當做是生辰禮物了,好不好?等姐姐過生辰的時候,丫頭也給姐姐買行麽?”

春丫頭依舊搖頭,使勁的要把自己手裏的銀子放到櫃台上。掌櫃的見兩人推推讓讓就犯了難,於是脫口而出,“看在你們姐妹情深的份上,這個簪子就當做是送給小姑娘了。你們都把銀子拿走。”

這次輪到兩人發愣了,春丫頭先是回過神來,伸出手拿過自己的六紋銀,又拿過蘇棉姐姐的六紋銀,“姐姐,就我們一起買好不好,你一半我一半。也別為難掌櫃的了。”蘇棉沒辦法隻好同意了,春丫頭對著掌櫃揮揮手,“掌櫃的,我們走了。”

“兩位客官慢走,下次再來啊。”掌櫃爽朗一聲,似乎心情也很愉悅呢。

僅僅過了兩日,上早朝時吏部遞交了蒙水城姚知府和地方官員貪汙銀兩的所有證據,皇上當朝便下旨處置了這些人等。吏部接著又遞交了都城戶部尚書馬文遠貪汙受賄和瞞報的證據,這一舉動再次在大臣們心中激起波瀾。皇上便立即要求對馬家進行封府抄家,馬文遠暫壓入牢中,等待進一步的吏部調查結果在作定罪,可見事情還沒有結束。

下朝後,赫丞相獨自下了石階,走到倒數第二階梯時差點一個不穩栽倒下去,幸虧是後麵幾位大臣扶住了,赫丞相才勉強笑著,道謝後匆匆出了宮門,誰都曉得戶部尚書馬文遠是赫丞相最倚重的門生,如今馬文遠一倒下,接下來就會輪到自己了,真是世事變化無常,不過一個治水不利,就立即被人查到了都城,查到了自己身上。

赫丞相慢慢走出宮門,由著管家扶上馬車,馬車就要走時,赫丞相突然掀開簾子,“去明亦王府。”管家應了下來,馬車向明亦王府反向去了。到現在唯一沒有表態的就是明亦王爺了,自己必須想辦法讓明亦王爺幫他,不然……赫家就會在自己手裏徹底衰敗,甚至被世人唾罵,想到自己的一對兒女,“管家,昨夜少爺可回了府?我怎的沒有見他。”

管家想了想答到:“昨天少爺酉時出了府就一直沒有回來。老奴特意派人去卿月閣問了問,那裏的管事說少爺已經有一個月不曾去過了。”

“那會去哪裏了。自從那玉娘死後,這孩子就變了性子,連我都管不住了。”

別人隻以為赫淩仟變了性子是因為兩年前去了卿月閣後,其實是因為赫淩仟當年從卿月閣出來後,丞相專門給他找了一個同房丫頭,叫玉娘。那玉娘生的如花似玉性子又好,赫淩仟在她房間裏睡了三日就鬧著要娶玉娘為正妻,他當然執意反對,丞相府的少爺怎能娶一個沒身份的女人為兒媳,赫淩仟沒辦法隻好已死相逼,赫丞相一怒之下給玉娘灌下了毒藥,玉娘便去了。赫淩仟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三天三夜,出來後就變了性子,經常出入卿月閣。他這個做爹爹的已經傷了兒子的心還能有什麽辦法。

“老爺,到了。”馬車隨著管家蒼老的聲音穩穩停下來。

赫丞相遙遙晃晃勉強下了馬車,又差點站不穩,手上的力氣全部都壓在管家手上,管家不作答,隻是輕歎了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