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出去後,麗良媛又解了衣裳,重新回到熱騰騰的水裏浸泡著全身,她十分喜歡這種感覺,全身的肌肉、骨頭都得到了無比的放鬆,全身的肌膚也更加柔嫩清潔,舒服極了。她伸出一隻玉手,撩起水麵上浮著的玫瑰花瓣,將花瓣輕輕敷在自己光潔如玉的肌膚上,顯得美豔無比。她輕輕閉上眼睛,恣意享受著這美好的感覺……

當她緩緩睜開眼時,她看到水麵上倒映出了她身後的另外一個身影,她頓時驚得連叫也叫不出來,還不等她有所反應,隻感到脖子一涼,一把鋒利的匕首從她的玉頸上飛快地掠過,接著噴湧除了股股鮮紅的熱流。她隻來得及哼了一聲,便一頭栽在木桶裏,瞬間從桶的下麵湧上來一股股來不及與清水融合的血水。

“娘娘,娘娘。”一個細細的聲音在門外叫著。麗良媛一直很喜歡泡花瓣澡,可從未有這次時間這麽長的,都過了這麽久,水都該涼了,可這次麗良媛既沒有讓人給她繼續添熱水,也沒有讓人給她更衣。

“娘娘——”鶯兒和令一個宮女疑惑地在門口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都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鶯兒仗著自己是麗良媛的心腹,良媛一直對自己信任有加,於是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這一進,卻沒有看見麗良媛在木桶裏。

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了她的心頭,她瞬間感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麗良媛絕對不會就這樣不見的。鶯兒一步步靠近木桶,另一個宮女跟在她的身後。走到木桶麵前,鶯兒探頭進去看個究竟,卻隻見滿桶的血水,還冒著微微的熱氣。

“啊——”一聲慘叫過後,鶯兒和另一個小宮女再也無法保持鎮靜,像發了瘋似的衝出房間,一邊狂奔一邊尖聲叫著:“出人命了!來人啊!出人命了!良媛娘娘歿了!”

整個軒逸宮都被驚醒,原本昏暗的宮殿瞬間點起了上百支蠟燭,變得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來來回回奔忙的太監宮女,尖叫聲充斥著整個宮殿,不絕於耳。

羅載玉急急忙忙地趕來,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呈現在他的臉上,他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的場景,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暴怒,他一聲大喝:“夠了,別吵了!”

所有的人一起下拜,剛才還喧鬧的情境瞬間變得十分安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有些膽子小的宮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聲啜泣。

羅載玉吸了一口氣,克製了一下道:“怎麽回事?良媛娘娘怎麽會在洗浴的木桶裏歿了?”

剛才那個叫鶯兒的宮女走出來,臉上還是花容失色,不過她在宮女裏麵年紀稍長,見過的世麵多些,膽子也大些,此時許多宮女都嚇得話都說不出,便站出來主持大局。

“良媛娘娘睡覺前都是一定要洗浴的,今天奴婢侍候娘娘脫衣之後,便退了出來讓娘娘一個人在裏屋。可等了許久,不見娘娘讓奴婢進去收拾,從來沒等過這麽長的時間,奴婢覺得奇怪,就走進去看看,結果就看到娘娘在浴桶裏……”鶯兒抽泣著,因為極度驚恐和悲傷,聲色哽咽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宮女太監全都低垂著頭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半是因為恐懼,半是因為不知盛怒的羅載玉會怎樣處置他們這些伺候不周的奴才。

羅載玉的確發怒了,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這麽明目張膽的行刺他的寵妃。這擺明了是要給他好看,要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可發怒無益於查出真凶,他沉吟片刻後,問道:“這段時間內,都有誰出入過軒逸宮?”

宮裏的奴婢太監麵麵相覷,仍舊是鶯兒答道:“沒有人,都是宮裏的自己人。”

羅載玉的手重重地落在八仙桌上,怒喝道:“查!就是把宮裏的人挨個兒查個遍,也決不能放過真凶!”

“是!”跪在地上的下人們齊聲答道,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

玉兒站在冷宮門口,不停地張望著,一張蒼白的小臉透出焦急和不安。由於這幾日伺候重兵的公主,她自己一直睡得不安穩,稍有動靜就會醒過來,就在不久前,她聽到屋外傳來輕微的聲音,本來以為是不安分的老鼠又出來活動,可聲音卻似乎比老鼠的響動要大,而且也不曾聽見宮裏的貓叫。反正也睡不著,索性起來看看,這一看不要緊,看了卻發現是公主房裏的聲音,輕叩門卻無人應,推門而入,玉兒大驚失色,公主竟然不見了!玉兒一下子嚇壞了,但卻不敢聲張,被打入冷宮,公主和皇上早已是恩斷義絕了,要是再為這些事情而惹惱皇上,可就更沒有活路了!

一眼瞥見桌上留了一張小小的紙條,原來是公主留下的,上麵寫著:要事,速回,勿聲張。盡管有公主的交代,可是玉兒還是無比忐忑,公主重病中,本就神誌不清,雖然這紙條寫得有模有樣,可誰知道她去辦什麽事情啊,玉兒不得不百倍小心。

聽見遠處好像有什麽動靜,仔細一聽,仿佛是麗良媛的軒逸宮的方向,吵吵嚷嚷,不知發生了什麽,玉兒心中更加不安,不會是公主到那邊鬧事去了吧?以公主高傲清冷的性格,自然不會做這等失身份的事情,可現在她神誌不清,實在不能不讓人擔心。

由於公主交代不要聲張,她也隻好靜靜等待,連宮裏其他的下人都不敢知會。不過這些,玉兒是徹底睡不著了,索性站在宮殿的門口,等待著公主回來。就當她正一籌莫展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一個身影,走近時,果真是凝煙回來了。玉兒終於鬆了一口氣,忙迎了上去。

可一看,公主臉色慘白如鬼,神情恍惚,仿佛受了驚嚇或者遭遇巨大打擊,更恐怖的是,凝煙的手上,還握著一把鋒利的滴著鮮血的匕首,連她淡綠的衣裙上,都依稀可見血斑!

玉兒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幸好還未嚇得失去理智,她迅速將公主扶進了殿內,直接帶進了臥房,然後親自去打了一盆熱水回來。辦完一切的事情後,她小心翼翼地將門緊緊關上,幫助公主寬衣解帶。

“公主,您剛才到底幹什麽去了?這匕首……這血……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凝煙眉目釋然,神情逐漸變為寧靜,仿佛幹了一件大事一般,緩緩答道:“我剛才呀,了了一樁心願呢。”

“心願……什麽心願?您究竟幹了什麽呀?”玉兒聲音難掩恐懼。

“嗬嗬,”凝煙突然如鬼魅般淒涼地笑起來,“我剛才殺了那賤婦!”

玉兒“啊”的一聲驚叫出來,雖然心中無比不安的感覺到凝煙口中的賤婦是誰,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誰?”

“還有誰?”凝煙陰森森地轉過頭來,那神情那目光,連玉兒都是一陣恐懼,“就是那個害死了我女兒的賤婦,麗良媛!”

玉兒嚇得手中的銅盆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自己腿一軟也坐到了地上去。口中下意識的念著:“完了,全完了,公主,我們全都完了。”

而凝煙仿佛並不在意這一切,她又恢複了癡傻的模樣,嘻嘻笑著,仿佛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完全不顧玉兒此時的心情。仿佛過了一秒鍾那麽短,又仿佛過了一百年那麽長,突然聽見外麵有人在說:“公主,怎麽了?”

原來是聽見了動靜的一個小太監過了問有沒有需要幹的活兒,玉兒猛然驚醒,道:“沒什麽,大半夜的,公主這兒有我伺候著呢,你們去睡吧。”

“原來玉兒姑姑在這兒,”那小太監嘻嘻笑著,“那必定伺候得周全,奴才先下去了。”那小太監走後,玉兒才逐漸恢複了思考的能力,問題擺在麵前,不得不麵對。

“公主啊,”她撫摸著凝煙的臉龐,聲音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我該怎麽辦呢?我們已經走入了絕境,要是明天……若是今晚的事情被發現,我們一定死定了。”

凝煙依舊不理,隻顧低頭玩著自己的裙邊。玉兒倚靠在凝煙的身邊,將她緊緊抱持住,一夜無眠。

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羅載玉身邊的大太監又來到了冷宮,站在這個被廢黜的娘娘麵前,他倒仿佛像個主子似的。宮裏的人都不敢說話,生怕得罪了這個小人。玉兒站在凝煙身邊,緊緊扶著她,以一種保護的姿勢,靠在一起。隻有凝煙,依舊要麽是一臉漠不關心的恍惚神態,要麽是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嬉笑神情。一個大人露出這般沒頭沒腦的神情,看了實在讓人心情沉重。

那大太監的目光在凝煙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種厭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某種令人惡心的昆蟲。

宮裏其他人見了都是一陣心酸,不受寵的主子,連得寵的奴才也不如啊!隻有玉兒在心裏惡罵道:“這閹狗!當年公主得寵的時候,你連提鞋都不配呢,現在在這兒充什麽人模狗樣的!”心裏雖然難受,可嘴上也不敢言語。

頓了一頓,那大太監用刺耳的嗓音說:“今天我來,是奉了皇上的意思,有件要是要向柳美人查證。”他停了一下,四下也無人敢應,便又繼續說道,“昨兒個,軒逸宮的麗良媛,歿了。”

一雙老奸巨猾的眼睛,掃視著四周,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其他宮人均是大為詫異,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玉兒低低地垂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抬起臉來,讓人看見她的表情。隻有凝煙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一如往常地如孩童般癡笑。

“都給我安靜著點兒!”那太監特有的怪聲怪氣的嗓音叫道,那些交頭接耳的小宮人們被這一嚇唬,頓時都安靜了。玉兒用被汗水浸濕的手,在底下緊緊握住凝煙的手。可凝煙卻毫無反應,連捏也沒捏一下。

那太監繼續用那難聽的腔調說道:“這麗良媛怎麽會歿了呢?她怎麽就會歿了呢?”他一邊津津有味地咬文嚼字,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

“娘娘溫柔仁慈,對待誰都那麽好的性兒,要我說,這凶手要是逮住了,可真該千刀萬剮!”誰都知道,麗良媛在宮裏向來爭強好勝,心腸狠毒無比,隻不過懾於她的**威,誰都不敢不服從罷了,如今這太監這樣正話反說,分明是在暗示那些麗良媛生前與之結怨的人,有可能是凶手。而凝煙與麗良媛不睦,也是人盡皆知的事,那這太監說這話的用意,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玉兒更加用力的捏著凝煙的手,默默祈求上蒼,讓凝煙的神智清醒起來吧,哪怕隻是當下清醒一會兒也好啊,玉兒的心在恐懼中戰栗著,但凝煙依舊毫無反應。

“柳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