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蟬自然不在意的和姐姐說著她很好,還講著自己想起了江南的秋日。柳玉蝶不動聲色的微笑傾聽,心卻在感受著那指尖微微的脈動。

這脈常人是沒有的,隻有上了五個月的孕婦才可在中指處有這獨獨的一根孕脈。若強而有力則是男子,若似有似無便是女子……

她帶著一份期待等著答案,可是那似有似無的感覺,叫她的心不得安寧:不會的,難道是個女孩?不,也許,也許她這脈還沒出?

因為在意,她的臉色終於不自覺的變化,這讓柳玉蟬很擔心的看著姐姐:“姐姐,你的臉色怎麽那麽不好?剛才我還瞧著上好的,誒,不會是累的了吧?以前娘就說過,忙慣了的身子得不了閑,忙著無事,一閑就走病,姐姐該不是累的不舒服了吧?”

柳玉蝶強自笑著:“我這身子沒那麽容易走病的,不過是該叫個太醫來看看。”柳玉蝶說著看向秀兒:“去把何太醫請來吧。”

秀兒應著去後。柳玉蝶就和柳玉蟬扯到了淑妃身上:“淑妃如今生了皇子,雖是趕上了太後的事一時沒那冊封儀式而已,但這也是遲早的事,待她月子足了,你們就要同在宮院裏走動,雖說你是四妃之首高她一級,可是做姐姐的提醒你一句,和淑妃在一起,心裏要有所防範,先前她無子嗣,你們或許算的上好姐妹,有些話可以說,可是現在有了這位皇子,你們這個姐妹未必能做下去了,你有什麽可別亂和她說,小心自己把自己賣了。”

“我能和她說什麽啊?”柳玉蟬沒在意的嘟囔了一句,柳玉蝶翻了眼:“你呀,沒少說!你有我這個為後的姐姐爬到貴妃的位置是應該的,可是她呢?一無顯赫家世,二無才藝資曆,怎麽就到了這淑妃位上的?還不是借靠著你成了昭媛,這一升便成了妃?你和她親近是念的昔日情分,她和你親近是為的什麽?難道你就察覺不出嗎?”

柳玉蟬咬了咬嘴唇沒有出聲。

“玉蟬,說實話,自打這佑兒落地,姐姐的心裏就不安,若你生下個皇子倒好,我就不必這麽擔心,可是你要是生的是個女兒,那可怎麽辦?難道還有時間拖著等你再生一個嗎?我恐怕隻有在那三個孩子裏選上一個了啊!”

柳玉蟬聞言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姐姐,終於末了才小聲說了一句:“可是我又不能肯定我就一定能生個兒子……”

柳玉蝶的嘴角動了動,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柳玉蝶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安坤宮的,她一進殿就急急地問著身後跟著的何太醫:“你,你確定是,是女的嗎?”

何太醫此刻也滿頭的汗,他小心地點點頭說到:“臣依脈象看是女嬰,若皇後娘娘不放心,可再等兩個月,那時脈象更清晰,且觀貴妃行舉更易肯定……”

“出去!”柳玉蝶青著臉吐出兩字,何太醫立刻低頭往外縮。

“等等,對誰也別提,對誰也別說!”柳玉蝶有些慌亂似的囑咐著,何太醫自然懂得,應著便退了出去。

秀兒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不知道該不該出言相勸,正在這會兒秀芳卻是急忙的進了殿:“皇後娘娘,奴婢已經按您的交代準備好了。”

“交代?”柳玉蝶似乎是晃了神,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呆滯的看向了秀芳。

秀芳見皇後如此,忙是側眼看了她這幹姐姐秀兒一眼,秀兒有心要提醒,可皇後卻已經出聲問到:“說啊,我交代了你什麽?”

秀芳不敢耽擱連忙回答:“皇後娘娘,奴婢已經拿到乳母閣的當事嬤嬤一些把柄,而且也給幾個落選的後備乳娘打了招呼,隻要娘娘說時候到了,奴婢立刻叫她們去做,保證那小皇子活不到周歲去……”

“不!”柳玉蝶聞言蹭的站了起來:“叫她們別動手,這孩子要好好地留著,留著……”

秀芳聞言自然詫異,但是她沒多問,隻是乖乖的應了就往外退,退的時候特意的看了姐姐秀兒一眼。秀兒見皇後娘娘似頹廢般地又坐回大椅中想著什麽,就趕忙出殿和秀芳小心地說了因由。

秀芳一聽皇後已經知道柳貴妃所懷是個女嬰,眼珠子一轉就說到:“姐,那主子的意思該不是要立這個吧?”

“我看像,畢竟這個最小,要是皇後親手撫養的話,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秀兒猜度著。

“親手撫養?那淑妃要肯啊。”秀芳說著貼在秀兒的耳邊說到:“姐,就算主子現在沒辦法要捧這個小的,可畢竟淑妃在的,隻要生母在,咱們主子就不劃算,要不和主子說說,立彤殿下得了,反正她娘也死了,錢家那邊……”

“這個我可思量不到,這事得主子自己拿主意,不過我會去提醒下的。你那邊的事就趕緊先放下,等著看怎麽弄吧!”秀兒急忙地說了,就進殿裏伺候著皇後去了,秀芳便皺著眉趕緊忙活去了。

陽日偏移,線斜光暈,漸漸地日落西山殿後,各處也掌了燈。

秀兒端著食盒將飯菜擺放好了,便湊到了柳玉蝶的跟前,小聲說到:“主子,先別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您還是先進食吧?稍後再想……”

“秀兒,換你,你說三個哪個好?”柳玉蝶歪著腦袋問著秀兒,顯然還在這事上計較著。

“最大的一個,出身卑微,其母老實,若主子要用她,想必德妃必是感激的,但子已大,難免有私心,將來做上帝位,會不會將德妃放在主子身邊左右,這個可不好說……”

“繼續。”

“稍小的那個,如今無母無靠,曾出身金貴,倒是不錯,但畢竟錢家曾是皇上心頭之石,若他日繼承大寶,難免錢家不會反複。皇上似乎一直不希望天下有錢家什麽事……”

“那就隻剩最小的這個了?”柳玉蝶說著眼中閃爍著一點算計的光芒。

“小的至今還未滿月,有奶便是娘,哪裏就認的人了?若主子您真就過繼了過來,想來自然如親子一般,但……”

“說!”

“但淑妃並無受寒生病之相,身體似乎極好,等到貴妃生產之後,隻怕她不甘心過繼,就算過繼了過來,也難免心中沒個小九九,這人心有城府,隻怕他日成為太妃後借由生母之身份過問政事,那主子您就……”

“我就會這個太後之位坐不住,倒似太妃一般寄人籬下!”柳玉蝶說著站了起來:“所以以上看來,我最該過繼的就是最大的那個,可是盤兒大了,心收不到我這裏來,我做什麽都是無用的,就算那德妃沒本事和我掙,可將來要顧及她這個生母,我做什麽都是難,與其這般我倒寧可過了這個最小的,隻要事情辦的漂亮,我就讓他認定我是他的親母,誰有能多嘴一句?”

“但是淑妃那裏未必就能牢牢閉嘴啊,興許等到皇子成了太子,又或者到繼承了大寶才說,但到底是親母,難保無人去興是非,那時怎麽瞞的住?”

“哼,你說什麽人的嘴巴最嚴?”柳玉蝶說著看向秀兒嘴角上勾而言:“他的生母若是早早死了,還是個罪人身份死掉,我憐愛的將這孩子過繼膝下,你說誰還會和他說起他那曾是個罪人的生母?就算說了也沒關係,我憐了他,選了他,捧了他,誰還能動了我的太後之位?”

秀兒背後冒著寒氣,急忙點頭:“皇後娘娘說的事,可是這罪人身份隻怕不好辦啊……”

“有什麽不好辦的?離玉蟬生產還有四個多月呢,有的是時間給我們想和做,別的不行,無中生有你們總是輕車熟路吧?再不行,大不了,我就賠上一個子將她做死!”柳玉蝶說著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我柳玉蝶不會輸,陸悠韻,你以為老天沒在我這邊嗎?那我依舊做天!”

……

上元日,爆竹聲聲,各處的彩燈高掛,照耀著紛紛大雪降落,將一切銀裝素裹,透出冬日之寒與上元節的喜慶。

此刻的柳玉蟬大腹便便,行走十分不利索,雖還有一個多月才生,可整個人也真就浮腫起來,動作笨重的也就幹脆窩在宮裏不太出來走動了。所以連今日這上元日這樣的大日子她也沒去參加宮中的設宴,而是自己個在宮裏休憩。

每每感覺到腹中胎兒的拳打腳踢,吃痛之餘柳玉蟬倒也是樂嗬的,畢竟將為人母在帶給她忐忑的時候也更多的帶給她一些期待。

夜晚風雪正大的時候,皇後姐姐突然帶著一些糕點到了朝陽宮裏來。冬日裏地龍雖燒的火熱,但柳玉蟬依然穿的厚重,見著姐姐來,磨蹭了半天才算是坐了起來。

“瞧你這身子笨的。”柳玉蝶自打心裏清楚妹妹這胎是個女兒,就不太那麽積極了,今日裏要不是上元佳節,她才懶的過來,因而瞧見柳玉蟬那笨樣更是想到這個讓她功虧一簣的胎兒自然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隻可惜柳玉蟬全然心思都在節日的喜慶上,根本沒注意姐姐的神情,隻聽著話語似在揶揄自己,隻當是打趣便隨口接著話說到:“嗨,有什麽辦法,我現在看著比當初的淑妃可笨多了,姐姐,我不會也和她一樣莫名其妙的早產吧?”

“你不過是笨點,浮腫了點,又不像她一樣的惱火,怎麽就會早產呢?”柳玉蝶自然應和著說上兩句。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現在可擔心這事了。”柳玉蟬說著便是放心的一笑,但柳玉蝶聞言卻是撇嘴說到:“你擔心這個做什麽?雲衣和紀嬤嬤照顧的你上好,怎麽會讓你早產?再說了,當初淑妃那樣不都母子平安嘛,你有什麽好怕的?”

“姐,我怕的不是這個,而是,而是……”柳玉蟬似乎有些擔心的欲言又止,柳玉蝶瞧著打發了眾人退下,看著她的妹妹說到:“你不會是擔心皇上發現她不是吧?”

柳玉蟬急忙的點頭,柳玉蝶立刻翻了眼,輕聲說道:“瞎擔心,我當初是在皇上臨幸你之後才讓你與那人行事的,錯著一天誰看的出來?”

“可是別人會亂說的。”柳玉蟬皺著眉頭。

“別人亂說?”柳玉蝶心裏一驚,以為是誰漏了嘴,正要再問,柳玉蟬倒時自己訴苦起來:“姐,你不知道,淑妃生了兒子是不錯,可是她是早生了一個月,太醫們說是早產,但也有傳言說那孩子是足月了的,現在宮裏有人在說淑妃這孩子有鬼呢!”

柳玉蝶眼睛立刻睜的溜圓:“我怎麽不知道這事?”

“姐,這段日子你可能是太累了,我瞧著你常常心煩意亂的,哪裏有注意到這些,再說了嚼舌頭的誰會再您跟前嚼去?還不是都在私底下說說,我隻不過是懶得動彈,有時窩在花園裏才聽到的。姐,為這個我還專門和淑妃提過,淑妃說那幫人是沒事找事的,心裏嫉妒,可是姐,我是貴妃啊,萬一我也早產不是也會被人說?你說要是皇上聽見了可怎麽辦?我可,說不清啊……”柳玉蟬說著嘴就嘟囔了起來,眼裏似是委屈的淚。

柳玉蝶看著自己的這個妹妹,伸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臉:“不怕,有姐姐呢,當初的事都是姐姐給你安排好了的,不會有事的。但,真若是出了問題也是姐姐抗著,姐姐就是死都不會出賣你的。妹妹,你不用怕!”

“姐姐……”

“玉蟬啊,我們可是姐妹,姐姐會護著你,你也會幫姐姐地對嗎?”

“那當然,要是,要是我真的出了事,我,我也死都不出賣姐姐!”柳玉蟬神情激動地說著,柳玉蝶看著妹妹那張微微浮腫的臉,會心的笑了。

宮門要落鎖的時候,柳玉蝶才從朝陽宮裏出來。她急步進了自己的寢殿,當值的曉玲就湊了上來:“主子,先前皇上從宴會上過來本是要歇到安坤宮的,知道您去了朝陽宮見柳貴妃,他就說先宿下的,可是淑妃將才派人來說佑殿下有些不適,皇上這就過去了,您看要不要過去一趟?”

柳玉蝶聞言嘴角一揚:“過去做什麽?看著人家鴛鴦雙飛?什麽佑殿下不適,不就是想從我這裏拉人嘛!拉吧,我不攔著,她越是這般的借著孩子親近才好呢!關宮門吧!”柳玉蝶說著就進了殿,留下秀兒和曉玲對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蒙。

兩人傳了話關門等著落鎖,就進殿伺候,此時秀芳已經在殿內為柳玉蝶取著頭飾,眼見皇後的神情不似往日頹廢而無奈,便試著出口問到:“主子去柳貴妃那裏坐了坐,看著回來竟是愉快了許多,可是姐妹兩人說了些開心的事?”

柳玉蝶抬眼從鏡子裏看著秀芳說到:“是啊,很開心的事,多日的愁眉不展終於可以化解掉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