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我,我不生了!”初嚐陣痛的柳玉蟬起先還能忍些時辰,在痛與不痛裏昏沉著休息,可這樣疼了半晌,穩婆也都還說早著呢,這下柳玉蟬可不幹了,隻要陣痛一來她就叫著不生了,聽的產殿外侯著的宮女太監們都忍不住偷笑。

領頭穩婆與紀嬤嬤兩個陪在她的跟前哄著她,都說著忍忍過一會就好了,但兩人也都無奈的歎息,這位柳貴妃宮口開的極慢,照她們的經驗,這要生也是後半夜的事了。

產殿裏早有太醫與司藥侍者侯著,身邊幾位相隨的接生婆都是清楚這生的事還早的,便湊在一邊小聲的說著一些八卦,正在癡癡笑起的時候,便聽到太監的唱諾聲說是皇後到了,這些人立刻都圍在柳玉蟬的床褥跟前,裝作手腳忙活,在殿門一開的時候,恭敬的跪了下去。

柳玉蝶一臉焦急之色的穿過兩道屏風,進了內殿,她不理會眾人的行禮,隻抬眼瞧著妹妹一臉汗水與淚水交雜望著自己那委屈的樣子,忍不住的就撇了嘴:“瞧你,我生時也沒你這個熊樣!聽說你都喊了好一氣的不生了,這話你也能亂喊!”

剛好一輪的陣痛才過,柳玉蟬能歇歇,聽到姐姐說她不對,也是任性的不聽,隻口裏叨叨:“怎麽生個孩子就這麽難啊,我都疼了一早上了,這一次比一次疼的,又沒個頭,我可忍不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嘛!”

柳玉蝶無奈的翻了白眼:“沒出息!”說著看到那些穩婆和侍者的還跪著,便打發了眾人起來,自己也陪在了跟前,口中說著:“行了,姐姐陪著你,忍不住了,這有布條,有橫木的,你含著咬著都行,就是別再亂喊什麽不生了,知道嗎?”

柳玉蟬極其委屈的點點頭,又慢慢地昏沉著睡了去。

柳玉蝶借著這會功夫動手為她整理了下沾在腦門上的發,並用帕子給她擦了擦汗水,而後瞧著那紅紅地臉,下意識的捏緊了柳玉蟬的手:妹妹啊妹妹,要是你能給我生的是個皇子那該多好啊,咱們哪裏會走到這一步呢?

柳玉蝶心裏輕聲的念著,轉了眼眸看著柳玉蟬的肚子,眼中閃過那沉悶的失落。

屋內的地龍燒的火熱,可她的心口卻是涼涼地。

承乾殿裏的龍天舒有些煩躁的丟了手裏的朱筆,他看了身邊的王總管一眼,輕聲問到:“如何了?”

王總管幹笑一下:“皇上,還早呢,收生婆們看過了,怕是後半夜的事了。”

“那不是又要疼上一天?”龍天舒的眉眼挑起,臉上竟是心疼之色。

“皇上是想起當年皇後產子的時候了吧?這分娩有個疼上一天兩天的倒也常見,柳貴妃不過是早上才有的信兒,皇上您就安心等……”

“朕心裏有點慌,好似當年玉蝶產子時那樣,不論做什麽心都安不下來,不會她也難產吧?”龍天舒說著竟似緊張的抓了一把龍案上的黃錦。

王總管一聽忙說到:“皇上勿憂,柳貴妃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奴才問過太醫們,柳貴妃並無什麽不良產兆……”

“那怎麽她突然說生就生了?不是還有半個月的嘛!”

“皇上,奴才這個也問過收生婆們,說這個早點晚點也是常見的,您看淑妃娘娘當初不也是早生了的嗎?她還早產了一個月呢!”王總管似是出言勸慰著皇上,但龍天舒聽到這話卻微微地愣了一下,而後若有所思的頓了頓問到:“對了,前些日子朕要你去找那個胳膊上有刺傷的宮女,你可找到了?”

“皇上,奴才按您的吩咐,悄悄的查找過了,可是沒刺傷的,奴才還多了個心眼,打聽了一翻,可在重陽前後一共就三個人胳膊受了傷,一個是掛孝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的,嚓破了皮,如今疤都沒了;一個是炸肉丸的時候,鍋裏油見了水,手裏肉丸猛落,砸了油出來,給燙傷了的,如今還有個疤呢;還有個是幹活不利索,被管治的嬤嬤用篾條給抽了幾條血痕,這會兒也早消了,可沒一個是刺傷的啊!”王總管小心的回答著,並注意著皇上的神色,他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個胳膊受傷的宮女究竟犯了什麽事。

“沒有?”龍天舒的眉頭緊縮了起來,一臉的不快,他在殿內踱步幾道轉了身:“走吧,咱們去朝陽宮看看去。”

“喏!”王總管應著取了裘皮披風給皇上裹上,係脖頸繩帶的時候輕聲說到:“皇上,這柳貴妃要生可是後半夜的事了,皇上要去轉轉估摸著也隻能殿外看看,奴才叫人還是在殿裏傳膳,您看……”

“不是說皇後去了朝陽宮的嘛,幹脆傳膳到那邊,朕與皇後就在朝陽宮的殿裏一同進膳。”龍天舒說完就帶著王總管起駕往朝陽宮而去。

這小寒之日,風冷刺骨不說,還不時的飄落一些雪花下來,雖是不大,倒也星星點點的襯著小寒的時節。龍天舒下了轎輦看著兩邊掃到一起的殘雪,就笑指著那雪衝王總管說到:“朕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把這雪捏成雪球追著你砸,後來母後有次出來在雪上滑了一腳跤,從此便要把雪統統掃起來,這方便是方便了,倒沒了那時就地捏成雪球的樂趣了。”

“皇上這會不是想用雪球砸奴才吧?”王總管說著一臉的笑容。

龍天舒看著王總管笑笑:“現在砸你,你可跑不動嘍!”說著似有所思般的嗬嗬一笑邁步進了宮門。太監們早已唱諾了皇上的到來,柳玉蝶便已經出了產殿到宮院裏侯著,見皇上笑容滿麵的進來,自然上去行禮。

“臣妾見過……”

“好了,玉蝶,朕聽聞玉蟬要生了,想著你在這裏,便過來看看,現在如何?”龍天舒直接拉了柳玉蝶的手,免去了禮,就問了起來。

“妹妹現在隻是陣痛,離產下還早……”

“啊!痛,痛!啊……”殿內忽然就傳來柳玉蟬那稚嫩卻又吃痛的叫聲,當即打斷了柳玉蝶的話。

柳玉蝶忙是衝龍天舒一笑說到:“妹妹這是又陣痛了,她啊這點痛……”

“玉蝶,為何當初你生子之時,朕卻聽不到你如此慘叫,隻能聽到你的一些嗚咽之聲?”龍天舒聽著柳玉蟬那毫不客氣的叫喚聲,皺著眉輕聲問著。

“皇上啊,這要怪您了,若您不在產殿外,臣妾興許沒那麽多顧忌,該叫的也就叫了,可是您在外麵,我便提醒自己,我是皇後,這般叫喊出來失了禮儀是小,驚了皇上是大,便隻有咬著橫木,暗自吃痛……”

“所以當朕看到你時,你便渾身無力,雙手甲斷,更是讓產殿橫木之上抓痕列列……朕,真是委屈了你……”龍天舒說著便愛撫上了柳玉蝶的臉,但緊跟著一聲聲尖嘯的哭喊打破了這等柔情時刻:“啊,我,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啊,啊!痛,娘,娘,爹!”

柳玉蝶的臉色瞬間發白,急忙說到:“皇上……”

“嗬嗬!”龍天舒一笑:“痛的哭爹喊娘,都叫著不要生了,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皇上……啊,騙子!姐姐騙子,啊,好痛啊……”柳玉蟬的聲音這次更高,而柳玉蝶哪裏還敢耽擱,一臉煞白的急忙衝進了產殿,很快就聽不到柳玉蟬那放肆的叫喊,那些沒心沒肺的話語聲也便成了支支吾吾,顯然當姐姐的皇後給妹妹也咬上了橫木。

王總管小心的看著皇上的臉色,他有些擔心柳貴妃這般叫喊的言語會惹來龍怒,可是他看到的卻是皇上臉上充滿了無奈的笑容。

隨著殿內不時冒出的嗚咽般的吃痛聲,龍天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中多了一些溫情,當眼角似乎有淚水盤旋的時候,王總管終於還是遞過去了帕子,龍天舒接過擦拭了眼角,便仰天歎了一聲:“這個丫頭,真是什麽都敢喊啊!”

“皇上可是想起了太後她老人家……”

“是啊,從來都知母後生朕不易,卻從未上心,即便是守著玉蝶產子,也未聞此等哭喊,如今聽得聲聲,想起母後也是在這樣的寒日裏分娩,這不覺的就……”

“皇上真是仁孝之君,重情非常啊!”王總管及時的捧了一句,可龍天舒卻轉身入了玉蟬所住的殿所。

當柳玉蝶小心翼翼從產殿裏再出來的時候,王總管已經告訴他皇上在隔壁的正殿裏等著她一起進膳。柳玉蝶趕緊隨著進了殿,就看到皇上看著滿桌的膳食在發呆。

“皇上,臣妾來了,妹妹她剛才是無心之語,還請皇上您……”

“行了,朕沒怪她,她說的沒錯是朕騙了她的。”龍天舒拍了身邊的椅子示意皇後坐在跟前,口中則繼續說著:“當初她問朕,生孩子痛不痛,朕又沒生過怎麽知道,隻記得你當時沒怎麽叫喊的,自然答她的是不痛。如今被她罵做騙子也是應該的。”

柳玉蝶聞言臉一紅坐在了旁邊:“都是臣妾害皇上失信於妹妹……”

“無妨的。”龍天舒說著示意太監們送菜,兩人便無言的進食了些許,待用的差不多了,龍天舒打發了身邊的人下去就對柳玉蝶說到:“皇後,有件事,朕想你查上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