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先生曰:“我輩致知,隻是各隨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見在如此,隻隨今日所知擴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開悟,便從明日所知擴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與人論學,亦須隨人分限所及。如樹有這些萌芽,隻把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長,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隨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盡要傾上,便浸壞他了。”(《傳習錄(下卷)·黃直錄》)
【譯文】
陽明先生說:“我們這些人要致知,隻是各自隨著自己當下所能達到的程度盡力而為。今天良知的見地到了這個程度,隻隨著今天良知所達到的見地去擴充到底;明天良知又有新的領悟,就從明天良知新的領悟處擴充到底。這樣才是惟精惟一的功夫。和人討論學問,也必須顧及別人所能達到的程度。比如樹有這麽多萌芽,就把這些(和這麽多萌芽相適應的)水灌溉上去。萌芽再成長一些,就又多加些水去灌溉。樹從兩手合圍般大小到雙臂合抱般大小,灌溉多少都是根據樹所能承受的程度而定的。如果隻有一些小小的萌芽,有一桶水在,就要全部澆上去,就會把萌芽浸泡壞了。
【解析】
這節談做致知功夫的層次問題。雖然良知人人具有,但是每個人的實際情況還是千差萬別的。從黃直前麵就急於探知“知之全體”的情況看,可以隱約感到這位老兄是個急性子,有種妄圖一口吃成個胖子的躁進心態。這其實也是求學之人的通病,都巴不得在立談之間,洞悉世間的大道,一勞永逸。所以陽明這番論述,正是指示黃直認清自己的實際情況,一切從實際出發,做積跬步、納細流的功夫。古人將這種教育方法稱為“漸教”,借用《道德經》中的話來總結,就是“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修心的原則和做世間所有事情的原則是相同的,都要從小處著手,從容易處開始,腳踏實地,循序漸進。如果有“好高欲速”之心,那麽在修心的征程中,第一個應該被拿來“祭旗”的,就該是這顆“好高欲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