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薛嬈露出驚慌的神色。

哪怕她竭力忍耐,還是從眉眼之中流露出她的擔憂。

“師父,發生什麽了?”

薛嬈將屋子的門窗都關上,“那日去看望劉奶娘之後,我本想著將奶娘轉移走,之後讓年紀類似的老太太住在那裏。不過我漏了一點,獨居的老人怎麽可能沒人照顧,一個人生活。”

“先前奶娘之所以住在那裏,一個人生活也沒有問題,正是因為閣內的人會去照顧她。簫應懃不可能猜不到這一點,他隻要派人去那裏看看,就會發現端倪。”

“我失算了。”

煩躁地抬手抵著自己有些疼的眉心,薛嬈反複按揉,緩解疼痛。

“王爺現在恐怕已經發現了,師父如今煩惱也沒有意義,倒是不如將奶娘編一個身份。”書香出主意道。

書香與瓊紅是最受薛嬈信任的兩個人,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將奶娘的真實身份告知她們。

“他不問起這件事,便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記下了,您放心,我心裏還是有數的。”

“你辦事我一向放心。”

“娘親,娘親——”院子裏響起兄妹二人的聲音。

薛嬈起身,與書香對視,朝她頷首,示意她此事到此結束,見招拆招。

拉開門,兄妹兩個都撲到了她的懷中,“娘親,明日就是臘八了吧,我們要不要去給爺爺掃墓呢?”

她都忘了,明日竟是臘八。

既然是臘八,簫應懃斷然不會在臘八這一天為難她。

“好,但是要去給爺爺掃墓,可不能亂吵吵的。”

“當然!”

“我們很懂事的!”

“那你們記得和父親好好說一說。”

薛嬈彎下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什麽需要和我好好說一說?”低沉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父親!”薛小姝沒轉身就聽出是誰,跑了過去,“我們剛才還和娘親在說您呢!”

簫應懃意味深長地朝隱瞞了許多事情的女人看了一眼。

薛嬈披著一件紅色的鬥篷,將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如盛雪。

“明日是臘八,孩子們想陪你一同去給老王爺掃墓。”

薛小姝薛大寶讚同地點點頭,“嗯嗯!我們也想去給爺爺掃墓。我們還準備了點心呢!京城最有名的那一家!”

原來他們這兩天總是纏著芳沅帶他們上街,是為了買祭拜用的點心。

“是我與他們說的。”她悄悄地對他說道,“當時是想告訴他們府上不過臘八的原因,所以……”

“我知道。”

好像沒生氣,單憑這一句話也判斷不出他是否知道奶娘的事情。

“明日你同我一起去。”

正在揣摩他心思的薛嬈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眸。

“既然是我的王妃,又是孩子們的母親,難道不是應該一起?”

說的有些道理,薛大寶與薛小姝期盼地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薛嬈。

如果明天她不去的話,兩個孩子肯定會難受,她壓力突然有點大。

“娘親,您明天會去的吧?”

“會,娘親會去。”簫應懃可真會用孩子以退為進,知道她拒絕不了孩子們的任何要求。

將她留在他的身邊,便可以隨時監視她。

薛小姝有板有眼認真的小臉,露出璀璨的笑容。

有這麽高興嗎?薛嬈不由地反省起來,自從來到豫王府之後,各種事情讓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去關心自己的孩子們。

“除了那次宮宴,父親和娘親已經很久沒有一同和我們在一起了。”

她怎麽可能不高興呢?她都要高興死了!

要知道她和哥哥盼著這一天很長很長時間,但父親一直很忙碌,娘親也很忙碌。

他們兩個自然也很忙碌,每天都要去弘文館念書。

簫應懃半蹲在薛小姝的麵前,“以後父親與娘親多陪陪你們。”

“真的嗎?”

“當然。”簫應懃笑起來的時候,冬日的暖陽,在他的身上勾出一圈淺色的光暈。

薛嬈看著他,有些失神。等她回過神來,對方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孩子們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一看,院子裏哪裏還有孩子們的身影。

人都走了,也不告訴她一聲。

簫應懃起身,“等臘八之後,蕭柯徊大抵會登門來求你。”

“若隻是看個病的話,倒是也無妨。”她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頓了一下,“隻不過上次救陳王的世子,我儲存的珍貴的藥材,已經消耗了大半。”

“若是靖王府上的人,也需要用到那些藥材的話,恐怕……”

“藥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說的倒是自信,也不知道他或者靖王到底能不能尋到那麽多珍貴的藥材來。

非懂醫之人,總是以為有些東西很好尋到。

卻不知許多東西,是用真金白銀換不來的。

“城西有一處院子,裏麵住了一位老者。”回到屋裏後,簫應懃端起茶盞,剛剛煮好的茶,香氣四溢。

薛嬈的心,緊了一下,“盛京裏住著的老者可不少呢。”

“我聽聞我的王妃曾經出入過那裏,那老者與你可有什麽關係?”

“醫者與患者的關係?我曾經治過的病人,遍布天下,若是每一個我治過的病人都與我有關係的話,你要查起來,大概會辛苦死。”

薛嬈漫不經心地回答說道。

她說的又沒錯,她治過的病人,遍布天下。

連當今的焜帝,都算是她的病人,難道簫應懃還要懷疑她與皇帝的關係?

簫應懃笑而不語,她越是冷靜,越像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這通謊話,不知道在她的心中存了多久。

……

臘八這日,整個京城,都被籠罩在寂靜之中。

老百姓都不怎麽出門,其樂融融地呆在家中。

而宮中亦有家宴,皇親國戚,坐無缺席,唯獨一位,未曾到來。

“陛下,除了豫王之外,其他在京城的王爺都已經到了。”

焜帝眼中,難以分辨他在尋思著什麽。

他淡淡道:“他今日不會過來,開宴吧。”

“開——宴——”

馬車咯吱咯吱地從雪上碾過,薛嬈靠坐在簫應懃身邊,手被他按在了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