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嘛啊?快點啊。”莫如九催促他,“等會有人來了,你不是還不會係頭發吧?”

楚天息垂下眼睫,沉默的抽出手,把她的發帶重新仔仔細細的係好。

深藍色的發帶,這是男人的東西,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找來的。

楚天息突然覺得這屬於別人的發帶礙眼得很。

他聲音悶悶的,“發帶是哪裏找的?”

“你說呢?我穿的男裝都是古月的,自然發帶也是他的。誰讓你不給我準備衣服,我們的身材也相差太遠,我隻能退而求其次穿古月的衣服啦。”

莫如九滿不在乎的說話。

楚天息的眸子一瞬間就暗淡,心底一股無名火起。

古月的衣服,古月的發帶!

這全部都是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

楚天息內心吃味至極,連帶著眼角發紅。

他太妒忌了,恨不得把她的衣服扒下來,換上自己的。

所以,他係發帶的時候,用力不禁重了一些。

“啊!”她發出尖叫聲,回頭瞪他。

“你幹什麽?你要扯掉我的頭皮嗎?楚天息你是不是想謀殺我啊?”

她的小嘴一張一闔,說了些什麽,他全然不知道。

隻是那唇瓣,在天光下粉嫩水潤,好似熟透的櫻桃。

莫名之間,楚天息就想吻上去。

但四周還有人路過,還有士兵把守,他歇了這個心思,隻是揚手捏了捏她的臉。

“胡說八道。”

“我送你過去。”

他按耐住了心底不該有的情緒,恢複了理智。

“回頭我會讓人送衣服過去。”他走了一步路,又道,“你不許再穿古月的衣服。”

“為什麽?”她呆若木雞。

“沒有為什麽,我的命令。”他道。

莫如九炸毛,“憑什麽!就是一套衣服而已,我都不能穿了?那我穿什麽衣服?我總不能穿你的吧?”

楚天息想告訴她,那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能穿其他男人的衣服。

哪怕是古月也不行。

這樣濃烈的占有欲,來源於他的內心。

楚天息不想讓自己的偏執和占有欲嚇到她。

他的借口順口就來,“這衣服太單薄了,你身體不好,穿著太冷了一些。我會把我的份例給你,厚實的冬衣才能保暖。”

聽聽,這是多麽完美的借口。

莫如九真的就信了。

這還算是人話。

她最討厭他不分青紅皂白就發臭脾氣的樣子。

在現代,夫妻之間也是屬於平等自由的關係。

她怎麽可能處處都被他束縛?

那不是過得太壓抑了嗎?

爭辯了幾句,楚天息及時掐斷了戰火的苗頭。

他陪著她到了古月的帳篷。

“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在這裏好好待著,有事就找古月。”他叮囑著。

莫如九突然有些舍不得他了,她凝視著他的臉。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他回望她。

莫如九克製著自己的心跳,嬉皮笑臉地道:“有事情找古月,那我要是想你了……”

“我能不能來找你?”

楚天息頓時就眉開眼笑,臉上洋溢著溫暖而明媚的笑容。

“不能。”

“楚天息!”她裝作凶惡的揚起拳頭。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

“我會來找你的。”

他咳嗽一聲,“你安生待著就是。”

莫如九哼了一聲,“行了,你快走吧。”

楚天息當真點頭,轉過身便走。

他走得幹淨利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也不曾有過任何的舉動。

仿佛,他在逃離她。

莫如九傻眼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走了?

楚天息就這麽走了?

她……還真的接受不了啊。

她氣鼓鼓的看著他的背影,氣得踹了地上的雪踢過去。

王八蛋!

她內心不由得笑話自己,她叫他走,他聽話就走,她反而還失落起來了。

她在失落什麽?

是他沒對她做出任何親昵的舉動嗎?

意識到這個想法,她的呼吸一窒。

這種既期待他做些什麽,又害怕退縮的情緒,真的讓她難以忍受。

莫如九也氣了,“狗男人,你最好不要來找我!”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放完狠話,她就氣衝衝的進了帳篷。

古月在裏麵笑她,“你是不是吃了鞭炮了?怎麽一身都在冒火!”

“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古月:“……”

他做錯了什麽?不就是調笑一下嗎。

這人,真的是不能玩笑呢。

莫如九生氣楚天息不說些什麽,冷漠的離開。

而她不知道,楚天息會快速的離開。

是因為那毒發作了!

在他要說話的時候,五髒六腑陡然傳來針刺一般的細密疼痛,讓他的臉色一瞬間就煞白如紙。

疼痛之後,一陣濕熱的血腥氣也湧上喉間,仿佛衝破了某種東西的禁錮,就要從身體裏爆發吃來。

等莫如九進帳篷之後,他就難受地吐出一口毒血。

這毒,起初是綿裏藏針那般的細疼,而不是一開始就來得很凶猛,讓人無法招架。

他去不了大帳裏,在自己的身體快支撐不住的時候,踉蹌而匆忙的回了帳篷。

隻是,掀起帳篷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困難無比。

因為體內的疼痛在翻湧,他雖然努力的遏製了毒血吐出來,可這紅中帶黑的血太多了,不管他怎麽用力的咽下去,那些毒血像是有生命一樣,不斷的往外漫。

粘稠的血瘋狂的從口鼻裏湧出,他的雙腿無力的跪倒在地上,眼前的視野變得黯淡,成為一片片黑白的雪花。

終於,楚天息還是倒在了地上。

因為開始是半跪在地上,所以倒下去的時候,他並不覺得疼痛。

又或許是疼的,但因為五髒六腑的疼痛已經麻木,所以感覺不到了。

他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令人痛楚的毒,不是隻有疼,而是又疼又癢,身體裏,血管裏,每一寸肉裏,都像是有蠱蟲在遊走,在啃咬著他的軀殼。

痛到要瘋掉的時候,他會想找一把刀,把體內的這些蟲子都挖出來!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毒?會讓他都快扛不住了……

黑血浸染了他的半張臉,白色的外衣也汙穢不堪,但這種疼,還沒有停止。

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止,隻能以痛去止痛。

他開始用頭去撞地,隻希望用其他的疼,蓋過身體裏的痛楚。

額頭撞在地上,撞得砰砰作響。

他頭上的木簪也掉了,長發鋪散開,愈發襯得他滿身狼狽。

這個時候,楚天息希望誰都不要來,誰都不要看到他這樣的屈辱。

但是,天不遂人願。

他躲過了莫如九,卻沒能躲過十九。

十九開始也在古月的帳篷裏,他見莫如九情緒不對,以為莫如九和楚天息鬧矛盾了,十九想著來過來稟報一下暗衛營的事。

結果,十九一掀開簾子,他就看倒了地上那個蜷縮在一起的身影。

十九駭然,衝過去。

“王爺!”

楚天息疼得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四周都是混沌一片。

他看不到十九的臉,隻能聽到這聲響起。

但是啊,這聲音也很模糊,恍惚是從很遙遠的天邊傳來,還帶著回聲那般。

他死死的按住胸口,氣息微弱如絲。

“出……去!”他唇齒間勉強擠出兩個字眼。

十九驚恐不已,怎麽可能走呢?

“王爺,屬下這就去找古月過來!”十九跟在他身邊很多年了,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了。

但此時,他還是繃不住了。

因為,哪怕是斷腿的楚天息,他也沒露出這樣絕望的驚恐。

所以,一定很痛的,否則他怎麽會如此決然的用頭撞地呢?

到底有多痛,才能讓他的王爺想到以痛止痛?

楚天息說不出話,但知道十九要去找古月來,他拚盡了全力,拉住十九的衣袖,就是不讓十九離開!

不能去!

若是這個時候去請古月,那莫如九不是也就會看到他這個生不如死的樣子嗎?

他……不想讓她看到。

那些不該她知道和看到的,她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

他還有什麽苦頭沒吃過?還有什麽走不下去的?

沒有任何的痛苦和困難可以打倒他。

他就算倒下去了,他也會爬起來的。

從哪裏跌倒,就從站起來。

“不……許!”他終於又緩過一輪剔骨割肉般的淒厲沉痛。

十九嚇得眼睛都紅了,渾身都在顫抖。

“王爺!古月一定會有辦法的啊,為什麽不許我去?你很疼啊,你快撐不住了,我必須要去請古月啊!”

楚天息破碎的聲音還是隻有那兩個字。

“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