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息的目光一閃,他並不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赫連洲這個人是很難對付,就算是以前的我,也不過是險中求勝,這一戰的確會很艱難,甚至我們這一座城都有可能會全軍覆沒,走上蒼山關被屠城的結局。”

莫如九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死白死白的,拿著紗布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收緊。

她失聲,“那怎麽辦?”

楚天息安撫她,沙啞的聲音很溫柔。

“不過你不用擔心,父皇讓你陪著我上戰場,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將在外,軍命有所受,有所不受。就算我們真的守不住這座城,我會提前讓人送你離開的。我會把你……送到很安全的地方。”

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那個安全的地方等我就好。

至於我和赫連洲的交易陰謀,至於這座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那都不是你應該能看到的場景。

楚天息不是說笑的,他早就有這個決定要把人送走的,之前帶著她,是怕她不想跟著他,會悄悄的跑了。

但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她留在這裏隻會受到傷害,他既然確定了她對自己的心意,那麽他就會相信她。

他會為她打理好一切的。

莫如九先是震驚,又來眼睛又開始發酸,她質問他,“你都要留在這裏守城,和他們所有的人共同進退,你要把我送走?我現在這個身份,這世上又有哪裏是安全的地方呢?”

她曾經是楚天息的人,光這一條,暗中就有無數隻眼睛盯著她,她能跑到哪裏去?

跑不掉是一回事,不想跑又是一回事。

她現在是兩者皆有吧。

比起被他送走,去所謂的安全地方,她倒是寧願安心的留在這裏,陪著他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她就這麽偷偷摸摸的怕了,那不是她的作風。

人啊,就是這麽敏感又矛盾的動物,一旦感性起來,理智都是沒有了的。

明知道留下來這個決定很愚蠢,但還是依舊要這樣選擇。

有時候沒有值得不值得,隻有願意不願意。

她應該是願意的吧,因為和他相處的一點一滴都鐫刻到了生命和靈魂裏,怎麽樣都磨滅不掉。

莫如九說完,不看他的反應,拿著紗布就先去清洗他的傷口。

她委屈的憋著情緒,情緒心不在焉的。

楚天息看著她,心頭像是被車輪碾壓而過,萬般的辛酸。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所說的不過是最壞的情況,大軍知道前方危急,應該會加快行軍速度的,就算赫連洲的百萬雄師威力可怖,我們依舊也要戰到最後一刻,隻要可以支撐到援軍到來,這座城就守住了。”

楚天息現在說著忠心真誠的話,但是他眼裏沒有一絲真心。

他不會留下來守城。

相反,他要先破城,引赫連洲率軍進來。

他要的是赫連洲去死,至於這座城裏的百姓,士兵,他們的生死不在他的計劃裏。

他也不會去管。

他早已經沒有那顆赤誠的心了。

他的心現在冷硬如鐵。

就算有軟肋,那也絕不是所謂的天下萬民,而是他身邊的莫如九。

莫如九的情緒還是很沉重,哭都哭不出來了。

戰事有多吃緊,她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楚天息的安慰對她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她沉沉地歎息一聲,屏住思緒,專心的給他抹藥,再又給他的傷口纏上一圈圈的紗布。

她哀愁道:“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好。”

我真的不想過這樣擔驚受怕的生活了,可我又舍不掉你。

莫如九覺得自己的心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她真的就是一個矛盾體啊。

她所向往的是現代的平和安靜的生活,而不是跟著楚天息這種危險人物東奔西跑,隨時都會有性命之危。

舍不掉他,她就隻能遵從自己的內心。

“我答應你,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安定下來了。”他道。

莫如九無力的笑了笑,又拿起他的外衣給他披好。

她心裏也很明白,他說的一段時間,也許還要很久很久,有可能是半年,幾年。

甚至,他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安定。

這不是他能夠做主的,而是看上麵的人,是不是願意這樣放過他。

“好了,你以後要小心,不要再受傷了。”她溫順的為他係好了腰帶。

楚天息低眸看著她的發頂,眸光說不出的柔和。

“這不是還有你在嗎?你這幾天跟著古月都學了什麽?他在哪個帳篷?等會我送你過去。”

“你別想得美了。”莫如九嬌嗬道,“你要是在受傷,我才不會給你包紮,你就疼死吧。”

“呸呸……”她忙打自己的嘴巴。

死,他不能死的。

因為戰事逼近,她的神經也愈發的緊繃了,所以這個時候格外的緊張。

隨口一個字,都能夠讓她神經錯亂。

她生怕這一切會演變成現實。

“你現在怎麽比以前還要凶?”楚天息勾唇,“你以前可是很怕我的。”

“最近,你的膽子見長啊。”

莫如九俏皮道:“那是,我現在總算是露出了我的狐狸尾巴了。”

“就凶你,又怎麽樣?誰讓你不聽話,總是受傷呢?”

楚天息繼續笑著,卻不再說話了。

他下床,穿好鞋襪。

“我還得去大帳裏談事,你這幾天盡量跟著古月,他會保護好你的。”

“我馬上就走。”她點頭。

軍營裏這麽亂,他經常一整天都不在,在這帳篷裏也沒什麽好的,還不如跟著古月去學習一下醫術呢。

好歹到了關鍵的時刻是可以救命的。

“我送你過去。”他看著她。

莫如九點頭,隨後把擺放出來的藥品一件件的收到藥箱裏。

他向她伸出手。

本來是要接她的藥箱,因為他看著挺沉的。

但是莫如九卻會錯了意,她竟然直接把手遞過去。

她以為,他是要牽她的手。

楚天息也不戳破,輕輕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情意更濃密了,宛若一張密不透風的織網。

“藥箱重不重?”他關切地問。

莫如九搖頭,“不重。”

“出去吧。”他頷首。

莫如九自己挎著藥箱,一手被他牽著,兩人攜手走出帳篷。

外麵是寒風凜冽,她打了一個噴嚏,係頭發的發帶都鬆了。

“發帶……”他及時用手攥住,這才免得發帶掉下來。

莫如九第一時間不是自己係發帶,而是轉過頭,背對著他。

“給我係好。”

她霸道極了,這麽一件小事也要吩咐他做。

楚天息怔了一下,“好,我給你係。”

他沒給女人係過發帶,戴過發簪,莫如九現在穿著一身男裝,她的頭發鬆開,柔軟的頭發自他的指尖滑過……

他抓住了頭發,卻沒抓住這一瞬間,心裏劃過的那一種異樣酥麻的感覺。

他好像明白了那是什麽,又好像不明白。

腦海中,浮現過一句話。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