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隨著那人影出現的時候,雲迦藍覺得她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歸於沉寂了,再也聽不到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定格在他的身上。
她如被驚雷劈中了一般,僵硬地跪在那裏,腦海裏一片混沌。
她是很屈辱的,內心也寫滿了驚愕,這個時候最想要見到的人出現,倒不如不出現。
但同時,許多許多的情緒也翻湧而上,在頃刻間就逼紅了她的眼眶。
她真的覺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場可笑又難堪的笑話。
她以前那麽想要見他,卻也怕見到他,如今終於見到了。
她心裏居然隻剩下了狼狽,和不堪,以及種種的負麵情緒。
慢慢地,容驚鴻就那麽翩然而至,衣擺純白如雪,不曾沾染過絲毫的塵埃。
他輕輕地走過來,目光也曾停駐在她的身上。
容驚鴻記得她。
雲迦藍?
他的印象裏隱約是有這麽一個人,她真的來了青州?
容驚鴻對於雲迦藍來青州做什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一點也不好奇。
他更多的疑惑是她,為什麽要跪在一個異族女子麵前?
雲迦藍的性格他是聽說過的,得理不饒人,尊貴的郡主什麽時候給人下跪了?
當他的目光劃過她的臉,雲迦藍的頭僵硬地低垂下去,手指甲幾乎要嵌入肉裏。
她在心裏不停的默念著。
你不要認出來我,你最好不認出我。
你快走吧,你隻是路過的而已,對不對?
所以我這麽丟臉的一幕,你千萬不要看到。
我不想,我們要在這樣難堪諷刺的情況下重逢。
你快走吧……
她心裏默念著,一直都不敢抬頭。
而容驚鴻沒有走。
相反的,在這樣詭異的窒息裏,忽然司徒鴛又嬌笑。
“你還想要我的白玉霜花?我不想給你,你知道為什麽嗎?”司徒鴛陰毒地道,“你跪得不夠響,你還沒有大喊三聲我是你姑奶奶呢。你要是真的這麽想要,那不如……”
“你爬起來啊,重新再跪一次吧,說不定我就滿意了呢。”
司徒鴛明擺著就是刁難她,雲迦藍憋紅了眼睛,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她霍然抬頭,怒視司徒鴛。
“你不要欺人太甚。”她聲音裏帶著切齒的恨意。
司徒鴛的笑聲在靜謐的空氣裏飄**開,緩步走到跪著的雲迦藍麵前。
“欺人太盛?就是欺負你又怎麽樣?誰叫你有求於我?”
“你!”雲迦藍更難堪了,氣得臉色發白。
本來雲迦藍想要發作,但是那些怒火在她瞥到不遠處那一片白色衣角時,就奇跡般的消失了。
好似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按壓住了她心裏所有的怒氣和怨怒。
司徒鴛冷哼,“我什麽我?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在羞辱你!別說你下跪,你就是在這裏跪一天一夜,我也不會把東西給你。”
說完,司徒鴛就得意洋洋的瀟灑離開。
隻是,她才走到樓道口。
倏地,一直佇立在那裏未曾言語,也未曾有絲毫動作的容驚鴻。
他伸出手,白色衣袖隨風晃**。
“站住。”他聲音冷冽。
聲音響起的同時,雲迦藍也詫異地扭頭看過去。
她目光一緊。
他……為什麽要攔住司徒鴛?
雲迦藍不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什麽,但是她的心跳很快,手腳也愈發的僵冷,心髒更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樣。
司徒鴛被迫停下來,冷冷地盯著他。
“你想幹什麽?”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是很好看,但是太過妖冶了,她更喜歡之前遇見的那個文弱書生。
容驚鴻絕豔如桃花的麵容盡是蒼白,他穿著最飄逸的白衣,但周身的氣息太過冷冽陰鷙,這種戾氣,破壞了他的美感。
他麵無表情,“不做什麽,在下不過是一個過路人。”
“那你還敢攔著我?既然是過路人,難不成……你是看上這個凶巴巴的惡女人了?”司徒鴛怒斥道。
容驚鴻直視她,眼底不含絲毫的情緒,“非也。”
“那你到底要做什麽?”司徒鴛也暴躁了。
不僅她有這個疑慮,雲迦藍也自然是有的。
她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扶著椅子站了起來。
但是她還是沒勇氣去看她藏在心裏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她長相平平,渾身上下都是缺點,甚至沒有一點地方配得上驚才絕豔的他。
她在他麵前,隻有被碾壓的份。
所以,她不敢靠近,隻能卑微的仰望,隻能把所有不能說出口,也不敢說出口的心思,都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此時,容驚鴻仿佛是才想起了雲迦藍的存在。
他看了她一眼,隻是一眼,淡淡地掃過去。
那一眼,如清風細雨拂麵而過。
雲迦藍的心跳又亂了,如同懷揣著一隻小鹿。
她渾身的肌膚都驟然緊繃,一動不敢動地站在那。
容驚鴻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下身為一個過路人也看不過去你的所作所為,既然不是真心想給,誆騙別人下跪,羞辱別人,又是什麽道理?”
雲迦藍猛地抬頭,難以呼吸。
他居然……是在幫她說話?
他不是說他是過路人嗎?他居然要幫她?
她是不是可以告訴自己,容驚鴻是認識她的?
雲迦藍這一刻的心,好似被什麽東西瞬間填充滿。
司徒鴛憤怒,聲音尖刺得很,“我樂意耍她是我的事情,關你這個過路人什麽事?再說了,是她自己愚蠢,非要跪下來求我。我可是沒說,隻要她跪下來我就把東西給她,我說的是要我滿意,但是她讓我不滿意啊!”
司徒鴛陰冷狂笑,“你能拿我怎麽辦?難不成,你還打算從我這裏搶不成?”
容驚鴻麵色冷厲,微微揚起下巴。
“兩個選擇。”
“一,向她道歉,同樣的方式下跪!”
“二,遵守你們的條件約定,把東西給她!”
司徒鴛勃然大怒,“滾,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算什麽東西,哪裏冒出來的一個野男人?一頭發白發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就是個短命鬼!還敢威脅我司徒鴛做事?”
司徒鴛心裏是有點發怵的,因為容驚鴻給她的感覺不一樣,一看就是深不可測的那種人。
但她也不可能怕他,把東西交給這個凶女人的。
容驚鴻麵色如常,好似所謂的短命鬼這些字眼,已經刺疼不了他。
他很淡然,聲音漸漸變冷。
“你不必如此多的廢話。”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選擇一,還是選擇二。其餘的廢話,一句都不要多說。”
“畢竟,我隻是一個過路人,我是沒有太多的時間聽你說廢話的,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給東西呢?還是下跪呢?你選吧。”
他的語速很不快不慢,剛剛好,隻是因為身上帶著那股無形的威壓,倒是讓不怕天不怕地的司徒鴛額頭不斷冒冷汗,心裏發毛。
她眼睛一閃,手在背後一摸,準備掏出東西來偷襲容驚鴻。
容驚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輕易而舉的扼製住她的手腕。
“疼疼疼!”司徒鴛大叫出聲。
她的手腕被他用力的捏著,手裏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容驚鴻冷聲,“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不和你女人動手,但你也收起你想要偷襲我的想法。”
“你們南疆人,擅長什麽……我也略知一二。所以司徒姑娘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盡早選了的好,免得耽誤你我的時間。”
司徒鴛頓時就偃旗息鼓了,她沒想到,這個男人身手居然這麽好。
“我把東西給她!”
“你快放開我,痛死我了,我把東西給她啊!”司徒鴛嗬斥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容驚鴻鬆開她。
“拿來。”他伸出手掌。
司徒鴛眼底閃過一抹惡意的光,隨便扯了個借口,“你急什麽,東西我又沒帶在身上,總得讓我回去取吧?”
開玩笑,她還不知道找個理由跑了啊?還非得在這裏下跪?
她又不蠢,打不過就跑,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啊。
容驚鴻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反駁道:“那你就聯絡你的人送過來,你可是南疆的小族長,你身後必定跟了許多人,還用得著你親自回去取嗎?你們巫族,不是有很多可以秘密聯絡族人的辦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