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十九聯絡到了暗衛營的人,說莫如九有辦法,容驚鴻會配合他們的行動,所以暗衛營先暫時潛伏在北戎軍隊附近,不要打草驚蛇。
太子的隊伍也到了錦官城,和太子隨行的人,沒有別人,居然還有洛千山。
洛千山並不是出去處理商號的事情了,而是被太子秘密的傳召到了邊關。
洛千山心裏也在琢磨,洛家才捐獻了軍餉,太子這一次秘密召見他,是為了什麽?
莫非是知道了,他收留莫如九的事情?
但是太子隻字不提為什麽傳他來的原因,隻是意味深長的告訴他,有一場好戲要請他一觀。
這個節骨眼上,能夠有什麽好戲?
援軍已經到達錦官城,現在的錦官城,固若金湯。
就算沒有楚天息坐鎮,赫連洲已經損兵折將了那麽多,再次強行攻打下去,隻會兩敗俱傷。
北戎王庭不讓赫連洲繼續打仗,為了讓他將功補過,必須要利用楚天息和南唐交易,以此來為北戎換取更多的利益。
赫連洲也知道這是他那幾個好哥哥幹的好事,他們就是不希望他這個有著漢人奴隸血統的人登上王位。
他的母親,是南唐人,所以他的長相會和北戎人不一樣。
他在前方嘔心瀝血的打仗,他的好兄弟們,在後方燒他後院。
如今好了,他回去北戎也還要麵臨父王的問責。
畢竟,攻下錦官城,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他居然敗了,敗就敗在太相信楚天息會畏懼他手裏的證據,所以會投鼠忌器的幫他做內應。
他也找人給楚天息看過了,楚天息在北戎軍營裏,已經發作了兩次了,一次比一次更狠。
軍營裏有一位老大夫,說這不是毒,而是蠱,無解的蠱。
既然宣皇帝給楚天息下了蠱,就不會在乎他的死活了。
他就是拿著楚天息威脅南唐,南唐也不會割地賠款。
同時也證明了,楚天息是無辜的,他不會傻到被下了絕命的蠱,還要繼續為南唐賣命。
可錦官城是如何失敗的呢?
這個問題,隻怕是個謎了。
不,他赫連洲從來不相信什麽巧合,巧合就必定是人為。
楚天息又一次蠱蟲發作,一天一夜,都在那種撕心裂肺的折磨裏。
赫連洲沒繼續關押著他,好吃好喝的待著他。
他去看楚天息。
“明天,本王就要在錦官城外的三裏地之處,和你們南唐的人談判,聽說這次來的人是你們的太子。”赫連洲眯起眼睛,看著躺在**那個渾身是傷的男人。
短短這些天,楚天息就瘦成了骷髏,赫連洲沒讓人繼續打他,倒是楚天息自己扛不住那種蠱蟲發作的痛楚,用頭去撞牆,自己用刀傷害自己,試圖以痛止痛。
赫連洲也有幸見過一次。
他還是很佩服楚天息,居然還是熬過來了。
就比如現在,他哪怕一身的血汙,頭發散亂的披著,但是那一雙眼睛,依舊黑亮得驚人。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他的眼睛裏都充滿了求生欲。
這個人,幸好是要死的,如果活著……那一定將會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赫連洲雖然很想利用他,但是他連活到多久都不知道,他就沒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之人而百般周旋了。
楚天息躺在那裏,發絲雜亂地掩在臉上,他的氣息很微弱,幾乎隻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胸膛更是都看不到起伏。
身上能夠看到的地方,都是猙獰的刀口,和已經幹涸的血跡。
赫連洲見他沒反應,他冷哼一聲,“所以啊,說不定……今天是你的最後一天時間了。”
“你就沒什麽話想說的?沒什麽遺言?本王記得……”赫連洲笑著,“記得你好像有一個王妃,你說你要是死了,她得不得把眼睛都哭瞎了?”
楚天息的手指動了一下,有了一點反應。
赫連洲乘勝追擊,“還是說……她會被迫給你殉葬呢?又或者,她會嫁給其他人?”
“不過本王估計這是不可能的,你要是死了,你那個太子皇兄,怎麽會給她生路呢?你手裏還有什麽底牌?你不如告訴本王,你是注定要死的,遲早也要死,你若死,本王幫你護住你的女人?這筆交易,你覺得怎麽樣?劃算麽?”
赫連洲陡然靠近了無生氣的楚天息麵前,陰冷地道。
莫如九……
莫如九!
此時此刻,楚天息充滿頹喪灰暗的眸子裏頓時迸射出無數的冷意。
赫連洲這是下定決心要舍了他。
幸好,他沒和這樣的人合作。
可是,他若不在了,莫如九怎麽辦?
這些日子他一直被囚在北戎軍隊裏,沒有任何的消息傳進來,他孤掌難鳴。
如今外麵是什麽情況,他也不知。
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等著暗衛營打入這裏。
因為赫連洲這一條路行不通,所以他必須要改變自己的計劃。
他也沒料到,北戎的軍隊裏居然會有精通蠱術的人,他基本上也是和赫連洲同時知道的,他體內的毒不是劇毒,而是隨時會被種蠱人催動的蠱。
他的父皇,在騙他。
不是沒有解藥,而是壓根就沒給他回去的機會。
現在城守住了,自然不會讓他回去。
所以派太子來,這個目的就顯而易見了。
楚天息幹裂蒼白的嘴唇無力的扯開,一陣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那麽的難聽刺耳。
“三王子……我如今已經是一無所有了,你認為……我還有什麽東西好給你的呢?”他一邊說話,一邊就咳嗽起來。
他其實外傷並沒有多疼,最疼的是五髒六腑,每次蠱蟲發作之後,五髒六腑都像是被車輪碾壓而過,碎成了殘渣,還帶著血沫子。
因為五髒六腑被折磨得太痛了,所以他呼吸都很艱難,必須要輕輕地,一旦說話太急,就會牽扯到心口的傷。
赫連洲臉一黑,還是強壓著怒氣,“是嗎?你到底是沒有底牌了,還是你不願意把你最後的底牌,拿出來救你最愛的女人?”
最愛?
莫如九……是他最愛的女人?
這是楚天息第一次從外人的嘴裏聽到他對莫如九的評價。
他下意識的,竟然不想反駁。
愛?他不知道,但是是打從心底裏喜歡的。
而且,他一想到他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所有的計劃都被扼殺在搖籃裏,那麽,她一個人又要何去何從呢?
容驚鴻隻當她是莫如九,所以對她虎視眈眈的。
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但是即便是他真的不舍得她,他也不會,也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他對莫如九的心思。
莫如九是他心裏的軟肋,他知道就好。
若是別人知道,隻怕會少不了拿莫如九來威脅他。
所以楚天息蒼涼地笑了。
“你笑什麽!”赫連洲不解。
楚天息斜眼看他,黑色的眸子裏布滿了紅血絲,他嘲弄開口:“笑什麽?我笑三王子你呢,我們做了這麽多年的對手,你居然還是不了解你的對手。誰說莫如九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落到這個地步,太子和莫家功不可沒,她不過是莫家安置到我身邊的一枚棋子,我怎麽會愛她?”
喜歡的。
楚天息喜歡這個莫如九。
他心悅的是她的靈魂,而不是這一幅皮囊。
但不能說,也不能讓別人知道,就拿赫連洲來說,如果知道莫如九對他的重要性,像赫連洲這麽不擇手段的人,如果去抓捕莫如九呢?
他有恃無恐的偏愛隻會給她帶來危險。
他隻能這麽違心的否決。
不喜歡!
赫連洲眸色微冷,站起身,在帳篷裏走來走去的。
“想不到,那個被稱為嗜血殺神的秦王,居然會為了保護一個女人,說這樣的謊話了。”赫連洲微笑,犀利地道,“楚天息你當本王這麽好騙呢?你不在乎她,你不在乎她……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的殺神為什麽要瞞著眾多人的耳目,悄無聲息的把人送走呢?”
空氣,倏地安靜了下去。
赫連洲姿態慵懶的斜靠在帳篷上,隻是他目光狠戾,“秦王啊,你倒是告訴本王呢,不喜歡她,不在乎她,這麽寶貝似的送走,到底又是做給誰看的呢?嗬!”
在危險來臨前,不顧惹怒宣皇帝的危機,也要把人送走……
這不是在乎是什麽?
莫如九一定在楚天息的心裏有著極重的份量。
楚天息送走莫如九的消息,很隱秘。
容驚鴻都幫著一起清除了線索,但是赫連洲居然也知道。
赫連洲所說的話,讓楚天息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但他是誰?就算身陷囹圄,麵對赫連洲的酷刑都不曾吐露過一個字,此時,赫連洲的隻言片語,更是無法讓他動亂不安。
他一臉的倦態,一身衣衫說不出的破碎,滿身瘡痍,但他笑了,唇角的弧度勾得很好看。
若是細看,那弧度,又似明晃晃的凜冽刀鋒,帶著驚人的肅殺之氣。
“原來三王子也知道這事,不過啊……恐怕要讓三王子失望了,本王送走她,可不是在乎她的死活,也不是為了保護她。”
他微微收攏布滿傷痕的手指,平靜地訴說著:“本王是為了對付容驚鴻而已,容驚鴻對莫如九有意,他不過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子,竟敢對本王的人覬覦!本王的人,即便是本王死,那也輪不到任何人染指。”
“本王得不到的,更不會讓他人多看一眼,所以送走莫如九,免得他們兩個人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的,這不是最妥當的做法嗎?”他又笑開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楚天息變得憤怒起來,為的就是讓生性多疑的赫連洲相信他的話。
目前為止,也就隻有這個解釋可以說得清楚,與其再三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
不過這些罪名,都可以推到容驚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