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息在牌位前當真是跪足了一夜的。
翌日,天微微亮,莫如九就從被窩裏爬起來,她帶著宮女打好了熱水,準備好了熱的吃食,還有厚的外袍趕了過去。
寢殿門緩緩地打開,楚天息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
外麵站著的那幾個看守的太監,也退了下去,應該回去複命了。
莫如九帶著人站在殿外等著,更深露重,即便是天微亮,但這淩晨還是寒風凜冽刺骨啊。
她穿得這麽厚了,就和沒穿一樣。
她都不難想象出,在裏麵跪了一夜的楚天息會有多冷。
那裏麵,沒有蒲團,沒有火盆,什麽都沒有。
隻有牌位。
該是多麽空****的冷啊。
莫如九心疼慘了,看到人走出來,那抹身影的步伐有些顛簸生澀,即便是已經很竭力的隱忍,但依舊不難看出他的難受。
她的眼眶一紅,迫不及待的拿著厚衣服疾步走過去。
“是不是很冷?”莫如九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都帶了些哭腔。
她也是一整夜都沒怎麽睡好,惦記他,哪裏睡得著?
楚天息聽到她的聲音,緩緩地低下頭。
夜色太模糊昏暗,他臉上的神色也分辨不清楚。
不過,他伸手,微冷的手指抵上她的額頭。
“你怎麽來了?”他也很疲憊,連偽裝都不願意偽裝了,一開口就是極致的沙啞。
莫如九抬起頭,望著他。
她笑著伸手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你是不是這麽沒良心?我怎麽來了?你說我為什麽要來呢?楚天息,你真的是寧折不彎啊,你不知道……”
她的眸子一閃,到底是打住了話頭子。
“你是我的相公,你在這裏下跪,我難道還能睡得著?你是不是不希望看到我?不想我來接你?既然是這樣……”
她哼了一聲,“那我現在就走就是。”
說著,她真的轉身就要走。
可是,手臂卻一隻人握住,迫使她隻能停下腳步。
她臉上已經盈滿了笑意。
“不走。”她沒有回頭,卻聽到了男人嘶啞的聲音。
“想見你的,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想見你的。”
“所以,你不要走。”
楚天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重複著,每個字都帶著纏綿悱惻的情誼。
莫如九的心如被火山包圍,她控製著自己狂烈的心跳。
“那你還凶我麽?”她回過頭,笑盈盈的和他對視。
楚天息那雙充滿殺氣眼睛,彎了一下。
他把她拉到自己的麵前,“不凶你了,再也不凶了。”
“你別生氣了,好嗎?”
莫如九上前一步,把外衣展開細心的披在他的身上。
她親力親為的給他係帶子,這麽靠近的時候,也是借著宮人手裏的宮燈,她才看到……
原來楚天息的臉色這麽難看,麵色蒼白發青,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也有些幹裂,甚至還有些血跡。
那雙眼睛裏,滿是鮮紅可怖的紅血絲,而且……眼袋很重。
整個人憔悴又脆弱,哪裏還是昔日赫赫有名的戰神?
他現在,就是一個病秧子。
莫如九忙不迭是給他披好衣服,又抓起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唇前,不斷的嗬著熱氣。
“好冷啊,你的手真的好冷。”
“我給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會這麽冷了,暖一暖,等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相公,你說是不是?”
楚天息怔了一怔,旋即,唇扯開。
“是。”
莫如九心疼得不行了,“我們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吃點東西,再然後……”
“我們去被窩裏好好的睡上一覺,我們就回家了,好不好?”
莫如九不想再站在這裏吹冷風,拉著他就往一邊的側殿裏走。
隻是,她又顧忌到了他腳上的傷,而且,還跪了這麽久,必定走路很難受。
她放緩了步伐,又不想他覺察出來。
於是,她一邊牽著他的手走路,一邊碎碎念的說話。
“好不好呢?你怎麽不回答我啊?”
楚天息還在發神。
因為她說了回家。
他知道她說的是宮外的秦王府,但是她沒說回王府,而是說回家。
所以,他很吃驚。
他也很久沒聽到這個詞語了。
手被她這麽小心翼翼的握著,他才發現,自己也是這麽的孤單脆弱。
他的思緒有些恍惚。
“好,我們回家。”
“都聽你的。”
莫如九溫柔的目光落在他側臉上,情不自禁的笑開。
她本來想和他說司徒鴛的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機會。
“聽我的,才對。”
“你就要一直聽我的。”
“嗯,聽你的。”楚天息低聲重複著。
莫如九帶著他回了側殿,立刻就讓人關上門,他坐到了**。
宮女已經把屏風後的浴桶裏打滿了熱水。
莫如九看他狀態不好,她忍不住道:“能先洗澡嗎?先洗澡暖和一點,不會這麽難受。”
“我沒事,你不用這麽擔心我。”楚天息清醒了過來,白著臉說話。
“不過啊,如九,你要是每天都對我這麽好。”
他笑了一下,疲憊地道,“那就好了。”
莫如九垂下眼,走到他的麵前,開始為他脫外衣。
“怎麽能夠不擔心你呢?擔心死你了。”
“怕你受罪啊。”
“隻要你好好的,我天天對你這麽好。”
莫如九很想罵他的。
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還真的是想得開,什麽都不怕呢。
他不知道,她怕嗎?
他這個模樣,仿佛隨時就會被一陣大風給吹倒,身體很是孱弱。
楚天息沒有作聲,張開雙臂,任由她給自己脫衣服。
“嗯,天天都這麽好,那就好了。”
“那我一定會歡喜到睡不著覺的,你說是不是?”
莫如九不理他,隻為了他脫了外衣,她就趕他去屏風後洗澡。
“不要廢話,快去泡澡,我去讓人把吃的熱一熱,給你端上來。”
“最好是要再熬一點薑湯,這樣……就不會生病了。”
楚天息倒也沒在戲弄她,自己脫了衣服,進了浴桶裏躺著。
他看到大腿潰爛的傷口,那些森然的白骨,的確很醜陋。
他不想要她進來看到。
他便道:“我沒事。”
“你去就寢吧。”
“你替我做這麽多事,我現在最想的……”
“卻是你把被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