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所有人想不通,就連莫如九也不明白,包括容驚鴻也不明白。
雲迦藍上一世不是這樣的,這一世,怎麽就會突然暴斃了?
聽到雲迦藍暴斃的消息,容驚鴻下意識的就覺得不是真的,是假的,這個消息……一定是有誤的。
可是朝堂動**,宣皇帝病重,兩方戰火掀起……
各方勢力交錯著,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雲迦藍就這麽死了。
雲迦藍的死,激怒了一直還在觀望的南靖王,現在南靖的士兵心懷怨恨,勢必要為雲迦藍討回公道,所以這一支軍隊勢如破竹,軍心大振!
因為是太子監國,太子和他本身就已經撕破臉皮了,如今太子找了借口革除了他的官職,逼他擇日和司徒鴛回南疆去。
太子那樣的陰險小人,現在逮著機會就開始報複了。
對於革除官職這件事,他並不覺得有什麽,這是太子遲早會做的事。
隻是,他沒想到最穩當的一步棋,居然失敗了。
宣皇帝病得太早,也太重,他才為楚天瑞謀劃了一半,現在沒有宣皇帝為楚天瑞撐腰,所有的勢力都收攬在太子的手裏,他們也是孤掌難鳴。
要怪就怪,宣皇帝這病……
如果宣皇帝像前一世一樣撐下去,他的計劃也不會被迫中斷。
夜闌為他端來了一杯熱茶,關切地說:“公子,你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了。”
“不日我們就要離開京城,前往南疆,公子你還是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歇息一會吧。”
“人死不能複生,公子節哀。”
容驚鴻半倚著椅子,視線透過明媚的光線,看向路邊的花團錦簇。
那每一朵花,都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其中一朵絢爛的紅色牡丹,讓他的思緒凝滯。
他看著那一朵花,那如血一般的顏色,把他的記憶勾向了很久以前。
記憶如同浮浮沉沉的潮水,不斷的向他的腦海裏湧來。
雲迦藍。
他恍惚之間,看到了那個一襲火紅衣裙的雲迦藍,她笑容,和她的裙子顏色一般,勝過了天邊的晚霞。
周圍的一切景物都淡化了,她仿佛就站在那陽光之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隻是,走一步,她就回頭看他。
她依舊笑得那麽英姿颯爽。
“驚鴻哥哥。”
她突然張開了嘴,笑著叫出了他。
“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
“你要多多保重啊。”
“如果還有來世,小藍不願意遇到你。”
“可是驚鴻哥哥,小藍會在天上祝福你,保佑你的。”
“小藍的驚鴻哥哥。”
“你永遠都是我的驚鴻哥哥。”
那張臉明明浸滿了春日的陽光,溫暖而明媚。
但容驚鴻這麽恍惚的看著,卻覺得滿是蒼涼和看透生死的冷寂。
他突然覺得身體很冷,就這麽坐在陽光裏,那些冷氣就還是像長了眼睛一樣,不斷的往他的四肢百骸裏鑽進去。
一陣風吹過,那花間的紅衣身影陡然就如煙霧消散。
容驚鴻終於坐不住,霍然起身。
“小藍——”
他踉蹌的追過去,伸長了手指,試圖挽留那一團煙霧。
但花間根本就沒有人,就算他這麽追過去,就算伸手去抓。
從他指尖繞過的,不過是冰冷的空氣。
哪裏還有肌膚的溫暖觸感呢?
冷得像冰,冷得可怕。
“公子!”夜闌發現了他的異樣,忙伸手扶他。
容驚鴻的身子猶如雕塑佇立,那俊美的臉龐上,所有的表情都一點點的死去。
他啞著嗓子,“小藍……”
是誰殺了你?
是誰殺了你?是誰?
明明,他都沒有動手了,她又是因為誰而死的?
至今,他連屍體都沒見到。
夜闌道:“公子,郡主她已經……不在了。”
“您要振作起來,節哀順變啊。”
夜闌是一個旁觀者,他清楚容驚鴻和雲迦藍之間的糾葛,他也知道他們是認識的。
但是,公子不是對她沒有任何情意的麽?所以才能那麽無情的讓人對雲迦藍用刑,所以才可以無動於衷的看著宣皇帝的人帶走雲迦藍。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雲迦藍隻要被帶走,那必定是死路一條。
那麽,他的公子現在又是在難過什麽呢?
是的。
冷心薄情的公子在難過,在為曾經被他輕易踐踏的雲迦藍難過。
夜闌不明白,這份難過是為了什麽。
容驚鴻像是沒聽到夜闌的話,顫抖的手推開了夜闌,他的身子在空中無力的搖晃了幾下,目光也開始渙散而空洞。
其實不僅夜闌不明白,容驚鴻自己也不明白。
不是不在乎雲迦藍的死麽?
為什麽他現在會這麽心疼?心疼到,好像心裏那最後的一點溫暖都離他而去。
容驚鴻你承認吧。
你內心就是一個缺愛的人。
你根本就是後悔了。
從始至終,雲迦藍都不曾恨過你,怨過你。
她那樣堅定而無悔的喜歡著你一個人。
你到底,是被這份喜歡所打動了。
可是如今你雖然幡然醒悟了,但是你明白得太晚了。
你失去了這個世上喜歡你的人。
你徹底的失去了。
你後悔那麽對她嗎?後悔嗎?
他空白的腦海裏,鑽出了一個陌生而冰冷的聲音,那聲音在不斷的質問他,像是他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過。
他慢慢地閉上雙目,眼前的一切都隔絕在外。
濃重的漆黑,遮掩住了他的視線。
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最終無力的跌坐在了冰冷的石椅上。
夜闌看他身子搖晃,怕他坐不穩摔倒,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後,做出了保護他的動作。
“夜闌。”
容驚鴻輕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我連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甚至,我也想不出來,是誰要他的命。”
“你說,我這是怎麽了?”
曾經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計謀,可是現在,隨著雲迦藍突然的死訊,他人還活著,卻被劈成了一盤散沙。
他什麽都想不到了。
連哪裏出了錯,他都想不出來。
不應該的,不就是一個雲迦藍嗎?她又有什麽好的呢?值得他如此動亂心神麽?
雲迦藍要論特殊,也不過就是她對他很好。
她對他好到,讓他自己都覺得愧疚。
隻是愧疚而已,怎麽心口就那麽的難受呢?難受到……像是有一團血肉,被硬生生的掏走了。
夜闌道:“公子,屬下覺得您需要休息了,你現在是心亂了。”
“說不定睡一覺就好了,太子已經讓我們離開這裏,不能再耽擱了。”
要知道太子下令,讓容驚鴻七天之內帶著司徒鴛離開京城。
現在朝中都是太子把持著朝政,要是公子在拖延……
說不定,太子就等著找這個機會來治罪呢。
若是公子拖延不走,那不是給了太子治罪的機會了嗎?
至於雲迦藍,就算公子為她死而感傷,但到底也已經是死了的人。
又有什麽好感傷的呢?
換句話來說,那就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容驚鴻緩緩了呼吸,“她的死有蹊蹺,不然如今為何不見屍體?”
“公子,您不會真的還要留下來嗎?七天已經過去了三天了!”
夜闌著急了,“您真的要給太子治罪的機會嗎?”
容驚鴻充耳不聞。
“一切,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隻是,我覺得……她死得蹊蹺,說不定……”
容驚鴻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誰在背後攪弄風雲呢?
是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和宣皇帝做對?
雲迦藍被宣皇帝藏得滴水不漏的,誰有那個能力呢?
這個人注定不會是宣皇帝,宣皇帝殺了雲迦藍是沒有好處的,雲迦藍活著,就能扼製南靖王,活著可比死了的好處多。
那背後下手的人,又到底是誰呢?
“公子。”夜闌歎氣了。
公子的決定,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但就這麽和太子耗下去,那不是等於在太歲的頭上動土了嗎?
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看他家公子的模樣,沒有一點害怕太子問罪的意思。
“你下去吧,我在這裏坐一會。”他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他需要在這裏清醒一下,讓自己的思緒更加的清醒。
隻有清醒,在絕對的理智之下,才能找到一絲線索。
夜闌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容驚鴻,過幾天我們就要走了,你可不要拖我的後腿。”
司徒鴛的聲音陡然響起。
容驚鴻尋著聲音看過去,司徒鴛穿著紫色的南疆服裝,從拱門裏走進來。
“你來幹什麽?”容驚鴻皺眉,眼底劃過一抹厭惡。
離開?
嗬。
要離開的隻會是司徒鴛一個人。
他容驚鴻可不會這麽輕易的離開南疆,太子?廢物一個而已。
太子當真以為監國就高枕無憂了?
南靖王用兵如神,現在朝中根本就沒有可以用的將才,哦……
錯了。
有一個楚天息,但是楚天息會幫他嗎?
太子很快就會自顧不暇了。
還有什麽機會來收拾他呢?
他若是太子,現在就會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如何對抗南靖王的身上。
南靖王戎馬一生,連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他,所以才拿捏了一個雲迦藍。
太子現在倒是本末倒置了。
不過,太子這個皇位坐不久,也是他喜聞樂見的。